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验尸 ◇
◎寒期起望着瓢泼大雨,闭上了眼。◎
许景挚接话:“案发第一时间我就已经把整个英国公府围起来了, 除了客人,没有一个下人有想要出府的迹象,我也认为这事不是英国公府的人做的。”
“排除安王妃, 英国公府的下人,那么在宴会上还有谁与太子妃有过亲密的接触?”寒期起看向月卿。
月卿仰起头回忆道:“太子妃来国公府来得晚, 跟着我们王妃去换下礼服, 坐了一会基本就开席了。期间没有女眷前来问安。能接触到太子妃的只有她的侍女,我们王妃还有……太子!”
“这就对了!”寒期起点头道, “太子妃的侍女是从郭家带去的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她毒害太子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嫌疑人,我们只能暂时锁定在太子身上。再加上太子之前不许太子妃尸身停放在大理寺,这举动太怪异,也太多余。让我不得不怀疑, 他其实是要想隐藏什么东西。这件事, 即便太子不是凶手, 他也一定是知情人!我们现在紧跟着去东宫,一定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秋薄听得眼睛都直了, 这事发不过才一个时辰,寒期起就直接锁定了下毒的人。许景挚到底找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来调查这件事?!
这段推理似乎看上去很符合逻辑,但是许景挚依然很不乐观:“这事,若真是与太子有关, 恐怕我们现在去, 证据也早就没有了。”
寒期起轻叹一声:“尽人事,听天命罢。我们的任务是查出真相, 找到证据。哪怕没有证据, 我们只要提出质疑, 这案子就能在定罪的时候争取更多的时间。说实话,我是不乐观的。”
秋薄往深了想,确实这事不怎么乐观。
现在所有的推理都没有证据支持。他们查案,不仅要知道杀人手法,还要找到杀人证据与杀人动机。
少一个,都不能帮季凉开罪。
“安王妃……”秋薄压低了声音问月卿,“她还好吧?”
月卿点头:“从郭若雪死到现在她没怎么说过话,变得更加沉默了。”
“她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许景挚问。
月卿摇头:“她没看法。”
“没看法是什么意思?”许景挚又追问了一句。
月卿蹙眉,不耐烦地回答:“没看法就是没看法,这还能有什么意思?!你真奇怪!”
“她那么聪明,对于这件事,居然没看法?”许景挚根本不相信对于这件事,季凉心里没数。
“殿下!现在所有事情的证据都指向她,她又不能自己调查帮自己翻案,被关在大理寺的值房里,还能有什么看法啊?下毒之人是在我跟枭雨面前下的毒啊!我跟枭雨都想不到那人下毒手法,她能想到吗?”
不知道为什么月卿看见姓许的就一肚子火,许景挚一直追着她问季凉的事情,她就莫名的火大。
许景挚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他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树,需要她验尸救人,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把她当成薛灿的嫡传弟子就行了!
这么一想,许景挚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
天鉴院内,许安归与临允面对面坐着下棋。
窗外烈日打在窗棂上,漏了些光在许安归与临允的外衣上,亮光把两个人照得明堂堂的。
天鉴院是用来关押不得出宫的朝臣的,被关押在这里的人理由各异。到底是修在御书房不远处的院子,是要人生活的地方,所以修建的很是符合皇家园林的标准。
窗外绿草成荫,灌木都养得都快够得着一楼的屋檐了。
阁楼之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看得严实。
许安归右手里抓了几个棋子,左手拿着一颗棋子一下一下地砸着右手中的棋子,目光却是越过红木的窗棂,穿过湛蓝苍穹,落在了大理寺的方向。
“该你了。”临允提醒道。
许安归收回目光,扫了一下棋盘上的棋局,左手落子,然后又从右手里捏了一颗棋子,继续一下一下地砸着。
“你在许都里面,从来都不用你的左手的。”临允下了一步棋,轻声道。
许安归这才发觉自己无意中用自己的惯用的左手,连忙把手换了回来。
“你心绪不宁啊。”临允抬眸,苍老眼角爬满了皱纹,可是眼眸里却是精光闪闪。
“心绪不宁那倒不至于,”许安归跟着下一子,“就是觉得这事蹊跷,在想是谁人所为。”
临允沉声道:“我以前总教你,叫你为人正直。那时,事没落在自己身上。如今我也尝到了被人栽赃陷害的滋味,总觉得之前对你的要求,太过苛刻了。遇到这种事,人会生气,是人之常情,我却教你不要生气,不要报复……这是否太压抑你为人的人性了?”
