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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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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装什么。”

    “我没有。”

    “嗤。”

    “……”却夏木了脸。

    张康盛作为陈不恪的经纪人,品性一般,但在办事方面,应变和善后能力却绝对是圈内经纪人里最拔尖的一流,陈不恪这边出面前后不过十分钟,他已经提前为两人安排好直接下楼上车的路线。

    几分钟后,楼下停车场里,陈不恪就扶着戴棒球帽的女孩进到车内。

    张康盛回去“安抚”剧组了,因此保姆车里只有助理和司机在。

    助理被张康盛提前知会过大概情况,但当他看清弯眼进来的女孩头顶戴着熟悉的黑色棒球帽、披着熟悉的冲锋衣外套,而后面宽肩长腿站着的那人顶着晃眼的白毛时,他还是懵在了座位里——

    他家老板好像分不清更容易被偷拍以及更需要“保护”的人是谁。

    却夏进车后,平静地和照面的陌生人打了个招呼。

    对方呆呆看着她,她也不介意,自觉就要往后排爬——没爬过去。

    身上的冲锋衣外套被人从后面揪住了后脖领子。

    她被迫停下,扭头。

    “坐这儿。”陈不恪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女孩拎进自己的位置里。

    “…哦。”

    陈不恪撩回眸子,淡淡睨住自家助理。

    助理:“恪总?”

    陈不恪下颌轻抬,向后示意。

    助理:“?”

    “……”

    在换个助理和给助理换个脑子之间短暂地思考了下,陈不恪凉淡开口:“要不你陪她坐,我去后排?”

    “噢噢噢噢!”

    助理慌神,手脚并用连滚带爬,从中排两个座椅之间挪去了后排。

    陈不恪弯腰上车,坐进却夏旁边的单人椅。

    黑色商务车这才开了出去。

    路旁树影幢幢,向后跑得匆忙,来不及细看就被抛进夜色里。

    可即便如此,车窗内的女孩还是安静又认真地侧脸望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像睡过去了似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

    盖在黑色冲锋衣下,一只纤细的手悄悄伸出来,探向车门。随着她指尖用力按住某个键钮,车窗开始匀速降下。

    同一秒。

    阖眼休息的白毛顶流提了提眉尾:“关上。”

    “……”

    女孩停住。

    几秒后,她回眸,没表情也没语气,但看向陈不恪的眼神充满了委屈的反抗:“热。”

    “热也不行。”

    “……”

    “?”

    陈不恪睁开眼,靠着椅枕侧过下颌——果然对上女孩单手捂着车窗按钮、无声向他抗议的表情。

    他眼底擦过丝笑绪。

    “你知道你现在已经醉了么。”陈不恪撩着笑问。

    却夏抿唇,拒绝回答。

    “吹风只会更醉,还伤身。”陈不恪从椅里半抬起身,他耐心地把她捂着车窗按钮的手指一根一根掀起来,最后在女孩终于浅蹙起眉的表情前,轻轻一按,把车窗关上了。

    陈不恪坐回去,懒洋洋松开了女孩的手,“好了,说谢谢哥哥。”

    装死的司机和助理:“?”

    醉了的却夏显然也没被他忽悠进去,她没表情地幽怨地盯了会儿车窗,又转向罪魁祸首。

    凝视数秒,却夏突然扶着座椅,撑身过去。

    刚含笑回眸的陈不恪蓦地一滞。

    本能反应被他按下。

    然后却夏的手就顺利揉进他头发里。

    “…白毛,”女孩意外得睁大眼,“软的。”

    陈不恪一顿:“?”

    “——”

    车内一瞬死寂。

    司机凭着毕生经验和敬业本能,才没把车开到路旁的树上去。

    助理在后排把自己缩成一团,生怕被风暴殃及。

    然而无事发生。

    除了酒醉的小姑娘不但全然不知道自己此时正如何踩在阎王殿桌案上下蹦跶,甚至还又带着新奇体验地揉了两下外,被“捋虎须”的某位白毛顶流竟然一点反应都没。

    “好摸么。”陈不恪问半个身子都快趴过来的女孩。

    “好摸,”体验者严肃点头,表示认可,“像honey的毛一样软,更滑一点。”

    陈不恪冷淡一哂,回眸:“你是在做撸猫测评么。”

    “……”

    被那双黑眸幽幽而似笑非笑地一望,即便是酒醉状态下,却夏还是明显察觉到莫名的危险感。

    她停下罪恶多端的手,慢慢又不舍地从白毛顶流头上拿走。

    女孩端坐回去,昂首挺胸。

    陈不恪随手揉了一把被她弄得鸟窝似的头发,间隙里他望她,凉冰冰又嘲弄:“你明天最好别断片。”

    却夏回了回头:“我一般不喝醉。”

    她一停,“醉了就不会记得了。”

    陈不恪:“?”

    却夏一眼不眨地盯着他黑漆漆的眸子,慢吞吞接:“不管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负责的。”

    “?”

    陈不恪这回是真气笑了。

    他垂下手腕,哑着笑转向另一侧的车窗。

    车程有将近一个半小时。

    前面大半段,喝醉的却夏都是精神抖擞的——眼睛睁得很大,不搭话就不说话,腰板挺得笔直,和她清醒时候困懒小狐狸似的模样完全不同。

    而等车开到近郊,不知是夜深人静还是酒意渐深,那双眼皮慢慢就蔫耷下去。

    一副随时会睡过去的模样了。

    商务车减速。

    从主干道拐进居民区。

    车上最前排的司机和最后排的助理都在心底长长地松了口气,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而就在此时。

    陈不恪懒懒回身,他垂眸睨着将睡未睡的却夏,停了几秒,忽然低声开口:“睡了么。”

    女孩靠在座里,眼尾轻抬了抬。

    遥远的音色带着某种熟悉又安心的感觉,她又垂回眼皮:“嗯…没睡。”

    “真会断片?”

    “嗯。”

    “那问你的事情,也要一起忘了。”

    “嗯。”

    陈不恪转回窗外,望着车窗上模糊的侧影:“今晚的事,可以不管,可以不喝,”

    他默然片刻,回神,“为什么逞能。”

    车内安静了很久。

    陈不恪原本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却在垂眸的最后一秒听见女孩声音很低地开口。

    “因为…太可怜了。”

    这个答案把陈不恪从某个思绪里拉回。

    他眸底像结起一层薄霜,冷淡里抑着恼火:“你可以可怜别人么。”

    话一出口,陈不恪就有点后悔了。

    这话歧义太重,却没办法解释,因为本意也友善温柔不到哪儿去。

    却夏却听懂了。

    她窝在座里,声音埋在垂落的中长发间,轻得困倦:“就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太可怜的时候没人帮过,看别人可怜时候,我才忍不住……”

    陈不恪眼底情绪一停。

    “太可怜是什么时候,”他嗓音哑下去,“比今晚还受欺负么。”

    “是…决定进圈那晚。”女孩仰起脸,困得半眯着狐狸眼看他,忽笑了。

    陈不恪回眸:“笑什么。”

    “我不要人帮,只是想,”却夏眼皮低下去,声音轻下去,“只是想,要是那时候,也有人站在我身旁就好了……”

    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帮什么。

    只要站在她身旁就好了。

    可是没有啊。

    在被父亲抛下的支离破碎的家面前,在药瓶散落间倒地不醒的母亲面前,在凶神恶煞得将家门擂成重鼓的讨债人面前……

    那个刚成年的女孩身前身后都空无一人。

    那天起她就再也没人依靠了。

    她只有自己。

    渐渐按下的视线里,却夏觉得自己低下头去。

    她好像看见了少女纤细的勒出红痕的手心,还有散落一地的、被撕成碎片的那封通知书。

    那是她最舍不得的东西。

    却夏弯腰想去捡。

    扑通。

    她跌进那片黑暗里。

    “——”

    陈不恪抬手,将昏睡过去的女孩接进臂弯。

    回神他眉峰一松,对着怀里白皙睡颜好气又好笑:“这样你也能睡着么?”

