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这是什么？超人？”

    “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我以为他是你朋友？”

    “不是你的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 杰森确信他听见了□□成员的说话声。

    “好了，”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现在可不是交朋友的好时候。”

    阿尔忒弥斯同样听见了逼近的脚步，亚马逊战士单手提起战斧。

    “好巧, 我也这么觉得。”

    杰森曾经学过许多格斗技巧, 但其中显然不包括如何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 抗住一个亚马逊战士的攻击。

    几招下来, 他已经被阿尔忒弥斯逼到墙角。

    “喂！！你认真的？别说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阿尔忒弥斯嗤笑一声。

    “小男孩儿。”

    好在打手们的火力将他从窘况中解救出来，杰森捂着痉挛的腹部靠墙喘息，争取在新的戏份到来前恢复体力。

    阿尔忒弥斯看上去并不愿将超人克隆体交给这个臭名昭著的□□老大，她正努力击退□□成员试图抢走这件人型兵器——即使这件事和她一开始的目的并不相关。

    看来她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好人。

    一场冷兵器对□□的混战, 杰森开始操心这个亚马逊人究竟能否顺利躲开追击

    他警惕地观察着火力分布, 计算着应当从哪个方向掩护这个耿直的女战士在热武器的围攻下撤退, 但紧接着。

    像是流星坠入人间。

    杰森确信自己听见了那个倒霉的踏脚板发出惨叫。

    格洛瑞亚提着香槟色的绸缎长裙, 踩着那个男人的肩膀轻轻巧巧跳了下来。

    她明显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杰森，摩西分海般向他走来。

    杰森完全能猜到这些□□成员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们的眼神恐惧而钦佩，仿佛他正面不改色地迎接着一头健壮的霸王龙。

    事实证明，双面人这种活可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干的——因为你将永远处于向人解释“我是谁”以及“我应该是谁”的窘境。

    杰森的人生中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期待能将一切倒带重来。

    “这就是你说的‘为哥谭做点什么’？”格洛瑞亚自然地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上去挺热闹。”

    “不不不, ”杰森艰难解释，“黑面具目前是我老板。”

    他在格洛瑞亚惊诧的眼神中咳嗽一声：“你知道, 我们在哥谭做事有些异于常人。”

    杰森并不想知道格洛瑞亚一瞬间脑补了什么小剧场。

    “我很抱歉, Jay, ”她甚至温柔地摸了摸男孩的侧脸, “我应该照顾好你的, 你很缺钱吗？”

    他在小公主怜爱的目光中坐立难安。

    而黑面具的帮派打手们显然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们默契地对视一眼，追逐着亚马逊人越跑越远——看上去不像是追击，更像是找借口逃命。

    “你永远能给我惊喜，大红，”黑面具跳下飞机，“好久不见，格洛瑞亚。”

    格洛瑞亚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这句招呼。

    她在阿卡姆时见过几次这个□□头子，但他们的势力范围并不重叠，因此谈不上亲厚。

    女孩望着另一边的追逐战。

    “你需要抓住那个吗？”

    黑面具笑了：“如果你愿意的话。”

    杰森压根没来得及阻止，格洛瑞亚打了个响指，几乎瞬时间，阿尔忒弥斯穿过暗影黑洞坠落在他们面前。

    “那么先用个餐？”小魔鬼理所当然提出要求，“这是宵夜时间。”

    好的，现在的情况是，杰森不仅没放走阿尔忒弥斯，反而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晚餐修罗场。

    格洛瑞亚显然和这群□□大佬极为熟悉，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叮叮当当敲着布丁杯，神态自然得像是去邻居家串门。

    而黑面具活像个嘘寒问暖的亲厚大叔。

    “你们看上去很熟悉？”黑面具晃动酒杯，“我是说，毕竟大红是我选中的继承人。”

    “当然，毕竟他总是这么讨人喜欢，”格洛瑞亚冲杰森眨眨眼，“下岗再就业，嗯哼？”

    杰森在这句意有所指的调侃中紧张地看向小公主，所幸她看起来并不打算在今天给他制造点毛茸茸的小麻烦。

    “说来真让人遗憾，我竟然只能以大红这种代号称呼我最好的帮手，”黑面具感叹，“我甚至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

