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SILVERY MIRROR47

    阿瓦达墓园并不是这里的名字。

    东区这片无人问津的墓场，鄙陋廉价得也不配有任何一个叫得上名的记号。当地人口中的「那个鬼地方」已经是它所拥有的全部内涵了。

    这并非没有缘由。

    比如那一个个只微微隆起像是埋着死人的土堆，稍好点的或是竖着块不起眼的矮小墓碑标记墓主人的身份。别说那些正规墓地定期清扫管理什么的，可怜见地连个来看望的亲属都一年难有几趟。没人对‘鬼地方’有兴趣，就像黑夜里的哥谭，沉沦在富人们的看不见死角——

    它是贫穷的归宿，挣扎无望的魂灵沉眠之所。

    要说原本的蝙蝠侠，也看不见这里。他的身份和责任，让他总看得更‘远’一些，更‘大’一些。

    但蝙蝠侠总归是知道的。罪恶，偏爱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萌芽。谨慎和耐心，是捕捉线索的钥匙。于是他耗费心血,还是在古老的拓本里得到了答案。

    ……

    具体来说，阿瓦达墓园是一个仪式用语。

    它代表着被邪.教分子称之为圣物的降临之地。只要满足这个条件，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是‘阿瓦达墓园’。

    「神的来由无人可知，祂是智慧象征，祂的墓园是孕育万物之摇篮，是神圣之温床，是明灯照耀之圣所。是命运，是轨道，是无数岁月沉淀之救赎……」

    提姆看到这段译本内容时嗤笑不止的模样仍留于蝙蝠侠的脑海，而直视眼前这片荒芜凄凉的坟场，也与‘明灯照耀之圣所’相去甚远。合理的怀疑也让他曾反思自己是否浪费时间在了信仰疯子不知所谓的狂想里……

    但注视着和杰森亲密无间的死狩，这一刻蝙蝠侠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仪式结果的‘圣物’，就在他的眼前。

    加上布鲁斯·韦恩的那次，洛伊丝其实也没见过蝙蝠侠几次。

    可能是对方经过夜翼提醒后为避免掉马而有意图地避开，也有可能是自己间歇性睡眠症加低调行事的风格。总之两人自始至终都没交过手，但她知道，蝙蝠侠对她并不持有正向看法。

    这个问题的答案洛伊丝曾觉得是因为杰森。

    但此时蝙蝠侠审视探究的目光，又让她觉得应当另有原因。

    ……好吧，洛伊丝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即使对方猜到了什么，对于她而言就像她对杰森曾说过的：如果有必要，她有一百种方法送蝙蝠侠去死。

    她本就是这样残酷的人。

    就像这个世界对他们也很残酷。

    不过为了杰森，洛伊丝还是决定爱屋及乌。

    就算见过拉撒路之池那片遗迹后，她想起了一些事导致心情发生些许变化……就算和蝙蝠侠他们天生立场不同，面对接下来可能的威胁她也动了本能的杀心。但从结果来说，她不会主动伤害任何与杰森有关的人。

    嗯，对方主动找事的话另当别论——

    比如康斯坦丁。

    ……

    好快！康斯坦丁错愕。

    胸口传来的锋利感比他的身体更快一步到达大脑。

    虽然早有预料，但对死亡的胆寒让他那骗尽鬼神的口舌瞬间麻木不堪。

    死亡的幻觉痛疼猛击他的肠胃，思维凝滞让他身体僵在原地。康斯坦丁睁大眼睛，仿佛无法理解死狩返照在他瞳底的笑意。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但预料中穿破心脏的痛疼并没有到来，对手的仁慈让康斯坦丁延长了一秒钟的生命。