    自然没人回应。

    陈不恪面上笑意渐渐褪去。

    停了很久,他起身,把人轻轻扶回座里,然后半蹲下让她能攀着他不至于摔跌到座前去。

    女孩睡得很沉。

    她就靠在他肩上,茶色长发垂下来,藏起她半张侧脸,只露着细白的下颌和胭红的唇瓣。

    她很轻很轻地在呼吸。

    陈不恪的呼吸也跟着变得很轻。

    某一秒里他才忽然从她侧颜上回神,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掠开了。

    白毛顶流绷了会儿,故意动了动。

    靠在他肩上的女孩滑了下,被他提前预料地扶回去——她略微醒了一下,在他肩上含糊地轻哼了声,就又要睡去。

    “以后被欺负就喊人。”陈不恪低着侧眸望她,“热度不会蹭就算了,狐假虎威都不会,这不是你们小狐狸最擅长的么。”

    “…唔。”

    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女孩在他肩上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窝住了。

    陈不恪望着她,停过几息,转开。

    “别的忘掉,这句就别断片了。”

    “……”

    后排。

    无辜的助理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自己因为发出呼吸被老板想起,而在明天太阳升起前惨遭灭口。

    ·

    这一夜,却夏睡得非常昏沉。

    然后在正午时分,被陈不恪的逆子准点踩醒。

    大概因为不是自然醒的缘故,最后一个没来得及做完的梦还清晰地停留在脑海里。

    却夏面无表情地拎开白猫,下床,添了猫粮和水,转身走进卫生间。

    对着洗漱镜,女孩鼓着脸腮,面无表情地刷牙。

    难道是白毛顶流太平易近人了?

    所以她竟然连他当众给她挡酒、胁迫俞洋泽而喝了一整杯、还送她回家被她强行上手rua了白毛——

    这样离谱的梦都做得出来了?

    “咕噜咕噜咕噜……”

    女孩更没表情了,低头吐泡沫水。

    一定是被于梦苒传染的。

    这样荒诞离谱的梦不能多想,多想容易神经。

    洗漱完,却夏打着呵欠走出卧室。

    路过餐厅时,她身影蓦地一停,然后僵硬回眸,看向桌面。

    黑色棒球帽。

    应该,是她带回来的,吧。

    可那袋药?

    ……“这个解酒,这个缓解胃部灼烧感,这个养护胃黏膜,醒来记得吃。”……

    某人侧倚着她家的墙,懒洋洋伸手给她撑眼皮的画面和声音,突然就闪回到脑海里。

    却夏:“?!”

    这是什么地狱记忆?

    而在却夏尚在石化难以回神的状态里,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却夏回神,没来由地一抖。

    她低头看去。

    【未接来电:于梦苒(18)】

    却夏:“…………”

    女孩停了两秒,僵硬伸爪,拿起手机。

    一秒震彻——

    “咸!鱼!夏!”

    电话对面鬼哭狼嚎:“你说!你昨晚是不是把那个声音特别杀我的场务小哥哥带回家睡了!”

    却夏:“……”

    却夏:“???”

    作者有话说:

    却夏:要么不是,要么我原地去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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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春日

    却夏在石化状态里持续了好几秒。

    直到陈不恪的逆子跳到了她面前的桌上, 当着她的眼皮底下,就要干出把猫头探进她水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却夏回神,给它拎出来:“这个事关生死, 你不要乱说。”

    “你也知道我看上的男人, 你敢捷足先登会被我弄死吗?”于梦苒冷笑。

    “…你都没看,哪来的看上。”

    “你这种非声控还五音不全的是不会懂的——用不着见, 光听他声音就够我死一百回了!”于梦苒持续发梦, “等这个剧拍完我就杀到你家去, 只要颜值身材不至于伤眼, 丑点我也认了!”

    却夏叹气:“死心吧。”

    于梦苒咬牙:“你果然把他领回家睡了。”

    “我没。”

    “那你为什么让我死心!”

    “因为他——”

    却夏换气, 平静道:“是个gay。”

    于梦苒:“??”

    却夏不心虚,打了个没表情的哈欠:“贵圈多gay, 你懂的。”

    于梦苒:“……”

    之后。

    从于梦苒绝望里透着愤慨、愤慨里透着了然、了然里透着“既然我得不到那弯的也好”的癫狂状态的叙述中,却夏终于拼凑出昨晚让于梦苒误会的事实轮廓——

    陈不恪送她回了家。

    不堪忍受她手机的频繁骚扰。

    于是替她接了电话。

    而后,对于于梦苒在听到她的梦中情声后的激动反应,白毛顶流显然非常冷淡敷衍, 除了嗯和哦基本没个回应。

    直到于梦苒想起自己的怨种朋友。

    “却夏在你旁边吗?”

    “在床上。”

    “?”

    “她睡了。有事明天再打。”

    “???”

    通话到此被白毛顶流单方面结束。

    确实是很难不让人误会的对话。

    却夏捏了捏白猫后颈皮,以眼神传达了“你怎么会有这么一个造孽的叛逆老父亲”的中心思想, 然后并不真诚地安抚着电话对面迅速“失恋”的于梦苒。

    她也没有掩饰她的不真诚。

    于梦苒伤心跑了。

    挂断电话,却夏在原地站了会,去厨房烧水给自己冲了碗寡淡无味的麦片粥。

    喝这顿敷衍早餐的时候, honey就蹲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却夏单手拿勺吃粥,另一只手有下没下地rua着把前爪搭到她腿上的白猫。

    “不是梦啊。”

    女孩发了会儿呆,眼尾垂耷下去, 幽幽轻叹。

    “那我麻烦大了, honey。”

    ·

    却夏的估计没有任何偏差。

    当天还没到傍晚, 她的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先是来自陌生号码的长达千字小论文的致歉信, 落款人名似曾相识,大约是昨晚上那个她记不清名字了的酒量不行人品更不行的资方,却夏正被宿醉折磨得头疼,一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字更yue从中来,于是扫了一眼她就毫无停留地删了。

    然后就是来自天乐传媒,关于《至死靡他》剧本围读的短信通知。

    却夏盯着手机确认了一遍开头署名是自己后,眉心就轻打了个结。

    按他们罗里吧嗦的番位划分,只计算女性角色,她也不过是勉强搭了个女四号的戏份——剧本围读这种打着“建立剧组文艺氛围”的旗号,实则多半是用来给咖位演员们最后一次提异议、改剧本机会的事情,理论上怎么也轮不到她参加。

    尤其通知信息里的时间,就在明天下午。

    24小时都不到的“提前”通知,这样赶进度只有一个可能:

    她是被临时加进来的。

    因为谁不言而喻。

    这势头与却夏低调退休的计划绝对是背道而驰。偏还剩一年的艺人合约还在公司手里,她没有说不的权力。

    第二天中午,经纪人就坐着公司的专车来接却夏了。

    算上上回莫名被叫去公司谈剧本,却夏这是签约以来第二次感受公司内的专车体验。

    比起挤公交或者地铁自然好很多。

    如果旁边没有一个殷勤絮叨的经纪人就更好了。

    “小夏,这个座椅舒适度还可以吗?不舒服的话告诉我,我帮你调整。”

    “……”

    “小夏,你口渴吗?车里有空运过来的山泉水,公司里特供的,你要不要喝一瓶?”

