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病弱猫猫

    叶绝很生气, 气得头昏脑涨。

    ——对于苏逸的逞强和拼命，还有自己的疏忽和不够重视。

    在一起这么久，叶绝早就把苏逸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 也知道这人不擅长抱怨，总是习惯于一个人承担。

    叶绝默默地反思着。

    比起嘴上说一句“你需不需要我帮忙？”, 他更应该直截了当地做出行动。

    这一瞬间，叶绝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粗重又沉闷的呼吸声, 以及超出正常指标的心跳。

    下一秒钟，他听着耳边反复多次的咳嗽声, 男朋友沙哑到几近失声的嗓子, 更加痛恨于“人类无法瞬移”这个事实。

    “……咳咳咳，我在、我在市中心的帝国花园这边……今天, 本来是准备，给学生上课的, 没想到会突然发高烧……”

    苏逸缓慢地说着，每说完几个字，就得停下来喘上一喘，显得疲惫又艰难。

    听完男朋友报出的地名之后, 叶绝像是被传染了一般，用力地喘了几口气。

    他这会儿气急攻心，触底反弹，反而冷静了些, 语气也变得温和许多。

    “行, 我知道了, 跟学生家长请假完了吧？你在小区边上找家店歇会儿……对, 避避风，喝点暖胃的茶, 我马上就赶过去了。”

    幸好离得不算远，仅仅隔着三四条街。

    叶绝摸出耳机戴上，把手机放回裤兜里，长腿一扬，跨上车就是一阵疾驰。

    电话另一头的病猫靠在家教学生家门口，烧得脑袋昏沉，眼前似乎闪烁着无数星子，卷起一片又一片斑驳的色彩，还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他跟个醉汉没两样，即将失去意识，头晕目眩，腰酸腿软。世界上下颠倒，左右摇晃，还围着他打转。

    下楼梯的时候，苏逸能感觉到，自己的两个膝盖已经处于麻痹的状态，完全失去了知觉，也提不起半点劲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脚底打飘，他差点站不稳。一手举着手机，还不得不腾出另一只手来，扶住边上的栏杆。

    “……”

    苏逸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也很茫然，心底蔓延出层层叠叠的不安。

    他根本无法自由掌控自己的四肢，额边随之渗出了冷汗，难受得要命。

    其实他应该搭乘电梯下楼的，却又恐惧四方格当中污浊的空气，过于憋闷，令人窒息。

    下到一楼，再走到小区门口，短短的几十米的距离，苏逸用了几倍于平时的时间。

    明明是燥热难耐的盛夏，可他只能感受到丝丝冷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微风拂面，一触即分，绕过他的耳后，迅速逃离开来——不过这风总归有点用处，将苏逸吹得清醒了些，能分出心神去聆听别的东西。

    通话尚未挂断，时长的数字持续上涨，听筒里传出来叶绝的呼吸声与周遭的吵杂声，偶有几声小摊贩的高声吆喝。

    不知为何，苏逸敏锐地觉察出了男朋友暗藏的怒气，颇具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他莫名紧张，于是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叶绝哥哥，你……你生气了吗？”

    叶绝此时正在骑车，脚下踩得飞快，身后的风景飞速变换，有线耳机在风中凌乱摇摆。

    他抿紧了唇角，始终一言不发，打算就这么干晾着某人，让某人好好反省反省，引以为戒，不敢再犯。

    结果叶绝没能坚持多久，“坚硬”的防线被轻松击破，他很快便心软了——

    因为苏逸接着往下说话，一字一句地说，用一种低沉的声音，用一种绵软的语气。

    “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肯定不会有下次了……哥哥，你就原谅我吧，好吗？哥哥，哥哥……”

    “……”

    好家伙。

    哥哥就哥哥吧，喊一遍还不过瘾吗？

    叶绝立刻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捏下急刹车，理智的天平“duang”地一下，倒向了对面那头。

    他被那三两句“哥哥”撩得头皮发麻，心神俱颤，赶紧出声打断：

    “……停停停，不准撒娇！我当然没生气，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不要胡思乱想，生病了也别瞎跑，乖乖地等我去接你，知道吗？”

    而后，他得到了病猫猫乖巧的答复：“……好的，知道啦。”

    叶绝按了按车铃，无奈地长叹一声。他已然抛却了冷静，自顾自地进行一场自我说服——

    生气归生气，心疼归心疼，这是互不影响的两码事，而且……他总不能跟个病号置气吧？

    最重要的事情是治病，先把那只叛逆的猫儿养好了，事后再想想该怎么收拾。

    ……对，大概就是这么个流程没错了。

    等最后一个红绿灯的空档里，叶绝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用力捏紧了车把，喃喃自语道：

    “虽然决定不跟他计较了，但我的态度也不能放得太软……对，不能太温柔了，必须严肃一点，紧张中带着一丝慌乱，最好是板着脸……

    “万一病人不配合治疗，不吃药、不打针，我顺势装一回‘坏人’，或许就能让他乖乖听话了……”

