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噩梦
失魂落魄地过了两天,阿难数次想跟英娥倾诉,但无法开口——父亲害儿子,这如何说得出口?而且真相如何,还不好说,也许是吴松从中挑拨呢?阿难不敢想象父亲会故意让自己成为凶手,可想起父亲的言行,一向神秘莫测。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便谎称生病,不再晨昏省问。母亲来看望他,他试探地问:“爹是不是不待见我?”乔夫人笑道:“傻乖乖,你爹要有三五个儿子,或许不待见你,但就你一根独苗儿,他老乔家的命根子,怎么可能不待见你?”
这天,乔陈如派丫鬟将吴松借来的那册《石头记》给阿难送来,阿难很诧异,问父亲可捎了话,丫鬟说:“老爷说让少爷宽心养病,这书可以解闷儿。”还好《石头记》是一剂消愁良药,阿难聚精会神地读到天黑,看到“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一节,吟哦林黛玉的《葬花吟》,不禁潸然泪下,长叹道:“向来说情多不寿,这四个字大有意味。”把这诗给英娥读了一遍,英娥听不大懂,只说感觉很悲伤。
夜深,两人正要就寝,乔夫人突然来了,慌得英娥光着脚下了床,亲自给婆婆奉茶。乔夫人不坐也不接茶,白了她一眼:“大半夜的,谁要喝茶?还光着脚,成何体统!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阿难知道他母亲向来瞧不起英娥,耐着性子:“娘这么晚还不睡?”乔夫人一把拉住他:“走,有点事跟你说。”
来到书房,乔陈如、任弗届正等着,地上一只红漆匣子,里头装满了金元宝,估摸着得有千余两,金灿灿地闪着光。阿难略略行了个礼,乔陈如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而任弗届脸上有些瘀青——也许是前阵子被“亲家们”打的,眼睛通红,似乎还有泪痕。
乔陈如冷不丁来了句:“你尾巴翘上天了?”阿难以为是责备他读小说的事,忙道:“儿子因为皇上叮嘱,想着学写诗,才看《石头记》,里面的诗极好的。”乔陈如冷笑道:“写这书的曹雪芹我在北京见过,看他那窝窝囊囊的鬼样子,能写出什么好文章来!”阿难来了一丝精神:“这位曹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说去年病死了。”乔陈如一摆手,不愿意谈这个,语气温和了些:“让你来,是有些话要问你——你觉得皇上怎么样?”
阿难听这问题突兀,便随口道:“皇上是古往今来罕有的圣明君主。”他这话本有几分讽刺的意思,乔陈如却以为他是真心的,点头道:“确实。历史上,也就唐太宗李世民可以和皇上比一比。既然有这样的明君,你可愿意为他赴汤蹈火?”阿难不知道父亲为何这么问,继续用套话对付:“能给皇上效命,是儿子的福分。君臣父子,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乔陈如又点点头:“不错。上次吴狗儿的案子,你吓得快病死了,爹急得什么似的,派人调查此事,才将牛大揪了出来,救了你的性命。阿难,你可感激爹?”阿难没想到父亲直接提及此事,忙说:“儿子的命是爹娘给的,爹又为我做了这么多,做儿子的一辈子都还不尽。”
乔陈如继续问:“爹既然为你做了这么多,那你听不听爹的话?”阿难聪明,瞬间明白了,父亲之所以算计自己,就是要牢牢地控制自己,让自己一辈子听他的话。他平复了心情,嗫嚅道:“我,听爹的话。”乔陈如转头对任弗届道:“任先生,这些金子,还是收起来吧。”
任弗届擦了擦眼角:“老爷……我……”乔陈如笑道:“怎么,嫌不够?”任弗届忙摇头:“够,完全够了。可我心里……”乔陈如有些焦躁:“先生,你不拿,我怎么好吩咐阿难?”任弗届踌躇了会儿,长叹一声,把那些金元宝都装进一只袋子里,沉甸甸的,蹾在脚边。
又是一阵沉默。乔夫人开了口:“好乖乖,你觉得英娥怎么样?”阿难道:“英娥很好。”乔夫人微笑道:“再给你娶个更好看的媳妇,你愿意吗?”阿难明白过来,看样子是要给他说亲了——英娥名分上只是妾,他摇头道:“不要,有英娥就够了,她是最好的。”乔陈如冷笑了一声:“看来你很喜欢她,有多喜欢?”