    “…………”

    “小夏,车里温度如何,你——”

    “张哥。”

    却夏终于忍无可忍,回眸望住对方:“有什么话您直接问,不用铺垫。”

    经纪人尴尬几秒:“萧。”

    却夏:“什么?”

    经纪人:“我姓萧,萧澈。”

    却夏:“……”

    合约还剩一年她才见了几面的经纪人,记不得名字,也不能,怪她吧?

    却夏心虚得短了气势,耷下眼皮靠回座里。

    好在经纪人也顾不上计较,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后,终于把话头拉到了他的目的地——

    “听《至死靡他》剧组的公司同事提起,前天晚上的宴会,陈不恪也去了?”

    果然是问这个的。

    却夏没情绪地望着窗外,声线也安静得没起伏:“我喝多了,没印象了。”

    “哎是是,这个我也听说了,那位俞总实在有些过分,”经纪人一边帮腔,一边偷眼打量却夏反应,“好像最后,幸亏陈不恪在场,才替你解了围?”

    女孩眼皮支了支。

    这次她仰起脸,只是情绪依旧漠然又寡淡:“是么。我不记得。”

    经纪人吃瘪噎住。

    车里沉寂了会儿。

    大约是看出自己这个没见几面的艺人不是吃旁敲侧击的主儿,萧澈干脆单刀直入:“小夏,你和恪总应该确实是认识吧?”

    垂着眼安静玩手指的女孩停住:“…谁?”

    “恪总,陈不恪啊,圈里认识的大佬都这么喊他,”萧澈嘿嘿笑了,“你要是认识,那我们和他也算亲近了,喊一句恪总没啥。”

    一两秒后,她睫毛轻撩:“萧哥觉得我认识么。”

    “啊?”萧澈被反问懵了。

    “我签在您团队里三年多了,”却夏就不紧不慢地轻声说着,“您觉得,我像是认识陈不恪么。”

    萧澈再次噎住。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昨晚上半夜听见公司里前辈打电话来的时候,他的反应就是拍着大腿把这三个字吼出来的——

    却夏,他团队里一个默默无闻三年多的挂名艺人,和这个圈里站在所有人头顶那唯一的巅顶上的白毛顶流?

    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有半点关系?!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

    前天晚上剧组里有人看热闹,提前偷录,想拍的是俞洋泽欺压圈内不知名小艺人,万万没想到最后拍成了白毛顶流为救不知名小艺人当众发火——别人是救场,他是砸场——摄像头里到最后两人离开,宴会厅里都是安静得像群体石化了似的。

    镜头外面,不信邪地放了三遍的经纪人也是石化的。

    他怀疑自己造了三年的孽:放着一位认识圈内最顶级资源的艺人冷宫了整整三年还多,到最后合约都快到期了才看见了这块明珠蒙尘的香饽饽。

    然而对着此时平静反问的女孩,萧澈又有点自我怀疑了。

    “可是,那,如果你们不认识,”萧澈迷茫,“他为什么要给你解围?”

    却夏没表情:“白毛顶…陈顶流人美心善,大慈善家。”

    萧澈:“可,你们还一起走的?”

    却夏:“下楼顺路,我总不能从27层跳下去。”

    萧澈:“……”

    萧澈被自家艺人的冰冷态度冻得心凉,窝回椅子暗自表情纠结了好久,还是在车开到公司门口前,他不死心地探过来脖子。

    “你和陈不恪,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啊。”

    “?!”

    却夏不等经纪人激动,抬手摸起中间扶手箱上的剧本,漠然一提:“即将进同个剧组,他是男一,我是女四——虽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但也不能算完全没关系吧。”

    “……”

    萧澈彻底绝望,滑回了椅里。

    没了经纪人的骚扰,却夏耳边终于清静。

    她把《至死靡他》的剧本摊平在膝上,就安静地垂眼读起来。这个剧本她已经在闲暇无聊时看过很多遍——自然不会是她手里这本新的,而是陈不恪家里拿的那本。

    兴许是对着太熟悉的内容,却夏看了几分钟就有点走神。

    从公司和经纪人的反应,以及她的八卦雷达好友于梦苒那边的平静来看,前天晚上剧组宴会厅的事情,并没有闹到剧组以外的地方。

    猜也猜得到,如陈不恪所说,他的经纪人不是谁都能当。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静置这件事,白毛顶流和她之间保持应有的断层顶流和180线路人替演的陌生关系,不再发生任何公开接触,那剧组里的大家就也会慢慢淡忘掉这件事了。

    舆论流言上不会再有什么波折,公司也会认清楚“却夏还是那个透明替身演员”的事实,她的退休计划也能继续推进。

    一切基本可以放心。

    唯一的麻烦还是白毛顶流本人。

    女孩翻了一页,幽幽叹了声气。

    敏感关注这边动静的经纪人连忙坐直:“怎么了却夏,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

    “那你叹气是?”

    却夏随手一戳剧本,“女四号死得太惨了。”

    “啊?女四号死了吗?”

    “?”

    却夏以一种默然又感慨的眼神看向经纪人。

    团队艺人手里唯一一个称得上大热饼的剧本,而他甚至都没看到角色结局,也难怪萧澈手底下的艺人最高勉强算三线了。

    有这样的经纪人,何愁不凉?

    退休计划有了根本保障,却夏更安心了。

    她低回头去继续看手里的剧本。

    从却夏的女四号角色角度来看,《至死靡他》这个剧本十分简单。

    高富帅男主中学时期有位白月光初恋女友,学习好,清纯漂亮,拿的是纯欲小白花剧本,因为被父母阻拦而分离,白月光初恋去了国外。

    男主痛苦万分,难以走出,直到多年后遇到了一个与初恋相像的女孩,也就是女主,由此开始了一段替身爱情。

    意料之中他爱上了女主,而白月光初恋就在这个时候回国了。

    在随后的纠缠里,白月光初恋的真实面目曝光,男主发现她从最开始就是心机深沉又自私自利甚至脚踏两条船的坏女人,并对比感受到女主的珍贵和美好,在坏女人制造出来的一系列误会后,男主与女主进入爱情殿堂。

    剧本过半,这位白月光因绝症和恶事败露而自我了结。

    却夏饰演的正是这位伪装清纯善良,还勾引已经不爱她了的男主,插足两人美好感情的恶毒白月光。

    “这个角色不太好啊,”公司电梯的梯厢里,萧澈听完却夏的概括,拧着眉遗憾,“属于死了观众都要拍手叫好的,是不是太败路人缘了。”

    却夏仰脸,平静望着显示楼层:“原来我有路人缘么。”

    萧澈被噎住。

    他有心辩驳,可惜昨晚刚连夜翻过却夏出道后的履历——除了早期侧脸镜头都不露的龙套外,她也只作为替身演员上过戏,确实谈不上什么路人缘。

    “不要难过,”萧澈心疼地瞄了一眼身旁明明长得很漂亮、还一看就乖巧听话的小姑娘,“以后会有的。”

    却夏默然望了他一眼,善良地没开口。

    萧澈把这一眼理解为无声的委屈,顿时更加心软:“要不这样,等从这个剧组出来,你也就算有点实绩了,我拿着你的简历去看看其他项目,找个人设好点的角色……”

    “不用。”

    却夏立刻叫停。

    萧澈被拉了缰绳,茫然刹车:“怎么呢?”

