第十章 (2)
看自己的妻子在做什么。
慢慢被鲸吞蚕食的记忆告诉祂,周箐“不喜欢林轩背着她和妈妈聊天”。
……
周箐的确不喜欢“林轩和他妈聊天”。
虽然李兰芳说的是周箐听不懂的方言,但语言里的情绪却是世人通用,只要用心就能品味到李兰芳对周箐深深的不满。这时候, 为了不伤害周箐自尊, 林轩往往就会用手掩住手机,连好听的借口都寻不到一个,直接去卫生间或者厨房等地方结束争端。
他只是面露为难地说:“抱歉,箐箐, 我先离开一会儿。”
她表示理解, 毕竟她才是惹李兰芳不满意的那个人,是她犯了过错。于是她只能对他露出怯怯的笑意:“我没事, 你先去忙吧。”然后垂着一双哀切的眼眸, 低头站在门后发呆。
一坐就是二十来分钟。
等待中, 周箐的眼神总是哀切而无助地。
她像一只不幸被主人弃养的小流浪狗, 茫然无措地蜷缩在街头,又幸运地被路过的男孩连箱子一同抱回家,精心照料了一段时间,便错误地认为这是美好生活的开端, 殊不知有天会面临男孩家长的考验, 被他那大叫着“狗太脏”、“狗太吵”、“狗吃得多”的妈妈逼在角落瑟瑟发抖。
在李兰芳歇斯底里的威胁下, 他们每次短暂的分别都仿佛笼罩着永别的阴云。
夹在母亲和女朋友中间的林轩永远只知道说点漂亮话, 表示只要周箐再努力些,把自己改造成适应他妈妈标准的模样,他们当然也就不会再吵架了。
……真奇怪,她好好一个人,怎么活成了林轩和李兰芳家里的养的小狗?这不是她周箐和林轩两个人的爱巢么?
胡思乱想不易生活,周箐决定在有限的时间内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毕竟就在刚刚发呆的期间,她的手机屏幕出现了一条来自超市APP的最新通知:
“年度疯狂购物节顺利落下帷幕,接下来超市将迎来为期一月的停业整顿,对失灵的电子设备,后勤器材进行审查更新。希望能以更好的精神面貌,为顾客提供优质服务。”
周箐的视线久久停留在这几行小字上。
得知此事后,她先是去浴室快速冲洗了全身,换了一套舒适的棉质家居服。然后她用干毛巾包住湿发,独自坐在餐桌边,向烤至金黄的烧鸡伸出手掌。
不管是逃离追捕,还是陪“林轩”处理“厨房卫生”都需要充足的体力。
“鼹鼠”的死相令周箐意识到,在利用智慧一击杀死异形怪物后,如何善后或将成为她面临的最大难题。
就算能用仓库拖车把怪物带离现场,人体共有206块骨头,除去脊骨,还有腕骨、腿骨,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排着队等她拆解成小块。网购工厂用的切割机器不太现实,而她体重未过百斤,单凭纤细的胳膊压根举不动斧子、锯子之类的东西。
短时间内,比起幻想练出结实肌肉,不如先增厚脂肪,专心增加重量。
而增重导致的体态变化,则会成为她远走他乡的最佳伪装。毕竟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不想到动人的病美人会主动舍弃“瘦若拂柳”这一“最大优势”。
李兰芳进厨房前还抱怨她乱花钱,说‘自己都拎了家乡土鸡,周箐还买超市架上的成品,她难道不知道这种鸡都是M国的速成鸡,一晚上就能从鸡崽长大,有四个翅膀四个腿么?’,对烧鸡嫌弃的要死,周箐也不用跟她再客气什么。
……天知道她未来还有没有机会吃烧鸡。
周箐垂眸撕下一只肥美的鸡大腿,将它靠近嘴唇,仔细地咀嚼起来。
而“林轩”离开厨房,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纤细的女人穿着一条奶白长裙,坐在桌前。她用双手捧着鸡腿,以贝壳似的牙齿从骨头上撕下一片鸡肉,动作间,鲜红的舌尖灵巧地将肉片卷进口腔深处,时而掠过沾有油滴的嘴角。
她表情专注,低头时,丝缕湿润的黑发便从发巾滑落,在她的前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水印。
一周来心力憔悴让周箐体重骤减,常穿的睡裙不再合身,细细的吊带直接从有些尖的肩头挂落,挂在单薄的小臂上。
妻子乖乖进食的样子让“林轩”感到异常欣慰。
“你的确需要多吃一点东西……但留点肚子,我给你炖的汤也要好了。”
祂从洗手台边的格子拿出吹风机,走到周箐身后,欠身解开了她半湿的发巾:
“就算是夏天,不吹干头发,头也会痛吧?”
男人宽大的手掌上没有血污,也不带厨房特有的油烟味。祂触碰周箐前特地洗净了双手,白肥皂的香味清爽宜人。
埋入周箐发间的手指力度也合适,翻动她湿发同时,不紧不慢地按压她的头皮。
她好像一下成了祂掌中任由把玩的面团,好似温水浸泡全身的舒适感由“林轩”指尖传导,源源不断袭来,令人忍不住喟叹。
一条柔软的触足则沿着她的小臂爬上,扶正她滑落的肩带。它灵活地卷起周箐胸前的长发,将它们送入“林轩”指尖把玩。
如果不思考祂的残酷本质,完全抛去人类常识,这位怪物祂绝对是位体贴诱人的伴侣。相拥时,销魂蚀骨的感觉足以消融意识。
祂还在扮演“男朋友”么?那她最好也跟着配合。
“辛苦了,吹到半干就行了。”
如是说着,周箐像过去常做的那样,亲吻自己的男友。本着就近原则,她贴了贴在肩膀撒娇的那节触足。
从目前观察到的细节来看,“林轩”本体由黑红两色构成,其中,用来进行攻击、腐蚀或者移动物体的触足颜色偏向漆黑,而这种色泽殷红的软足多用来触碰自己。
仿佛求偶的雄鸟舒展羽毛,或者鲜花吐出嫩蕊,越是想要吸引恋人越是生得瑰丽,色泽稠丽宛如蕴含剧毒。
这绝对是危险的象征,但因出现在体外的次数屈指可数,在周箐看来反而更干净。
混乱的流星雨中,失魂落魄的她又不是没有亲近这些东西。木已成舟,周箐尽量不去思考它的出处。
祂很吃这套。
被她怜爱的那根触足无意识收紧,细细的末端像被含羞草的叶片卷成一团,马上又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周箐,想要触碰她的嘴角。
黏糊糊的触感让周箐不大高兴。
她“唔”了一声,别开脑袋:
“和你妈聊得还顺利么?”
“林轩”赶走了这条有失矜持的触足。祂俯低身体,将下巴靠上她的肩膀:“嗯。她不会再烦你了,需要改变的是我爸。”低沉的嗓音通过结实的胸腔震动传来。
真的么?我不信。
周箐对李兰芳保持悲观态度。
她用手肘碰碰“林轩”的腰侧,示意祂去拿桌角亮起的手机,岔开话题:“我手上有油,能帮我看下消息么?”
