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因你要去 ◇
◎出使西域,因为你要去,本王不放心◎
雪团“喵喵”两声叫, 伸出爪子够沈文戈,沈文戈仰着头戳戳它的小爪子,它以为沈文戈在跟它玩, 顿时更不下去了。
“雪团。”她叫它。
它两只耳朵动了动, 摇晃地尾巴停滞在空中,倏地收爪转身, 而后向后跃去。
沈文戈还以为它下去了,转念一想, 梯子在墙正中央,它不往树那跑,从这跳下去,别在摔伤了,赶紧爬上前去看。
就这个功夫, “喵呜,喵呜, 喵喵喵”, 它稳稳落于男人怀中,被带着重新出现在了墙头。
王玄瑰将作势往上爬的沈文戈抓个正着,低头睨着她,“大半夜不睡觉,在这玩猫?”
他一身水汽, 从她这个角度还能瞧见没有合拢的衣襟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当即一双眼都不知该看哪了。
睫毛在微风中抖动着,最后如蝴蝶般张开蝶翅, 将目光定在他眼上, 描绘着他眼下小痣, 高挺的鼻梁,以及那一抹薄唇。
本就是她想通过雪团,将人叫出来,如今他出现在她面前,她又突然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他“嗯?”了一声。
她道:“是雪团淘气,带着我出来了。”
他伸手呼噜了一把雪团,柔软的猫毛在掌心蹭过,外出出使,定不能带着它的,他要有许多日子都见不到它了。
见他只顾着摸猫,沈文戈微微深呼吸着气,做了许久准备,语气放缓,问出了她想问的话:“王爷为何要去?”
王玄瑰闻言眼都未抬,为雪团揉着肚子,似是在说一件普通到不行的小事一样回答她,“因为你要去,本王不放心。”
藏在衣袖中扒着梯子的手,狠狠扣住了梯子,她耳中泛起嗡鸣,那道本就不坚固的防线,再次被他捶碎了一道缝隙。
真是的,她明明都已经通过回避,收敛好了自己的心,他又在不经意间,以强悍之姿,扎根发芽,让她怎么办?
久不闻她说话,他挑起眉梢,若有所思盯着她,盯得她脸上都出现红晕,眼神逃避时,方才道:“这几日猫儿就跟着我吧,你便不要跟我抢它了。”
沈文戈一口气憋到半途又散了,哭笑不得地点头,“好,王爷喜欢,便抱过去养两天,只怕它要乐不思蜀了。”
“嗯……”她皮肤白皙,如今眼下出现阴影就分外明显,“回去休息吧,你睡不了几个安稳觉了,对了,出使时,身边婢女定是不能带的,做好准备。”
“我知道了,王爷……”
“嗯?”
她半垂着眸子,说道:“王爷记得每日沐浴后,搅干头发再睡,不然受凉,该头疼了。”
一向不耐烦擦头发的王玄瑰,敷衍道:“行,本王知道了,你快回吧。”
“好。”
她缓缓爬下梯子,往外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月光下,王玄瑰还抱着雪团停在墙头,似是在送她回去。
待出了菊花丛,走到拐弯处停下脚步,她又折身去看,墙头已经没了一猫一人,不是错觉,是真的在送她。
嫁给尚滕尘那几年,从来都是她披着衣裳送他等他,何时等来过他的眼神。
她呼出一口长气,低垂下头,许许多多小事也能汇聚成汪洋大海,她这一叶孤舟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一滴灼热的泪从眼中掉出,隐匿在泥土中。
天黑了又亮,云卷云舒飘过澄蓝的天空,陆慕凝轻轻为沈文戈擦拭着脸颊上的泪,“出门在外不比家中,万事都要提高着警惕。”
沈文戈重重应了,“母亲在家等我,我去将大兄和二姊他们带回来!”
“你把你自己带回来!”陆慕凝冷喝一声,握紧她的手,“万事你以自己安危为先,知道吗?不能他们没救出来,你也折进去!”
“娉娉,母亲现在只剩你了。”
还没见到你幸福,想到你后半辈子还没人能照料,母亲一颗心放不下,可倘若你也出了事,母亲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这话陆慕凝没有说出口,但沈文戈能懂,她如何能不懂,掉下的泪珠再次被陆慕凝擦掉。
她道:“既要去出使,便不可再做小女儿姿态,记住你是镇远侯府的七娘!”
