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平事 ◇
◎能让惠妃吃瘪,可多不见。◎
赵夫人看着马夫人如此不留情面地反驳, 冷冷一哂,道:“马夫人,这话说的不对。我们赵家虽然是因为有了皇后娘娘庇佑才可以过得高枕无忧, 可你们哪个不是依着我们赵家,才能把自己的生意做大, 招揽官场上人为自己所用?
“官场上哪个不是看着你们跟我们赵家关系好, 才肯收你们的礼,为你们办事?
“现在你们倚着我们赵家在朝廷上的关系, 把自己生意做大了,在北境军饷上做手脚。
“马家给北境军的马,有几成是合格的?余家押送的货物,在官道上,又克扣了多少银子?吕家的绸缎庄,成衣铺, 给北境军做的冬衣都敢用次品棉花布料冲好, 孙家的铁器行又有多少送往北境军营的铁器、铠甲、辎重是用掺杂了杂质的次等铁?
“我们赵家好歹贪墨的是银子, 而你们,在物资上给的是次等, 北境军的衣服、铠甲、辎重、马匹哪个不是让北境军营防御线变得脆弱的原因?你们以为你们四家的罪,会比我们赵家的轻吗?!”
赵夫人这话一出,在座的人脸色都变得惨白。
赵夫人扫了一圈,见他们各个人脸惨白, 继续说道:“过去的八年, 有安王在这里戍守,才显得北境军牢不可摧。可安王私下贴补给了北境军多少银子, 你们心里没数吗?
“现在安王殿下回朝, 在朝廷上如日中天, 这笔账是他得了陛下首肯才开始调派人手彻查下去的。
“你们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做的账目天衣无缝,殊不知别人早就握着你们的罪证,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不然你们如何解释,朝廷是怎么知道你们缺了多少物资,少了多少东西,贪了多少银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操心自己日后的生计问题。
“笑死人了,你以为你们现在不交,不卖,朝廷就会放过你们了?你以为朝廷不会派人来抄你们家?真到那个时候你们一个二个可都跑不掉!
“男的充军,女的降为贱籍,为奴为婢,到时候你们再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变卖家产,可就来不及了!”
吕夫人蹙眉:“赵家姐姐何苦在这里危言耸听?”
赵夫人反驳道:“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你们难道心里不清楚?连国舅都被押入许都,太子都不敢替赵家说话,你以为你们还有什么本事翻天?!现在不卖还朝廷银子将功赎罪,难不成等朝廷下来抄你们的家吗?!”
“可,宁远商号给的价钱太低了!”孙夫人一声轻叹。
余夫人在一旁冷哼:“那还不是有人有个好儿子,跟他爹脾气一样,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人,让人抓住把柄,趁机又压了我们价?!”
“你!”孙大少爷又要上前去,被孙夫人一把拽住,“你还不消停?!若是你打人能把你父亲救出来,我便让你去!”
赵夫人见她们都拿不定主意,便也不再继续同他们费口舌,只是站起身来,道:“你们卖不卖是你们的事情,我们赵家是要去卖的。”
说完赵夫人带着赵家耆老与赵大少爷离开了议事厅。
剩下的四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谁也说不出不卖家产的话,赵夫人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现在卖,说不定能将功赎罪,不卖,那就是稳被下狱抄家。
他们得罪的是谁?
东陵帝国六皇子安王殿下许安归!
这人在北境军营的作风强硬,身先士卒,北境军上下无人不服无人不晓。
这些年他一直隐忍不发,是因为没到时候。现在既然他主动提起这件事,那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到了他不得不动手除去的地步了。
最后还是孙家耆老开口道:“各位争来争去,无非就是觉得这次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或许尚有余地。但老朽不这么认为……老朽有一些浅薄之见,可以跟诸位分享一下,诸位想一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孙老请说。”
孙家耆老道:“各位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次安王殿下一定要肃清北境官场?”
