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要忘记
没有人关心远在京城的人怎么想, 山高皇帝远,春生、迟生姐妹只管高乐。
这几日,文武功课都停了, 谁也不说一句劝谏的话,恨不得她们在放肆一些、多撒欢一点儿。
因为,她们马上就要离开云南了。
夜晚篝火熊熊燃烧, 很多人围绕着篝火跳舞, 汉人、苗人、彝人、瑶族、壮族、粟粟……一个坝子里, 七八种服饰,都是正常的。
这是彝族的火把节, 难得安国公忙里偷闲, 也来参与盛会。正式宴会白天已经开过了, 晚上是与民同乐的场合。云南人人能歌善舞, 乐声悠扬, 众人围着火堆,舞动手臂, 踢腿扭胯, 偶尔有个跟不上节奏的跳错了,就会被推到中间,不跳一段“够水准”的, 绝不放他重回队伍。
迟生侧耳倾听, 芦笙吹奏着她曾用琵琶弹过的曲调。原来对那出舞剧的赞美,已经沁润到了每个细小的角落。
欢笑声、起哄声不绝旧独于耳,欢乐啊、高兴啊!来吧, 跳舞吧!
迟生跟着队伍跳了几圈, 累得额头冒汗, 踩着节奏退到座位上休息。
“勉哥, 怎么不去跳舞?”
钟勉缩在座位上,端着一杯蜜水遮脸,含笑望着场中,就是不下场。
樱桃笑道:“钟小御医怕被女孩子牵手啊~”
“哈哈哈哈……”迟生无良笑出声,几乎可以想象那个猪八戒被蜘蛛精围在中间的表情。
“樱桃姑娘!”
“别害羞啊,咱们云南人人热情好客,怎能让钟小御医败兴而归。来来,跟我来,我保护你!”不顾钟勉挣扎,迟生抓着他胳膊往圈子里拉,还一边招呼樱桃:“你也下场跳啊,好不容易乐一回。”
钟勉手忙脚乱跟着动,总要慢一拍,跳了没几步,就被人抓住推到了中间。
“来一个!来一个!”周围起哄声不绝于耳,迟生跟着瞎乐。
看钟勉为难了,迟生才兴匆匆踩着舞步跳进去,拉着他的手转圈,手把手教他如何比划。
“春生、阿德,来啊!”迟生兴奋大喊。
“来就来!”江德怪叫一声,一跃而下,肩膀随着火苗抖动起来,摆头扭胯,潇洒俊逸。
迟生拉着钟勉转了一圈,顺着力道把他推向春生,春生也配合着舞动,又把他推到江德身边。江德更放得开,拉着他做了几个摔跤的动作,引得周围叫好声一片。
钟勉很快适应了这热烈欢快的气氛,他也是学过五禽戏的,模仿着动作,舒展身体,偶尔出现一个高难度动作,周围又是一片叫好声。
慢慢的,几个自恃舞技出众的,都跳到里面的圈子来,展示自己高超技艺和优美身姿。
跳过一轮的安国公坐在上首,看着他们欢乐,笑对身边的的松日赞普举杯:“赞普,你看,孩子们多欢乐啊~”
松日赞普笑着回应,喝酒的时候,身上众多黄金首饰碰撞,叮铃作响。“多亏大土司对阿德的照顾。”
“赞普客气了,我们兄弟之邦,互为犄角,相互倚靠,这是应该的。”安国公看着火光映照中的少男少女,嘴角不自觉上扬:“看到他们,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他们真是赶上了好时候啊。”
松日赞普摇头,“大土司才是赶上了好时候,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是啊,那真是个群雄逐鹿、英雄辈出的时候。来,干一杯,庆贺我们都生在了好时候。”
又喝了一杯,松日赞普道:“可惜我当时没能收服诸部,否则也当与中原朝廷重新建立联系,重现我松赞赞普所在时的荣光。”
“赞普不必心急,你的荣光必将属于你。我们都老啦,孩子们的荣光,需要他们自己争取。”
松日赞普可不服老:“虽然我对阿德为吐蕃带来更大的荣光毫不怀疑,但我的荣光,还没有到最顶点。”
安国公微笑敬酒,不说话,仿佛是赞同,又仿佛是祝福。
松日赞普不介意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听闻大土司要把两位尊贵的继承人送到京城去?”
“是啊,阿德和她们几乎从小一起长大,正为分别伤心。不如阿德也一起去吧,刚好去见识见识中原繁华。”安国公提议道。
“哈哈哈……”松日赞普朗笑打断这个话题,“阿德,我的小牦牛,他已经多久没回家啦,他该回家啦。”
松日赞普当然想送孩子入京,但不能作为大土司的附庸,等他统一吐蕃,重现当年吐蕃王松赞干布的荣光,中原朝廷,自然会给予他应有的尊重和礼遇。
“是啊,回家,真好啊。”安国公笑着把目光落在欢笑舞动的孩子们身上。吐蕃早就四分五裂,诸部混战。松日赞普这赞普也是自封的,不过统一了南方几个部族,算是吐蕃部族中比较强大的一支。自己与他交好,是局势所在,松日赞普的势力,还不足以令他在中原朝廷分得一杯羹。
众人都跳得气喘吁吁,才结伴回到座位上,刚要饮水,钟勉连忙道:“冷饮伤身,炉子上有热的。”
江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一点儿冷饮,我还要喝酒呢!”江德豪气干云,不仅饮尽了杯中夜风吹凉的果汁,还抢过仆人手中的酒囊,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真潇洒啊,好有武林大侠的气概!
