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教训
沈钧冷静下来, 重新回顾整个过程,首先排除范星津是私生子足球队派来的先锋,全程都在演戏, 有意误导众人秦晖的那帮私生子已经坐不住了。
沈钧琢磨下来, 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秦家人想让秦一诺吃点苦头, 知道在外面自力更生不容易,还是在秦家待着舒服, 所以找个私生子去秦一诺面前耀武扬威, 折辱他, 激起他的火气——倘或他还在秦家,哪轮得到范星津在他面前装大尾巴狼。
会起这等念头的, 是真心想把秦一诺拉回秦家的人。遍数秦家大概也只有闻曼和秦一诺的奶奶。
另一种是秦一诺自己找来的。这种的心路历程就要复杂多了, 沈钧粗略估计有以下两种:第一,他在演苦肉计,目的未知;第二, 他要钓鱼,他分不出私生子们谁对他有敌意,谁没有, 找范星津来钓鱼, 让范星津给他们打个样, 知道秦一诺现在是丧家犬,想把秦一诺搞下去,现在是个好机会。
沈钧拿不准到底是什么情况。
范星津眼神飘开, “谁、谁也没找我。”
沈钧点头, 也不知是信了没信, 沉默不语, 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在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 无论对方说了什么,当你盯着他的眼睛连续看十五秒以上,对方会情不自禁地反思自己方才的话。
沈钧便如此盯着范星津。
范星津前几秒还能坚持对视,到了十秒以后,在心里把自己骂成了白痴,是不是脑子有病,沈钧都把三个人名提供出来,让他三选一,他还在否认,这不得等着被高尔夫球棍抽么。
沈钧不说话,范星津心理压力愈发大,他甚至已经在脑补沈钧会怎么用球棍抽他。既然他要避开轻伤一级二级,那只能是朝不连骨头的地方抽。
沈钧明白了,“秦一诺让你来的。”
闻曼对沈钧的态度很模糊,自打沈钧在沈开和汶中砸钱战中反将了秦一诺的奶奶一军后,闻曼很多事都不避着沈钧,不会死瞒着他。
秦一诺的奶奶舍不得这么让她宝贝孙子这么灌酒,尤其是秦一诺昨天刚急性肠胃炎去医院挂水。
只剩秦一诺了。
秦一诺是决计不敢让沈钧知道他在急性肠胃炎后连灌四杯酒的,而且还是心甘情愿。
一旦知道,他晚上就凉了。
“唉……”范星津苦着脸,“算了,瞒着你也没意思。”
范星津说:“是闻曼啦。”
“嗯?”沈钧确认:“是闻曼?”
“是啊。”范星津叹气,“把你的球棍收一收吧,我看着它害怕。”
沈钧把高尔夫球棍摆在范星津面前,“交代完,我酌情处理。”
范星津表情沉痛,“你不能告诉闻曼,我把她卖了。”
沈钧挑眉。
“快点说!”
“唉,”范星津唉声叹气,“也不是什么大事,秦一诺要走,闻曼不想让他走。秦一诺觉得秦家的钱要不要都无所谓,闻曼觉得很要紧。”
“秦家呢,”范星津顿了顿,“虽然我爸,哦就是秦晖,秦晖是董事长,但他那个人脑子吧,和我的脑子彼此彼此。不是什么能干事的人。他在集团就是个吉祥物。正经的经营全是闻曼在搞。”
“你可能也听说过,闻曼嫁进秦家之前,桐昌集团远没有现在的声势,有钱,但在全国不算排不到前面,和你爸从前差不多,不过底蕴稍微丰厚一点。桐昌能有今天,说白了还是靠闻曼。”
这点沈钧清楚,闻曼是个极其优秀的决策者管理者,闻曼的事迹全国报道层出不穷,连小朋友都知道她的几场著名决策。
当年闻曼肯嫁秦晖,就是看中了秦晖是个有钱的废物。
闻家有钱,但防闻曼如同防盗,闻曼打小就比她的哥哥弟弟们要优秀得多,当学生时是成绩最好的学生,管理社团时把三流社团带成最受欢迎的大社团,和学校领导们搭上线,最后能和学生会分庭抗礼。
但闻家死也不松口,决不让闻曼碰公司,生怕她结婚后,便宜了外人,哪怕闻曼承诺终生不婚也没用。
据闻曼在自传中的描述,她评估自己的能力后,认为自己是个管理者,但不适合做开创者。她创不了业,但精通管理,她的事业需要在管理中实现。
后来闻曼就选中了秦晖。
秦晖的工作能力接近于0,偏偏又是独生子,闻曼能轻松参与到桐昌的管理中去。
“我爸的私生子女数目,”范星津也不好意思开口:“叹为观止。但和闻曼的孩子只有秦一诺一个。”