屋内一片沉默。
吕家大少爷低声道:“我想,安王殿下是为了北伐之事做准备。”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看得他往后一缩。
孙家耆老点点头:“是,吕少爷说的不错,安王殿下这次是为了北伐做准备的。
“我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些年,朝廷给北境军的军饷最多,国库每年收入也才四百万两,四分之一的收入拨给北境,足以知道朝廷对北境军情的重视。
“而我们这些人里面有心念不正之人,这些年一直在掣肘北境军北伐计划。一年两年或许没有什么,但是八年,那便是千里堤坝毁于蚁穴。
“安王殿下深谙其中利害,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铲除北境官场的风气。”
孙家耆老咳了一声继续道:“而这次东陵帝全力支持安王殿下,主要还是因为东陵帝也想收复全部北境领土,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想的事情。
“而安王殿下正是抓住了陛下的心理,才能让这件事进行的这么顺利。
“诸位……有句老话,你们不得不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或许我们变卖家产也不能获得陛下与安王殿下的原谅,或许我们变卖了所有家产也保不住我们的儿子、你们的家主——但是我们要争取朝廷对我们家族人的宽恕!
“我们不能让自己的香火断在这次北境军饷案上,不然我们就算下了地狱,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孙家耆老拄着拐杖站起来,往大厅中间走了两步,说道:“这事,老朽代替孙家做主了,老朽同意以五成五的市价,把孙家产业卖给宁远商号。不为别的,就求朝廷不要因此株连孙家九族!”
株连九族之罪,谁都担不起,孙家耆老把这个理由搬出来,就没人敢在议论。孙家耆老到底是在朝廷里当过官的,知道这次是朝廷北伐的前祭,若不杀几个人祭一祭这些年因为北境官场贪腐而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后面的北伐之争,就无法继续了。
这次朝廷的决心比以往都要大,所以这次连国舅都无法幸免。
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次北境军饷案中隐隐中有一股势力在作祟。
万两黄金刺杀悬赏,在黑市里面挂着,居然无人敢揭。北境商贾少见的不肯收五姓家族的产业。能说得上话的人,拿主意的人,一个二个都被抓了进去。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崩盘的方向发展,北境五姓氏族的人,没有谁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卖吧!”吕夫人一拍腿,“孙老爷子说得对,就算救不出夫君,也要要朝廷轻判,最少不能落得诛灭九族!”
达成一致之后,五姓大少爷再回到春风楼,接见他们的是宁远商号的大账房,林鑫。
林鑫早早地就在门口迎接,等他们都下了马车,聚集到春风楼的门口,说道:“想必各位少爷来,是族里做了决定的,既然做了决定,就不必再见我们家主子了。请各位回去准备好地契等一切交接手续,北境六州的宁远商号内的所有大掌柜都已经接到主子的命令,各位去产业地的宁远商号做交易即可。主子有句话让我们带各位少爷,‘时间不等人,请各位少爷务必抓紧时间去办。’”
三天之后,北境五姓的支柱产业基本已经尽数交到宁弘的手中,他交代宁远商号各处的各大掌柜代理管理其中事务,并且告诉那些被五姓家族雇佣的人,只要他们对宁远商号忠心,宁远商号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这些人不过就是来这里干活,养家糊口。宁远商号没有重新招人,已经是手下留情,新收进来的产业几乎没有人被宁弘开掉。
除了极个别名声特别差,就连宁弘也略有耳闻的人被解雇之外,其他人尽数留用。
至此,北境五姓收购案——宁弘这里的事情已经全部结束了。
这次在北境的宁远商号总共借出去一百多万两白银,让百姓从北境五姓氏族中买回了接近于八成的田。又花了将近三百万收购了北境五姓所有产业。