    却夏停了一两秒,敷衍地抬起剧本:“先拍完这个,说不定火了,就不用自己找了。”

    萧澈闻言眼睛一亮:“有道理啊!”

    “……”

    背过身,不再管兴奋得描绘美好蓝图的经纪人,却夏漠然垂下眼尾。

    没资源没背景,就想凭一部现偶剧里戏份仅高于路人的女四号火?

    陈不恪是白猫成精都比这个概率大。

    “叮。”

    梯厢停下。

    梯门打开。

    门内,女孩无声撩起长睫。

    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一撮压在棒球帽下、被正午的阳光照成暖融融的灿金色一样的……

    白毛。

    却夏眼皮不安地一跳。

    这仿佛在预兆今天的这趟不宜出门。

    可惜再躲也晚了。

    却夏只能垂下眼,跟在激动得一连串喊着“陈先生”小跑出去的经纪人身后,安安静静下了电梯。

    好在那人冷淡慵懒的眼神只在她身上短暂地停了几秒,就转开了。

    却夏放心地跟着经纪人走近。

    那人站在半片光里,漫不经心地低着头,听旁边的张康盛说话。

    白色碎发不羁地从额前垂下,半藏起他眸子,像皎白的雪山遮过他眼底澈透的湖泊。

    眉心到鼻梁的线条优越而性感,眉尾弧度散漫半扬半褶,带几分对什么事都不以为意的漠然清冷,他戴着只黑色口罩,又没完全戴,就随意扯到鼻尖下,遮住了凌厉勾人的下颌。

    有萧澈的打扰,两人的交谈被迫中断。

    那人也懒懒起了眸。

    “恪总,张先生,我是萧澈,天乐传媒旗下艺人部的经纪人,很荣幸能有机会和两位共事啊,这是我的名片……”

    萧澈殷勤地弓着腰递过两张去。

    张康盛习惯性要把两张都拿进手里,反正他家祖宗也不会接。

    可先他一步。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腕轻抬,很随意就将旁边那张拿了过去。薄薄的名片在那人骨节长而劲瘦漂亮的指间翻转一圈,正面向上。

    陈不恪垂眸,打量两秒。

    “萧澈?”他嗓音压得低,没什么情绪,松散意态里又透着撩人的动听。

    “是,是是。”萧澈受宠若惊,紧紧盯着被陈不恪把玩在指节间的名片。

    然后他就看着,那张名片竖抬起,徐缓向上——

    最后定在他旁边。

    “你后面站着的是哪位,”陈不恪懒洋洋撩起眼,漆黑深里藏着一丝抑着的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却夏:“?”

    “……”

    萧澈更呆住,他茫然回头看向却夏,一时无法确定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还是脑子出错了。

    前天晚上,不就这位给他们却夏救的场吗?

    倒是张康盛先一步反应。

    “哎哟祖宗,你看你这脸盲又犯了,”张康盛尬着笑,“这不是前两天晚上,你在酒局上救下来的那个同剧组的小姑娘吗?叫却夏,对吧?”

    “…嗯。”

    却夏冷漠配合。

    “哦,却夏,”陈不恪低声又漫不经心地重复着,他翻过手里名片,像随口道,“挺漂亮的,像我初恋。以后可以多合作。”

    却夏:“…………?”

    张康盛:“?????”

    你他妈哪来的初恋?上辈子吗??

    其余三人里,唯有完全不明真相的萧澈兴奋得像个大马猴,要不是知道面前这位白毛顶流凛然不可侵犯,他差点蹦起来抱着对方亲一大口。

    感谢的话像黄河水一样滔滔不绝地倾泻下来。

    终于说到白毛皱眉。

    “打住,”陈不恪扬眉,“你们不进去么?”

    “哦哦哦对,谢谢恪总提醒,我们这就进!小夏,快快,走吧,别让康总他们等急了!”

    萧澈不敢丝毫忤逆来自白毛顶流的“善意”提醒,他兴奋地招呼过却夏,就头都不回地快步往前走。

    却夏缓了两秒,跟上。

    路过陈不恪的时候,她漠然仰脸,给了对方一个“劝你迷途知返莫要作死自误”的眼神。

    没成想白毛顶流有仇当场就报。

    “啪。”

    一声极轻的响,陈不恪攥住了却夏手腕,把女孩拉得停在身侧。

    却夏一木,回眸:“?”

    还没回过神的张康盛更是受了一惊,一边无声摆手、但不敢上手拉开,一边左右看长廊防止有人撞见。

    唯独陈不恪不在意,他低垂着长睫,另一只手随意勾下口罩。

    然后白毛顶流俯了俯身,大约离着斜前向的二十公分,他在女孩面前上方轻嗅了嗅。

    “?”

    却夏僵得绷住。

    “哦……”

    陈不恪懒垂了眼,似笑似谑:“醒酒了啊。”

    作者有话说:

    干!什!么!醒酒了你还有点遗憾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对我们小咸鱼夏下手了!!

    **

    25、春日

    在天乐传媒的地盘, 公然做出和他们旗下小艺人拉拉扯扯的举动——就算暂时似乎没人瞧见,张康盛也还是被自家祖宗的“胆大妄为”惊吓不轻。

    却夏还算淡定。

    准确说,是有点麻木。

    那人衣角或袖口蹭着一点浅淡的木质香。经过时并不闻, 到他方才低了身微微凑俯下来, 才不经意缠进她呼吸里。

    浅淡中透着一丝凉意,像雪后的松林, 幽远而沁人心脾。

    再配上那张脸……

    色令智昏。

    却夏回神, 侧开脸。

    她瞥的是长廊尽头——萧澈已经消失在拐角后, 显然完全没发现自家艺人丢了这件事。

    却夏稍安心, 从陈不恪那儿勾回手腕。

    “醒了, ”她声音压得轻淡:“一天没醒,就该120了。”

    “也断片了?”

    “…断了, ”却夏装傻,情绪空白地仰脸,“那天是你送我回去的?”

    陈不恪没说话。

    他就插袋靠着墙,半低着眸, 似笑非笑地睨她。

    却夏眼角微微绷紧,几秒后, 她还是略微心虚地将视线落向一旁:“谢谢你送我回去。”

    “一句谢谢,”陈不恪从墙前直身,那种懒懒散散的压迫感也借着身高拔起, “就完了?”

    “不然。”

    却夏抬手,摸口袋:“我折出车费给你?”

    陈不恪:“?”

    这两人你来我往不紧不慢地聊,旁边张康盛却早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了。

    瞅准话隙, 他连忙一闪身, 插到两人之间:“祖宗, 这可是在天乐传媒、别家的公司里, 那走廊头上还有监控呢。”

    陈不恪冷淡垂眼:“所以?”

    “要是被人看见,您就算自己不在乎,那——”张康盛嘴角抽抽,向身后的女孩方向示意,“也会摊上事的。”

    “……”

    陈不恪微皱了眉。

    不待这边再有交谈。

    长廊尽头,拐角后传来了某位马大哈经纪人疑惑的呼唤声:“小夏?却夏?”

    “没我事了?”