“好。”
“林轩”兴致缺缺放开手掌,转身去取周箐的手机。
周箐旧手机在“鼹鼠”的攻击下碎得稀烂,被她拿去敷衍阴阳怪气的李兰芳。
而从商店新买的手机插卡即用,自带各类常见软件。周箐还未设置密码,“林轩”一点开,屏幕正中便跳出了发信人的头像。银发青年剑眉星眸,他手捧一杯咖啡,望着窗外夜景发呆:
“箐姐姐,上次你问事情我帮忙办好了。”
消息中亲昵的称呼以及熟稔的语气,让“林轩”眯起了眼睛。
祂以毫无起伏的语调,一字一句复述了这条消息,询问:“这是谁?”
周箐扯出一片湿巾,擦净双手,解释说:
“应该是给我介绍定制婚戒的同事。”
“你看头像是不是一个银发年轻小伙子?”
紧接而来的消息证明了周箐的发言:
“我同学这周末取材刚回来,店里进了一批新的宝石,品质不错,你可以带林轩过来看看。”
“方景澄”
周箐公司运营宣传组今年刚招进来的年轻男孩,据说是摄影专业的海归精英,主要负责各类宣传材料的拍摄、编辑,公司主页那个高大上的校园招聘视频就出自他手。
二十来岁的艺术青年非常与众不同。
他染着了一头耀眼的银色短发,湛蓝的美瞳色泽通透,像是两颗凝霜的宝石。左耳打着三颗银质耳钉,右耳悬挂着一枚精致小巧的十字架,走路时会随他的步伐轻轻摇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方景澄张扬的打扮以及出众的外表曾在部门女子群引起一番热议,她们找了几张图,说他像合家欢动画系列里的冰霜王子。
而跟周箐私交很好,教她做羊毛毡的姑娘更注重“内在”。午饭时,她将手机递到周箐眼底,购物软件商品详情页上,看似平平无奇的宝蓝卫衣售价后挂了足足四个零。
“八成是富二代来体验生活,我上次还看到方总喊他去办公室喝咖啡,说不定他就是那老头的远房亲戚。”
“你都要结婚了,可千万小心这种男的。”
小姑娘话说得万分诚恳,好像周箐一下成了“饿狼眼中的小绵羊”。
周箐笑着谢过她的提醒,专注解决盘里的西蓝花,并没有加入对方景澄的议论。
都是单位同事,平时工作交接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可能她小心提防就能让他从生活里隐形。
因为工作需求,方景澄早就加上了周箐的联络方式。
他把她放在“同事”以外的分组。所以朋友圈里除了公司宣传短片,周箐还能看到他的个人Vlog。这位摄影师在取材之余,也会充当朋友作品的模特,把卫衣下能装饰的地方装饰了个遍——
除了戒指、手链、颈饰,这样的常规装饰。他的手腕、后背乃至腰侧都有刺青,漆黑的纹样在闪着寒意的刺青针下恣意生长,将他的皮肤装饰成一副诡谲的画卷。
周箐一度怀疑他有受虐倾向。
自觉展示足够充分,方景澄在午后的酒店留住了周箐。年会将近,他和周箐下午一起去C市有名的星级酒店,方景澄拍摄活动预告,周箐确认酒店的司仪以及餐点。
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离席,剩下方景澄和周箐坐在靠窗的位置。夕阳西下,洁白的餐布被染成陈旧的橘红,玫瑰花漆黑的倒影趴在上面,像一条扭曲的死蛇。
先开口的是方景澄,他将双手落在桌上,上身前倾,浑身散发出蓬勃的侵略性:
“这个点,你男朋友还在加班吧?”
“我刚好有空,可以骑摩托送你。箐姐你想去沿江公园散心么?或者说,你对那些原创首饰感更感兴趣?”
无论怎么看,她都是个惊心动魄的美人。
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垂下眼睛,用银勺在拉花咖啡内慢慢打着转,划出一个个规整的旋涡,都能让方景澄心情愉快。
周箐对方景澄的摩托车没有兴趣。
她在看他脖颈上的银链。
银发蓝眼的叛逆青年今天穿了件V领长袖,首饰搭配的是朋友昨晚送的“荆棘蔷薇”,女戒是漂亮的玫瑰,男戒则是荆棘,此时荆棘尖锐的刺正好抵住方景澄线条流畅的锁骨,在他饱满的胸肌上压出小小凹陷。
文案说它可以是“骑士披荆斩棘赢得了那朵蔷薇”,也可以是“夜莺自愿将胸膛抵住尖刺,用心头浓稠鲜血为蔷薇着色”。
方景澄是周箐从未接触过的类型。
那种装扮让她隐约窥见了世界的另一边。这成了她没有立刻屏蔽他的原因。
当她拥抱他宽厚的脊背时,无意留下的红痕是属于她的荆棘么?
在林轩为她戴上婚戒的时候,他会愿意垂下头颅,让她系上刻有“周箐”两字的项链么?
那个小小的铭牌会在平时亲吻他漂亮的锁骨么?
钱不是问题,这种美好的想象能让周箐觉得幸福。
沉静的女人抿了抿嘴唇,表情非常甜蜜:
“嗯,我要结婚了……除了戒指,我也想给林轩买条项链。能告诉我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么?”
方景澄吹了声口哨:
“不是自己戴,而是买给未婚夫么?”
“……感情真好。”
周箐不常在公司分享自己的私生活,朋友圈封面是一张恋人的背影,而动态内容永远围绕一些羊毛毡作品。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摆放整齐,针脚严密一丝不苟,外形和官网例图分文不差,散发出浓重的强迫症气息。
起初他只是觉得周箐或许是那种性()压抑的清冷美人,充满了亟待发掘本性的魅力。
但现在,周箐谈及男友时的“蜜意柔情”让他意识到,如果冒然招惹周箐,她绝对会不计代价在他心口留下一道刻骨铭心的痕迹。
方景澄在羡慕这份浓郁似血感情的同时,无端对林轩生出一些怜悯。
流连花丛的他远比林轩来得聪明,在此基础上,方景澄还少了几分盲目自信。
此后,方景澄跟周箐保持正常的同事关系。
他仍表现得像只嘴甜活泼的“小奶狗”,偶尔也会主动和周箐分享些“摄影师知道的新闻”,比如说再过三天,C市将迎来一场百年一遇的“天蝎座流星雨”。
……
周箐从“林轩”手中接过手机,点开方景澄朋友圈,看到的第一条动态就是“流星雨果然名不虚传,值得牺牲休息时间为之等待”。
黑丝绒般的夜幕中,点点绯红美丽夺目。
也不知道拍摄者方景澄现在“是人是鬼”。
周箐默默下拉菜单,翻到那位珠宝艺人的作品展示,“你看,他朋友圈里有一些例图。我很喜欢那朵玫瑰花戒指。你想去看看么?”,把选择扔到“林轩”手上。
“林轩”视线略过珠光宝气的模特图、公司的宣传海报,注意力更多停留在方景澄无意义的“健身展示”上。
“好,让我给你选枚戒指吧。”
祂托起周箐的手掌,在她的无名指根处留下一吻。
……
经过这个小小插曲,就到了晚饭时分。
周箐不知道“林轩”和李兰芳说了什么。出厨房出来的女人心情大好,她哼着热播剧的片尾曲,手里端着的除了说好的“蒜蓉空心菜”,还有一道“糖醋小黄瓜”。
李兰芳看着桌前的儿媳,并不恼怒她提前进餐的行径。她眼中有一种奇妙的神采,是确信已得到家中顶梁柱支持,真正享有女主人地位的从容不迫:
“真是的,箐箐一定饿坏了吧。”
“快尝尝轩轩特地煮的排骨汤。”
连对周箐的称呼都从“小周”变回了“箐箐”。
温馨的烛光下,三口人其乐融融地吃饭。
周箐明明也是其中一员,但她却觉得灵魂抽离了身体,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眼前的情况。家人间亲切的氛围散发出热乎乎的臭气,像无形的泥潭扯着她下坠。
这令人不适的平静一直延续到李兰芳进入浴室。“林轩”去厨房收拾碗筷,周箐就去把脏衣服分门别类放进洗衣机。
李兰芳没有带上周箐为她准备的睡衣。
检查衣物时蓦然意识到这点,周箐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为了省钱,李兰芳从不主动在夏天开空调。
三伏天里,她本人就用凉水冲澡应付,然后穿着单衣在家中四处走动。
周箐最早知道这件事在大三暑假。
回家的学生很难找到私人空间交流感情,生性腼腆的周箐每次都要等到外婆出门打麻将,才会坐在柔白色的纱幔中,接受男友的视频请求。
而作为家中希望,林轩拥有一间整洁的书房,可以关上房门,把平板架在桌上,从容地跟她聊天。
这种隐私被保护的感觉一度令周箐羡慕不已,直到某天,她猝不及防看到了闯入儿子房间的李兰芳。
她穿着鲜艳的玫红胸()罩,一条中腰女士裤衩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蛮横无谓的样子几乎让人恐惧。
“把窗户和门打开!”