他做完这些,立即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回许都。
五月一日,四更天,宁弘才从明州到了许都,从密道回到了季府,季凉已经提前接到了消息在季府等他。
宁弘从密道里出来,看见季凉坐在轮椅上,心中一松,立即上前一礼:“公子。”
季凉笑着望着他:“回来了,这阵子辛苦你了。你托人运回来的账簿,兵部都收到了。”
宁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季凉道:“你快去洗一洗罢,换一件衣裳,喝口水,吃点东西。等你收拾好了我们再说。”
宁弘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袍低、靴子上全是泥土,讪讪一笑:“那……我先去收拾下。”
季凉点头:“我不着急,你去罢。我明晚再回安王府。”
宁弘微微一礼,去了自己在季府的屋子,收拾自己的仪容去了。他泡在后院的小温泉里面,半眯着眼睛,望着挂在天空的明月。
这段时日他的脑中一直绷着一根弦。
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每日都在操心各方消息。
北境商场的账簿他早就寄放在南面的商号里了,他这次亲自去北境,最主要的还是要跟北境五姓谈判收复北境产业的事情。
他为了筹措这笔银子,卖了不少南方的产业。
好在,北境的马市、成衣店、铁器铺、货运、粮食这五样东西都牢牢地握在了他的手里。这样等到日后北伐,他就可以给与北境军队最大的支持。
这是北寰将军的遗愿,是季凉毕生位置奋斗的目标,也是他宁弘愿意穷尽一生守护的信念。
松懈下来之后,宁弘这才察觉到大腿内侧的皮肤已经被马鞍磨得血肉模糊,在热水的刺激下,大腿根一抽一抽地疼,拉着缰绳的手也微微发抖。
他猛地咳了起来,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
季凉在书房等了好一阵,都不见宁弘来,便让凌乐去看看。前房的侍女说宁弘在后院泡温泉。凌乐便绕过屋子,来到后院,看见宁弘整个人刚刚滑入温泉里,他当即气沉丹田,脚下一点,一下掠出去两丈,踩着泉水直接把宁弘从水里捞了出来,而后一指点在他的胸口。
宁弘当即就吐了一口水出来。
然后宁弘立即翻过身,趴在温泉边上大口大口呕着水,凌乐在岸上蹲着,拍着他的背问他:“好些了吗?”
宁弘连连点头,深吸了几口气:“太累了,睡着了,差点淹死在水里。多亏你来了。”
凌乐道:“你若累,明日再去回话也是一样的。”
宁弘摆手:“我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有些事,今晚能说便说了吧。”
凌乐也不多话,从边上的衣架上扯下干巾,递给宁弘。
宁弘爬上岸,把身上的水擦干,披上了一件里衣,回到屋里换了一身青色的便服,匆匆去了季凉书房。
季凉见他来了,指了指桌上的东西:“你先吃点东西。”
宁弘轻咳了几声,坐下,拿起一块白糕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季凉滚着轮椅过去,坐在他身侧,看着他:“去了大半个月,你瘦了好些,这些时日让你费心了。”
宁弘把手里的白糕吃完,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才回道:“北境五姓氏族的产业我都收回来了,用的银子比我预期的要少很多。我回来的时候,百主事与秋侍卫也在往回赶,北境军饷案很快就要结束了。”
季凉把白糕往宁弘面前推了推:“嗯,是快结束了。”
宁弘又拿起一个白糕道:“我原本以为我手上的现银是不够收北境五姓氏族产业的,没想到黑市一再降低收购的价钱,这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即便是黑市觉得五姓氏族产业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庄子、宅子、铺子他们也是以三成的价格在往回收……说实话,我有些想不明白黑市这么做的目的。”
季凉想了想,觉得有些事可以跟宁弘交个底,让他心里清楚一些,便低声道:“宁弘,黑市的主子是许景挚。若黑市真的如你所言,在这次北境收购上帮了你的大忙,那么你最该感谢的人是宁王许景挚。”
宁弘一怔,回过神来,问道:“公子是什么知道的?”