    却夏歪头,神情淡淡地对上陈不恪旁落下来的眼神。

    见女孩一副即将开溜的没心没肺的模样,陈不恪微微眯眼:“现在没了。”

    “哦,那我先走……”

    “等开机吧,”陈不恪侧过身,他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低头一揉灿白的发,“我们慢慢算。”

    “……”

    却夏转身的动作停了一瞬。

    然后她就像没听见最后这句,只敷衍地抬了下爪,摆了摆,算是告别过,自己走向拐角了。

    她身后。

    陈不恪仍是懒懒插兜站着,唯独白色碎发下的眸子一直望着女孩离开的方向。

    直到她背影消失在拐角后都没挪开。

    “恪总,”张康盛半玩笑地凑近些,“您最近对却夏是不是太上心了,外人看着简直有点像——”

    陈不恪等了片刻,没动静。

    他凉淡回眸:“像什么。”

    “……”

    在那双清透又洞彻得渊海似的眸子前,张康盛面上的笑僵了僵。

    到嘴边的“喜欢”被他咽回去,一秒切换成嬉笑语气:“有点像,意图不轨?”

    “确实意图不轨。”

    “?!”张康盛眼睛瞪得浑圆。

    陈不恪故意吊了他几秒,走出去几步,他才不紧不慢续上:“想骗她继续给我养猫,算轨么。”

    “…………?”

    剧本围读会的房间在整个楼层的最南侧。

    却夏是进去后,才发现秦芷薇今天竟然比她到得还早。

    以这位大小姐往日脾性,别说提前,不迟到半小时就已经是难得了。

    而今天,秦大小姐盛装端坐,一听见门响就立刻抬头望来。从看清楚却夏的那一秒起,她的目光立刻发生了从热切期盼到失望再到恼怒的双重变化。

    能叫秦芷薇热切的,自然只可能是某个白毛祸害。

    却夏想着,踏进门内。

    房间里来的人还不多。

    剧组工作人员把却夏领去位置上。桌旁的座次显然也和番位有关,秦芷薇坐在长桌近桌首的椅子里,旁边还空着两张,其中最正的主位显然是留给陈不恪的。

    与之相对,却夏排在靠末尾处,离秦芷薇还有三张椅子。

    前天晚宴的事情肯定传到秦芷薇耳朵里了,却夏巴不得离“火|药桶”远些,坐在末尾最好不过。

    但其他人显然不这样觉着。

    几乎是却夏刚落座,秦芷薇座位那边就传来声嗤笑。

    “死缠烂打抱上了大腿,有些人是不是就以为自己麻雀飞上枝头、要变金凤凰了?”

    “……”

    却夏刚拿上剧本要翻页的手指停下。

    女孩回眸,漠然望向声音来处——站在秦芷薇身边的,面带讥笑开口的人正是秦芷薇的生活助理。

    桌旁原本就挺安静,这句一出,后勤组放矿泉水的声音都不敢有了。

    “可惜啊,野鸡就是野鸡,”对方刻薄道,“就算靠死皮赖脸舔来的东西,能小人得志几天,等人家没兴趣厌烦了,她还不是得被打回野鸡的原形?”

    “好了徐徐,别说了。”秦芷薇冷声,“擅长勾人的才最手段了得,转头她再去不恪面前嚼舌根,吃亏的还是我们。”

    “芷薇姐你也想太多了,恪总就是一时心善被她缠上了,她能蹦跶几天?等进了同一个剧组,朝夕相处,恪总自然就看出来谁是珍珠玛瑙,谁是鱼目混珠了。”

    “……”

    场务人员们噤若寒蝉,神经紧绷,生怕这两边一不小心打起来。

    却夏倒是越听越放松。

    她单手撑着腮,眼皮没精打采地半垂,仍是没情绪的漂亮脸蛋莫名有种挑衅。

    助理余光瞟到,立刻来了火:“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我们说得哪不对吗?”

    却夏停了两秒,“啊,”她缓慢撩起眼睫,“是要我给你鼓鼓掌么。”

    生活助理憋红了脸:“你装什么无辜!就说今天的剧本围读,早就定下的名单根本没有你!难道不是你求陈不恪让你来的?”

    “……”却夏:“?”

    这要真是陈不恪。

    那他出车费没了。

    见却夏不开口,对方以为她心虚,面上浮起冷笑:“腆着脸求来有什么用,不还是只能坐那儿看着?人得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一个替演想登主演的桌儿,你现在看看,别人觉着你配吗?”

    却夏凝回眸子。

    她坦然而真诚、平静而敷衍的:“我不配。”女孩垂下托腮的手,顺势敲了敲桌,“要不,你来坐?”

    “!”

    秦芷薇助理差点把牙咬碎了。

    正在这死寂关头,会议室的门又开了。

    有人探身进来。

    黑帽压着一圈微微凌乱的白毛,那人半仰着下颌,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呵欠,长腿进门。

    路过桌尾的女孩时,他身影一晃,不紧不慢停下了,

    帽舌轻抬。

    “我坐哪儿。”陈不恪嗓音慵懒,磁性里透着冷淡。

    半屋子寂静。

    一两秒后,离着最近的工作人员骤然回神,慌忙抬手:“那、那边的位置就是您的,请您跟我来。”

    “哦,谢谢。”

    漆黑眸子像曳着一尾无形的线,浅浅从蔫着看剧本的女孩颈后勾过。

    陈不恪停了一停,才没事人一样,从她椅背后过去了。

    一室安静。

    某位白毛顶流宛如定海神针。打他往主位上一楔,尽管只是低着眼皮翻剧本,但秦芷薇和她助理就跟按了静音键似的,半个字言语也没再往却夏这边扎。其他演员或者工作人员进来,也是打过招呼就没再有大声说话的。

    却夏复盘剧本的效率都高了一倍。

    直到制片人成思文的陪同下,俞洋泽也进了房间。

    此时剧组里大半都已到齐,见两人进来,有演员抬头问了制片人好,却夏习惯性地跟着抬眼望去。

    然后就和白面胖子对上了视线。

    “!”

    俞洋泽见她那一秒,表情跟见了鬼似的,脸上肥肉都像颤了两颤:“却……”

    成思文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俞洋泽,把人往桌首带:“俞先生,来,我们是坐这边。”

    “啊,好。”俞洋泽刚跟了两步,一抬头。

    长桌最首,他的空位旁,真皮椅里黑帽一撩,露出双白毛下冷淡漆黑的眼。

    那人睨了他两秒,薄唇一挑,左手随意抬了半下。

    像个招呼。

    阎王爷的。

    “——!”

    俞洋泽原地刹车,冷汗下了额。

    成思文一愣,回头:“俞先生?”

    “我,我……我毕竟不是那个,演职人员,坐在那儿,多不、不合适,是吧?”俞洋泽僵硬扭头,挤笑。

    成思文四下一扫,了然:“那您看,您坐在哪比较合适?”

    俞洋泽急得额头见汗,视线乱飘,然后猛地一停——

    他望向桌尾那个唯一的已经低回头去看剧本的女孩,面露小心喜色:“我记得却夏小姐的角色戏份很重要啊,怎么能做那么靠下的位置,这样多不方便剧本围读?”

    成思文一噎。

    女四号,要说得上重要……

    “是啊,很重要,我怎么把这个忽视了,”成思文笑扭头,对身后工作人员,“快,给却夏调去俞先生原本的位置。”

    半分钟后。

    站在秦芷薇快要杀人的目光下,却夏表情空白地抬手,指了指面前那张空椅:“我坐这儿?”

    成制片人慈祥地笑:“是啊。”

    却夏忍着,没去看空椅旁的白毛顶流和他另旁的秦芷薇:“这边是男主演和女主演的位置,我坐这里,不合适吧?”

    “资方体谅演员,给你让的位置,你就不要推辞了嘛。来,快坐下吧!”

    “?”

