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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偷天换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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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子变白纸。◎

    可清音阁的老板从来都没有教过她识字。

    寒期起在衙门当差, 经常记录,认得一些字,便每次去的时候, 背着文房四宝就教温琴姑娘认字,写字。

    他最开始教温琴姑娘写的字, 就是他的名字——寒期起。

    温琴姑娘写得认真, 稚嫩的书写让他想起了他亡妻也曾经让他教写他的名字,不禁潸然泪下。

    温琴抬眸, 看见寒期起居然看着她哭了,蹙起眉,柔声问道:“寒公子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寒期起擦了擦眼泪:“只是想起了亡妻也曾经这样写过我的名字……”

    温琴眼眸里有流光涌动,秋水泛滥:“韩公子真是个长情之人。温琴很是羡慕。”

    至此之后,寒期起觉得温琴待他便多了些说不出的情愫,或是怜惜, 或是爱慕, 总归在他面前笑容越来越多了。

    他总是带着街头上奇巧的小玩意去找她, 逗她一乐。她总是满眼星辰地看着他带给她的小玩意,有止不住的笑意。

    他们之间更多是一种默契。

    温琴知道他赎不起她的身, 寒期起知道自己给不起温琴一个稳定的生活。可只要能在一起,这些或许都不重要。

    那日盛明州为了查小木盒里绸缎的来历,甩给了他三千两银票,他满怀激动地带着三千两银票去给温琴赎身。

    不曾想那清老板只是轻蔑地望着他, 讥讽道:“三千两银子, 连温姑娘手上的一把琴都买不回来,还想给她赎身?!简直痴人说梦!若不是温琴把自己卖艺的收入自降了两成, 你真当你这样的人能进得了清音阁?!”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 把寒期起劈得体无完肤。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照顾温琴的生意, 不曾想是温琴自降了两成收入,才换来与他片刻小坐的机会。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教她学写了几个字而已。

    自那日起,寒期起就没过去清音阁。他自觉对不起温琴。

    今日季凉又提起这事,寒期起本来形如枯槁的心火,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寒期起知道季凉是想利用温琴把他捆在藏息阁,可他不在乎,只要有人能帮他把温琴姑娘从清音阁接出来。他便愿意为此捆绑一生。

    公子季凉,攻心之计,无人可以逃脱。

    将近子时,盛明州才从刑部回到盛府。

    盛夫人一直都没有卸妆,焦急地坐在寝室暖榻上等着盛明州回来。一听见门房有动静,盛夫人立即站起身来,小跑过去,扶门望着外面。

    不远处有几处昏黄的灯光,照着盛明州前行的路

    见盛明州回来了,盛夫人立即迎上去,眼睛里全是泪珠,拉住盛明州就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盛明州阴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快步回了屋子,把下人们都放了出去,合上门窗。

    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放到桌子上。

    盛夫人扑上去,拿起那一沓纸数了起来,好一会才道:“这……也才八十万两银子票啊!加上之前拿回来六十万两,也才一百四十万银票啊,官人!”

    盛明州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不着急,刑部里还有四十万两银票,还没有拿回来。你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说什么都要凑到二十万两银票。这样我们就能凑够两百万两银票,赎泉儿回来了。”

    盛夫人到此才看向盛明州,担忧地问道:“官人把北境军饷案北境四姓交上来的减刑的银子都拿了回来,这……要是公开审理,北境四姓发觉自己上交的银票都变成了白纸,他们怎么肯善罢甘休?到那时候,官人你可怎么办啊?!”

    盛明州坐在椅子上,神情肃穆:“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只管把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一卖,换成银票,方便带就好。后面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盛夫人有些不舍:“官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弃官逃亡吗?寒三那边你不是已经托他去查那个木匣子的消息了吗?或许,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啊!”