“母亲,我知道。”
三夫人言晨昕看了一眼府门前的白铜马车,出声道:“时候不早了,娉娉,这一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沈文戈看着关切望向自己的众人,应了,她扶身,“娉娉出使,家中就拜托大家了。”
“你且去,不用惦记家里,我们都在。”四夫人陈琪雪道,一旁五夫人和六夫人齐齐应声。
沈文戈向人群中的岭远招手,摸着他的发道:“岭远在家等姑母将你父亲带回。”
岭远眼眶红红,小心抱住她的腰,仰头道:“以姑母为重。”
她掐了一下岭远的脸蛋,“好,岭远不用担心,整个使团人员众多,姑母只是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人。”
“表妹。”林望舒一身青袍,着急赶来,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却不折他风姿,依旧是清隽的状元郎。
他将一卷手稿交予她,解释道:“自知道你要跟着使团出使,极为你开心,你的所长终于能被众人所看见,近几日,我拜访诸多学者,整理了婆娑、吐蕃等地的情况,给你。”
沈文戈小心接过,林望舒又交给了她一沓用树叶穿在一起的书籍,他道:“这是从婆娑流传而出的书籍,兴许能通过看他们的书,获知他们的思想。”
“这太珍贵了,”想推辞,却又是她现在急需的,她重新用绢包裹住,对林望舒说,“必原璧归赵。”
林望舒笑了,如山间清泉拂过人心,他道:“表妹这样说,我是要生气的,太见外了些,就当是表兄提前送你的生辰礼可好?”
她也跟着笑,“那我就谢过表兄了。”
在他二人身后的陆慕凝,瞧着这一副俊男美女美如画的场面,却是轻轻叹口气,她曾写信给江南阿姊试探口风,阿姊只让她在长安城为望舒寻门好亲事。
这是不想亲上加亲的意思。
她理解,她的娉娉如今和离过,再嫁是二嫁女,可望舒身为状元郎,又通过了吏部的考核,正等待任命,未来前途无量。
易地而处,她若是望舒的母亲,也希望他能娶个更好的妻子。
可她的娉娉怎么就不配了?
目光落在宣王的白铜马车上,再看望舒送出的书,她摇头,观之望舒对娉娉不似全无感觉,可惜,出使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有余,两人也是有缘无分了。
沈文戈收下大家的祝福和叮嘱,最后看向众人,“好了,娉娉走了。”
不敢再回头,她上了白铜马车出神,她一定能将大兄和二姊成功接回的!
白铜马车最后停在了鸿胪寺跟前,所有即将出使的人,都将在这集合,等待王玄瑰命令,与金吾卫汇合,共同出发。
鸿胪寺共出使十人,去掉王玄瑰与沈文戈,仅剩八人,其中经常与沈文戈有这翻译来往的五人,剩余三人都是有过出使经验的老人。
他们对沈文戈也是极和蔼的,见面主动与她打招呼,还让她站在他们中间,以提高她的地位。
沈文戈向他们道了谢,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向前看去,就见到了穿着红衣分外张扬的王玄瑰。
似是从收到她兄姊未死的消息时,他就将自己的一身红衣给换了回来。
此时他红衣上布满了黑色祥云绣纹,还是第一次见祥云是黑色的,而后皮质护臂将宽袖紧紧束住,包裹出有力的小臂。
腰带通过银质皮扣将他的劲腰勒起,镶嵌着红玛瑙的银冠将他的头发束起,整个人利落又摇曳。
他骑于马上,向下看着鸿胪寺众人,问道:“人可都到齐了?物品可有清点完毕?是否整装完毕?”
“是,王爷。”
“好!”
只觉得他目光扫过自己,她正了正神色,就像一个接受审阅的士兵一样,站得笔直!
殊不知,王玄瑰只是在看她穿得什么衣裳,见是一身出行方便的胡服,而不是妄图藏起自己小娘子身份的男装,满意极了。
女儿身份出使西域,本就该骄傲的事情,要是为了迎合队伍就换上男装,才是落了下乘。
再瞟一眼,嗯,豆绿色的交领短衫,外搭浅橙色褙子,下面一条相同色系的橙色百迭裙,颜色要比褙子深一些,裙尾绣着大朵大朵叫不出名儿的花来,同穿白色一样好看。
待负责出行的金吾卫将军派人禀告一切都准备好了,他手一挥,示意启程。
鸿胪寺的官员们三三两两上了马车,马车中的安沛儿本想叫沈文戈上白铜马车,可见有鸿胪寺的官员招呼她,便没再出声。
柳梨川他们今日要出使,所以都换上了官袍,一个个精神奕奕,尤其是柳梨川,青袍一上身,状元郎的气质就遮掩不住了,他接过沈文戈递给他的树叶书,连连称奇。
马车走动,沈文戈透过被掀开的车帘向外望去,见王玄瑰骑于马上,宽袖落下,眼前闪过黑色衣袖搭肩让她攥着的画面。
她不禁睁圆了眸子,肩膀处似是还有他手指不小心蹭过时的触感,赶忙放下车帘不敢再看。
马车里,柳梨川爱护地将树叶书还她,“不行不行,这马车晃得厉害,可不能再看了,万一失手将树叶折了,那我真是罪过了,七娘给你。”
鸿胪寺共三辆马车,每辆马车上分了三个人。
和他们同坐的另一个年轻官员人长得圆圆胖胖的,虽不是什么状元、探花出身,也是排名前二十的人,名叫张彦,脾气非常好。
沈文戈接的替别人翻译的私活,就是他给介绍的,互相都是熟人,也没那么多讲究,你一言我一语,将气氛炒了起来。
柳梨川惊呼,“这么多金吾卫!”