“这样闷在卧室里多热啊!看看你背后全是汗,出来,我给你杀了个西瓜吃!”
女人大声嚷出关心的话语。
她用粗壮的手臂摸向林轩后背,一双精明的眼睛却骨碌碌地转向屏幕里的周箐。
“妈!我和同学说事情呢!”
就算林轩飞快地掐掉了视频。时隔多年,李兰芳那抹鲜艳的红色仍旧深深烙在周箐脑中,令她久久不能忘怀。
要结婚了,李兰芳也会在他们家这么穿。
周箐触电似地扔掉了那堆脏衣服。
她飞快走到中央空调的面板前,“滴滴滴”一阵连按,把室内温度降到了22摄氏度,希望用温差让李兰芳升起好好穿衣服的念头:
“你把睡衣落在外面了,会着凉的。”
骤降的温度令满身湿气的李兰芳打了个寒颤,她揉搓着一身鸡皮疙瘩,闻声看向衣着整齐的周箐。剪裁得体的睡裙包裹着女人婀娜多姿的身体,让她像一枝含苞待放的玉兰花,显得如此惹人怜爱。
她总这样,单凭清纯可怜的小脸,就蛊惑了男人的心神,可厚颜无耻享受她努力的同时,还不忘摆出女主人的姿态,以假惺惺的“善意”给她难堪。
真是不知廉耻。
李兰芳的视线在周箐的长裙的以及自己的内衣间逡巡,心底明明恼火到了极点,但面上也只是咧开嘴角,发出一声哂笑:
“真不好意思,年纪一大总容易忘记事,我拿到卧室穿就行。”
“对了,箐箐,我手机没电了,但没带数据线。机子是小轩买的,和你一个型号,你数据线放哪里了?”
李兰芳好说话的样子让周箐感到迟疑。
她是不是神经过敏错怪了她?
如是想着,周箐侧过身子指向卧室的一角,在不经意间为李兰芳让出一条通路:
“应该在卧室的床头柜里,我去找给你……”
话未说完,李兰芳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好好好,床头柜是吧?我这就去拿。”
白色的数据线就躺在卧室床头柜上。
但李兰芳却熟视无睹,她凭借同为女性的经验,一把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里面除了周箐的卫生棉,还躺着保()险()套、润滑()油,以及一些互动玩具。
她扯出玩具的充电线,笑着询问周箐:
“是这根么?看起来不太像啊。”
怎么?看不惯我穿衣服随便?
别装出一副城里人清高的样子,藏着这些东西,你不过是给人睡的骚货!
周箐从李兰芳的眼神里察觉到了这种没有理由的恶意。
明明经林轩背叛,他们的感情已经没什么余地了,但周箐还是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真是够了。
血液一股脑地涌上脸颊,冲得人头脑发胀。
周箐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拧过脑袋不去看李兰芳,开始在心中思考今晚出去睡哪个酒店。
这一转头,周箐恰好看到了“林轩”的表情。
过去,在儿媳周箐不方便开口的时候,林轩也会主动同李兰芳辩论,为恋人主持公道。不过他的愤怒来得很浅,更多是一种习惯了的疲惫。
不像祂。
“妈妈,从和我和箐箐的卧室里出来。”
祂注视着洞开的卧室,一字一句说得很礼貌,却让李兰芳感到了莫名的寒意。
如果李兰芳仔细回想的话,一定能发现这种震颤和她在厨房体会到的并无区别,都来自于一种纯粹的恶意。
作者有话说:
? 十八章
【18】
“你不该在这里。客房卧室在隔壁。”
“林轩”在今早刚刚学会“睡觉”, 一种和妻子躺在柔软、舒适的床铺上,闭眼恢复体力的活动。
整个过程充满安心信赖,祂喜欢周箐毫无防备的姿态, 祂特地转移走牙齿、骨骼这类危险的组织, 就为了她能舒服地蜷进祂的肉里。
她的头抵着祂的胸腔,白葱般的指尖挨着一节肋骨,呼吸时温热的鼻息柔柔吹过祂的心脏。
“林轩”感觉到痒,和进食类似的满足感在祂血液中缓缓流淌。
如果这种地方都能允许“外人”随进随出,那两人相依的快乐也就不复存在了。
祂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形状优美的嘴唇抿成毫无起伏的直线, 这让李兰芳感到呼吸困难。
卧室没有开灯,唯一的光线来自客厅的水晶灯,男人高大的背影将它们挡的严实。
空调沉默地送着冷风,散发出熏香的房间阴暗得仿佛是野兽的地窟, 连脚下黑黢黢的影子都像伺机而动的鬼物。
李兰芳在发抖, 她觉得冷,她不理解爱笑的儿子为什么突然失去表情:
又不是头一次进他卧室。
她在林轩青春期的时候, 数次当着他的面突破卧室大门, 以“打扫卫生”为由翻开被褥、拉出抽屉, 用扫把够床底, 仔细搜索他“变坏的苗头”。
现在也一样,就算结婚他也不能放任“狐狸精”扰乱他的精神和生活。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不该跟她生气!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卧室。”
李兰芳心底还想嘴硬,但身体比嘴更硬, 因为本能的畏惧动弹不得。她两只眼睛虚张声势地瞪着, 连话都说不利索:“但、我是你妈……”
“林轩”的忍耐宣布告罄。祂可没有什么亲情观念。
“不出来?是站不起来了么?那我进去了。”
祂放下厨房端出的牛奶, 走了进去。
周箐看着眼前上演的好戏, 觉得自己在做梦:
“林轩”准备怎么把他妈带出来?
是扯住她的手腕一把拎起来?还是扭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倒在地?又或者像杀害林轩一样,把触足插进李兰芳的太阳穴?