许安归抬眸,笑开了:“哪有。我知道外祖父是怕我坏了心智,就正不回来了。时不时地敲打我,让我惊醒,切不可走了歪路。外祖父对我的期望……我心里清楚。”
“当今陛下在弘文馆里读书的时间太少了,”临允言语中有无限的叹息,“他早些年与先帝一起上战场,出谋划策,是个有灵气的孩子。若是肯用心学习为君之道,必然是个明君。可他在该学习的年纪,学会了耍诈,学会了猜忌,学会了争夺,这一切都让他对现在的一切都患得患失。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心地真挚的孩子,学会不了信任别人,会让他很痛苦。”
“本来这个皇位,皇爷爷中意的人也不是父皇。”许安归轻描淡写地说着,“外祖父多数时间都去教导十六皇叔了,教导父皇的时间必然就少了。外祖父也不必觉得可惜,外祖父教过那么多储君,前朝的那些受教的帝王不也是没有守住家业,让我们许家给打下来了吗?所以当皇帝这事,是看天赋的。天赋好点,就当得好点,百姓就舒服点。天赋差点,守功即可。坐等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继承家业,然后在名扬万里。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与谁当帝师并无太大的关系。外祖父又何必自扰呢?”
“你倒是看的通透。”
临允微笑着,有贤妃冠绝后宫的模样。
一点都不难想象,临允当年十六岁三元及第成为前无古人的新科状元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新科状元郎,骑在马上,去朝拜君主,入翰林院成为帝师,是多少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
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现在年过六旬,也依然有一副安然自若的气质萦绕在身,让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儒雅风趣。连他落子的手,好像渡了一层光,整个人变得更加神圣。
“外祖父,”许安归望着临允,“若我以后有了孩子,我一定把孩子送到外祖父的跟前,让外祖父教导他们。不为别的,只为他们能够为人正直,心中有一股浩然正气。”
临允看向他:“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那么久。”
“会的,外祖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许安归道,“外祖父虽然不在朝堂担实职,可您教过的学生遍布天下,一定会有人能继承您的意志,让东陵江山更加繁盛。”
临允点头:“但愿如此罢。眼前这一关,能不能过都还是个未知数。”
许安归落了一子:“等等看罢。看看乌云有没有本事遮蔽朝阳。”
许景挚带人进了宫,到了东宫外。
元宝拦住不让许景挚进去:“宁王殿下,不是奴不让您进去,实在是……”
“啪”的一声,元宝就被许景挚一巴掌扇在地上,许景挚冷眼睨着元宝,呵斥道:“我许家养的一条狗都知道见到我叫两声讨个喜,你个畜生好歹也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被我们许家给养熟,到学会狗眼看人低了?”
元宝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跪下,哭丧着脸道:“太子殿下丧妻,悲痛欲绝,我们做奴婢的若不是在这个时候照顾着点,那便是忤逆了主子了……”
许景挚从袖子里掏出东陵帝的密旨,甩在元宝的脸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元宝捡起怀里的密旨,看了一眼,当即就吓破了胆,许景挚这是奉了密旨查案啊!他这个是阻挡钦差,罪无可恕啊!
元宝当即就把密旨卷好双手奉上,低着头哭道:“奴该死,奴该死!奴这就给宁王殿下带路!”
许景挚懒得跟他废话,扯过密旨,直接带人进了东宫。
元宝把许景挚引到雪霞宫,只见雪霞宫的宫门大开,整个宫里已经布置起了丧番。白黑的丧番在风中微扬,把整个雪霞宫染成了白色。
郭若雪的尸身放在雪霞宫的正中,许安泽跪在郭若雪的前面,烧着银钱。
许景挚走进去,朗声道:“我奉旨查案,要验太子妃的尸首。”
许安泽回眸,木木地望着他:“还有什么好验的?杀死太子妃的人,就是她的亲妹妹!是安王妃!那么多人看着,安王妃逃不掉!”