“闻曼无法接受秦家归私生子。她打拼了二十多年的成果,给了我爸的私生子女,闻曼觉得自己在给秦晖的情妇打工。如果有一个人能享有,闻曼只愿意给秦一诺。”
范星津可能也无语了,“闻曼想让他回来。”
沈钧听懂了,闻曼自己的成长经历中,她是从无权无势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她品尝过不被认可的痛苦,感受过人情冷暖,她知道权和钱的重要性,但秦一诺没有。
他的人生顺风顺水,想要的全都有。
闻曼认为秦一诺之所以能如此轻易地放弃秦家,是因为他没有吃过苦,不懂钱和权的美好。
所以找范星津来刺激秦一诺。
闻曼也不觉得让秦一诺在急性肠胃炎的情况下喝几杯酒有什么了不得的,她早些年遭过的罪比这个多多了。
沈钧评估了范星津的说法,认为合理。
“事情就是这么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范星津说:“我真的没有恶意,别折腾我了,放过我吧。你有什么火气,你们自家人自己解决行不行,我就是个背锅的。六杯酒了,差不多够了吧。”
沈钧把高尔夫球杆拎走,“我不希望秦一诺知道我找过你。”
“……”范星津保证:“知道了。”
沈钧却叫住他,再问了一遍,“你听明白了?”
这点小事,听明白了啊。范星津点头。
沈钧又问:“你和斯塔合众的合作?”
“一切照旧。”范星津打手势。
“行了,”沈钧摘手套,“去吧。”
范星津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小心翼翼看了眼沈钧,发现他真的没有拦住自己的意思,试探地走了几步,回头看沈钧,沈钧正在将手套丢进垃圾桶,他背对着自己,后脑勺上却像长了眼睛:“怎么,还想跟我喝两杯?”
“不了不了不了。”范星津连滚带爬,逃命似地出了这套房子。
范星津跑出去没敢停,一路从山上往下冲,生怕跑完了,被沈钧再拦住。
范星津一连跑到半山腰,才敢回头,山路上没有动静,沈钧没有再把他抓回去的想法,范星津松了口气,额头上冷汗连连。
他用手背抹了把额头,“幸亏糊弄过去了。”
“沈钧真是个狠人。”
范星津跑得大喘气,确定自己大概安全后,不再急吼吼地往下冲,他酒喝太多了,跑快了容易吹风,于是他慢慢地沿着山路散步。
快走到山脚时,范星津倏忽间想起一件事,沈钧把他从酒店抓出来的时候,对斯塔合众的副总承诺过“合作会照常”。
范星津有点费解,沈钧是怎么在那个时候就知道合作会照常的?他就不怕把自己得罪狠了,最后没办法合作么?
是他那时候已经猜到自己情非得已了么?
夜风吹过,范星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范星津安慰自己,幸亏他聪明,知道把闻曼扯出来糊弄沈钧,而且还糊弄成功了!否则今天是很难囫囵个从沈钧这儿出来了。
山脚,一辆熟悉的车在等范星津,范星津走近看,是他家司机。
范星津奇怪:“你怎么来了?”
“有个叫沈钧的给我打电话,让我来这里接你。”司机说。
范星津:……
突然觉得夜空更凉了。
坐上车,范星津靠着车门休息,他累了一天,又是喝酒又是下山,体力透支,很快沉沉睡去。
梦里,沈钧微笑着说:“我不希望秦一诺知道我找过你。”
范星津在梦里打哈欠,不想知道就不告诉他呗,那有什么的,知道你们小情侣不想在对方心中破坏形象。
范星津了解过,沈钧在秦一诺那边成天扮演人畜无害的小白花,阳光少年。
他哪敢让秦一诺知道他私底下多凶残。
沈钧但笑不语。
车开到沙地上,路段颠簸,范星津被颠簸醒,坐在车上打游戏,他打游戏水平很菜鸡,不到三分钟他的角色被打死两回。
范星津颇觉无聊。
百无聊赖之下,范星津摇下车窗,不告诉秦一诺是不可能的,本来就是秦一诺指使他来演苦肉计的,临了出了幺蛾子,秦一诺莫名其妙被支走,他哪能不怀疑呢。
今晚保不齐就要来问范星津,他走以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范星津打开手机,打算隐去沈钧的凶残部分,只讲个大概,告诉秦一诺他把锅甩给闻曼了,免得秦一诺后面被沈钧套话。
范星津把要告诉秦一诺的话输进去,手指即将触碰到发送键时,范星津倏地又想起沈钧的那句“我不希望秦一诺知道我找过你”。
他到底不希望秦一诺知道什么?