    杰森耸耸肩：“抱歉，你得知道，我是个比较容易害羞的人。”

    餐桌话题很快走向哥谭的□□势力分布。

    “小丑又一次进了阿卡姆？”格洛瑞亚笑了一声，“噢，我想企鹅人会很欣慰。”

    黑面具摊摊手。

    “毫无诚意的追求者总该受到些教训，我们的女士值得更好的对待。”

    “不错的理想......哥谭需要更多的正经生意人，我真心希望这座城市能够恢复秩序。”

    “敬秩序。”

    两个混乱阵营在这儿正儿八经地举杯敬秩序——老天，世上还有更荒谬的事吗？

    杰森晃了晃脑袋，也许今天真的累了，他竟然听见了小丑的笑声。

    晚餐后，格洛瑞亚直截了当地提出她想要看看那个超人克隆体。

    “我一直挺喜欢超人的，”她解释，“如果效果不错，或许我也能找谁帮我做一个，谁知道呢？”

    黑面具在格洛瑞亚面前展现了出奇的耐心。

    “你当然可以，亲爱的，”他示意女孩跟上，“我很荣幸向你介绍这个伟大的项目。”

    他们最终到达一间极为宽阔的地下实验室。

    正中央的巨型球形培养仓中，人间之神的复制品正闭目沉眠，数不清的研究员正抱着记录在底下小声讨论。

    格洛瑞亚出神地注视着那个培养仓。

    而杰森已经被这样规模庞大的地下实验室震惊：“我没有别的意思，哥们，我是说，这真的挺费钱的吧？”

    “最值得的投资永远是技术与人才，”黑面具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成果，“如果不是他们，我恐怕也很难从卢瑟手中搞到这样一个伟大的创造。”

    格洛瑞亚收回目光。

    “卢瑟在做基因研究？”

    “令人吃惊，不是吗？毕竟他耗费了巨大的心力，仅仅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左手不知道右手在做些什么，”黑面具笑了一声，“感谢超人，没有卢瑟的莱克斯集团要容易处理多了。”

    格洛瑞亚微微皱眉，看上去有点懊恼。

    “我想你将他抢走不是只为了放在鱼缸里做装饰品？”她转移话题。

    “当然不是。”

    黑面具拍拍手，得到信号的研究员很快完成那套繁琐的操作，培养仓中的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但意外发生了。

    超人克隆体在空气中痛苦地挣扎着，仿佛他即将被氧气溺亡。他的肺部正接收着世上的第一口氧气，却像是破风箱一般狼狈残喘。

    黑面具大发脾气，研究员们奔走交流试图找出数据异常。

    一片嘈杂混乱中，格洛瑞亚注视着那个实验体挣扎咆哮，她的眼神惊叹而着迷，像是看天神陨落，又像是看苦难诞生。

    又一声咆哮，不堪重负的培养仓在锤击下碎裂。

    超人克隆体紧握双拳，砸落人间。

    “世上没有人愿意死而复生，”格洛瑞亚垂眸注视着那个膨胀变形的大个子，“但在永恒宁静之前，我们总得活下去。”

    她打断自己的喃喃低语，摇头笑了笑。

    杰森正试图将超人克隆体从地上扶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将这个痛苦挣扎的灵魂抱进怀里——就好像有谁曾对他这么做似的。

    “你会活下来，”他安慰地搂紧大个子的肩膀，“你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格洛瑞亚骄傲得像是自家小朋友第一次学会和同伴分享玩具。

    “你看，他真是可爱极了！”

    黑面具低沉地笑了。

    “是的，他是个好孩子。”

    ——————

    “一个疯子，一个傻子，我竟然不知道到底和谁相处会显得你更可怜一些，红脑袋。”

    阿尔忒弥斯靠在监狱的玻璃围墙上，她对面的正是关押超人克隆体的监牢。

    黑面具似乎想让克隆体成为另一个超人，这些天一直没日没夜地给他灌输超人的信息。

    墙上贴满超人海报，屏幕播放超人新闻……格洛瑞亚简直要怀疑黑面具对超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这是多么明显的狗血替身梗啊！！