许景挚冷笑道:“你不让我验尸,我怎么知道太子妃是怎么死的?万一……另有隐情呢?”
许安泽从地上站起来:“许景挚!你休要胡言乱语,我敬你是皇叔,不代表能容忍你在东宫撒野!”
许景挚面不露怯,继续讥讽道:“你这个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又何必在我这里装身份。你若不想自己更多的丑事漏出去,最好让我验尸。不然……”
许景挚眼眸漆黑,笑容渐弱:“后果自负。”
许安泽看见许景挚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直犯怵。
许景挚从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这些年他在宫外养病,来去自由,谁知道他手里掌握了什么证据。以前许景挚不说,是因为他的腿还没好。现在他的腿好了,手上若是真有扳倒他的筹码,或许他还真的敢用。
但是许安泽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么连句话被唬住,他刚要说话反驳,宫外就有人拜见:“臣,何宣拜见太子殿下,宁王殿下。”
许景挚侧身看了一眼何宣,没有言语。
倒是许安泽看见何宣之后,整个人神情都变了。
何宣走进来,向着许景挚一礼:“太子殿下丧妻,悲痛欲绝,说话未经雕琢,惹怒了宁王殿下也是有的,还望宁王殿下不要计较,做正事要紧。”
许安泽还要说什么,见何宣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争辩了。许安泽不忍看见郭若雪的尸身被人糟蹋,只能背过身去,不再看郭若雪。
月卿见没人阻拦了,她便让侍女搬来四扇屏风,把周围围了个严实之后,开始验尸。
月卿一边在里面检查,一边说道:“太子妃确实是中毒而死。头发里面没有淤青,脸上完好。”
月卿拿出一个银器,撬入郭若雪的嘴里,嘴里有一股恶臭,也是中毒症状,银器很快变黑。
随后她又脱下郭若雪的衣衫,一寸肌肤一寸肌肤的检查,从脖子开始一直到脚掌,连手指缝、指甲缝、脚趾头都查验过了:“太子妃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哪里都没有受伤的痕迹……
这么说,毒是不可能从嘴巴以外的地方进入了?
寒期起在外面低着头,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听着月卿里面的验尸报告,沉思着。秋薄则是拿出一个小册子把月卿刚才说的话都记录了下来。
月卿检查不出体表的伤害,只能道:“我要检查内部了,需要开刀。”
在屏风里面侍女一听月卿要开膛破肚,顿时吓得脸都青了。
月卿面不改色地戴上从薛灿那里拿来的用羊肠做成的手套,然后拿出一把小银刀,先从喉咙开始解剖。
月卿一刀下去,黑血直流。
“太子妃的喉咙处有许多黑血,而且骨骼发黑。”月卿说完,又从肩膀向胸口拉刀,左边一刀右边一刀,抛开了郭若雪的肚子。
“内脏完好,只是有些黑,都是中毒的症状。”月卿检查完内脏,站在一边的侍女已经坚持不住了,她们纷纷转身干呕。
月卿嫌弃地瞪了她们一眼,继续自己的工作,她刨开胃袋:“胃里还有没有消化的食物。看样子像是宴席上的东西。”
嗯?
寒期起忽然出声问道:“你怎么确定是宴席上的东西?”
月卿道:“还没消化完呢,我见过宴席的餐食啊。”
月卿见外面没人再提问了,继续往下看,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了,验完尸体,月卿便用线把自己开过刀的地方给缝合住了。然后用清水把尸体上的血水洗干净。
侍女把衣服重新给郭若雪穿上之后,屏风才撤下来。
寒期起立即上前去细细查看郭若雪的脸。
许安泽看见寒期起如此大不敬,盯着郭若雪看,立即上前一把他抓了起来:“你干什么?”