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另一面?
还是……他压根儿没信自己甩锅给闻曼的那段话。
范星津搜罗着记忆,他和沈钧的交流好像就只有,沈钧问他那三个人谁派他来的,他没说话,然后沈钧接着用肯定的语气说,是秦一诺。
他是怎么得出结论的?
以及,他真的信了自己那段话么?
所谓的不希望秦一诺知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指的是不想让秦一诺知道,他已经知道秦一诺在干什么了?
范星津一个激灵,酒彻底醒了。
就在这个时候,秦一诺发来了消息。
他被紧急安排回公司汇报某项工作后,发现项目总虽然一直在提很多问题,但心不在焉,远不如电话中表现的十万火急,而这个项目根据秦一诺的认知,离DDL还有好久,不该现在就着急。
项目总问的问题,不像要了解这个项目,倒像是想拖延秦一诺的时间。
好不容易从项目总那边脱身,秦一诺立刻给范星津发来消息,“今天我走以后,发生什么事了么?”
范星津手颤颤巍巍,把方才打好的那段删掉,回了一个:“没有啊。怎么了?”
秦一诺盯着这句回复看了很久,突然来了一句:“沈钧今天没去?”
范星津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小心地回复:“嗯?去哪?跟咱们一起吃饭?”
秦一诺那边沉默了两分钟,最后回了一句:“知道了。”
这件事一直成为范星津耿耿于怀的坎,他在接下来的时间中谨慎小心,旁敲侧击地打探着其他情况,好确定沈钧到底知道了什么。
可一切照旧,四年过去,范星津都没想明白。
想起四年前的回忆,范星津心有余悸,“你居然有脸跟我说要证据?四年前的7月21日!你对我做了什么,你都忘了?”
秦一诺侧耳倾听,他记得这天是他和范星津串通,让范星津在饭桌上刁难他,灌他酒,但是喝到一半,他被人叫走了。
“是谁,把秦一诺支走以后,叫了六个大汉把我拎走的!”范星津问。
秦一诺:……
难怪他觉得项目总把他叫回去纯属没事找事,拖延时间,原来是沈钧干的。
沈钧光棍儿极了:“范少,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说我叫大汉把你拎走,证据呢?谁看见了?”
范星津的话被他堵在喉咙里,酒店都是他的人,哪来的证据。
范星津恼火,“还有你把我抓到你们平时赛车的那个别墅里,灌了我六杯酒。”
沈钧轻嗤,“喝个酒,瞧把你别扭的,一见如故请朋友喝个酒,你也要计较喝酒多少,向来酒桌上都是比拼谁海量的,就你在那儿扣了吧搜地算谁喝得多,谁喝得少,以后都甭跟我们出来喝酒了,小心眼。”
秦一诺耳朵里只剩下“赛车”两个字,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否则他和沈钧在一起这么多年,大学时代除了上课形影不离,他是怎么能做到一点都不知道沈钧会赛车的。
“那是喝酒么?”范星津怨气很大,“你还找人恐吓我。”
沈钧漫不经心地反驳:“恐吓你什么了?”
“是谁让我在醉酒的情况下和你在山路上飙车?是谁说自己赛车第一?是谁要拿高尔夫球棍打我?”范星津说:“你也别老是要证据证据的,上了法庭才讲证据,生活里谁跟你玩那一套。”
“这些话我翻给秦一诺听,我和你素昧平生,但能精准地爆出你们赛车常去的地方和别墅,你觉得他信还是不信?”
秦一诺:他现在已经信了!
范星津说:“你想好了,要不要你在他眼中的形象?你不是一直扮演白莲花么?”
沈钧凉凉地看他一眼,“活腻歪了?”