短短几秒,周箐的脑子里已经有了画面,她等这种时刻已经有些时日。
李兰芳对她的评价不全是编造。在周箐以被害人身份,泪眼婆娑寻求林轩保护,说“我怎么办她才满意?我好难过……”时,心底确实不乏一种挑拨离间的念头。
她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认为林轩不跟她妈好,就会跟她周箐好,像童话故事《灰姑娘》里说的,有一天,王子认识到灰姑娘的继母是个残酷可怕的女人。在他们的婚礼上,他紧紧抱住自己的新娘,勒令继母穿上烧红的铁鞋子——
然后她和林轩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现在来看 ,这个想法非常愚蠢。
她比李兰芳好有什么用?林轩就是不爱她……他被两个人爱着,还不去偏袒其中一方。
她居然沦落到需要靠一个冷血的怪物实现对爱的幻想?
不行,她不愿意这样。早在怪物出现前,她就为自己选定了一条绝路,眼下绝轮不到祂为她主持公道。
林轩死了,这里就是她周箐的家。不满意的时候,她有义务为自己发声,她也早就该这么做了!
这对母子要死就抱对死在外面。这个卧室不能有李兰芳穿着内衣的身影,也不能有她血肉模糊的尸体。
不像仓库拖两下就算干净的塑料皮地板,这床下可是她买的仿皮草地毯,就连昨晚染血的“林轩”都被她仔细洗了洗才放进来。
周箐捏了捏拳头,她从恍然中挣脱,紧跟着“林轩”走进卧室,气势汹汹的步子逐渐超过了祂。
……
“我自己能走。”
怪物逐渐逼近,李兰芳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真是的,你这孩子怎么这个年纪还害羞起来了。”她兔子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从“林轩”身侧钻出卧室大门,但手上还不忘攥紧白色的数据线,好像那是她仅剩的尊严。
带走它,她至少羞辱了媳妇一回。她只是向林轩服软,不是怕了周箐,这未尝不是种另类的精神胜利。
但周箐挡在了李兰芳的面前。
这个虚伪的小丫头,八成是有了林轩撑腰,于是狗仗人势起来,居然敢用两只贼溜溜的眼睛盯住她不放。殊不知被她给过一次面子的林轩,绝不会继续为难她这个亲妈。
李兰芳直了直后背,不善地眯起眼睛,以退为进:
“这是怎么了?箐箐。”
“不是让我回房间换衣服么?”
周箐坦荡地伸出手掌,讨要失物:
“把线放下,充电线不是那个。”
旁侧的“林轩”并未打算停止动作,漆黑扭曲的触足就藏在他身后蠢蠢欲动。但既然周箐挡在中间,从距离来看或许会牵连到她,祂也只好作罢。
“林轩”沿着周箐手掌的方向望去,逐渐忆起线的用途,祂开始感到有些在意。
李兰芳开始明知故问:
“不是充电线么?那是什么呀。”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什么东西?“情|趣|用|品店”就开在他们家小区巷子口,LED灯板无时无刻散发出暧昧的粉红光芒,照亮客人鬼鬼祟祟的脸。
店老板是她的牌友,关系很不错。在小区停电的夜晚,她好心地送给李兰芳一捆蜡烛,笑着说模考将近,可不能耽误轩轩学习。
取东西的路上,李兰芳借助幽暗的烛光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海报上有一张张浸满情|欲的脸庞,表情比起欢|愉更像是痛苦。
林父跟她是相亲结婚,他们的夫妻生活也像是应付人生大事的凑活。李兰芳体会不到什么快乐,有了孩子后更是把“这活儿”放到了一边,觉得没有也可以。
在她看来,这就是那种欲|求|不|满的骚|货才用的东西。
毕竟她儿子外表英俊,体格健朗,做事体贴又温柔,什么需求满足不了周箐的?
李兰芳眼神里充满着挑衅。
周箐不为所动,表情甚至带了点怜悯,她以平稳的语气准确说出了那几个字:
“是【】【】【】哦,轩轩有时候太累了,不能满足我,就需要一点帮助。”
她真的厚颜无耻地承认了。
但为什么周箐在指责她的宝贵儿子?
李兰芳像炸毛的猫,她拔高声音反驳道:
“你、你在胡说什么?”
“这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难道你是说轩轩不行么!?”
周箐完全不慌,林轩已经闭嘴了,“林轩”不在状态。她可以有很多例证,可以慢慢跟李兰芳解释。
比如李兰芳假日清晨总爱催命似的电话,那时候林轩恰好拉上了窗帘,准备和周箐荒废整个白日,但李兰芳就可以用“怕儿子猝死她不知道”为由,打电话打到接通为止:
“或许白天会因为生理因素,精神一点吧。但是你老是突然打电话问他起没床,他也只能从床上起来了。”
不顾李兰芳死鱼般的脸色,周箐用手掌扶住脸侧,口中刻薄的话语不停:
“晚上加班太晚了,又会有点累。你不是让他早点睡么?那他只好让我早点睡了。”
李兰芳以为呢?家里为什么放着运动饮料,林轩为什么觉得公园刺激不已,欣然接受她的邀请,结果到了实际地点还焦急不已、力不从心呢?
起初,她的确从林轩身上获得了很多快乐。
可进入社会,持续性加班后,健身虽能帮助林轩维持住一点肌肉,但救不了他随年龄下坡的精力。
林轩喜爱周箐白雪般的皮肤逐渐被绯色晕染的姿态,但实际行动时,单凭自己却很难欣赏。为此,自然会用上一些小小的辅助,需求掌控的满足感。
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要不是他不行,她又怎么会在怪物怀里失魂落魄,被摆弄到那种地步?
她才不要为自己的欲|望感到羞耻,在李兰芳面前退让。
回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李兰芳的脸猛得涨红了。
她觉得是个男人这种时候就会为了尊严说点什么,她看向林轩,艰难地开口求证:
“你……”
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林轩”没有考虑过这种细节。
祂在沉默中在比较自己和宿主的差异,如果把祂也放进普男赛道,用常规的那三个角度进行比较打分评选,林轩到底算不算行。
——应该是不行。
林轩磨蹭了那么久,正好给了从陨石中爬出的祂机会。
祂默认了这点。
于是周箐代祂回答,笑盈盈给予了李兰芳最后一击:
“很辛苦呢,我们需要这个。”
是她的错,儿子……
“够了!别说了!!我要去睡觉了!”
李兰芳发出一声尖叫,她一股脑把电线塞进周箐掌心,逃难似得钻进了隔壁房间。
谁叫她先招惹她的。
周箐捏着电线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感觉李兰芳的气味可能玷污了她的床铺,她找了一张矮脚椅坐下,仔细地用酒精棉擦拭充电线的表面,轻柔地将它重新绕好,放回床头柜抽屉。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预收】
《奇怪的意中人》
村里的小女巫有一项传统的团建活动。
她们会成年后找恋爱恶魔测测[意中人]的长相,从“长头发”、“蓝眼睛”、“尖尖虎牙”这样的关键词里找点乐子。
轮到莉莉特时,恶魔沉默许久:
“你的意中人有一个很大的肚子,四肢健壮,毛发很多,会给你炙热又可怕的爱。”
……
小女巫们炸开了锅:
“传下去!!!总是乱跑的莉莉特会被邪恶兽人掳走酱酱酿酿!!”
莉莉特:“????”