寒期起被许安泽拉得一踉跄,也不生气,转身就往落霞宫的寝殿走去。
许景挚给了月卿一个眼色,月卿立即跟上。
侍女们看见寒期起一个大男人要进太子妃的寝殿,当即就给他拦下了:“你不能进去!这是太子妃的房间!”
寒期起低头在月卿耳边说了什么,月卿点点头,她代替寒期起进了郭若雪的房间。
她一进去,眼睛就到处瞄,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先是翻了床上的东西,没有找到。
然后挪到妆台上把妆台上所有妆盒都打开了,也没有找到。
然后是地上,她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她想了想又爬在地上,去看床缝里,妆台缝里,书桌缝隙里。
总之一切有缝隙的地方她都细细查看过了,没有任何东西。
没找到任何可以成为证据的东西,她只能悻悻地出了郭若雪的寝殿。
寒期起见她出来立即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月卿摇头:“没有。”
寒期起点点头,转身去找许景挚,说自己想看看许安泽的寝殿。
许景挚看向许安泽:“他去查你的寝殿,你没什么意见吧?”
许安泽怒目圆睁:“我有意见,他就不查了吗?”
得到这话,寒期起立即去了许安泽的寝殿。
许景挚一行人站在外面,等着寒期起查找。寒期起进去跟月卿一样每个角落都没放过的搜了一遍,也没搜到他想找的东西。
心中一凉,难不成证据都被销毁了?
又或者,是他想错了?
寒期起又跟许景挚说:“殿下,我想在东宫里逛一圈。”
许景挚点头,跟着他一起,从寝殿出来去了花园。许安泽与何宣一起也跟着寒期起在东宫里乱逛。
寒期起逛到一处院子,看见里面有内官在移植树。
他走过去问道:“这树是什么时候开始栽的?”
栽树的内官看见他身后跟了一群人,有太子有宁王,顿时吓得不敢说话,纷纷跪在地上。
许景挚走过去,道:“问你们什么,就回答什么。”
一个小内官战战兢兢地回话道:“这是内务府刚培育出来的粉色茶花,太子妃逛到我们内务府,看见了这山茶说是喜欢,内务府便把这花给挪了过来。”
“太子妃什么时候说要把这花挪过来的?”寒期起又问。
小内官回答:“大约就是昨天的事吧?内务府里有记载,这事太子妃说了,当天我们就把这些树给挪出来了。今天搬过来给种上。”
寒期起点点头,走过去扒了扒种树的泥土,没发现什么。便不再多问,又继续往前走,来到东宫的映月湖。
这湖算是宫里最小的湖了,即便是最小的湖面也可以办一场盛大的湖宴。此时晚霞似锦,铺满天际,整个映月湖也被染成了蓝、红、黄、白四色交替相接,宛若铺在地上的毯子,美不胜收。
寒期起没心情欣赏晚霞,他绕着映月湖的外延走着,看见离岸不远的地方有点点白色的东西在动。
那是鱼吗?
寒期起蹙了蹙眉头,继续往前走去。
寒期起带着众人在东宫里面细细地逛了一圈,依然没有收获。
晚霞落尽,夜幕降临。
东宫的内官们纷纷掌了灯,在许景挚一行人身边站着。
寒期起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这次来东宫确实没有什么收获,最少他想的下毒手法,他没有找到证据。果然不出他所料,如果真的有证据,那证据多半已经被人消除了。
“宁王殿下,我们先回去罢。”寒期起一脸落寞,任谁看在眼里,都觉得他跟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有些垂头丧气。
许景挚虽然聪慧,可他没有寒期起断案经验丰富,一时间也没办法,只能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太子身边的何宣,甩袖离去。
秋薄没有跟许景挚出宫,而是第一时间到了御书房跟东陵帝汇报调查的进度。他把今天的行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欠身道:“那位姑娘验尸的报告,微臣记了下来,明日便交到大理寺去。”
东陵帝摁着头,精神不济,懒懒道:“你去吧。”
秋薄行礼,退了出去。
出宫的马车上一片沉默。
许景挚也知道这事着急是没用的,他轻声道:“我们先把月姑娘送回季府。寒期起你要跟我回宁王府,因为你还要查一件事情。不仅仅是太子妃被毒杀一案,还有太傅府上莫名其妙多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的案子。”
寒期起脑子里还在捋之前太子妃毒杀案,现在忽然听到许景挚还有案子在等着他,而且现在手上这案子一样大,顿时眼睛睁圆:“什么?太傅?殿下是说,安王殿下也!”