阿难大为害臊,不知如何回答。乔夫人白了丈夫一眼:“哪有你这么问的!瞧他这样,肯定是极喜欢了。”任弗届双手捂着脸,悲哀地长叹一声:“啊——少爷……”
乔陈如站了起来:“之前你娘跟你说了咱们家的身份,是上三旗的旗人,你肯定想,这么光荣的事,为什么要瞒着你。其实不是我们故意瞒你,是不得已而为之——爹为皇上做的事,是大清国头等的秘密,关系着皇上和整个国家的安危。早早跟你说了,只会带来麻烦。”他从怀里摸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语气陡然冷了,“你如今大了,我有心历练历练你,将来好接我的班。”说完,将匕首扔进匣子里。
乔夫人接过话头:“好儿子,你若铁定了心这辈子效忠皇上,效忠大清,就拿这把刀——杀了英娥,把她的脑袋提过来。”
阿难惊讶得叫出了声,恍惚间还以为是在噩梦中。母亲又说了一遍,他没有做梦,也没有听错,确实是命他去杀了英娥。他看着父母,吓得呆了。乔陈如悠悠说了句:“任先生?”任弗届张着嘴巴大口喘息,如一条夏日里的老狗:“啊……阿难……是……听老爷太太的话……杀了英娥……杀吧……”阿难哆嗦着问:“这是怎么回事?英娥犯下什么罪了?”
乔夫人道:“她没有罪,你照做就是了。我已经把她身边的丫鬟都打发开了,任先生也同意了,回头就说她暴病而死,不会给你惹麻烦。”阿难生了气,大声道:“莫名其妙!你们被鬼附身了不成?”乔陈如来到他面前,平静地说:“阿难,让你杀英娥,是考验你的忠心。爹的差事迟早由你来继承,做这差事,心要狠,情要绝,亲手杀了你最心爱的人,皇上就信了,爹也信了,才好告诉你一切。”
他指着任弗届:“你先生,就在帮我做这差事。为了证明自己可靠,他之前杀了你师娘。他这不好好的吗?大胆去杀,没人可以找咱们麻烦。”阿难镇定了一些:“到底是什么差事?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乔陈如笑道:“爹当年也是这么问你爷爷的,被你爷爷好一顿打。罢了,我就稍微说一些。你刚才问的曹雪芹,是我把他杀死的——你别慌,我不是一下子杀了他,是慢慢磨挫他,磨挫死的。爹杀他,不是因为私仇。这其中的缘故,等你杀了英娥,我会告诉你。”阿难大惊,壮起胆子道:“爹不让我和陶先生往来,也是因为要折磨他?也要杀死他?”
乔陈如不耐烦道:“不止是他,天底下还有别的人,也不一定要他们受苦,适当的时候还要他们享福。比如前阵子,我就让你陶先生发了笔横财。至于杀不杀死他们,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皇上说了算,得看命运,这里头大有玄机。阿难,要想知道全部,赶紧动手罢。”他捡起匕首,放在阿难手中。
阿难握着匕首,全身颤抖,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乔陈如很焦躁,骂了几句。乔夫人上来,摸着他的脸蛋:“好宝贝,告诉你吧,你爹一开始和他表妹定的亲,为了接下这差事,狠心杀了她,后来才和娘成亲。你不要觉得残忍,凡事都有本钱。得了这件差事,真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也是为了大清,为了皇上。”
阿难淌下眼泪:“娘,为什么非要这样呢?”乔夫人道:“这是大清国的规矩,接下这差事的,都要过这一关,好自证忠心。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被女色绊住脚,好儿子,你前途无量,不要犹豫!”阿难摇摇头,把匕首扔在地上:“我不管是什么好差事,要我杀英娥,绝不可能!”