之前,季凉为了保证宁弘在北境安心,让藏息阁封锁了她被许景挚绑架的事情,现在他已经回来,她也平安无事,便把自己被许景挚绑架的事情说了一遍。
“黑市的事情,是许景挚亲自跟我承认的。”季凉缓缓道。
宁弘听得心惊肉跳,最后恍然大悟:“那……我明白了,黑市杀手榜上百主事与秋侍卫的悬赏金高达一万两黄金,也没人敢接,也是宁王殿下的手笔了。他让北境黑市放出了消息,并且找人去刺杀秋侍卫,几乎是演戏一样的就败了回来,把秋侍卫的武功传的神乎其神。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宁王殿下那么富有了,他手上拥有的是黑市,杀人越货,赌坊暗娼这种生意,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种地方的情报来得一点都不比藏息阁慢。难怪这次北境商贾都不敢收北境五姓的产业,原来是他在暗中威胁了他们。”
季凉颔首,许景挚的手段她是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听说。
宁弘想了想又道:“可是,公子,我还是不明白宁王殿下为什么会信任宁远商号?”
“他大约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罢。”季凉轻轻回道。
宁弘心中一惊,因为知道宁远商号与季凉的关系,所以他愿意帮宁远商号?!
这……难不成,是因为宁王殿下喜欢公子?!
宁弘眼眸微睁,盯着季凉,表情错愕。
季凉没有注意到宁弘的表情,只是轻叹道:“他为我、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想办法还给他的。你也一样,若是日后许景挚找你做什么事情,你也一定不要推辞才是。”
“是……”宁弘颔首。
“你这次在许都待多久?”季凉问道。
宁弘想了想:“我刚接手北境那些事,需要回来调几个大掌柜过去撑局面。最多待一天,召集了人,我们就走。”
季凉点点头:“你接受那些产业对我们日后北伐有很大好处,许安归想与你谈一谈北境的事情。”
宁弘知道季凉的意思,道:“明日中午,如何?上午殿下去上朝,我去召集大掌柜来开会,让他们准备下去北境的事情。”
“好。就明日中午罢。”季凉笑道,“你回去休息罢,凌乐说他是把你从水里捞出来的。”
宁弘颔首微笑,站起身来:“那我去休息了。”
“去罢。”季凉点头。
第二日,季凉才刚刚起身,平伯就来禀报说许安归来了。
凌乐推着季凉出去,看见许安归正从大门往她寝室走来,季凉抬头,道:“你不是要上朝吗?怎么过来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许安归道:“下了早操,来陪你用早膳。”
季凉见怪不怪了,只要他想来,什么理由都能用。
许安归绕道季凉轮椅后面,凌乐自觉地退到一边,许安归推着季凉往前走,问道:“宁弘回来了吗?”
季凉嗯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走?”
季凉回道:“帮你约了他午膳的时间,他下午就要赶回北境去。他这次回来是跟我说北境的事情,挺顺利的。马市、成衣坊、铁器铺、镖局、书塾都收了到宁远商号的名下了。宁弘说……是黑市帮的忙。”
季凉不确定许安归知不知道许景挚手中的势力,没有多说。
许安归听后,道:“原来是皇叔帮的忙。”
“你知道黑市是他的?”季凉问。
许安归点头:“知道。”
“他倒是什么都不瞒你。”季凉缓缓地说道。
许安归笑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瞒你?”
季凉笑不出来,沉着脸:“欠他太多了,我怕是还不起。”
许安归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你放心罢,如果十六皇叔向你讨债,一定是你还的起的,才会讨。他从不强人所难,尤其不会强迫季公子。”
季凉轻咳两声,看向小路边的花草,不再搭话。
两人用了早膳,许安归才骑马去上朝。
平伯跟着季凉一起送走许安归,跟着季凉走了好远才道:“安王殿下是喜欢公子的。公子是怎么想的?”
季凉低着头:“什么都不敢想。”
平伯侧目看去,笑道:“公子是怕他们反对?”
季凉抿了抿嘴:“许家是造成这场惨剧的罪魁祸首,可……这事,似乎也不能全怪他们。”
许景挚跟她说的话还历历在目,朝东门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那时的军门如日中天……为什么东陵会封锁朝东门事件的所有信息,在那之后,所有人都闭口不提……
许景挚给她的那封信上或许有答案,可她不敢看。
“不管怎么说,在他们没有平反之前,我还顾不到自己的事情。”季凉摸着自己的腿,如果早些年,她接受薛神医的建议,把腿打断了重新愈合,现在的她是不是也可以跟许景挚一样痊愈了呢?