    全屋焦点汇聚一身。

    更有诡异目光在她和靠椅坐着的陈不恪之间来回地飘。

    对着成制片人和蔼的笑,却夏麻了。

    …你没事吧?

    唯一的希望只剩一个。

    却夏抿唇,慢吞吞落眸,瞥向桌首主位里的陈不恪。

    毕竟是剧组里的话语权No.1。

    或许靠他——

    刷啦。

    白毛低着头,懒懒翻过一页剧本,眼皮没抬地换了个pose。

    那个间隙,却夏瞥见他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

    却夏:……不如靠狗。

    就这样,却夏顶着对面秦芷薇炙热的仇视目光,认命地坐到了陈不恪旁边的空椅上。

    剧本围读大约进行了两个小时。

    由导演和编剧带着过了一遍主要剧情,又分拣出几个单独的镜头,单独进行实例示范、台词跟读。

    等进行过这些,就到了剧本围读会的核心目的环节。

    “改剧本”。

    经纪人们都被喊进会议室来,坐在外围贴墙那圈,离着各自艺人近,也方便做最后的传达和商讨。

    张康盛心情轻松地进来,到了陈不恪身后,还没站稳,就在自家祖宗旁边位置上看见了个他觉得不该看见的。

    “却夏……”张康盛将险些脱口的惊异压回,“却小姐好。”

    却夏抬眸,朝他淡淡点头,又转回去了。

    张康盛按着惊跳的心,迅速溜到陈不恪另一侧,蹲下:“恪总,什么情况?”

    陈不恪翻着剧本,没抬头:“什么什么情况。”

    “却夏…咳,却小姐怎么会坐在你旁边?”

    “按角色?”

    “按角色就更不可能了,你是男主,秦小姐是女主,女二男二都不在,按戏份怎么也轮不到——”

    陈不恪手里剧本一合。

    碎发下长垂的睫终于撩起来,他朝身侧瞥去:“是按角色,不是按角色戏份。”

    张康盛:“啊?有区别吗?”

    白毛顶流手里的剧本朝右侧秦芷薇一划:“剧本女主。”

    “是啊。”

    陈不恪示意却夏:“我初恋。”

    张康盛:“?”

    陈不恪:“你说是初恋白月光更重要,还是某任现女友更重要?”

    张康盛茫茫然接:“初…恋?”

    “Asi es.”

    陈不恪捏了个响指,靠回椅里,敷衍地转回去了。

    (注:西班牙语,意赞同。)

    张康盛更加迷茫:“为什么感觉哪里不对。”

    却夏:“。”

    可惜张康盛没来得及从他家祖宗给他兜进去的坑里爬出来,导演编剧组那边已经宣布围读会继续了。

    争取权益或规避风险也是主演们来参加的主要目的,张康盛迅速抛开了无足轻重的纠结,他拿出平板,将公司团队提前开会预估评测过的诉求列表逐一提出。

    “……最后一项。”

    张康盛合上平板,喝了口水,才望向导演编剧那边,他和善地笑笑:“恪总个人原因,不便接吻戏。这部分可以交给专业的替身演员,服化道方面,我们团队都会予以高度配合。”

    导演组一众闻言,遗憾地对视了眼。

    而遗憾之余,又略有松了口气的意思,倒是没什么意外。

    陈不恪在圈内的断层流量和粉丝基数过大,甚至可以说严重超过一般剧组公关团队的负荷范围。

    他的荧屏首秀造成的圈内动静到现在都没平复,吻戏自然可以是引爆网络平台的天大噱头,但同样也可能是个能爆出连环的恶性场面的不定时|炸|弹。

    替身上确实是最保险的方案。

    编剧和导演交换过意见,点头:“当然,我们理解。那恪总的吻戏部分,就交给替身完成。”

    这边话声一落。

    回神的秦芷薇迫不及待,没等经纪人开口就立刻跟:“吻戏部分我也要替身。”

    “——”

    室内一静。

    经纪人责怪地眼神暗示秦芷薇,赔着笑向导演编剧缓和话口。

    桌首。

    始终半垂着头,漫不经心地翻看剧本的陈不恪一顿,翻页的手指徐缓停下。

    他清峻侧颜上颧骨微微绷紧,又松开了。

    一两秒后。

    陈不恪抬笔,在剧本空白处潦草写了行草字,然后剧本斜着一歪,像是无意地碰到左边女孩纤白的胳膊上。

    正走神的却夏被戳得一绷,眼尾轻提,余光瞥去。

    【她的吻戏,谁替】

    “?”

    却夏从面无表情缓蹙了眉心。

    这位白毛顶流是不是闲得哪疼,四周那么多人都可能看到,他搞小动作就为了问这种事?

    却夏把那人剧本往后微微一推,胳膊缩回去,当没看到。

    陈不恪:“?”

    却夏心安理得地垂着眼,翻去了下一页的剧本。

    第一行字还没看完。

    黑色字体跟着哗啦一声轻响,扭曲成了小蝌蚪。

    却夏定睛,看清插入视野的矿泉水瓶。

    顺着那支水瓶向上,是只冷白凌厉的手,淡蓝血管跟着指骨性感地绷起,直延伸蛰伏进黑色的袖口。

    白毛顶流的袖和手。

    却夏:“……”

    像怕她瞎,陈不恪这次单手拿水,瓶口还撩抬了下。

    瞬间。

    会议室内话声消止,众目睽睽。

    却夏眼角轻抽,忍住了接瓶楔他的冲动:“陈先生客气,我不渴,谢谢。”

    陈不恪:“我渴。”

    却夏:“?”

    指节屈抵着颧骨,陈不恪侧眸,声腔拖得懒洋洋的,“瓶盖太紧,拧不开。”

    却夏:“…………”

    却夏:“??????”

    作者有话说:

    却夏:天灵盖一块给你拧开好不好?

    蛐家第一个让老婆给自己开瓶盖的脆弱少男,白毛n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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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二合一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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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春日

    众目睽睽。

    却夏只能忍下了把矿泉水楔那头白毛上的冲动。

    在会议室安静又诡异的气氛里, 却夏抬手,慢吞吞把那瓶矿泉水接过来,拧开了, 递回去。

    从被她拿走水瓶后, 陈不恪就全程安静,一动不动地支着眼皮看她动作。

    像个等老师发东西的幼儿园生。

    只有在光下更灿白的碎发间, 那双微微熠着的黑眸昭示着这皮下不是什么善茬的真相。

    对上却夏不那么友善的眼神, 陈不恪忍着笑侧过来, 上身倾向她, 接住水瓶。

    却夏没能完全忍下情绪。

    于是交接的前一两秒, 矿泉水瓶在两人手间短暂地僵持了下。

    陈不恪微微挑眉,“?”

    却夏没情绪地垂眸, 声音轻飘飘地压着:“幼儿园大班毕业了吗,陈先生。”

    ——幼不幼稚。

    “…还没。”

    没想陈不恪起眸,答得坦荡自如,“谢谢却夏老师陪我毕业。”

    却夏:“?”

    在对某个白毛顶流的下限之深的新一轮震撼里, 却夏没能握住水瓶,被那人得逞地拎了回去。

    陈不恪忍着笑, 指节一抬瓶身,下颌轻仰,流畅利落的线条勾着喉结上下滚动。

    他喝着她开的水, 还神色淡淡地睨她。

    气氛忽然诡异而微妙。

    寂静里。

    终于有导演组的看不下去,干着嗓子咳了两声,“哎呀, 恪总也累了吧, 大家也都喝口水, 稍微休息会儿, 我们等下再继续。”

    “……”

    会议室里这才慢慢有了人声。

    陈不恪放下水瓶,在渐起的噪声里垂了眼,像随口说:“却夏老师,你好像忘了回答我的问题。”

    刚过来的张康盛一愣:“却夏老师?这是什么称呼?”他奇怪地看向却夏,“而且要回答什么问题?”