乔陈如忍着怒气,再次捡起匕首:“阿难,咱们家所有的产业,都是皇上给的,你从小吃的、穿的、用的,你买小说的钱,都是皇上的恩赐——皇上上次见到你,认准你是个大才,要我尽快把你培养起来,到时会直接赐你进士出身。乖儿子,杀了英娥,你以后在大清国可以呼风唤雨,就是两江总督也要对你点头哈腰。”
阿难使劲摇头:“简直荒唐!”乔陈如翻了脸:“懦夫!我早就知道你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阿难也不顾了,直接道:“我是懦夫,那爹呢?杀了一个孩子还不敢承认,这是不是懦夫?”乔陈如挺着匕首,凶狠地瞪着他:“你说什么?”阿难终于道:“是你派牛大杀了吴狗儿。”乔陈如狠狠抽了他一耳光:“胡说!谁告诉你的!”
阿难捂着火辣的脸,完全不怕了:“杀狗儿,害陶先生,这样的缺德差事,我才不要做!”乔陈如气得举起匕首,那气势,似乎要凌迟了阿难。阿难更坚决了,昂首道:“什么荣华富贵,不是我主动求的,便是爹娘不给,我也不抱怨。咱们家虽是旗人,但我知道,其实就是包衣,是皇上家的奴才!我一点也不觉得光荣——跟你们说吧,我已经立下了志向,将来要做一个小说家,才不要继承什么差事来害人!”
乔陈如气得刀把儿都要握碎,额头青筋暴起,一拳把阿难打翻在地,又狠狠踹了几脚,指着他骂道:“从今往后,我乔陈如没你这个儿子!”一脚踢开门出去了。乔夫人还不放弃,抱着阿难哭道:“你父亲的事虽然不善,但也是迫不得已,皇上指定了咱们家做那差事。乖儿子,只要你继承了,这辈子都锦衣玉食,这不好么?你不要怕报应,以后娘死了,会在地下保佑你,为你积福。你快跟你爹认个错,杀了媳妇,之后你想要几个女人,娘都由你。”阿难被打得鼻青脸肿,推开母亲的手:“我不认得你们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回到卧房。英娥见到他,大惊:“我的老天,谁打的?”阿难不言语,坐在椅子上发呆,脸上满是悲伤。英娥让丫鬟打来热水,用帕子为阿难清理脸上的伤口,心疼得直掉眼泪:“你说说话,不要憋着。”阿难握住她的手:“英娥,你能过苦日子么?”英娥微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亲,我从小就过苦日子的。”阿难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羞得英娥满面通红:“你是怎么了?”阿难哽咽道:“我不该生在这个家里。”
英娥不知发生了何事,见阿难如此伤心,在床上温情款款地抱着他。阿难闻着英娥身上的香气,缥缥缈缈进入了梦乡。蒙眬中,他置身于一座漂亮的花园,到处都是花树、假山、溪流,树上各样的鸟儿,山上有小鹿,水里有很多鸳鸯,彩色的鲤鱼一群群地游来游去,抢亭子里的姑娘们抛下来的食物。这些姑娘个个花容月貌,见他过来,纷纷朝他招手:“二爷!快来看,这条鱼身上有个人脸儿,真真地像你。”阿难恍然道:“啊呀,我在大观园里!我是贾宝玉!”