许景挚闭上眼睛,面色凝重地点了一下头。
寒期起立即就想到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他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难色:“太狠了,能出这种杀招的人,真的是太狠了。根本就没给人留活路。把他们俩分开杀……这次,恐怕殿下与安王妃……凶多吉少啊!”
寒期起说的时候,许景挚一直蹙着眉。
马车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整个马车都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吱吱呀呀的声音也变得格外炸耳。
月卿听着马车聒噪的声音,心境起了波澜,不禁跟着心里浪一会冲上浪尖,一会沉入海底。她不自觉垂目,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经红了。
月卿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季府的。
凌乐看见月卿回来,立即从屋檐上跳了下来,问道:“如何?”
月卿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凌乐见状,去摸月卿的手,只觉得她手很凉,凌乐问道:“怎么了?”
月卿抬眸,眼睛里的眼泪宛若雨水一般直往下掉。
她抱住凌乐,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闷声哭道:“季凉与许安归一起被圈禁起来了,寒掌事找不到破局的证据,我也找不到破局的证据。他们被陷害了,他们很可能会死……怎么办啊……”
凌乐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一丝担忧:“这才是查案的第一天,还有时间。”
月卿摇头:“许景挚说这次是有人做了局让他们俩往里面钻,所有的证据都做得天衣无缝,很难找到破绽。凌乐,我想着,若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要不然……要不然我们去把季凉劫出来,然后带着她有多远逃多远?!”
凌乐似乎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但以他多年对季凉的了解,他还是问了一句:“你与她分开之前,她跟你交代什么了吗?”
月卿哭得更厉害了:“她如果跟我透了底,我还慌什么呀!她就是一句话都没说,我才担心啊!以前她做什么都是运筹帷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有这一次,郭若雪死的时候,她也很惊讶!她根本就没算到对方会拿郭若雪下手吧?怎么办呀,凌乐,这次他们真的凶多吉少了!”
凌乐扶住月卿的肩膀:“你先别着急,我们再等等看。真到了穷途陌路的时候,我去救她。”
许景挚马不停蹄地带着寒期起到了临府。
他们下车的时候,闪电宛若一条云龙在天幕中窜行,伴随着巨大的雷声,眼看就要下一场暴雨。
寒期起抬起头,看了一眼天际:“不妙啊。”
“怎么了?”许景挚也跟着一起仰头看天。
寒期起道:“本来这大半个月,许都都没下过一场雨。殿下说那一百八十两银子,并不都是银票,还有许多现银是吗?”
“你是怕下雨,会洗刷掉那些把银子运送进来的痕迹?”许景挚话音刚落,雨水就唰的一下,直接从天际冲了下来,直接变成了一道雨幕,把所有的事物都浸在水里。
许景挚避到屋檐下躲雨,寒期起还是不想放弃,非要抹黑在临府院子逛一圈。可是这场暴雨来的太突然、太大,他们没做一点准备。
现在点不了灯,月光被雨云遮的一点都透不下来。
不一会,寒期起的脸上雨水形成了几股小溪,直往下流。他没办法继续勘察现场,只能跟着许景挚一起躲到了屋檐下,拧着衣服,长叹一声。
江湖江海拿着两把伞从外面跑进临府,喊道:“主子,雨太大了,先回府罢!您已经两天没休息了!”