“我这就断情绝爱。”
三年后,月圆之夜一位特殊的访客敲开了莉莉特的木门:
“你好,女巫小姐,我想请你调制一副药剂。”
来者面容完美,胸肌惑人恍了莉莉特的眼睛。但他下半身却是一只八爪大蜘蛛,有大大的肚子,黑色的刚毛。
莉莉特:“好怪,我再看一眼。”
? 十九章
【19】
事情的发展逐渐超出李兰芳过去一贯的认知, 有太多东西等待她去消化理解。
它们大都涉及家族辛秘,于是她连想打电话抱怨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不得不耷拉下脸, 躲到外面去, 一个人苦闷地使用网络搜索。
卧室终于静了下来。
周箐顿了顿,扭过身子,转而认真地打量着“林轩”的脸。
刚刚那番话,她只顾自己高兴,觉得“祂又听不懂这些”, 怀有一定侥幸心理, 严格意义上并没有考虑“林轩”的想法。
现在怎么办?
怪物会把自己当成林轩么?祂有男人的自尊么?
和身体的原主人不一样,“林轩”脸上总是缺乏表情,让自幼擅长捕捉他人情绪的周箐,也难得有些拿不定注意。但这不妨碍她试图掌握主动权, 把动机说得漂亮些。
她先是侧过脸颊, 垂下眼,幽幽地叹了口气:“希望她不要再突然打电话了, 这样你也能睡个好觉……我还记得超市里的事, 你不喜欢吵闹, 也不喜欢混杂的味道吧?”
接着, 周箐忽然笑了一下,她从衣柜里找到林轩的睡衣,以更加温柔的语气循循善诱:
“你已经做了很多事了,现在可以去洗个澡放松下, 好不容易年假, 你不想早点躺下来, 看看之前上映的电影或者游戏视频么?等你回来, 我也把床铺好了。”
或许“林轩”对家庭生活总是慢半拍,显得无法融入社会的样子的根本原因在于“漠不关心”。现在祂也没有主动安慰李兰芳的意愿。
相较而言,祂在使用怪物能力或者回忆人类技能时明显更加活跃。
周箐想用林轩的个人习惯转移怪物的关注点。
卧室里装了便携式投影仪,可以把视频内容投屏到天花板上。
在过去,虽然现在想起来,好像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如果得闲,林轩会搂着周箐观看电影,或者睡前温习一些科技前沿讲座。
他年纪轻轻能在公司争取到现在的薪酬,除了聪明的脑子,也不乏个人努力。
他已经上交大半,承担了男人养家的责任,自然也不需要再为家务烦心。
“我的确讨厌多余的味道。”
“林轩”的视线扫过李兰芳坐皱的床单,对周箐的困扰表示理解。
祂迈步靠近衣柜旁的妻子,接过她手里的睡衣,却没有直接转身走掉:“我陪你一起收拾。”
两人当季的衣服都装在这个两米高的立柜里。储存空间有限,衣服在随手可及的位置,像换洗的床单被套,这种使用频率较低的东西就被收在最高的格子上。
周箐每次做家务都需要搬过矮脚椅,费力地伸手把它们够下来。
“林轩”比周箐高很多,祂抚摸她脖颈将她按在身下时,宽厚的肩膀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她缩在名为祂的牢笼中。
祂抬高手臂轻而易举拿到了周箐想要的东西。
“这样会快点。”
自祂手肘处延伸而出的黑色触足甚至能捏住被子的四个角,准确地把它们推进被套。
凌乱的床铺重新变得整洁,散发出柔顺剂特有的淡香,空调被方方正正地叠在角落。
一条绵软厚实的浴巾,被“林轩”铺在床铺正中。
“你可以先躺下休息,我刚刚给你倒了牛奶。”
祂满意地注视着自己的杰作,祂骨节分明的手指埋在细密的绒毛中,缓缓收拢再逐渐放松。
情侣一起做家务的画面不能让周箐感到温馨。
她看着那条毛巾,眼皮直跳。
炎炎夏日,被打湿的床单冰凉而湿滑,会随动作紧紧贴合皮肤,滋味并不美妙,所以林轩都会体贴地在下面多铺上一层毛巾。
祂或许听懂了她和李兰芳的讨论,看破不说破,准备直接将想法付诸行动。
又或许只是这些东西恰好放在一起,祂看到便随手铺了一下。
“林轩”没有点出周箐的僵硬。
祂还维持着体贴丈夫的人设,一手将睡衣夹在腋下,一手抓起落在地上的单子,在离开前嘱咐道:
“我去洗澡了。阳台好像放不下了,床单被套我先放到篓子里可以么?洗衣机已经洗好的衣服可以等我出来再晾。”
给周箐留够了思考时间。
她看向餐桌上的温牛奶,信步走到冰箱前,取出夹层里的小纸包,把剩下的药片尽数倒上手掌。
一、二、三……
断定昨夜会是一切的终点,周箐在运动饮料里下足了用料,剩下的只有寥寥数片药剂。
“林轩”讨厌她的处方药,就算毫无防备地喝下饮料,会因为生理反应把它们呕吐出来。
但周箐不同,她早在漫长的治疗过程中,就对它们产生了抗药性,吃下去也不会有特别的反应。
而且她平时就有睡前用药的习惯,现在因为“超市血案”受到惊吓,害怕做噩梦继续服药也很合情合理。
昨天给“林轩”洗澡,从沐浴到吹干大概花了她三十多分钟。
现在就着牛奶服药,等到“林轩”出来,刚好到了说明书上到药物起效的时间,介时这些药剂会遍布她的血液。
如果“林轩”兽性大发,咬她一口就能被药味恶心到全无食欲。而且身体代谢药物需要8小时,唾液、血液或者眼泪,浓度或高或低,她整晚都会携带这些药物渡过。
与其猜测祂的想法,被动地配合祂的行动,周箐更愿意抓住机会验证自己的猜想:这些药究竟能影响怪物到什么程度。
是因为充足的休息以及合理的饮食么?
药片的效果比之前好上许多。
晦暗而血腥的念头变成了沉底的淤泥,流淌在表面的情绪清澈又平和。周箐趴在枕头上,因阵阵涌来的困倦微阖双眼,恬静的模样倒真像一位等待“丈夫”宠爱的新娘。
努力和睡意斗争的周箐显然忽略了一件事。在那幽闭的仓库里,连“柑橘园少女”的残香都没能阻止“林轩”的靠近。
床面因为男人的体重塌陷了一角。
祂用双手撑住身体爬上床铺,居高临下端详着乖巧的妻子。从女人皮肤上渗出的药味若有似无,仿佛稍显苦涩的杏仁,只让“林轩”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嗯?”
祂追寻那股气味,躺下身子,鼻尖轻轻蹭过周箐的下颌。
祂有一张英俊而沉稳的脸庞,但动作却不老实,床的位置那么大,偏偏从自己的枕头挤到她的枕头。
距离很近,周箐能看到他毛绒绒的眉毛,以及翘起的睫毛。
“你还是很紧绷,单靠自己没法睡着么?”