迟生敬佩得喝了一口热水,唉,羡慕归羡慕,养身人士必须听大夫的话。热水就热水,咱们云南山好水好,白开水都透着一股回甘。
春生也笑着喝了冷饮,“迟生,你们歇着,我再去跳一轮。”
“你不累啊!”迟生惊讶。
“我怎么可能累!”春生绝不承认,玩乐哪儿有累的。
江德把酒囊扔给仆从,大喊一声:“我也不累!”跟着又下场了。
钟勉隔着喧闹的人声和迟生说话,“迟生妹妹,不日,我就要奉曾祖回蜀中啦,今日特意和你告别。你的身子不合饮酒,我们以茶代酒,干一杯。”
“以水代酒~”迟生玩笑,“老仙翁的本草编撰好了吗?回去的路程可打点好了?我让护卫送你们。”
“滇地特有的药材已经收录,不敢说全部,只能说我们知道的,都收录了。医术一道,博大精深,越学越觉得自己无知。”钟勉轻叹:“迟生妹妹的写实画法帮了大忙,等本草编撰好,在滇地一卷上,肯定要写在卷首,深深感谢才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也不要和我虚客气。”
钟勉笑的温和:“我们跟着家里药堂的商队回去,国公大人关照,点了一队护卫护送我们。”
“这就好。其实,以老仙翁的名声,天下哪儿有敢冒犯的人。只是行路辛苦,老仙翁毕竟年事已高,有人在路上服侍,也方便些。你在这里好几年,我家医堂也多亏你传授医术,你只管使唤他们,千万不要客气。”
钟勉近墨者黑,也学会了迟生的狡黠,“本来不客气的,你一口一个客气,我少不得也要客气客气。”
迟生哈哈大笑,“你终于会说笑话了!你回去之后准备在成都府坐馆吗?那蜀中岂不是又要多一位名医。”
“我年轻,家里祖父、父亲两辈人都在呢,哪里用得上我。我想奉曾祖回去之后,帮忙整理本草,等书成了,我就去京城考太医院,到时候也要去找你玩。”
“一言为定!太医院就是老仙翁一手拉拔起来的,你家学渊源,自己又刻苦用功,还有在云南历练的经验,一、二、三……”迟生巴着指头数了一下,笑道:“我简直找不出你考不上的原因。”
钟勉还是腼腆,“也不敢夸海口。曾祖的确在太医院任职多年,不过太医院的建立,如今每三年考选一次的医学生,还是太/祖隆恩。我听曾祖说,前朝大夫到达官贵人家里,都是跪着诊脉,医者不过下九流。是太/祖宅心仁厚,广播恩德,才使世人不再鄙薄医者,才有我们钟家以医术为傲。我也想去京城,去太医院进学,瞻仰太/祖故地。”
迟生笑的合不拢嘴,又是一个穿越者迷弟啊。
“那我们今天的告别,只是重逢前短暂的分别而已。等老仙翁的本草编好了,一定要给我送一本啊。你家要是同意,我也可以帮忙印书。你知道我对颜料很有研究,我家印书的技术不比宫印、官印差。里面好多图画,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让我来印,保证给你印得清晰准确,不会耽误。”
钟勉开怀,“那我就真不客气了。”
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回到安国公府,迟生的耳朵里还回响着歌声、乐曲声、欢笑声……
安国公把春生、迟生叫道书房,殷殷叮嘱:“你们不日就要去京城,我已经上书给陛下,给你们带八百护卫,你们刘姑姑也跟着去压阵。行礼清单我看了,还是太简薄,我让人再备了些钱财物品,出门在外,无需委屈自己。”
迟生哭笑不得,“祖母,再带,就要把家搬空啦~”
“那就搬空。”安国公毫不迟疑。
“八百护卫是不是太多了,也不合规制啊。”春生有些顾虑。
“国公护卫就是四百,你们两个都有可能继承我的爵位,八百不是刚刚好。”
这玩意儿还能相加吗?迟生哭笑不得,“祖母,爵位是姐姐的,我就不用啦。”
“傻孩子,经过你们母亲,我才明白,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不要担心,到了京城,即便是皇子公主,你们也可平等相交,其他人更是无需忍让。祖母就是你们的后盾,咱家虽只有公爵头衔,却如握王权,谁都不用让,什么也不需怕。”
只有……公爵……
好吧,有权就是任性。
“祖母既然这么担心我们,为什么还要送我们进京,是陛下逼迫的吗?”春生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
安国公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不是逼迫,是默契。朝廷旧独羁縻云南,我名义上臣服于朝廷。朝廷想办法派官员治理土人,我想办法让土人走到中枢。我们都相互希望自己的影响深一点,又都相互清楚,现在还不是时机。我希望你们能见识中原繁荣,但你们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
迟生也有自己的担心,“姐姐是一定会回来继承爵位的,那我要留在京城做质子吗?或者让陛下做主我的婚事,在京城成家。”
“不,不会。”安国公哭笑不得,“你是个聪明孩子,怎么犯傻了。你是我的孩子,西南无冕之王的孩子。你若是看中了哪家小子,愿意嫁给他就嫁给他,不愿意嫁就抢回来生个孩子,厌弃了就放了他、杀了他,你才是最重要的。”
“万一陛下要为我赐婚呢?”
“不会的。你的婚事只有自己能做主,你看上了什么人,和祖母说,祖母都依你。”
春生撇嘴,“嫁人这种小事有什么可说的,实在不行抢几个回来就是。祖母,那我们就是去撒欢玩儿就行了呗。”
“保持对陛下的尊重,把他当成长辈、当成老师、当成学习的榜样。”
“祖母,你对我们真好。”迟生扑到安国公怀里撒娇,只享权利,不履义务,全是偏爱,真好!
“祖母这样好,那你们也要答应祖母一件事。”
“嗯嗯。”两个人点头如小鸡啄米。
“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苗人!”
作者有话说:
你爱我,我爱你,我们一起追文文~
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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