说不上后悔,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像许景挚那么洒脱。
许景挚当年连太子的位置都能主动放弃,就说明他的心胸足以囊括天地。
许安归说他不会强迫任何人帮他做事。
确实,许景挚在劫了她之后,不会主动来找她,也不会主动跟她示好。只是跟她讲道理,摆事实,他甚至把朝东门的真相都摆在了她的眼前,让她自己起来选看,或者不看。
他好像跳脱了三界红尘,站在云端俯瞰大地上的一切。
季凉轻叹一声,好羡慕许景挚的洒脱……
下朝之后,许安归照例去兵部官署,北境六州的账目已经清查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收尾的工作。户部许多人已经回户部,金部郎中初开济还带着两个人留在兵部官署,帮兵部做清尾工作。
兵部的正式官署前段时间工部刚翻修完成交付使用。只是这段时间查账,账簿全部都在临时官署,不宜临时挪动。
许安归去兵部官署,把官袍换了成了玄色常服,才去的临时官署。初开济与户部官员再进行最后一本账簿的收尾工作。他看见许安归来交代一些事情给身边的人,便主动走过去给许安归行礼。
“安王殿下。”初开济微微欠身,低声道。
“不用多礼,”许安归问道,“账簿全都对完了吗?”
“是,最后一本了。”初开济点头。
“北境军饷被贪墨的总数是多少?”许安归望着初开济。
初开济回道:“总共是四百二十三万两白银。”
许安归轻叹一声,道:“这些时日你跟着兵部核查账目辛苦了。”
初开济颔首:“这是微臣的职责所在,这些贪腐账目巨大,核账细节繁琐,兵部不擅长这些,由户部代劳是应该的。”
许安归望着初开济:“你把这些时日查的账,写一个折子,明日上朝,由你呈奏陛下罢。”
初开济一愣,低头道:“折子微臣一会便回去写,只是朝廷之上呈报陛下,还是应该由户部尚书郭大人去呈报。”
许安归道:“我会在你之前奏报这件事,你是一直在兵部官署查账的,所有账目自然是你最清楚。郭睿明虽然是尚书,可他还有别的事情千头万绪。他不会怪你越举的。不过这事,陛下应该会单独招你去御书房回话。你回去是应该好好准备下。”
“是。”初开济做了一礼,之后又想到什么,道,“多谢安王殿下赏赐小女的东西,小女很是孝顺,前些时候她母亲病了,回府里的时候带了许多殿下赏赐的贵重药材,现下夫人的病已经转好,想必是有殿下泽被。”
许安归从来都没过问过后院里那几个妾室的事情,初开济忽然提这么一茬,难免需要反应一会。这些时日他与季凉都忙得脚不沾地,初奉仪回初府这事八成是赵惠做的主,礼物也应该是她准备的,当即就笑了:“一点心意不足挂齿,那些东西名义上是赏给初奉仪的,实则也是为了感谢初郎中这些时日尽心尽力。是初郎中应得的。”
初开济深深一礼:“多些殿下挂怀。”
“你若已经做完了,便回去好好写奏折罢。这里我盯着做完便是。”许安归看了一眼身后还在整理账簿的官员。
初开济道:“那就有劳安王殿下了,微臣告退。”
这些时日,东宫里消息封得严实,可到底是没有不漏风的墙,太子妃卧病在床的消息后宫很快都知道了,随之而传出来的还有,郭若雪的病因。
有人说,太子妃是因为受了惊吓,撞了鬼祟才一直卧床不起。
有人说,太子妃是因为滑了胎,才卧床不起。
有人说,太子妃是因为与清王殿下的奸情被发现,太子殿下一怒之下禁足了太子妃,这才对外称病。
一时间后宫宫女与内官私下流传什么的都有。
今日春光正好,金光倾撒在整个东陵皇宫之上染得整个皇宫都比往日明亮了许多。惠妃带着墨溱一人漫步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
墨溱低声道:“娘娘,墨染前些时日写来家书,说南境的事务就要交接完毕,清王殿下很快就要回来复命了。”
惠妃侧目看去:“当真?”