作者有话说:
? 二十章
【20】
周箐记得, 过去林轩也很喜欢这样跟她聊天。
在床上只有肉|体交流的是情|人。走到婚姻这步,除了相拥入睡,爱人们还会彼此分享感情。
毕业后周箐好不容易在老师的帮助下找到了工作, 不过工作比起周箐擅长的读书考证, 更像是成员随机分配的小组作业。明明是有共同目标的团队,实际行动却寸步难行——
有人以教导为由偷偷把杂活塞给她,有人做错文件试图让她背锅,有人多线程工作,她需要的东西被放在最后。
对刚刚缓解病情的周箐来说, 同时应对这些人有困难, 她神经紧绷,常常担心突然被公司辞退。
周箐不太好过,但林轩也不见得轻松。
他打算趁年轻有精力的时候拼一拼,争取第一年绩效S评分直接晋升。哪怕周箐没法工作, 他也能凭借一己之力在C市扎根, 两个人压力都会小很多。
林轩平均晚上十点下班。
刚工作没钱买车,就算林轩有交通补贴排队等网约车, 到家洗漱完也要十一点。
医药费、安葬费吃掉了周箐大半存款, 生活支出就由林轩支付, 他在简历润色和面试预演上帮助了周箐许多。
周箐不想用这些事烦他。
为了尽可能省钱, 报答林轩照顾,她会在晚上准备好两人的便当。然后坐在厨房里,一边守着锅子,一边翻看平板里的“公文写作”公开课。
甚至睡前周箐都会看一遍手机备忘录的重点。
“职场生活”帖子里“向上负责”、“职场边界感”一干知识在她脑子里打转, 想到明天还要和同事打交道, 稍不留神叹气就从口中溢出。
林轩在卧室门口偷偷看着她。
他是个活力无限的年轻男人, 大夏天裸背吹头发都会再次热出一身汗, 从浴室出来后还得带上一条毛巾,挂在脖颈上,用来擦拭发梢滑落的汗水。
那时候他就会这么挤到周箐枕头边,像一只热情的小狗,用鼻尖蹭过她的耳垂。
“怎么了箐箐?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么?”
周箐懊恼自己把反应慢了一步,没留意到男友脚步。她将脸别到一边,把手机往枕头底下塞。
“都是些小事,说出来让你也跟着烦心就不好了,早点睡吧。”
林轩不以为然。
女友哪里都好,就是总喜欢把想法憋在心里,直到行动时,你才知道她做好了决定。周箐拿行李就走这种危险行为就发生在不久前,这种拒绝让他觉得提心吊胆。
“那可不行,我是你未来老公,可不能让你一个人烦恼。”
他没有粗鲁地扳过周箐的肩膀,而是选择用手撑在她身侧,继续将脸蹭到她面前:
“白天上班说话的时间已经很少了。我想看看你的笑脸,听听你的声音。”
“别不理我,跟我说说话吧,箐箐、箐箐?”
他坚持不懈地喊她的名字。
潮热的水汽里夹杂着一点薄荷的香味,和安慰的亲吻一起扫过周箐的脸庞。
“好吧……”
他翘起的碎发蹭得周箐发痒,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用手捧住男人毛茸茸的脑袋:“别动了,我跟你说就是。”
……
“虽然知道要怎么做,但想到明天要继续跟他对接,就忍不住头疼。”
这对八面玲珑的林轩来说不是问题。
“这样啊,刚开始工作是有会这种烦恼,我们有个需求经理也一样讨厌……你做事总那么认真,我觉得好可爱,不过对人就像肉包子喂狗,很多人不值得你用心烦恼。”
“只要把精力分给重要的事就好,比如最后决定你绩效、给你分配工作的直接上级。项目直接关系他的考核,你可以跟他汇报他让你做的事的进度,有卡住的地方及时提出来,虚心求教。”
工作上的技巧,林轩并不藏私。见周箐的忧郁淡了不少,他便用玩笑活跃气氛,装出吃醋的样子:
“还是说你在意那些同事对你的好感?满脑子都是,以至于睡不着了?哇,我明明就躺在你旁边,居然要输给中年秃头男了么?”
林轩上推周箐的裙摆,以虎口卡主她的腿侧缓缓上行。她大概用了润肤露,林轩觉得手下的皮肤滑得像是块乳酪。
“专心想想我吧……不然我会突然捣乱的。”
他用手指按向柔软的凹陷处,周箐腰上的痒痒肉。
她溃不成军,推不动林轩的胳膊,就用脚轻轻踢向他结实的小腹。
“干嘛?你是故意的吧?”
他闹够了,往旁边睡下,顺势把她搂进怀里。
“是啊,现在好点了么?作为赔礼可以睡前给你数羊。”
周箐:“你数吧。”
“一只、两只……”
他困得要命,等到五十只的时候,开始慢吞吞地打哈气,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现在困了吗?箐箐、箐箐?”
她闭上眼睛,故意没有回答。
“睡着了么?好吧,那我也……”他亲亲她的额头,话没说完,也跟着闭上眼睛。
周箐在午夜数着男友的心跳声,觉得能听到天长地久。
这就是周箐没能离开林轩的原因。哪怕谈婚论嫁,了解融入他的家庭绝非易事,她也没舍得放开这个怀抱。
林轩这人很会说话。
所以动手前的一周,周箐都尽量避免和他的感情交流,上床只管睡觉,被问起来就说些言不由衷的敷衍:“想到年假开始要准备结婚的事了,就觉得期待得睡不着。”
“是么?我也很期待。”
他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她最后也没有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林轩的回答说不定会荒谬到令人疯狂。
现实已经足够绝望了,周箐不想再让这个答案来给自己最后一击,她告诉自己:
有人在路上被车撞死,有人下雨天被雷劈死,有人对着星星发誓永远,最后被陨石砸死。
跟活着活着就死了相比,一个男人突然不爱了反而是大概率事件,也没什么奇怪的。
……
周箐注视眼前的男人,继承了林轩的一切。准确来说是二十岁的林轩。
具有操控血肉能力的怪物把这具皮囊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祂眼角的细纹、眼下的青黑统统消失不见,肌肉恢复饱满紧实,刚刚吹过的短发乌黑而柔顺。
那会儿青年在宿舍楼下接周箐约会,有一堆女孩从阳台探头,以晾衣服为掩饰偷偷看他。
不仅如此,怪物学会了煎牛排,炖排骨汤,祂套被子、晾衣服,好像更加温柔、更加完美的祂从梦里走了出来。
现在“林轩”开始“关心”她。
周箐并不感动,这种让她回忆起过往的行为可笑又有点恶心。
她不理解怪物为什么要来这一出。祂在她身上寻找什么呢?
而且这个偏科生好像没有林轩颠倒是非的好口才,祂说起情话干巴巴的:“现在在家里,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
她搂住“林轩”的脖子,将身子贴了过去,没有逞强,如实说出自己的烦心事:
“我觉得很害怕,如果你来得再晚一步,我就要死在那里了。”
放松的胸肌柔软而有弹性,周箐将脸埋了进去。隔着一层单薄的棉衫,她嗅到沐浴露淡淡的甜香。
“不过,为什么那么多人里,他偏偏选中了我?他说我有奇怪的味道,你也是因为味道找到我的么?”
“……因为我咬了你?”