转瞬间,他认出了这些姑娘,是黛玉、宝钗、探春、湘云、李纨,还有她们的丫鬟。来到亭子里,顺着黛玉的手看下去,果然见到一条老大的彩鲤,浮在水中不动,背上的鳞片神奇地构成了一幅肖像,却并不像自己:“你们看差了,这哪里像我。”宝钗笑道:“宝兄弟朝水里照照,怎么不像了?我们都觉得像哩。”阿难朝水中一望,面目竟不是自己的,而是另外一个人——脸若银盆,眼如明星,唇红齿白,像个女孩儿。阿难暗道:“这是贾宝玉,不是我,我可没有这副好相貌。”
这时,那条彩鲤忽然跃出水面,在空中越变越大,越变越长,浑身萦绕着七彩光,没一会儿,竟化为一条龙,咻的一声朝天上飞去了,洒下来一片香喷喷的雨雾。众人呆了半晌,探春拍手笑道:“这是个好兆头,那鱼的背上是你的画像,如今变成了龙——二哥哥,你就要飞黄腾达了!”阿难摆摆手:“谁稀罕飞黄腾达,我只想和你们在一块儿。”黛玉笑道:“话说得好听,还没问我们想不想跟你在一块儿呢!”这时,袭人来了:“找了好半天,原来在这儿呢。老爷叫你,说是来了一位贵客,快跟我回去换衣服。”
阿难怏怏地随袭人去了,在怡红院换了衣裳,来到贾政的书房中,却不见父亲。房中只有一位陌生人,长了两道浓眉,眼睛极亮,一缕稀疏的胡子,干瘦矮小,穿得也普通,蓝色长衫洗得发了白,正背着手看墙上的画儿。看阿难进来,他拱手微笑,也不说话。
阿难还了礼:“先生贵姓?”
“贱姓曹。”
不见父亲,阿难和这位曹客人单独对坐,属实尴尬。曹先生看着他只是微笑,阿难不问,他也不主动说话。阿难更别扭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我父亲哪里去了?”曹客人道:“刚才皇上突然要召见老先生,进宫去了。”
两人又沉默了会儿。曹先生主动道:“给你看个戏法儿。”大手一挥,墙上挂着的康熙御赐的书法条幅忽然动了起来,那些斗大的金字竟从纸上飞了下来,一个个字儿,像燕子一样在屋内盘旋,阿难看着这幅奇景惊呆了。那位曹先生抓住一只字,递给阿难,那只字还挣扎,发出尖刺的叫声,阿难不敢接。曹先生笑了笑,一挥手,那些字又飞回到条幅上。
阿难暗暗叫苦:“这个客人太古怪了,还不如见贾雨村,哪怕扯一番俗论,也比这样不尴不尬的好。”曹先生又说:“我家里犯了罪过,此来,是求令尊在朝廷里斡旋斡旋。”阿难忙问:“敢问是什么罪过?严重么?”曹先生轻叹道:“有些严重。我家本是江宁织造府的,当年有一笔公帑被太监贪污了,却嫁祸到我家,雍正爷下令抄了家产,革了祖宗爵禄。前阵子那太监死了,做的许多坏事真相大白,我想给祖宗沉冤昭雪。令尊是皇上的心腹,这事,也许他能主持公道。”
阿难猛然站了起来,说话也哆嗦了:“先生……是曹雪芹?”曹先生笑道:“哦?你知道我的名号?”“当然知道!我是贾宝玉,是你写出来的人物。”阿难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曹先生,你快走,我爹要杀你呢!”曹雪芹很是惊讶,瞪大眼睛看着阿难:“你爹要杀我?你是宝玉?怪了,这里不是乔府?你不是乔阿难?”阿难急道:“我是阿难呀!不对,我是贾宝玉……”
阿难正和曹雪芹面面相觑,忽然听到一声:“大爷快起来,老爷叫呢!”猛地惊醒过来,窗外的丫鬟在喊:“老爷让大爷去见客呢。”阿难烦躁地骂了一声,扯动了脸上的伤口,不住地哎哟。英娥伺候阿难梳洗了,叮嘱他:“机灵些,不要又惹老爷生气。”
乔陈如骂他慵懒,让他给客人赔罪。那客人穿着官服,连说不敢,又问阿难脸上的伤怎么回事。乔陈如道:“他去城外打猎,从马背上摔下来了。”那客人笑道:“所谓守成不忘创业,如今天下太平,也不能荒废了咱们祖宗在马上的本事,世兄当为我辈榜样!”
阿难看他有一丝眼熟,也想不起是谁。乔陈如介绍了,这是新任元和知县宋好问,刚刚到任。阿难想了起来:“原来是陶先生的女婿!前几年来三棵柳村提过亲,见过一面,怪道说有些面熟。”
乔陈如问:“贤侄一路可顺利?”宋好问叹道:“不瞒老世翁,在沂州附近遭了些难。在山中遇到了八卦教的反贼,倒没怎么动粗,只是将小侄的盘缠全部劫去,连上任的文书也烧了,还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小侄位卑言轻,说句放肆的话,山东乱得不像样子了,什么八卦教、一炷香教、闻香教、黄天教,五花八门的邪教数都数不清,连年在深山密林打劫官民,遇到荒年,直接攻打州县。山东的官儿,竟都是吃干饭的!”