    盛明州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盒子上。那不等同于把盛泉的命交到了寒期起手上了吗?他能查出来最好,查不出来,我们也要其他办法解决。”

    十几年的宦海沉浮,让盛明州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除了自己。

    他可以利用寒期起破案提升政绩,坐到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但是绝不能把自己这一方的主动权交到寒期起的手上,这次他要的是钱,下次他不知道要的是什么东西。

    下一次,也不知道寒期起要的东西,他盛明州给得起给不起。

    人的欲望就是在不断的胀大,永远不会得到满足。

    提拔他的太子,也是靠不住的。

    他很清楚自己不过就是太子手上的一颗棋子,落子无悔。他若有用,便可以帮太子争得大片领地。他若是无用,太子便会任由他被人吞噬。

    他深谙一颗棋子应该有的作用,所以他决定在自己大限将至之前,再助太子一臂之力,以换取与他谈条件的资格。

    他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刑部尚书,一个好父亲。

    但他,绝对是一颗好棋子。

    季府周围某一处地下室内,盛泉已经是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雀儿这段时日来,日日都派人来折磨他,他从不自己上手。在他看来,他动手惩罚他,都是在给盛泉赎罪的机会。

    他不原谅盛泉,所以不会给他赎罪的机会。他要盛泉背着这一身罪孽,到地府去,下十八层地狱接受十八层苦难折磨!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白衣少年翩翩而至,雀儿回头,立即站起身子,低声道:“小公子怎么来了?”

    凌乐说:“公子想见你。就在外面。”

    雀儿蹙眉,回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盛泉,转头上了楼梯。

    凌乐引着雀儿来到花园里,月光惨淡,只能隐约看得清人的轮廓。季凉坐在轮椅里,看着天上新月,宁静悠远。

    “公子。”雀儿看见季凉微微欠身行礼。

    季凉收回目光看向雀儿,指了指身旁的石凳:“过来坐。”

    雀儿缓缓地走过去,坐下,一言不发。

    季凉侧过头,看他:“折磨了他有半个月了,还不解气?”

    雀儿低着头:“我不懂,公子为什么不让我一刀了解了他。”

    “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季凉微笑着,伸手去摸雀儿阴柔绝美的脸庞,“而你,也不应该这么小,手上就沾满鲜血。”

    “我没有以后了。”雀儿纤弱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袍,眸子里透着阴狠,“公子,我没有以后了。我现在只想让他死。”

    “谁说的?”季凉手落下,覆在雀儿的手上,“你可以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除了报仇,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雀儿抬眸看着季凉,“公子觉得,我以后还能有自己的生活吗?我是一个身子残缺之人……我曾经在梨园里与那么多男子欢好……我不是一个干净的人了……唯有一死,才能让我解脱。”

    “胡说。”季凉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手,“你在季府住了这么久了,难不成还看不出来府上的人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些事看不起你吗?那些落败的军门之子,有许多也跟你一样,不得不做着一些旁人认为肮脏的事情。可他们心中有信仰,知道自己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你年纪轻轻便落入的风尘,可我觉得你的心却是明亮无垢的。只要心无尘埃,就必定有落脚之处。再不济,藏息阁养你一辈子。”

    “公子……”雀儿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公子与宁公子待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

    “没有人要你报答,”季凉伸手拂去雀儿脸上的泪,“你只要好好活着便好。你本也不是一个性子刚强之人,你可以找个你喜欢的男子,托付终身。而且我觉得,他对你未必就没有感情。”

    雀儿倏地抬眸:“公子混说什么?!”

    季凉笑道:“梨园的老板说,你从未亲近过女客。你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男子?”

    雀儿瞪大了眼睛,抿着嘴,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喜欢宁王许景挚对罢?”季凉侧头看着雀儿。

    只见雀儿脸色大红,结结巴巴:“公、公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季凉笑得更好看了:“我哪里看出来的重要吗?整个梨园的人都看出来你喜欢宁王许景挚好吗。”

    “公子!雀儿侧过身去,耍了小脾气,“公子笑话我!”

    “我哪里是在笑话你,”季凉道,“其实以你现在的身子,去许景挚身边最合适不过了。王爷身边本来就需要宦官伺候,你留在他身边,也没人敢对你指指点点,我想他也不会拒绝你进王府。而且你在梨园的时候,他不也是经常去找你?可见他对你还是上心的……只是你要想清楚,他是王爷,有传宗接代的任务在身上,你去了之后难免会看见一些让你难受的事情。有些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雀儿抿着嘴:“我知道。”

    季凉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我们就说好了?等这件事过去了,找个机会,我把你送进宁王府。让你日日都守着你喜欢的人,你就再也不要寻死腻活了罢?”