她贴得很近,身上还有点苦味,但这并不妨碍祂的“拥抱”。
怪物深深吸了一口气,比林轩壮硕的胸膛起伏,险些撑破衬衫再次“绽放”出骨头。
“好可怕,他当时把手裂开了,里面都是牙齿,他要用那种东西咬我。”
听到周箐的诉苦后,祂停顿了片刻。
从腰后爬出的触足,在平整的床单上扫出褶皱,它找到周箐抵住祂小腿的膝盖,灵巧地在她的膝盖窝绕了一圈。
“林轩”认可了周箐的猜测。
“嗯,你体内有我的血。你看,我变得更强壮了,我也想把健康分享给你。”
祂抚摸周箐的长发,徐徐解释道:
“至于他怎么找到你的,可能是某种信息素吧。但我闻不出来……你知道的,我鼻子不太好。”
药物导致的“不完全的寄生”令祂丧失了部分感官,祂甚至连药物都是尝到才知道不能食用。源于本能的自保促使祂进化,无师自通获得隐蔽自己的能力。
“他们好像也发现不了我。”
只要祂不变身,周围的怪物压根无法察觉祂的信息素。
从他们死前激烈的反应来看,祂在种族中的地位大概不低,“鼹鼠”甚至尝试求饶,可祂已经开动了——鲜血在齿间飞溅,同伴的味道远比人类美味。
祂不经思索自己先一步降落,是否就是为了在暗处等待猎物。
“可惜,你好像不会变形,所以味道还是散发出去了。是你的话,一定非常迷人吧。”
“林轩”的称赞令周箐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很好,她现在是个健康鲜美的人类血包,是深海鮟鱇鱼悬在头顶的小灯,被“林轩”用来引诱其他怪物上钩。
她在祂的胸上闷闷地叹气:
“不要,我不想被吃掉,他们都很恶心。”
越来越多的触足从祂身上蔓出,仿佛蚌用柔软包裹它的珍珠。
“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我会吃掉所有被吸引来的家伙,没人能夺走我的新娘。”
“是么?你对我真好。”
周箐用吻堵住了“林轩”喋喋不休的嘴,不打算再和“林轩”继续分享感情。
新娘?保护?
别在床上说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别再欺骗她了。
与其等待血的甜香散去,让她能泯然众人。还不如主动从“林轩”那里得到自保的力量,有天能闻到“信息素”,又有天拿回自己的一切……
不似那次月光下的恍惚,她很清楚地看到自己选择了怎样的怀抱。
黑红的浪潮无边无际,没顶的快乐再次接纳了周箐,她在感到难以自持之时,狠狠咬住了抚摸脸颊的触足——
甜的。
粘稠到拉丝,挂在口腔内壁,像是清晨冲泡的桂花藕粉。
或许“林轩”的血液让她共享了怪物一方的味觉,如果不考虑被祂撕碎的风险,祂尝起来的确不错。
仅凭体|液里的一点药剂,根本无关痛痒。
……
她不太想和我交流。
她明明喜欢从林轩那里获得心灵慰藉,却冷酷地拒绝了祂。
“林轩”隐约意识到了这点。
可身体和心灵真的能严密地区分开么?
在用这具身体拥抱她时,颤抖的胸脯,猫一样弯起的脊背,发红的眼角无一不在诉说感情。
如同旅行中无意瞥见了爆炸中的“废弃宇宙”。她的心痛苦地哀叫,以要摧毁一切的力量走向毁灭,散发出炙热的光芒。
她可真美啊。
如果真要从记忆中搜寻,用人类的方式形容祂的看法,那大概就是这句贯穿林轩恋情的感叹。
祂把这些感受记在心里,像勤学的孩子,面对一本难懂的书籍,在关键段落上做好笔记,等待下次回首。
祂感到万分好奇,相信总有一天祂会理解的。
那时祂又不理解“爱”本质是被珍珠质液包裹的石子,理解它也是理解了痛苦。
? 二十一章
【21】
“林轩”在抚摸周箐的皮肤。过去, 在她生理期,他也经常这么安慰她,用手掌慢慢画圈, 帮她放松因不适而紧绷的肌肉。
女朋友苍白而瘦弱, 连保护重要脏器的地方都只有薄薄一层。他时不时想起被尾巴撑起扭曲丘壑的床单,行动时便越发小心。
虽然她没有表达不舒服,祂还是习惯性地伸出了手。
很柔软……
“林轩”专注的眼神让周箐毛骨悚然,她现在没力气陪祂胡闹:
“你满足了么?”
“嗯。很快乐。”
“林轩”如是回答,垂头亲了亲她的耳垂。
除了本体的刺激, 祂还能分享到一些周箐的愉快, 就算两人体力悬殊,祂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满。
她捏了下祂的大腿:
“可我好累哦……我想再冲一下身体,毛巾也该换了。”
“你可以继续休息,这些我来就好。”
“林轩”托住周箐的腰, 抽出湿润的毛巾。祂收起铺了一床的黑红触足, 像抱小孩一样让周箐睡在他的臂膀间,向浴室走去。
奉子成婚不是件好事。父亲不知所踪, 母亲外出打工一去不回的童年给周箐留下了很重的阴影。她觉得小孩应该在两人情况稳定的情况下诞生, 除了让男方做保险措施, 她还会雷打不动地服用短期避孕药。
不知道生殖隔离是否适用于外星人。
她可不能忽视被小异形破体而出的可能。
“我现在身体太弱了, 你也不希望我们的宝宝有缺陷吧?”
她在接吻中抿住“林轩”的下嘴唇,按住一节扭动的触足,跟祂三令五申。
“林轩”尊重周箐的选择,为了表示诚意, 还展示了怪物特有的朴素手段。
祂在吞噬寄生对象后, 便重新组装了身体, 能随处张嘴, 自然能移走输()管,将单独一根触足放在体外,用以释放。
不过林轩买的东西还是小了点,祂觉得很压抑。
祂将头靠在周箐的肩上,询问明天去珠宝定制工坊的时候,能不能顺便买盒大号的。
艳丽的软触一到浴室就扯掉了外衣。它在温水下冲掉黏液,快活地扭动身子庆祝自由,收回体内前还依依不舍地在周箐小腹上滑了一段。毕竟为了安全,它是今晚都没机会跟她亲近。
这都能分开……祂的身体也方便了吧。
一旁的周箐目瞪口呆。
最糟的是“林轩”居然没有否认“宝宝”这个说法。难道被入侵的身体还有繁衍的功能么?
周箐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上半夜她一直做噩梦,梦到残垣断壁中,一堆黑红的触手怪环绕着她,问:“家里还有吃的么?没有的话能吃掉‘妈妈’么?”
“不可以吃人。”
不然,她就把这些小怪物通通做成末世铁板烧,送去见没出现的便宜亲爹。
周箐痛苦的梦呓声传到“林轩”耳中。
祂凑了过去,轻柔地抚摸女人的后背,将视线投向卧室墙壁,若有所思。这房子布局不错,设计师考虑到了业主的隐私需求,主次卧室之间还隔着一个客厅。
“林轩”望着李兰芳的房间思索:未来,祂最好不要在周箐面前吃人。
可如果不吃的话,要如何处理林轩的父母?托周箐的福,李兰芳今晚很安静,他不确定未来她是否同样静默。
在亲近的人面前隐瞒身份很麻烦,被阻碍结婚更加讨厌。
摆在眼前的难题让“林轩”感到困惑。
好在,周箐之前的做法给了“林轩”一些参考:夫妻之间的沉疴最好由他们自行解决,李兰芳积攒的敌意应该释放在对的人身上。
不过周箐做得到的事,李兰芳也能做得到么?