范星津心抖了一下,但余扬旭都求过来了,总不能不给他办,范星津咬牙横心,“你提条件吧,这个角色我是非要不可了。”
“没戏。”沈钧淡淡说,“差不多点得了。”
“这个角色我不会让的。”沈钧明确回复。
范星津问:“你不怕他知道你真实脾气,反差太大,吓跑了?”
沈钧吹牛皮:“不是我吹,我在家里的地位,那是帝位!我说什么是什么!我脾气不好怎么了?他敢吱唔一声么?”
秦一诺:长见识了,吱。
管家正巧过来给范星津和沈钧送水果,远远地看到秦一诺也在,招呼道:“秦董?”
秦一诺给他打手势,“嘘——”
沈钧如同惊弓之鸟,瞬间站了起来,站起来后他的视线不被灌木从遮挡,视野更加宽广,他朝管家的位置看去,刚刚好和秦一诺看了个对眼。
管家嘴巴比眼睛快,“坐啊,站着干什么?我们少爷和沈老师在一起呢,嘘?你让我别说?哎呀这有什么的,别害羞啊!都是熟人,一块聊呗。”
试图隐蔽自己的秦一诺:……
很好。
英雄。
试图和沈钧用秘密交换角色的范星津:……
这还交换个屁,这不已经把沈钧卖了么?
自个儿的筹码都没了,还怎么交换?
沈钧:……
哦豁!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片刻后,沈钧率先打破尴尬的局面,“哈哈,好巧。”
“嗯……”作为主人的范星津被迫应声,他干巴巴地说:“真的好巧哦。”
于是在两个人主动打破气氛后,空气变得更加尴尬。
被管家强制出场的秦一诺不慌不忙,大大方方走到沈钧和范星津面前,打招呼:“早上好。”
范星津冷汗下来:“早、早上好。”
沈钧没话找话,“原来大家都认识,都是朋友。”
沈钧想了想,不对吧,虽然被抓包的是他,虽然另一面暴露的是他,但秦一诺偷听他俩说话,理亏的应该是秦一诺吧,自己心虚什么?沈钧立刻挺直了腰板,瞪秦一诺,脸上写满了,“你等着瞧,我要倒打一耙了”!
秦一诺瞥他,论强词夺理倒打一耙,沈钧如果屈居第二,没人好意思当第一。这位是强词夺理的祖宗,他逻辑清晰,反应够快,擅长把一切没理的事统统说成他有理,人送外号:“常有理”。
现在,“常有理”在宣告他要扳回一城了。
秦一诺对范星津说,“有空房间么,我和沈钧有点事要谈。”
范星津连忙道:“有有有,有特别僻静的房间,跟我来。”
沈钧悠悠哉哉跟在秦一诺身后,不知道他打算和自己聊什么,但不管聊什么,沈钧很自信,他一点都不虚,不就是咱脾气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亿点点的火爆么?
不就是,平时装乖扮傻,演足了被迫害的小可怜,背地里下手又凶残,又不讲理么?
多正常!
那能叫大事吗?
堂堂演员,演戏演到生活中,怎么了?真正的取材于生活!
当代年轻人,谁没点工作压力,谁没点心情不好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理当发泄!合情合理!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他只是采取一个爆发的方式,让自己长寿。
这是养生啊!
他甚至觉得自己很飒!
范星津准备的房间确实僻静,在三楼最里面的套间,只有一个进出口,套间外有客厅书房浴室衣帽间,沈钧和秦一诺如果在卧室聊天,光凭套间外的这几间,就能把音隔断得干干净净。
沈钧姿态嚣张,进去以后一屁股坐在床上,翘起二郎腿。
秦一诺把范星津送走,将门反锁,确定别人进不来,转身进了卧室,看着沈钧。
沈钧回他一个挑衅的眼神,偷听说话被抓现行,你完了!
秦一诺没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冷声道:“给我站起来!”
秦一诺拿沈钧当半个儿子养的,因而他在沈钧这里很有威严,平时俩人嬉笑打闹的,但秦一诺一发火,沈钧条件反射,站了起来。
方才的嚣张气焰消失无踪。
沈钧被吓一跳:“干什么你?”
秦一诺大马金刀地坐在床上,掀起眼皮,“多才多艺的沈老师,我今天才知道你还有一项技能,赛车?”