    话是说得这么坚决又冷酷，考虑得极为周到，然而几分钟后——

    “怎么站在这里等我？哎，不是跟你说了嘛，随便找家饮品店休息一会儿也好啊？门口风大……”

    将山地车停在帝国花园小区门口，一条长腿支地，叶绝不费半点功夫就找到了他家男朋友。

    原因无他，主要还是苏猫猫太显眼了，想不看到都难。

    苏逸靠着石墙，背却挺得相当直，两手自然地垂落下来，搭在腿边，跟罚站似的。身形高挑的男孩，样貌又生得俊逸，叫人一眼就能发现。

    少年微微垂着头，神游天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带着肉眼可见的病态。

    他面无血色，嘴唇更是苍白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栽倒下去。

    身前多了个人影，苏逸的视线略显模糊，只能费力地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一会儿，才能辨认出来人是谁。

    他花了几秒钟，回忆叶绝刚说的话，“不冷的，就是怕你……找不到我了。”

    病猫猫的声音又低又哑，水润润的一双眼里藏着忐忑，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叶绝的短袖衣摆。

    墨色的布料，腕骨凸起的大手，黑白分明。

    他并非有意撒娇，只不过在头脑不甚清醒的情况下，又忍不住去依靠那个让他信赖的人。

    这副坦诚的小模样很难见到，真的太乖了……

    眼睛、耳朵接收到的一切讯息，转瞬间化成了一把无形的刀，一下接着一下，精准地戳在叶绝的心口上。

    这……这还怎么生气？

    如何冷得下脸呢？

    “我来了，叶绝就站在你的面前，不要担心我会找不到你。来，我抱着你，这样是不是安心了些——”

    耳边嗡嗡作响，叶绝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耳鸣，也压抑不了心里的酸楚，恨不得亲自代替对方，承受病痛的折磨。

    他彻底丢盔弃甲了，哪还想得起来前不久，自己对自己发出的警告？与此同时，叶绝止不住地感到庆幸——他们不是异地恋。

    他能在恋人生病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对方面前，而不是隔着网线，隔着冰冷的屏幕，打出一句毫无意义的话：“注意休息，多喝热水。”

    “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是不是还很晕？有没有力气走路？我们打车回家好不好？……”

    凑在苏逸的耳边，叶绝轻声地说话，语速放得极慢，声音温柔到能掐出水来。

    他扯出自己的衣服，紧扣住苏逸的手，又一把搂在少年的腰后，半搂半抱着，像一对连体婴似的，走到路边准备拦的士。

    肌肤相贴的那一刻，叶绝被男朋友滚烫的体温给吓了一大跳，音量登时拔高了不少。

    “我靠，你身上太烫了……不行！我们得去一趟医院，你这估摸着得有三十九度了——”

    “不要，不去医院……我们回家。”苏逸对某两个字极为敏感，毫不留情地拒绝，眉头紧皱，“我说了，回家！”

    额角的青筋似乎跳了好几下，叶绝在心里暗道两声冷静，不得不向“恶势力”低头妥协。

    “……好好好，我们不去医院了。听你的，听你的好吧，回家！”

    少年的两只手牢牢地扒在他身上，闻言，满意地点点头，非常谨慎地补充道：“嗯……听我的，去你家！”

    的士不难等，叶绝先把某位脾气很大的病人安顿好，又折回到小区门口，把自己的车扛了过来，放到后备箱。

    他上车坐好，瞥了一眼半梦半醒的苏逸，刻意地压低了声音，跟司机报了地名。

    “师傅，去城南的……就是那个苏式诊所。要是车开不进小路，停在路口就行了，我们可以走进去的。”

    “好的，没问题。”

    叶绝抬手把男朋友搂进怀里，轻柔地为病号拍拍背，一心三用，还不忘提前给苏女士发信息——

    他用头发丝都能猜到，某人这回硬生生累出病来，肯定没跟家里人说，估计也怕挨骂。

    【阿姨，你好，我是叶绝。苏逸生病了，累病的，发高烧，差不多有三十□□度了。】

    【他不愿意去医院，偏要跟我回家……我们已经上车了，我只能半哄半骗地带他回诊所，您在吗？看看要不要挂水。】

    【［鞠躬］】

    他俩谈了一年半的恋爱，关系早已摆到了台面上，两家聚在一块儿吃过两三次饭。长辈聊长辈的，晚辈闹晚辈的，其乐融融。

    苏焕蓉昨天才从外地回到X市，这会儿回复得相当快。

    【好的，我马上到店里。】

    【哎，小逸这孩子真是……】

    【都不跟我说他忙不过来，又不是请不起驻店的人……麻烦小绝了。】

    【［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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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叶绝：下次还敢不听话吗？

    苏逸：不、不敢了……QAQ

    叶绝：【暗自嘀咕】你应该说“敢”的，这样我就找到惩罚你的理由了……OvO

    苏逸：什么？

    叶绝：我说，我挺喜欢看你哭的，嘿嘿嘿……

    苏逸：……？？？

    懒癌到底该怎么治啊！！！

    救命……orz

    感谢 九州有幸×10，玛卡巴卡×2 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