鸿胪寺的人是不知情的,只知道要去出使,他们将面前进人的车帘整个掀起,挂在车壁上,便见城外约莫八百精兵整齐立于外。
而后五十辆马车,让鸿胪寺的人眼睛都亮了,他们出使向来都是牛车出行,能带三辆牛车的珠宝绢布都算多了。
这次出行大手笔啊。
张彦寻思过味儿来了,“不对啊,我们写得单子,上面没有那么多物品啊,撑死了十两马车就够拉了。”
知晓实情的沈文戈都不想打击他们,那五十辆马车拉车的均是战马,为减轻重量,将原本的物品都分散而放了,而且还有的马车上装得是粮食、砍刀、帐篷等物。
看着多,弄不好,还有几辆空马车,可以让马儿换着拉。
等接应出大兄和二姊,这八百金吾卫里有五百精兵和五十匹战马都将返回,最后会从边境买几头牛拉车,由三百人护送他们出使。
比之以往五十人就出使来说,本次出使也算得上大手笔了。
马车晃晃悠悠,晌午十分,王玄瑰下令停下休息,主要是让战马休息,他们就是顺带的。
坐得腰酸背痛的鸿胪寺官员们一下马车,沈文戈马车上的柳梨川和张彦就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谁也没好意思先出声。
沈文戈向外一看,就见鸿胪寺的官员们齐齐脱下官袍,换上私服,就连不远处的金吾卫都将盔甲卸了,只穿了一身轻便的甲装,盔甲实在太重。
他们陶梁的圣人因嫌弃朝服繁杂,是以爱穿自己的衣裳上朝,大臣们一看,他们便也跟着脱去了朝袍。
一来二去的,除了重大节日庆典,从圣上到官员才换上官袍,其余时间皆穿私服行走。
她便懂了,对二人道:“我下马车透透气,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脚下踩着青草,鼻尖嗅着新鲜空气,心境徒然开阔起来,甚至觉得自己之前怨怼尚滕尘,将所有情绪系他一人之身上的做法有些蠢。
“娘子。”
沈文戈愕然回头,便见安沛儿正站在白铜马车前招呼她,在这个地方遇见没料到的人,她有些激动地小跑过去,“嬷嬷你怎么在这?”
她还以为白铜马车只是王爷借她,让她去鸿胪寺的,万万没料到,车和安嬷嬷都跟着过来了。
安沛儿将水袋递给沈文戈,轻声说:“阿郎出行,我与蔡奴都放心不下,便都跟了过来,再说,阿郎他娇气,没有我照料可怎么行。”
马车内饮茶休憩的王玄瑰手一顿,幽幽看了一眼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蔡奴,冷笑一声。
以往他外出出差,他家安嬷嬷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还非要跟着他。
她还说什么?他娇气?他外出在外,一向秉承轻装出行,就说这白铜马车,他刚刚扫了一眼,里面一多半都是沈文戈的东西。
蔡奴重重咳嗽一声,再次为王玄瑰甄满茶,“阿郎喝茶。”
听到马车里的动静,安沛儿催着沈文戈喝水,瞧瞧只半日,唇瓣都干皱了。
沈文戈拿着水袋,象征性地用抿了一小口,她不能多喝,不然上厕太过麻烦,不过看到了嬷嬷,不得不说,真得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马车里,王玄瑰被蔡奴催促说出去看看景象,给赶了下来,迎面撞上喝水的沈文戈,见他突然出现,差点撒了水。
他伸手扶住水袋,和她的手指相撞,只觉她手指冰凉,便又贴着追了过去,捏了下她的指尖,皱眉道:“你上马车歇会儿,要等日头最热的时候过去,才重新开始走。”
沈文戈咽下嘴里含着的水,曲着手指应了。
安沛儿便大声,用足以让周边人都听见的声音说:“七娘上马车陪嬷嬷我说会儿话。”
然后拉着她上马车,悄悄道:“马车上有恭桶,七娘可要解决一下?奴在外面看着,七娘放心。”
沈文戈倏地脸红了,安沛儿笑着推了她一下,将恭桶拿了出来,又道:“奴走远些,恭桶是双层的,不会发出声音和异味的,娘子放心。”
她确实需要,本来是想着夜半时,自己偷偷出去解决,现在有机会,整个人像是熟透的虾子般,解决了个人问题,又被安沛儿抢着将恭桶倒了。
如今她还有马车可以遮风挡雨,甚至嬷嬷还在照顾她,真不知她二姊在军中,是如何忍受的。
以前只是敬佩,现在短短半日,就觉得辛苦,为她二姊心疼了。
一想,便连手里的干粮都咽不下了。
王玄瑰远远见她小口小口掰着干粮,四处看了一下,全是荒地,别说兔子,恐怕连只田鼠都抓不到。
太阳炙烤草皮的热度终于散去,车队重新出行,夜幕黑了下来,鸿胪寺的官员们直接在自己乘坐的马车中睡下。
沈文戈收拾出一个窝就打算和两位同伴将就一下,出行在外,哪那么多讲究。
马车被敲响,王玄瑰站在外面:“下车。”
作者有话说:
啧,老王,说好的你不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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