    却夏支了支眼。

    陈不恪手里写着那行墨字的剧本已经抬起一半了:“就是——”

    “啪。”

    他手里的剧本被却夏一把摁回了桌面上。

    陈不恪一点都不意外,眸子懒洋洋勾落回来,黑漆漆的,勾着似笑而非的逗弄。

    却夏轻咬牙,松开:“不是我。”

    眼神凶得仿佛要把他一根根骨头敲出来嚼了。

    ——她的吻戏,谁替?

    ——不是我。

    在面前女孩高压注视下,陈不恪不但不恼不退,反而低眸笑了。

    “知道了。”

    他双手一抬,作投降状,哑声愉悦地笑着靠回椅里。

    “好,不惹你了。”

    张康盛:“?”

    却夏:“………………”

    说不清楚。

    像是有人在她心口浇了一把滚烫的油,那点火舌更肆虐地舔上来,灼得人心烦意乱。

    看白毛那张足够统一路人审美的侧颜也烦。

    …更烦。

    却夏暴躁但没表情地低回头去,翻剧本。

    中场休息大概有半小时。

    艺人们都在和各自的经纪人聊着什么,导演组那边也忙,唯独却夏一个闲人,带她来的萧澈不知去向。

    她乐得清静。

    只是别的艺人都有经纪人或者助理照顾,导演组也有工作人员负责,唯独她这边算是盲区。

    房间里空调开得足,把空气蒸得干燥。

    却夏察觉口渴而抬头时,左右看看,也没找到一个能问水的工作人员。

    却夏拖开了椅子,无声起身。

    刚要从桌前绕出去,她眼皮底下,靠在主位椅里的白毛顶流忽然从困得昏昏欲睡的状态里撩了眼,“水。”

    “啊?噢。”

    聊到中间被打断,张康盛从旁边助理那儿接过水瓶,递给陈不恪的工夫他愣了下,看向桌上,“恪总,你这瓶还没——”

    喝完。

    “咔哒。”

    瓶盖被陈不恪随手拧开了,然后腕骨勾着向上一撩,他眼都没抬地把水递到了却夏面前。

    却夏停住。

    他那边全程行云流水,她连第二步都没来得及迈出去——就好像陈不恪一直注意着这边。

    这算是。

    白毛顶流的特异功能?

    却夏胡乱走着神,没接。

    陈不恪依然是没抬头,凌厉微屈的指骨下,剧本翻过去一页:“还你的。”

    “…哦,”却夏接过,坐回去,抿了口水,“谢谢。”

    陈不恪眼皮跳了下。

    他抬手,手肘抵着扶手,按捺地轻挲过右眼睑,但还是没能压下,那句坏心眼的逗弄就情不自禁脱口了。

    “客气什么,”白毛顶流低撩着笑,“就当是幼儿园大班生孝敬却夏老师的。”

    却夏:“………………”

    却夏:“?”

    咔嚓。

    水瓶被女孩纤细的手指缓缓捏瘪。

    张康盛站在旁边目睹全程,流出了惊恐的眼神。他背在暗处悄悄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扯了扯陈不恪的衣角。

    白毛顶流懒懒撩眼:“?”

    顺着张康盛惊恐的目光示意,陈不恪侧眸,对上却夏手里的瓶子。

    他一顿,长眸被更深的笑意压弯。

    “别生气,我说笑的,”白毛像只慵懒的大猫那样笑着眯眼,“原谅我吧却夏老师。”

    张康盛:“…………”

    你说你总惹她干嘛!!

    却夏表情空白地把水瓶放了回去。同时把心底小本子上刚给白毛记的功过相抵划掉,又凶巴巴划了一笔。

    ——迟早有天收拾他。

    ·

    剧本围读会结束一周后,《至死靡他》就要正式开机了。

    却夏入圈五年,除了初期什么武替平模龙套都接的那一年多时间里,她跑遍全国找赚钱的通告,在签进天乐传媒后,她就几乎没离开过H市了。

    这更是第一次遇上出省的剧组拍摄。

    时间通知得依然有点匆忙。

    演职人员的差旅费是剧组报销,封快递寄来,航班的起飞时间定在周五下午。

    却夏拿到机票时已经周四了,她给honey安排好了让休假中的于梦苒过来照顾的事情,就连夜打包好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

    第二天早上,却夏起早,拎上行李箱出门。

    目的地却不是H市国际机场,而是H市郊区一处环境不错的小型精神病疗养院。

    “小夏?”

    前台的护士见到拖着行李箱进来的女孩,不由一愣,下意识看了眼日历:“这才月中,你怎么提前过来了?”

    “最近接了一档新剧,需要去省外拍戏,月末可能没时间。”却夏将行李箱靠上台旁,情绪淡淡问,“她最近怎么样。”

    “阿姨还挺好的,除了大前天闹了点脾气,没什么状况。那你赶紧过去吧,我给那边护工通知一下,这会儿应该在室外活动呢。”

    “麻烦媛姐了。”

    “哎,客气什么。”

    “……”

    等女孩背影走出通后院的厅门。

    前台一个看电脑的男护工从女孩纤细笔直的脚踝上挪回眼:“媛姐,这小姑娘是谁?长得好漂亮啊。”

    “少打主意,这可不是你惦记得了的。”

    “我哪能啊?虽然是好看,但听你们那意思她妈住咱们院吧?”男护工说,“这可照顾不起。”

    “啧啧,你看你那德行,人家就算爸妈都住这儿,配你也可惜了!”

    “啊?都住这儿?这得多惨啊?”男护工惊问。

    “她爸不住这儿。不过要我说,还不如住这儿呢。”

    “哈?”

    女护士显然不想多说,扛不住新来的这男护工能纠缠,被他磨得没法,媛姐只好开口。

    “这小姑娘命苦得很。她家里条件原本听说很不错,父亲是个做生意的,结果赶上她成年那年,公司破产清算,她爸卷着变现的钱跟小三跑去国外了,就把她娘俩和一屁股债全扔这儿了。”

    “卧槽,”男护工听惊了,“这也叫爸?”

    “谁说不是呢。”女护士长叹了口气,“这女孩妈妈一直做家庭主妇,对老公外面那些事情一无所知不说,还是个经不住事儿的。”

    男护工犹豫了下,指脑袋:“吓疯了?”

    女护士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白他一眼:“要只那样还好。当时她家负债太多,债主上门闹事,她妈妈想不开,吃药了。”

    “——!”男护工懵了几秒,“那人是救回来,但疯了?”

    “是啊,没要命,但伤了脑子,医药费什么的雪上加霜,”媛姐说着失神,手里拿的笔都顿了下,“…唉,可怜这小姑娘,那年她才刚成年呢。”

    “那,那后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大学录取通知下来了,人学校带奖学金来的,她都没去,那可是T大啊……我孩子要能考上去,疯一家我都乐意。”

    男护工也急了:“卧槽,T大,不是有奖学金吗?为什么不去啊?”

    “学费生活费学校有法子,那家里还剩一两百万的债呢?学校的奖学金能给她填多少?”护士瞪他,“更何况,你以为首都的精神病院和咱这儿一个价啊?她是能把她妈妈扔了不管吗?”

    “……”

    男护士皱着眉,又无可辩驳,只好转话:“那按您意思,她家里现在是转圜过来了?什么职业啊这么能赚?”