答案无从得知。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林轩”望着天花板构想各种场景,等待最后一块拼图登台。
……
李兰芳睡不着,她早早起床来到厨房,准备说好的“花胶炖鸡”。橱柜放山货的那层,除了花胶还有香菇、竹荪一类提味菌子。
她捡了一包竹荪出来给儿子补身体。
不像肥美多汁的鸡腿菇,这味菌菇通体洁白,带着一层漂亮的镂空花边,但主干却瘦弱干瘪,瞧起来非常弱不禁风。
李兰芳看着水盆里软趴趴的白色竹荪,忍不住叹气:
怎么就不行了呢?
林轩是李兰芳的心血结晶,是林家的命根子。
但命根子能成为命根子的前提是他有令“兴旺家族香火”的宝贝。
不行这个事实狠狠挫伤了李兰芳的自信。
小镇居民邻里和睦,关系融洽,谁都知道林轩有个交往五年的女朋友。
那乡下女孩虽然死了外婆无依无靠,但手里还攥着一套学区拆迁房。只要款一下来,两人结婚,林轩就能用夫妻共同财产在C市住上大房子。
不仅如此,余下来的钱还能二老买个小二手房,把他们接去城里美美享福。
对此,李兰芳只是笑笑,说“轩轩是凭借自己努力在C市扎根,多的是城里小姑娘追她。都是独生女,到时候老丈人贴房子当嫁妆,也不差周箐一点拆迁款。所以小孩争气,做妈也就不那么物质。只要两人感情好,女孩孝顺便足够了!”
她这话说的很和气,一来是显得自己这个婆婆大度,二来是给所有心怀鬼胎,觉得“正式结婚前一切皆有可能”的小姑娘们上上发条:想进林家最重要的是“孝顺”。
可现在这套行不通了,万一把周箐逼急了,去镇上说一嘴“林轩不行”,那到手的鸭子就全飞了。
好人家结婚是为了过日子,不会送女儿守活寡。图钱的也知道林轩“抛弃发妻”,又给不出好种子,连母凭子贵换点抚养费都弄不到。
林家那高不可攀的门槛一下成了笑话。
到时候她李兰芳就不是美美去C市享福,而是从小镇上落荒而逃了。
李兰芳因此变得畏缩,看向周箐的眼里多了几分优柔寡断的伤感。她端着汤碗,轻轻喊了声儿媳:“箐箐,醒了?来喝点鸡汤吧。”
“昨晚是妈太激动了,我年纪大了点,思想太陈旧,跟不上时代。年轻人的事,还是你们自己最了解,你们在一起都五年了……我也插不上话呀。”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边上班一边照顾轩轩也不容易。怎么样,昨晚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她看着周箐一副受过滋润的样子,觉得事情还有转机,决定先打点感情牌,其他交给儿子就好。
十点上床,从零点睡到八点半自然醒,周箐身心都得到了释放。但再好的心情都在看到李兰芳的那刻跌了下去。
周箐不觉得她那幅小心翼翼的样子可怜。
印象中,这位婆婆看她的眼神永远是傲慢冰冷的,无时不刻在审视她的价值的姿态让周箐感到紧张,她暗自思考:
怎么样她才能配得上林轩?据说林轩公司三十五岁退休能拿几百万,那加上房子,她也有差不多资产,能让婆婆满意么?
天平那端的砝码究竟是什么?
——是香火,只要没有那东西,林轩就成了“女人”,和周箐差不多价值。李兰芳自然能开始尊重周箐。
周箐看清了这点,她无法和李兰芳和解。她们这辈子最亲近的关系是“互不干扰”。
她礼貌地笑了笑,宁愿去吃“林轩”昨晚剩在冰箱里的排骨汤:“是有点打扰,毕竟家就这么点大,又是单人床,实在不方便。”
“中午爸也要过来,到时候给你们定附近酒店吧。”
人到五十岁,身体就不再需要那么多睡眠。林父一早给“林轩”发了短信,说他会在今早到达C市。
“林轩”在刷牙时,把这个喜讯转达给了一旁擦脸的妻子。自昨晚一起洗澡后,祂似乎干什么事都喜欢靠在周箐身边。
祂又在观察我么?
周箐觉得女人擦面霜这种小事并不值得怪物学习。
不过祂的好奇在烹饪上的确取得了成效。
排骨肉炖得软烂适口,晚市的切片冬瓜不太新鲜,“林轩”最后换成了应季的莲藕,软而面的藕块中带着淡淡的回甘。
周箐垂头咬着筷子,打算再去厨房盛一碗。
另一边,被扫地出门的李兰芳瞪大眼睛,努力辩解:
“外面多不方便啊!我得用家里厨房给你们做点吃的才行。”
“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林轩”端着周箐的小熊煎锅走了过来。祂淡淡扫了李兰芳一眼,弯腰把那个盛鸡汤的小碗推到一边,将金黄的蛋饼夹进周箐面前的瓷盘。
“白天喝鸡汤有点油,我来弄就好。”
祂平静地说出一天计划:
“中午我们出去吃,刚好爸十点半到车站,我定了车站旁的酒店。那家临江,鱼做得很好,还有一个很大的商业圈。吃完饭,我们可以在商场逛一会儿,等到两点,我要带周箐去珠宝工坊选订婚戒指。”
“年假只有几天,还有很多订婚的准备要做,可能照顾不到你。”
“林轩”望向李兰芳,态度很礼貌,话语间却没有留给她周转的余地。
“走吧,好久没见,我也想爸了。”
作者有话说:
? 二十二章
【22】
李兰芳去收拾行李, 周箐坐在卧室梳妆打扮。
从流星雨降临到现在,各种失踪、杀人案件尚未登上头条,这说明寄生在人类身上的怪物大都有些头脑。
只要乖乖呆在公众场合, 避免和陌生人相处, 就能很大程度规避风险。但保险起见,周箐出发前还是取出香水瓶,用力按了几下,好掩盖自身独特的血香。
起初,周箐打算回购功臣“柑橘园的少女”, 无差别伤害靠近她的所有生物。但一侧的“林轩”喃喃着“柑橘”二字皱起了眉头。
回忆并不愉快, 祂循循善诱道:“真的要选这款么?独特的香味反倒很显眼,你也不知道仓库有没有留下残香吧?不需要刺激性很强,只要足够浓郁就好。”
周箐用余光瞥了“林轩”一眼,忍不住在心底发出感叹:虽然早就见识到了祂的本事, 也做了心理准备, 但祂真是个天生的犯罪大师。
她努力回忆之前阅读过的香评,在把“柑橘少女”买回家供着, 按照约定给店家冲好评之余, 选择了一款偏成熟的女士浓香水。
“走向终结的蔷薇”, 主题灵感来自一则童话故事, 女巫将被诅咒的花朵送给无情的暴君,花朵凋谢之时就是他的死期。
香水主调为玫瑰和胡椒,液体是深沉的酒红色,像迷路的路人举起提灯, 窥见不远处古堡森然的轮廓。那时夜风吹开腐朽的窗帘, 一朵紫红的玫瑰被月光照亮。曾经鲜红如血的花朵被时光风干, 香味浓缩在发皱的花瓣里, 辛辣而馥郁。
如同野兽标记猎物,“林轩”抱她时喜欢反复厮磨她的脖颈。
周箐猜测脖颈也算人类的气味腺,临行前重点照顾了这个部位,“你觉得怎么样?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她放下长发,回头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