    短暂的瞬间过后，大脑中积聚的恐惧向身体席卷而去，每分每秒地真实地击垮着他，使他冷汗狂冒寒毛竖起，双腿哆嗦得就像两条腐朽的麻绳，喉咙紧得就像拉紧的橡皮。

    「哈……哈……」

    烟头无声落地，康斯坦丁努力克制着因大脑缺氧而来喘息。

    一朵薄云掠过满月，浓淡不匀的月光连接着他的狼狈和死狩的戏谑，所有声音仿佛都离他远去。

    察觉到对方猫抓老鼠般玩弄的意图，临近死亡的康斯坦丁迎着那双饶有兴致的灰瞳，竟一边喘气一边哈哈笑了起来……

    「哈哈……哈……」

    一边笑着，他又颤颤悠悠地将手抵在他胸口的刀刃上尝试着用了用力……

    「哈……好吧，好吧……」丝毫不动的刀刃让他放弃尝试。

    他眼中的惊恐未退，嘴角却扯出不符逻辑的弧度，「……死狩，你在犹豫什么？」

    「没什么。」洛伊丝歪了歪头。

    说着，她好像是玩够了。

    手中一用力，便将银色的刀刃送入康斯坦丁的胸口。

    「噗嗤。」

    冰冷贯穿了康斯坦丁的胸膛，回收了他苟延残喘的几秒钟生命。但于此同时，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打火机点火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就像是一个信号。

    洛伊丝目光一转，而刚刚的刀下亡魂已然变成一堆不知名的残料。

    她看向墓地的入口处，穿着一身黄色风衣的康斯坦丁靠在铁栅栏上叼着烟，眼睛里全是笑，全是挑衅和得意。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他对洛伊丝对着口型。

    「呵呵。」

    洛伊丝掸下刀上黑灰，脸色不变——这招早就是她玩剩下的了。

    她定定地看了康斯坦丁几眼，确认这一回是真货之后，挥起长刀就要瞬移到对方面前。

    眼下的情况确实对她不利，物理力量在魔法面前也确实略显单薄。但声望能量累积到40%后早已量变产生质变。这些魔法师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力量……她冷冷地想道。

    刀光匹练，转映月色。

    洛伊丝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无法捕捉，人类神经反应速度与之相比简直比蜗牛还要缓慢。

    杰森拧着眉心旁观蝙蝠侠掏出一个他从没见过的武器后，有一种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朝蝙蝠侠举起枪。

    矫健而稳定的身型在短距内穿梭冲锋，灵巧的脚步使他蝙蝠侠的反击中完美躲避。杰森扣动扳机，子弹如雨倾泻。落在蝙蝠侠的周围，形成一个又一个细密弹坑。

    蝙蝠侠转动斗篷，挡住所有子弹。几个跨身来到杰森面前，脸色沉沉地一拳招呼在他脸上。而杰森也不甘示弱地一脚飞踢，踹在蝙蝠侠的肚子上，倒退中还不忘补几枪。

    但蝙蝠侠的目标并不是他。

    眼见洛伊丝的刀要将康斯坦丁劈成两半，他再次旋身躲开弹雨，在杰森后继无力的间隙，将手中塔型装置丢在稍远一些的地面上——

    塔型装置像磁铁一样吸附在土地。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它半径一米的疏松泥土压出一个可怕深坑。凝缩的重力形成透明的潮水，带着千钧之力拍向它定位中的目标。