    就算是超人粉丝，天天淹没在超人的海洋里也该审美疲劳看吐了。格洛瑞亚仗着自己拥有暗影穿梭能力，每天都来这儿晃荡几圈。

    杰森靠在玻璃幕墙上注视着小公主哄克隆体玩——她看上去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家伙。

    就像是猫猫跑走之后又捡到了条流浪狗，小女孩对玩具的热情总是一阵一阵的不是吗？他努力说服自己忽略心底那点诡异的不满。

    “格洛瑞亚是个好姑娘，我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可怜。”杰森反驳。

    阿尔忒弥斯受不了地耸耸肩。

    “我知道你们这群小男孩，祝你瞎得愉快。”

    格洛瑞亚正施展浑身解数逗这个大个子说句话。

    “你这么喜欢超人吗？你为什么不和我聊聊天呢？”她试图挡住那块不间断播放超人新闻的屏幕，“大个子？超人二号？超人狂热粉丝？”

    “不是超人。”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

    “你说什么？”小公主来劲了，“再多说点？”

    “不是超人，”超人克隆体缓慢发音，他的咬字有些含糊不清，“窝不是超人。”

    “一个怪物罢了。”阿尔忒弥斯嗤笑。

    她的视线在大个子身上打了个转，与人间之神的俊美不同，这个克隆体在释放过程中似乎产生了什么异变，他更健壮，也更笨拙。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格洛瑞亚不爽极了，“他还是个小宝宝呢！！”

    阿尔忒弥斯耸耸肩转过身。

    “窝不是……”大个子努力发音，“窝不是怪物！”

    格洛瑞亚安慰地拍拍他。

    “那你是什么？你总得给自己想个名字，”小公主显然很有经验，“这样他们就不会随便给你取外号啦。”

    “窝不是超人，窝也不是怪物！！”大个子再一次重复，他努力使用自己贫乏的词汇量拼凑句子，“窝是——窝是比扎罗！”

    交换姓名是友谊的开始。

    复杂的人名发音对比扎罗来说太过困难，他简单粗暴地为他们决定好称呼。

    杰森，由于他那个红脑袋，比扎罗喊他“男的红”。相应的，同样有着红色装束的阿尔忒弥斯被称呼为“女的红”。

    杰森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比扎罗本来想喊格洛瑞亚“女的黑”或者“女的金”。

    但比扎罗机敏的趋利避害本能使他放弃了这个叫法，小公主甚感欣慰，并放下了手中攥着的黑暗火焰。

    格洛瑞亚决定给比扎罗买点玩具。

    “小宝宝总是需要点玩具的，”她理直气壮，“没听过吗？只工作不玩耍，天才也会变傻蛋。”

    黑面具对格洛瑞亚的宽容程度简直要让杰森怀疑他是不是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寻找什么“家庭爱”。

    他甚至默许格洛瑞亚每天钻进比扎罗的牢房，拿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幼儿识字简报，一次又一次地打断战斗教学。

    但这个亲手杀死自己父母的□□老大的“家庭爱”……

    杰森抖了抖肩膀，决定不去想这种可怕的可能。

    “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商店老板很快注意到这对年轻人，她抱着个大熊凑过来。

    “是给女朋友买毛绒玩具吗？这个销量很好哦。”

    “不是……”

    “不是女朋友，”格洛瑞亚抢在杰森前否认了老板的猜测，“是我要买玩具。”

    她打量了一圈货架。

    “有没有什么给小男孩的礼物？一两岁那么大。”

    商店老板很快将格洛瑞亚迎进店内，热情介绍每一种玩具的质感和卖点。

    平时暴躁又懒惰的小公主此时仿佛突生了无限耐心，一边听着介绍一边比对材质，恨不得把所有有害因素问个清楚。

    她似乎已经把比扎罗划拉进自己的玩具箱了。

    毕竟格洛瑞亚就是这样，她才不管这个玩具到底是谁的，只要她喜欢，谁的她都能抢回来。

    ——他当初不也就是这么着，被这个小混蛋强行从蝙蝠巢里偷出来的吗？

    如果在往日，杰森必然要为自己浓烈的酸味大吃一惊。

    但格洛瑞亚已经持续这种状态好些天了，杰森被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妒火灼烧得辗转难安。