    “好像是进了娱乐圈,拍戏做模特什么的吧。她外貌条件好,又聪明懂事,还听话,对什么都学得快,自然比别人赚得多。”

    “那也太厉害了,才几年啊,一两百万都还完了,”男护工嘀咕,“不会是做什么不太好的吧?”

    “放屁!”媛姐一听就来说了,拿起手里的东西就追着打过去,“人家小姑娘拼着呢,你以为像你!整天好吃懒做的!还敢给我说瞎话,我非抽你不行!”

    “哎哎媛姐——我开玩笑的啊……”

    疗养院过道,长窗外。

    晨起的太阳打着呵欠升空,嵌到正中,将四季青的叶子照得煊亮。午光踩着秃了脑袋的树枝,跳进二楼的病房里。

    却夏坐在窗边。

    她望了会儿太阳,又转进来,望了会儿病床上吃午饭的女人。

    一个炽亮,一个黯淡。

    同样的是她们都沉默而遥远,永远不会理她。但只是看着,就会让她觉得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牵挂的,还有一丝温度能攥在掌心。

    所以却夏早就想好了。

    等平平淡淡地度过这最后不到一年的艺人合约,她就拿着手里最后这一年多攒下的积蓄,参加社会高考。

    T大她很喜欢的,只是离她的世界有些远,走过去的路太长。

    她很累了,不想走那么远,只要在H市就好了,读完四年大学,就找份工作,继续陪着面前这颗从她出生就照耀着她的、已经黯淡了的太阳。

    这样对她来说就够了。

    除此之外的那些,她不要,也不会去想。

    “唔唔,唔唔,唔唔……”

    却夏蓦地回神,抬眸望向病床。

    女人停下了吃饭,看向她这里,含糊不明地嘟囔着什么。

    院里的护工见她要过来,笑着示意了下:“病人是在学您手机的震动呢。”

    “…啊,”却夏低头,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抱歉。”

    她朝护工点头,转身接起电话。

    动作稍快了些,于是等大脑将视网膜接收到的文字信息翻译成“白毛顶流”四个字的时候,通话已经接通了。

    却夏慢半拍地迟疑了。

    这个时间?

    是她看错了还是…?

    “Hola。”

    对面一声散漫低哑,声临其境得如人亲至,打消了却夏的最后一丝怀疑。

    女孩默然几秒。

    这个时候接到陈不恪的电话,让她莫名心乱。

    却夏分辨不清原因,就微微蹙了眉:“你怎么总蹦出西班牙语,你母语吗?”

    对面意外:“你怎么知道是西语。”

    “…听过。”

    “唔,学神啊。”

    却夏:“……”

    好,更不爽了。

    没等却夏情绪转为实质表达,对面那人像隔着电话都听破她情绪,他低低一哂,放轻了语气:“算是母语之一。我外婆是西班牙人,母亲二分之一混血,到我这儿四分之一。”

    却夏一愣,这个答案她完全没想到。

    于是话脱口:“难怪卷毛。”

    “难怪,”陈不恪轻挑眉,“卷毛?”

    却夏:“……”

    却夏:“一点点,微卷。”

    陈不恪凉飕飕地笑:“不是断片了么,看来车里‘撸猫’的手感还记得很清晰?”

    却夏:“…………”

    趁话题跳崖前,却夏及时刹车,转向正题:“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哦,有,”陈不恪漫不经心道,“剧组知道你没带经纪人和助理,交待我接你一起去机场。同一趟航班。”

    却夏顿了下,眼尾拎起:“我们、一起?”

    “嗯,有问题?”

    “…没有,但没必要。”

    “剧组的意思,不然你打电话给导演组抗议?”

    “……”却夏无声一叹,“你们在哪儿,我过去。”

    “你在家么。”

    却夏看了眼窗外的疗养院后院,“不在。在郊区,有点远,还是我过去找你们。”

    “不用,地址发给我,车直接过去快些。”

    “……”

    另一边。

    见陈不恪放下手机,旁座里的张康盛才收起自己惊叹的神情:“恪总,我第一次知道您这么扯谎不打草稿的啊。”

    “嗯?”

    陈不恪懒撩回眸。

    “‘剧组交待’?”张康盛感慨,“剧组知道自己这么狗胆包天的吗,都敢给您交待工作了?”

    陈不恪淡定勾回:“我不算剧组的人么。”

    “?”

    “我说的,怎么不能算剧组交待?”

    张康盛:“…………”

    诡辩这方面,他们恪总称第二,圈里谁敢称第一?

    车里无语的间隙,陈不恪手机屏幕一亮,一条新信息发进来。

    陈不恪低一垂眼,薄唇带笑地扫过。

    等那行字第二遍确定完,他灿白碎发下,那张清峻侧颜间已是半分笑绪不存。

    抵着屏,修长指节低低叩了下。

    没听见动静,张康盛疑惑地探头过来:“去哪儿接她?不会是什么公众场合吧?那提前说好啊恪总,您可不能下车——”

    话没说完。

    手机蓦地一合,被冷白指背扣回掌心下。

    “?”

    张康盛懵逼抬头。

    陈不恪侧向窗外,语气淡淡:“不用这边去了,我找人接。”

    张康盛:“??”

    “大概涉及个人隐私,”陈不恪凌眉微紧,停了一两秒,他转回来,冷淡睨向若有所思的张康盛,“别打听。”

    张康盛笑:“哎,瞧您说的,我是那种八卦的——”

    那双黢黑如墨的眸子不为所动,声平音深:“一个字,都不行。”

    “……”

    张康盛敛去笑容,无奈点头:“明白了,您放心。”

    陈不恪眼神微松,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安静须臾。

    “不恪?”电话里漏出一点中年男声,意外而沉稳。

    “劳叔,麻烦您安排,帮我接送一位朋友。”陈不恪低垂着漆黑长睫,睫隙间,那双半掩的眸子结着霜似的凉淡。

    “你都开口了,怎么谈得上麻烦?”对方无奈,“把信息和要求给我吧,我立刻安排。”

    “信息我发您,要求,”陈不恪起眸,“没什么,嘴严些就够了。”

    “我明白。放心吧,大先生那边不会知道的。”

    “多谢劳叔,算我欠您的人情。”

    对面似乎噎了下,苦笑:“行,你就这么折我的寿吧。”

    “……”

    半小时后。

    却夏握着她小黄鸡行李箱的提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

    就算她对车不感冒,但混迹在圈内,极其知名的一些logo她还是被动了解过的。

    比如眼前这辆。

    梅赛德斯-迈巴赫。

    更别说车门外还站着一位西装笔挺戴白手套的司机先生,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尊贵儒雅18世纪欧派绅士风的高不可攀的气息。

    不只是却夏停了。

    她旁边送她出来的媛姐也蒙了,好几秒才回头:“小,小夏,这车是来接你的吗?”

    却夏回神,表情空白地扭头:“不是,不认识,我打车——”

    “您就是却夏小姐吧?”

    “……”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司机先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两人面前一米外,话间还微微行了个躬身礼:“我来接您去机场。”

    却夏:“…你认错了,我不是。”

    对方微露惊讶,随即温和一笑:“先生说您可能会否认,提前给我发过照片,请问需要我拿给您确认吗?”

    却夏:“………………”

    这都能预知,陈不恪是什么变态吗?

    事已至此,却夏只能无奈地跟过去。

    在她拒绝之前,对方就温柔而无法抗拒地接走了她的小黄鸡行李箱,并淡然自若地放进车里,成功让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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