许景挚为了赶回来参加外祖父的寿宴,马不停蹄的从南境往回赶,最后一天眼看没办法按时赶回,只能连夜赶路不作休息。
一回来就遇见这两个大案,此时此刻许景挚是庆幸自己回来了。
若自己不回来,许安归与季凉被人谋的这一局,就彻底没机会翻盘了。
可,眼下的情况,许景挚也心中没底,季凉那边的案子证据被人做了个完整,暂时找不到破绽。许安归这里又来了一场大雨,洗刷掉了所有的搬运痕迹。
古人云,成事者,天地人和缺一不可。
现在眼下,就是天公不作美。
恐怕这次,他们是在劫难逃了。
寒期起缓缓坐下,闭上了眼睛。
江湖见许景挚无动于衷,刚要说话,就被许景挚一个噤声的手势给闭了。许景挚学着寒期起的样子,也坐在屋檐下,望着前方似有似无的雨幕。
寒期起坐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张开眼睛,道:“宁王殿下,有件事,需要您帮我。”
许景挚见寒期起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光,立即道:“你说。”
雨水唰在屋檐上发出隆隆声,砸入泥土里片刻就成了水汪,寒期起声音被这些吵杂冲了个干净。
次日,寒期起就起了一个大早,去季府找月卿,要她带着他进安王府。
月卿一夜没睡,看见寒期起来,便立即跟着寒期起一起回安王府。
凌乐担心月卿,更担心寒期起的安危,寒期起来季府找月卿的时候,凌乐就表示,在寒期起查案期间他会一直跟着他。
寒期起知道凌乐的厉害,自己虽然会点花拳绣腿,但是遇上行家,他还真不是对手,欣然接受凌乐的贴身保护。
寒期起跟着月卿到了安王府直奔账房。
许安归与安王妃出事的消息,经过一夜,早就传回了安王府。他们三人进入安王府的时候,感觉到了王府之内隐藏着一种莫名的焦躁。
“先生,给我看下前段时间去临府帮忙修整院子,照顾花草的工匠账簿。”寒期起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不认识寒期起,但是认识月卿,知道月卿是安王妃的侍女,在府里即便是许安归都不会轻易去招惹这个侍女。
月卿见账房先生不动,立即道:“拿给他,人命关天!”
月卿发话,账房先生这才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账簿,递给寒期起。
寒期起立即开始翻阅,他翻到那些花匠的开支处,问道:“这些人,先生可认识?”
账房先生回答:“这些花匠都是赵侧妃找的人,我只负责见章开工钱。”
寒期起看向月卿:“这事,我们要去问问赵侧妃。”
月卿点点头,她立即带着寒期起来到了西暖阁。
昨夜一过,安王妃谋杀太子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许都,那日去的人太多,即便是想瞒也瞒不住。
但是许安归为什么也没回府,赵惠倒是真不知道。
月卿与凌乐,带着寒期起到了西暖阁。
金铃银铃当即就把人给挡在了外面,银铃怒道:“月卿你好大的胆子,趁着王爷不在,竟然敢带外男进入王府后院?”
月卿冷哼一声,朗声道:“我去哪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两个侍女来置喙了?怎么?眼看着殿下与安王妃不在府中,你们家主子就要占山为王了吗?”
凌乐站在一边抱着手,冷冷地睨着这两个侍女。
金铃银铃知道月卿与凌乐在王府里一向行动自由,不受拘束,是许安归给的特权。凌乐更是连许安归身边的三个亲卫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人,这次出事,这两个人没跟着主子一起被圈禁,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金铃到底是比银铃沉稳一些,她阻止了金铃后话,微微欠身道:“月姑娘与凌公子不必生气,请你们在此稍等片刻,奴这就去通传。”
说罢便拉着银铃,进了殿阁。
没多一会,便带着月卿一行人进了殿阁。
赵惠正坐在上堂,等着三人进来。
三人见礼之后,寒期起立即问道:“请问赵侧妃,那些派去照顾临太傅府上花草的花匠是哪里的人?家住何处?”
赵惠还不知道许安归出了什么事,她现在只知道安王妃被大理寺扣下了。可安王妃出事,跟临太傅府上的花草匠又有什么关系?