    每一天——几乎每一天，格洛瑞亚一醒来就往比扎罗的牢房跑。

    要么是教他看书识字，要么是不厌其烦地纠正他的蹩脚发音。杰森去过几次，有一次甚至撞见格洛瑞亚拿暗影捏小动物哄他开心。

    口口声声说“最喜欢杰森”——杰森记得清清楚楚，小公主只拿暗影揍过他！

    阿尔忒弥斯几乎是同情地看着他了。

    “我知道你有些难以接受，红脑袋，但躲在我这儿生闷气并不会让你变英俊。”

    难道他会没有比扎罗英俊？？？

    格洛瑞亚很快结完账出来，她手里抱着个调整过的玩偶——虽然仍然是超人配色，但看起来完全不像超人，更接近缩小版的比扎罗。

    “你有些心不在焉，Jay，”小公主观察着他的神情，“发生了什么吗？”

    “你……”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失去热情？

    杰森咬住舌尖憋回这句蠢话。

    “我身上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他问，“你们在瞒着我些什么？”

    格洛瑞亚惊诧地看着他。

    “你变聪明了，Jay。”

    在杰森发火前，小公主伸手探进他的衣领。

    女孩的指尖冰凉，杰森在触碰中不自觉地战栗。

    她握住那块红宝石吊坠。

    “这是一个太宽泛的问题，Jay，而过去并不是什么可爱的话题。”

    “你有一天会知道的，如果你不把它摘下来。”

    她抽回手拍拍杰森的侧脸，敷衍地像是哄一只即将送进寄养店的猫猫。

    “走吧？晚餐前我得把礼物送出去。”

    她看上去是真的很专注于最新的这只小宠物了，甚至连杰森没跟上去都不太在意。

    噢陶德，他对自己说，停下你那没出息的沮丧，难道自由不是你想要的东西吗？

    好不容易从两个控制狂的手里逃脱，你现在应该去喝一杯庆祝新生活的到来！

    但是——

    晚餐时间，格洛瑞亚再一次提到了比扎罗。

    “说真的，你就这么一直把他放在监狱里？”格洛瑞亚切着小羊排，“我是说，你想要使用他，总要建立点……情感沟通？”

    黑面具放下餐刀。

    “你说的很有道理，小格，但我并不需要这个，”他拉上面具的拉链，“不过我很喜欢这个氛围——你知道，晚餐时讨论一天发生的事，和我们从中得到了些什么，让我想起父母还在等时候。”

    杰森并不想听这个弑父杀母的疯子讲“家庭温暖故事”。

    “你一直在讲计划和理想，抱歉，我想了解一下你的理想到底是什么？”

    黑面具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我以为你早就了解了，大红。”

    “我要建立一座新的城市，一座安全的，美好的城市。”

    “那听起来不太像哥谭。”

    黑面具摊摊手。

    “想想看，如果有一天，哥谭没有小丑，没有疯帽匠，下水道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没有哪座体面的城市，下水道里会有鳄鱼或者耗子。”

    “所有值得的人都将在这座美好的城市里拥有他们应有的生活。”

    杰森为这意有所指的句子停顿片刻。

    “你如何确认他们‘值得’或者‘不值得’？”

    “那是另一个问题。”

    “但你明知道，小丑或疯帽匠并不会心甘情愿地离开这座城市。”

    黑面具晃了晃脑袋。

    “他们不需要【离开】，”他说，“他们只需要【消失】。”

    那是极快的一刹那。

    格洛瑞亚猛地撞开杰森，他们谁都没反应过来黑面具在何时开了枪。

    暗紫针剂在击中的瞬间完成注射，格洛瑞亚皱眉捂住脖颈。随着浓郁的紫色漫上瞳仁，她摇晃着跪坐在地。

    “你做了什么？！”

    “我真应该感谢你，杰森，”黑面具大笑，“你是我有史以来用过最好的帮手。”

    作者有话说：

    We do things a little differently in Gotham——某个老梗。

    剩下的字数在写了嗷嗷嗷！

    翻车是肯定要翻车的，但是谁翻车就不一定了【笑】。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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