    「嗡……」

    剧烈的耳鸣声让飞驰的洛伊丝身形一顿，不禁从连续闪断的瞬移中脱离，口吐鲜血。

    吓得半死正要逃跑的康斯坦丁止住脚步，站在原地按着膝盖弯腰后怕地喘了会。

    然后早有预料却又十分惊异地看向离他不到几英尺距离的死狩右手拄着刀，半跪在地上，银白的刀锋深深扎入土地，浑身发出一阵酸涩的嘎吱声。

    她唇齿紧咬，面色狰狞，眼眶中流出鲜红的血液，脚下土地形成了一个与那塔型装置同样半径一米的巨大深坑——

    显然因遭受巨大吨位打击而失去了暂时的行动力。

    见此，康斯坦丁脸色终于松开，对不远处的蝙蝠侠竖起大拇指：「……这就是你说的那玩意儿？真牛逼。」

    蝙蝠侠对此表示不想理睬。

    而洛伊丝被几千倍重力按压在地上，艰难地侧过头，用余光勉强瞥向蝙蝠侠——那个装置，她认得似乎是宇宙融合牵引装置的微缩版。

    一个能用来牵引宇宙的装置，竟被他改造成了对敌单体武器……

    「真·有·你·的……布·鲁·斯·韦·恩——」

    蝙蝠侠没有回应洛伊丝，只是一边和杰森缠斗，一边警告康斯坦丁：「这限制不了死狩多久。」

    「我也没打算拖时间。」

    康斯坦丁夹着烟，语气懒散，看了一眼扎坦娜和渡鸦。

    两人点头，念起咒语。

    渡鸦的转移魔法将动弹不得的洛伊丝传回法阵中央，像锁芯一般牢牢嵌固在地面。

    而扎坦娜的元素魔法在魔力催动中凭空生成，棕灰色的尘土风暴将覆盖在魔法纹路之上的土灰席卷而去，只见一整个黑底白符的复杂魔法阵跃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康斯坦丁看着魔法阵中央的死狩，殷红鲜血染透了白色绷带，月光般闪耀的发丝仿佛失去生命般无力垂落。

    重力下扭曲的空气时不时发出气爆的声响，而这浓缩了几千倍的力量只针对一个人——可即便如此，依旧她脊骨挺直，就像一尊巍然不动的神像，和那些他打交道已久的狡诈恶魔或是操蛋天使都截然不同。

    ……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康斯坦丁的心头。

    但他很快将不需要的情绪甩出大脑。

    他重整笑容，亲切地问道：「那么……赌约继续？」

    「当……然……」洛伊丝捏紧刀柄，吃力地抬起头。她看上去状态很糟，但没人觉得她真的很狼狈。

    她如死水深潭般的眼里，终于燃起久违的战意：

    「我……会……赢。」

    ……

    康斯坦丁和扎坦娜刻画的未完法阵是一个恶魔限制阵，一个限制恶魔力量并赋予痛苦的魔法阵。可方才康斯坦丁最后填上的符文彻底改变了这个法阵的含义。

    看着眼前亮起光芒的魔法阵，扎坦娜脸色狂变。她质问地看向穿着黄色风衣的那个男人，咬牙切齿：

    「康斯坦丁，你做了什么？！」

    他对扎坦娜眨了眨眼：「做了好事。」

    对死狩身份的猜测让康斯坦丁决定铤而走险，临时改变了法阵的属性。而如果成功的话，那么……

    他冷静下来，盯着魔法阵。

    最后的关头，他仔细而笃信地念出咒语。

    「The Sacred Cross commands you……The Star David commands you……」

    「The Omkar, the Lotus,the Shahada coommand you……」

    「Audite me，Libera daemonium！」

    随着最后一声「听吾之命释放恶魔」的咒语，整个魔法阵无火自燃。超越次元的威压将墓地上空的时空撕裂——

    黑夜下，一道赤热的橙色缝隙狰狞裂开，照亮天空。

    满月暗淡无色，流动的岩浆从裂缝中涌出。以魔法阵为范围灼热的气浪喷射席卷，带着地狱的温度将墓地烧成一片焦土。

    蝙蝠侠强行将杰森拖出法阵范围，而魔法师们也极速后撤至安全范围——

    法阵内，只有洛伊丝一个人。

    拄着刀，跪在地上。

    她低着头，身边的一切都在融化，连同蝙蝠侠的装置也被加温成了黑色的液体渗入土地之下。

    烦人的重力消失了，她恢复了行动力。

    但洛伊丝只是站起身来，一动不动地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杰森。然后扫过神色不明的蝙蝠侠，紧接着是不可置信的扎坦娜、惶恐不安的渡鸦……以及笑得欠扁的康斯坦丁。

    她扯出一个略带疯狂意味的笑。

    「哈哈哈哈——」

    接着，猩红的滚烫的岩浆从上而下淋头浇面，瞬间将她吞噬在滚滚刺目的金红色中。

    蝙蝠侠：「这就是你的保证？」

    「…………」接收到蝙蝠侠扎心的眼刀，扎坦娜狠狠将其百分百还原给了始作俑者。

    「亲爱的，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康斯坦丁吐出一口烟，啧了一声，「——你看我不是让哥谭好好的么？魔法阵已经把时空分割了，那边的动静影响不了这里。」

    「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救人。」蝙蝠侠冷冷道，心中强忍着把他打骨折的欲望。

    「放心吧，我有数。」

    康斯坦丁看向魔法阵内越来越大的缝隙……以及被岩浆吞没的死狩，嘿嘿一笑，「好戏现在才开始……不过比起这个——」

    他看向抄起双刃，冲向魔法阵乳白色屏障的杰森。

    「——你还是先搞定你的家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