赵惠没见过寒期起,见寒期起上来就问话,不免有些疑问:“这位是……”
寒期起知道自己着急了,抱拳道:“在下是宁王殿下派来查这次事情的人。”
赵惠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月卿与凌乐,知道这人说的应该是真的,便道:“那些花匠是王府中惯用的,就是许都庄户人家,身份清白。”
赵惠看了一眼金铃,金铃立即走到书房里取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寒期起。
寒期起接过来,马上翻查,赵惠继续说:“那小册子上记得是王府花匠们的住址……”
“多谢!”寒期起抱拳,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月卿见状连忙跟了过去,只有凌乐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才离开。
银铃见月卿如此无理,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月卿凭什么这么怠慢我们主子?!”
赵惠看了她一眼:“你这性子,就应该多收着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争一时之长短!月姑娘与凌公子明显是带人来查殿下与王妃的案子,殿下在英国公府被邹大监叫走之后,就没回过王府。你没听见那人是谁派来查案的吗?”
“宁王殿下啊……”银铃回答。
“你知道什么情况下,陛下才会让一个皇子来查案子吗?”赵惠拿起手边的茶盏,茗了一口。
银铃摇摇头。
“这事牵扯的,很有可能是内廷……”赵惠道,“需要一个身份堪比皇后娘娘的人,才能把这件事查清楚。只靠大理寺,刑部那些官最高三品的人,怎么敢毫无顾忌地去查前朝后宫之事?”
许安归为什么被扣在宫里,其实对于这件事,赵惠心里早就有数。
从那天赵皇后问她要安王府的账簿的时候,她就有所防备。
她的父亲也是被栽赃入了狱,她在贤妃解禁这件事上帮过许安归的忙,许安归不会这么快就过河拆。赵惠能想到,能陷害他父亲入狱的人,只有赵皇后。
可她不知道赵皇后这么做的目的为何,所以她亲自进宫去做了一场戏,套出了赵皇后如此做的目的——安王府的账本。
她不知道赵皇后要安王府的账本要干什么,但是就过往经验来看,赵皇后肯定不安好心。为了让安王府不至于因为她的事情陷入危险,她便重新做了一本假账交给了赵皇后。
这样即便是有人来查,也一定能看出来猫腻在什么地方。
许安归现在是她唯一的靠山,也是她生活的保证,她虽然得不到许安归的温存与倾心,可她得到了安王府的管家之权与许安归名下所有的银钱调配的权力。
许多事情上,她都可以伸一手帮一帮自己的娘家。
比如她那个成日里游手好闲的哥哥想要买地娶妻、家中的聘礼,比如她母亲生病抓的名贵的药,再比如家中日常开销,她都可以从安王府的账房中匀一点出去补贴给自己的娘家。
许安归与安王妃对她补贴娘家这件事,心知肚明,却睁一支眼闭一眼,让她实现了真正的财务自由。
安王妃毒杀太子妃,许安归被邹大监带走,这两件事来的这么突然,却又针对极强,这明显是有人存心想要搞垮安王府。
若是安王府不在,她赵惠又上哪去找比现在生活更舒服的地方呢?
许安归与季凉给她缔造的生活环境,如同一锅温水,在赵惠警觉之前,就已经把她按死在了安王府这口锅里。
若是安王府在这次事件中不能幸免,她手上的一切都将化作无有。
这世上,没有人比赵惠更希望许安归平安归来了。在许安归回来之前,她要竭尽全力安抚安王府上下。
“金铃银铃,你们俩听好了,从今日起,安王府的各处门房由安王殿下府兵接管。严查任何出入安王的人。你们负责去跟后院那三位主子解释,让她们这些时日管好院子里的人,少到处走动。”赵惠起身,走向庭院,望着乌云密布的天际,“我们要替王爷守住王府,切不可让王府里面再出任何乱子。”
“不好了!不好了——”
门外传来侍女的慌促的声音,赵惠听见这声,心中一颤,连忙起身,快步走向院门。
那侍女气喘吁吁地跑到赵惠面前,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赵惠脸色大变!就连呼吸也瞬间骤停。
她愣了有两息的功夫,立即不管不顾地向外跑去!
昨夜大雨,许都主要街道都是用青石板铺成的,倒还好说。但是出了主要街道,转入城边的棚户区,就格外的泥泞难行。
天空中依然是乌云密布,没有要退去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捂脸)我也没想到这章会断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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