    “公子说话……我能当真吗?”雀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季凉。

    “我必说到做到。”季凉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相对的,你答应我,切不可在寻死了。不然我就只能送一具尸体给许景挚。”

    雀儿一听季凉真的肯把他送到宁王府,便一扫这些时日的阴霾,露出笑容,伸出手,跟季凉一起拉钩。

    季凉笑道:“这才是好孩子。还有一件事,你去做罢。给盛府送信,我想盛府已经凑够了那两百万两银子。银票你拿回来,就自己收着。全当我送给你的嫁妆。”

    “公子!我不要!”雀儿一听季凉要送他两百万两当嫁妆,连忙摆手。

    “拿着吧,即便是盛府赔给你两百万两银子,也买不回你的身子了。这是他们应该赔给你的。”季凉道,“若日后,你有幸跟着宁王殿下进了宫,你会发现,需要使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这些银子是我给你的傍身钱,你一定要收好了。”

    雀儿听着季凉的话,虽然有些听不懂但是也知道她是真的处处在为他做打算。

    当即就要跪下给季凉磕头。

    季凉连忙把他从地上捞起来:“你千万别再跪我了!你若是想报答我,就答应我好好活着。无论什么境况,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再不可轻易言死!”

    雀儿含着泪郑重地点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盛明州刚要去上朝,一个箭弩“嗖”的一声,直接插在了盛明州出门的门栏之上。当即吓得盛夫人跌坐在了地上。

    盛明州顺着箭弩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盛府屋檐之上站着一个身材纤瘦高挑的黑衣人。那人手持弓.弩站在屋檐之上远远地望着盛明州,丝毫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正等着盛明州看向那里。

    在一旁的盛夫人也看见黑衣人,当即大声嚷嚷:“来人啊!来人……唔……抓……”

    盛明州眼疾手快转身就把盛夫人的嘴捂住了,低吼道:“你疯了?生怕外面的人不知道我们盛府进了刺客?生怕外面人不知道盛泉已经丢了?!”

    盛夫人当即就闭了嘴。

    等盛明州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发觉屋檐上的人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他稳了稳心神,伸手去把插在柱子上的箭弩拔了下来,拔掉箭头,看见里面成空心装,纸条塞在里面成了一个小圆筒。

    他抽出那个小圆筒,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五月初七,大相国寺,酉时,赎人。”

    五月初七……

    盛明州眯起眼睛,此人行事果然缜密,那日是大相国寺的照例一年一度的讲佛之日,那日香客甚多,人多繁杂。

    即便是他想布防抓人,以这些人的身手,恐怕也很难得手。反倒是那些人可以趁机制造混乱,引起人群恐慌,极易逃脱。

    盛明州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局,不然怎么他前脚凑够了两百万两银子,这赎人的消息,立即就送到了盛府?

    好像他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对方监视之中……

    盛明州再蠢也想的到这事,是有人算计他。

    那人算计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占着的这个位置。

    盛明州缓缓地握紧手上的那张纸条,快步走出了盛府,上了马车。

    早朝之上,盛明州与许安归一起呈报了北境军饷案的奏折。

    盛明州奏折写明,刑部已经全部审结羁押在案的那些人的案卷,并且已经进行了归纳整理,东陵帝随时可以去刑部大牢提审。

    许安归奏折上写明,兵部与户部对账已经全部完成,查出贪墨的银两四百二十三万两白银。并且附上了厚厚一塌对账册子,把对不上的账目全部都整理在一起,后面标注了贪墨的官员。以州府划分,从官职高到底依次排列着。

    东陵帝看着六本账册整齐的排列在案牍前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的一只手横跨过脑门,按压着左右两边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门外禁军统领一路小跑,从侧面来到殿前,邹庆连忙走过去,低着头听着禁军说的话。然后邹庆点头示意,走向大殿之上,在东陵帝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东陵帝道:“传。”

    邹庆立即站起身,朗声道:“传御前侍卫,秋薄。兵部主事,百晓。”

    “传御前侍卫秋薄。兵部主事,百晓——”

    “传——御前侍卫秋薄。兵部主事,百晓——”