乔陈如道:“山东的邪教作乱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确实棘手。你说的这些教派,怎么没有白莲教?”宋好问道:“老世翁不知,白莲教只是个统称罢了,教内早已四分五裂,什么八卦教、黄天教都和白莲教有关系。民间的邪教如同乱麻,他们自己也打来打去的——这也是件好事,回头各个击破,只是山东的官儿下不了决心。小侄听说,这些邪教不少给州县送好处呢。”
乔陈如严肃道:“你做官的,不要信这些道听途说。眼下四川金川、缅甸都不安生,都在打仗,山东不能再动兵了,你不在其位,不要谋其政。”宋好问连连称是,又抹泪道:“文书好说,禀明事由,重新让部里办一份,只是三千两盘缠丢了,一时难处。小侄选的这个官,花了不少人情,部里的人还说,元和县上任知县亏空了两千多两账目,小侄要想做这个官,就得先补上这项窟窿。如今可好,银子全没了,家里也凑不上来,这账目还不知道怎么办。”
乔陈如笑道:“果然是孩子家,这点子事,值当哭?你一会儿去账房里支两千两银子,先补上账簿的亏空。”宋好问一听,立刻跪在地上磕头:“老世翁真是小侄的再生父母!小侄用性命担保,三个月内,将银子还上,三分利钱,一丝儿也不敢少。”乔陈如不屑地挥了下手。
宋好问一脸媚态,对乔陈如各种奉承,说自己刚来苏州,一应事务求他指教。又夸阿难文名响彻南北,他要勤来府上请教文章,弄得阿难老大不好意思,连说谬赞。宋好问倒也不避讳,直说:“弟得这个官,用了不少人情,其实经济学问浅薄得很。”又擦着眼睛哽咽,“加上父亲死得早,没个人教导,越发不成才了。以后只求老世翁将我当个孙子,世兄将我当个儿子,多多教训指点,就是我的福分了。”
乔陈如微笑道:“我与令先尊是朋友,令先尊前些年犯事,我还试图营救,到底没做成,心里很过意不去。贤侄颇有令先尊的风采,区区一县的事务,决不在话下的,也用不着乔某指教。”宋好问欠身笑道:“老世翁肯抬举小侄一二,小侄这辈子都受用不尽。家严在时,常常提起老世翁,说老世翁举世罕见的人物,品行高洁,才略经天,是真正国柱之臣,不仅江南,就是整个大清国,也少不得老世翁运筹帷幄。”
乔陈如淡然道:“都是给万岁爷办事的,谈不上国柱不国柱的。”又诡异一笑,问道,“你父亲不是有两个金兰兄弟么?其中那个陶铭心,还是你的岳丈,就住在三棵柳村,你去拜过他没有?”宋好问道:“清早刚到,到衙门放下行李,就来拜访老世翁,还没去拜别人呢。”乔陈如点点头,起身道:“都是世交,我也不客套留你吃饭了,你去支了银子,快回衙门交接了公务,去拜一拜你岳丈才好。以后日子长呢,随时来走走。”
宋好问连连说是,跪在地上给乔陈如、阿难磕了头,弯着腰退下了,那举止,像是家里的小厮似的。阿难心里嘀咕:这样一个没骨头的狗奴才,竟是陶先生的女婿,素云姐姐的丈夫,真是可叹。
乔陈如看阿难眼圈黑青,无精打采的,又骂了几句,说道:“任先生生了病,回家休养几天,你不要放松了功课,我会常打发人去查你的。还有,屋里添了人,也要懂得节欲之道,不要淘渌坏了身子!”阿难唯唯而已。乔陈如又说:“昨晚突然跟你说那些,想必你也吓坏了。你好好想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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