沈钧想过很多秦一诺的反应,比如他会接受不了自己性格的两面,对自己的滤镜破碎,不再想复合;又比如他其实毫无芥蒂,说啊这样也很带感。
但出乎他意料,秦一诺对他性格两面的事毫不在意,居然揪着个鸡毛蒜皮的赛车说事。
沈钧立正站好,正色道:“作为一名拥有驾照的成年人,赛车和开车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当我拿到驾照的那一分那一秒,我已经无师自通了赛车的基本功。”
“原来如此。”秦一诺问:“那你也是无师自通了赛车第一名?”
沈钧表情严肃:“江湖传闻,不可尽信!”
秦一诺没搭理他,不可尽信的意思翻译过来是——可以信一点,拿过第一名,实打实。秦一诺问:“范星津说的你们常去的赛车点,是东区风岩山么?”帝都有几个知名赛车点,纨绔子弟们的天堂,秦一诺盲猜了一个离城区不远的。
“……”沈钧回:“嗯……”
秦一诺想起一件事:“五年前帝都有人赛车,从山上翻下去,连人带车一命呜呼的,是在风岩山么?”
沈钧有心糊弄过去,又怕秦一诺自个儿查新闻,只好老实交代:“是。”
沈钧麻溜儿补充:“但我跟他不熟,而且他玩得太偏了,路就那么一条,他强行弯道超车,技术又菜,没控制好方向……”
沈钧越说越小声,慢慢地消了音。
秦一诺气笑了,“你是想告诉我,五年前你们山道就出过事,四年前你还去那条路玩过?”
沈钧比了个小小的指头缝:“只玩了很安全的路段。”
秦一诺又想起来:“帝都最危险的赛车山路,是风岩山那条么?”
“……”沈钧没敢否认:“是。”
牛逼。
秦一诺冷笑连连,不仅玩,还要玩最危险的。
“杨家那个玩山路赛车摔断腿的老四,是在你们风岩山摔的么?”
沈钧给他的好记性跪了,杨家老四他不过一面之缘,这也能记住,“是。”
“周家老二胳膊摔伤那回?”
沈钧闭了闭眼:“也是。”
秦一诺只是随便抓了几个沈钧受伤的狐朋狗友来问,一问一个准,难怪大家都有朋友,秦一诺的朋友健健康康,沈钧的朋友缺胳膊断腿。
合着全是赛车出的问题。
秦一诺强压着火气,问他:“我还没欣赏过你赛车的英姿,有照片么?”
“有有有。”沈钧感觉秦一诺隐隐约约有放他一马的意思了,连忙献宝似的拿出自己赛车的照片,专挑拍摄背景安全的,自己英姿飒爽的,试图让秦一诺感受到赛车的美好。
“看,是真的很好看。”沈钧一张一张翻给秦一诺看。
秦一诺忍着火气看了二三十张,“玩了不少啊,从什么时候开始赛车的?”
沈钧声音细小:“十八。”
秦一诺不信,“你们纨绔子弟,现在这么遵纪守法,拿了驾照才赛车?”秦一诺身边的那群败家子们,大多初高中就开车很溜了,平时出门身边跟着个有驾照的,遇到交警查车就换位置坐。
沈钧表忠心:“我这个人一向遵纪守法!”
秦一诺拿过他手机,调到某张照片上,他对沈钧每次换发型的时间都印象深刻,秦一诺磨牙:“你不要告诉我,你这个发型是你十八岁以后做的。”
沈钧:……
“好,”秦一诺说:“很好。”
“还没拿驾照,就去赛车,”秦一诺点头,“真不错。怪不得别人都叫你败家子的中流砥柱,我看你一个人就能扛起半边天。”
秦一诺似乎被气疯了,自言自语:“我是不是训你训少了,你是26,不是16。你知道赛车的风险么?你到底在干什么?”
沈钧腿软,“拿驾照前我真没碰!你看那个照片,我在副驾驶呢!我就是上去兜个风!”
“站好了!”秦一诺呵斥。
沈钧规规矩矩站好。
秦一诺接着问:“我听说他们在那边的房子里,专门建了个医疗室,因为那条线太刺激,时不时的有点意外?”
沈钧腿又开始发软,膝盖挺不直,很想现在就找个键盘跪一跪。
沈钧小声辩解:“我技术真的很好。”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技术好是怎么来的?还不是熟能生巧练出来的!
秦一诺对沈钧今天算是彻底刷新了认知,“你大学那么忙,哪来的时间玩车?”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沈钧臊眉耷眼:“挤一挤总会有的。”
秦一诺:……
“你还挺会管理时间。”秦一诺说。
“谬赞了。”沈钧回。
秦一诺很快想起个问题,“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赛车?”