    随着传话内官的一层一层向外传递的喊话,秋薄跟百晓一起,一左一右从殿外走来。所有人都侧目看向身后,这两个人。

    秋薄走到殿外,取下随身携带的黑色佩剑,交给殿前的禁卫军。继续向前走到了大殿的正中央。撩起衣袍,单膝跪下,行军礼。

    “微臣御前侍卫秋薄,参见陛下。”

    “微臣兵部主事百晓,参见陛下。”

    两人一齐行了跪礼。

    东陵帝看向他们,道:“平身罢。”

    秋薄与百晓站起身来,秋薄从身上拿出一本折子与一块金色的牌子,双手捧着,低头道:“微臣奉圣喻与兵部主事百晓一起暗查北境六州所有府衙之内的这八年以来的账簿,共计一千零两册,已经尽数让官驿送回许都兵部官署。凉州、明州、滇州、磐州、黍州、玉州的所有账目皆已查清,不负圣喻,特此归还御赐金牌,呈上述职折子,请圣上过目。”

    邹庆立即走下去,把秋薄手上的折子跟金牌接了过来,递到了东陵帝的面前。

    秋薄与百晓的归来,预示着整个北境军饷案到此就已经完全落下帷幕。

    东陵帝打开折子看了许久,才朗声道:“北境官场这八年来,贪腐四百二十三万两白银,真是听者胆寒,闻者愤慨!”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之上,一品以下官员,除了许安泽与许安归之外,全部跪倒在地,俯首贴地,闷声道:“臣惶恐!”

    “北境……那些敢在北境军饷上贪墨的官员们,真的知道北境军的存在对于东陵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东陵帝有些激动,口不择言,嘴唇气得微微发抖,身子向前倾斜,双手撑着案牍,怒目下面所有跪着的堂官们。

    “孤很失望!”东陵帝指着自己,“孤!非常失望!宋谏!”

    吏部尚书宋谏,抬头起身,跪在了正堂之上:“臣在。”

    “把这些记录在案的官吏全部都……”

    “陛下!”

    许安泽忽然开口,打断盛怒之下的东陵帝。

    东陵帝见太子在这时候说话了,不免有些疑惑,他望向太子,道:“何事?”

    许安泽一礼,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新政立足之本,就是依据法规。臣斗胆,请陛下把这些人交给三司判刑。”

    东陵帝扫了一眼堂下,目光最后落在许安归的身上。

    许安归抱着笏板,低着头,谁都不看,也不反驳许安泽的话。

    东陵帝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势同水火,许安归废了那么大功夫肃清北境官场,现在太子要求三司法办,许安归居然没有任何意见?

    难道他看不出来许安泽是想帮赵家开脱罪名?

    他们私下接触过了?

    在哪里?

    什么时候?

    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所以许安归没有反驳许安泽的话?

    许多疑问从东陵帝的脑海里升了起来,但是他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许安泽说的没错,这些年的新政里面的改革之一就是依法而治。若是他现在在这里驳了许安泽,那便是驳了自己稳固朝堂之根本。

    毕竟在武官横行的那个年代,是没有法度这么一说的。只要先帝高兴,可以赦免任何一个犯了重罪的武官。只要先帝不高兴,可以杀了任何一个觐见的言官。

    在武官弹压文官的那些年里,文官集团一直在寻求庇佑。

    而现任的东陵帝、前任东陵三皇子许景乾则成为了他们最好的避风港。他们齐心协力保护许景乾当上了太子,继承了皇位。而许景乾承诺给这些文官最基础的一条,那便是新政依据法律治国。

    东陵帝凝视着许安泽,许安泽缓缓抬起头望着他。

    两人对望之间仿佛有什么语言在无声的传递。

    大堂之上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小心,所有人低着头,等着东陵帝说话。

    两人对视了十息的时间,东陵帝仰头:“交由三司法办。退朝!”

    众臣俯首道:“恭送陛下。”

    回勤政殿的路上,东陵帝侧目问邹庆:“这些时日许安归来过后宫吗?”

    邹庆欠身跟上东陵帝的脚步,低声回道:“前些时日安王妃去长嬉殿看望贤妃娘娘的时候,安王殿下来过后宫。”

    “他们去过东宫吗?”东陵帝又问。

    邹庆低头回答:“去过。”

    “他们去东宫何为?”东陵帝又道。

    “这……”

    邹庆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侧目看了一下身后,回道:“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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