那哪能让你知道。
沈钧心道:你特么管的比我亲爹都多,根据败家子们的血泪教训,爹们统一战线,不喜欢他们玩赛车,让秦一诺知道,还不打断我的腿。
沈钧垂眸,乖巧道:“您学习繁忙。”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钧现在感觉膝盖生疼,有被打断的风险!
秦一诺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赛车?哪来的钱?”
沈钧不敢吱声,他爸加秦一诺给的钱,凑个赛车绰绰有余。平时赛车放在宗涛那儿,要用的时候去那边开。
秦一诺从他的表情已经明白了一切,原来自己还为赛车贡献了一份力,“受过伤吗?”
沈钧就更不敢吭声了,缩起来当鹌鹑。
秦一诺忽然想起来,有一年沈钧脑袋上有个大包,肋骨还骨裂了,说是开车没留神,出了车祸,和他撞车的那个人也是个纨绔子弟,秦一诺说要帮他处理车祸事宜,找保险公司等等,沈钧拒绝了。
后来秦一诺便不大让沈钧自个儿开车了。
现在秦一诺觉得,可能开的不是普通车,兴许是个赛车,撞他的那个,可能不是肇事者,是找死的。
秦一诺问:“大二暑假,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受的,在哪车祸的?”
沈钧:……
这个人怎么回事,翻旧账如此利索,记性过于好了。
秦一诺气得笑不出来了,他非常民主,给沈钧自由选择的空间:“你是想面壁思过完写检讨,还是写完检讨再面壁思过。”
沈钧:QAQ
都不大想选。
“有没有什么折中的方案?”沈钧尝试抢救自己。
“嗯?”秦一诺诧异:“你想挨打?”
秦一诺说:“也不是不行。打一顿长记性。”
沈钧连连摆手,你特么才想挨打。
沈钧凑到秦一诺耳边说了一句,然后期待地看着他,“这样行吗?”
秦一诺耳边转红,冷漠地推开他,“想都别想,那是惩罚么?既然你不选,那我帮你选吧,先面壁思过,再写检讨。”秦一诺强调:“手写,三千字。”
秦一诺提溜着他面对墙壁站好。
沈钧反手抓住秦一诺的胳膊,扑在他怀里,声音软软的,“哥哥,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秦一诺僵在原地。
他不得不承认,沈钧喊“哥哥”的杀伤力巨大无比。秦一诺最受不了他喊哥哥,喊一次,秦一诺的底线就要往后崩一次。
沈钧双腿并用,直接挂在秦一诺身上,头埋在他怀里,撒娇:“哥哥,不要生气啦,我只是偶尔玩一玩有注意分寸的,后面就把赛车卖了,再没去过了。”
秦一诺依旧僵着,由着他自个儿艰难地挂着,没有抱他的意思,“下来。”
沈钧才不听,这说明有用。
他笨拙地凑上去吻他的唇角,秦一诺艰涩地推开,犹犹豫豫地拒绝:“糖衣炮弹不、不管用。”
沈钧知道问题出在哪,连珠炮一般发射糖衣炮弹:“哥哥,我有特别小心注意安全的,都是在安全路段开的。有你在,我怎么敢玩刺激的,我还得好好回去见你呀。”
秦一诺冷静下来,听他吹。
赛车是一种野-性的活动,一旦玩起来,谁能抵抗刺激的魅力。
“说完了?”秦一诺问。
沈钧:“倒是还能再说一点……不是,我说完了。”
秦一诺皮笑肉不笑,“说完就下来,站好。”
沈钧决定最后抢救自己一次,小声委屈地说:“车四年前我已经卖了,后面也没钱玩赛车了。真的没再玩过了,你相信我一回吧。”
沈钧打着让秦一诺心疼的主意,四年前他缺钱那段日子,是秦一诺最不肯接受的,打从他找借口让沈钧换下拼多多全身衣服换成他以前最爱穿的那几个牌子后,秦一诺就包揽了他的衣服,沈钧哪天要是敢再碰拼多多的9.9上衣,秦一诺就要找茬把衣服弄走,换成好的。
他打心眼里接受不了这件事。
每一件拼多多9.9,都在刺激秦一诺的眼球,提醒他沈钧日子紧紧巴巴抠抠搜搜的过往。假使那会儿他没想过要尊重沈钧意愿,而是死咬着不分手,强行把沈钧锁着,关在身边,那决计不会有后面那堆事。
每次秦一诺一想起来,沈钧要什么给什么。
沈钧本以为秦一诺听了,应该有点和缓的反应,不说放过他,起码不要这么凶,谁知秦一诺居然认同地点头:“卖了好。”
“省得你偷偷跑去玩赛车。”秦一诺毫不客气。
“站好!”秦一诺把他扒拉下来,令他转过身,对准墙壁。
沈钧不大敢在这个时候顶他,只好盯着墙壁发呆,纨绔子弟不玩赛车,那还叫什么纨绔子弟。纨绔们终其一生,图的就是纵情享乐,赛车是舒爽的体验,纨绔子弟们当然会做。
“哥哥,我要站多久啊?”沈钧问。
秦一诺回忆了片刻:“大二暑假车祸骨裂,你休息了104天才好,就罚你站104分钟吧。”
“!!!”沈钧龇牙咧嘴,将近俩小时。
沈钧期期艾艾:“我腿疼,站不了那么久。”
秦一诺置若罔闻,沈钧的腿疼是薛定谔的,去游乐场、去爬山、去散心,那是一点都不疼,跑完五公里十公里爬个山,活蹦乱跳,还能在前面回头嘲笑跑得慢的人弱鸡,但要他站着反省,那就腿疼得不得了了,刚站不到三分钟就膝盖疼,大腿疼,小腿也抽抽,活动不了了,医生说过不要剧烈运动的医嘱也全都搬出来了。
一会儿来一句“哥哥我腿不会废了吧”、“哥哥你理我一下,我害怕”。
变形金刚都没他能变。
沈钧只好悻悻地对准墙壁,顺道在心里把范星津骂了个狗血喷头,他的嘴怎么就这么管不住,怎么就这么大,怎么什么破事都出来嘚啵嘚啵。
但凡他是四年前还玩赛车的时候,被秦一诺抓了个现行,带回来教训,他也就认了。现在沈钧在赛车上都金盆洗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居然在这时候被范星津坑了一把大的。
沈钧冤得六月飞雪。
旧账翻这么久,真是个人才。
可以预见今晚也不会好过,跑危险的山路赛车可以说是他们纨绔们约定俗成要背着爹妈干的事,爹妈那辈的人普遍认为这是不爱惜生命的表现,是在找死的路上狂奔,是疯狂对牛头马面说“你好”。
余浩淼刚玩赛车那年被他爸妈发现后,在家养了俩月,据说他爸把鸡毛掸子打折了,最后换了皮带抽的。
沈钧的车一开始停在余浩淼家车库里,听闻此事连夜把车转移到宗涛那头——宗涛他爸妈当时在国外出差,余浩淼他爸和沈开关系好,生怕他爸在沈开耳朵边说几句,沈钧就凉了。
亲爹都要打的事,秦一诺比亲爹都事儿,沈钧今晚铁定凉。
沈钧胡思乱想间,秦一诺在网上找到了《赛车的危害》视频,播放给沈钧听,危害来来回回就几句,不珍惜生命,对自己的家人不负责任,对路上的行人不负责任。
沈钧嘀咕,赛车路上哪能有行人。
被秦一诺听到了,屁股上挨了一下。
沈钧扭过头,“哥哥,我觉得你有点不讲道理。”
秦一诺平静地问:“怎么不讲道理?”
“佛家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沈钧问:“我已经回头了,你怎么不给我岸呢?”
“给你岸了,只是清算一下你在苦海的孽行。”秦一诺回。
“可我已经回头了,咱们就不能把这事大度的揭过去么?”沈钧说:“大男人,不能这么小气,有点度量吧哥哥。”
秦一诺淡淡道:“认错态度不好,多站五分钟。”
沈钧:QAQ。
沈钧老实了,对着秦一诺做了个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意思是他不说话了,接着转过头去面壁,决定这一个多小时他要当个哑巴,不要给自己找罪受。
沈钧想着想着跑了神,不对,他怎么如此被动,秦一诺还偷听他俩谈话呢,这个账都没有算!!
沈钧气势汹汹转过身,对秦一诺呵斥:“你也站好!”
“嗯?”秦一诺抬眼。
沈钧摆出要算账的架势:“我差点忘了,你为什么要偷听我和范星津聊天?”
秦一诺:……
秦一诺言简意赅:“路过。”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问答:
沈钧提出了什么折中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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