墨溱回道:“奴不敢打谎。”
惠妃手中的团扇慢慢地扇着:“这孩子,都去了快两个月了,也不给我写一份信。”
墨溱看惠妃抱怨的模样,笑道:“娘娘您不知道,墨染来信说,清王殿下这段时日都是寅时三刻起床早练,而后用膳了,都是在南泽皇宫里一坐便坐到了三更半夜,回到住所已经是疲惫至极,许多时候清王殿下都是坐在桌子边睡着的。娘娘真的是错怪我们殿下了,实在是太多的事情需要我们殿下去处理,不是殿下不给娘娘写信,是真的没空写。”
“这些时日,日日都是如此?”惠妃一听便心疼的要命,当即语气变得急促了些,“那个孩子,做事怎么这么不顾及自己身子?晚上风大,夜里凉寒,趴在桌子上睡,染了风寒如何是好?!”
墨溱捂着嘴,偷笑:“娘娘您忘记了,殿下这次去的地方是南泽在南边,不比之前在西面荒漠,那里本就比我们这里要暖和许多,四季如春的气候。清王殿下不是小时候喜欢贪凉的性子了,有墨染在边上照顾着,不会有事的。墨染在信里也没提到说清王殿下生病了。只是说每日困得很,逮住一个机会,就小憩一会。”
惠妃轻叹一声:“他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这次机会来之不易,想要尽快的理顺南泽事务,好早些回来。”
“娘娘您就安心吧,有墨染替您照顾殿下呢。”墨溱笑着,跟在惠妃身后。
惠妃道:“比起墨染,我更希望有一位清王妃照顾他!”
墨溱笑得好看:“只要殿下回来,不就有了?娘娘您与解大人,不是已经给殿下选好了清王妃了吗?”
“越发的没规矩!”惠妃假意嗔怒,“还没落定的事情不要乱说,免得毁了别人姑娘清誉。”
“是是是……”墨溱连连赔罪。
两人转过一座假山,走到园门处,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人议论着什么清王殿下……太子妃卧病……
惠妃一听就不对,当即就给墨溱使了一个眼色。
墨溱会意,立即走出园门外,见是两个小宫女手里捧着从浣衣局拿出来的新洗的衣裳,两人一边走路一边窃窃私语。年岁看上去有二十多岁的模样。
“你们两个。”墨溱开口,朗声道。
那两个人小宫女听见墨溱的声音当即站定,不敢再走一步,你推着我我推着你转过身来,低声道:“尚衣局宫女采环、采沙见过墨溱姑姑。”
墨溱缓步走来,绕着她们俩走了好几圈,才缓缓道:“你们随我来。”
采环抬头:“墨溱姑姑,我们还要给东宫送衣裳去呢……”
采沙连忙附和:“是的,是的,是太子妃的衣裳,说让我们取了即可送去!”
墨溱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太子妃都卧病在床半个月有余了,你们这外出穿的衣裳送过去,太子妃也穿不了。不急在这一时,随我来便是。”
采环采沙不敢再说,只能跟着墨溱去了御花园。
惠妃在御花园里找了一处幽静的亭宇坐在里面喝茶,看见墨溱带着两个尚衣局的小宫女来,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墨溱向惠妃福了福身子,便站到了惠妃的身后。
惠妃贯是一脸和煦的模样,看着两个小宫女。两个小宫女不敢抬头,当即跪下给惠妃行礼:“奴采环采沙见过惠妃娘娘。”
惠妃不着急让她们起来,只是又捏起身边石桌上盘子里的一颗蜜饯放在了嘴里,细细品着。
两个宫女一直拖着托盘,胳膊早就开始发麻,可在惠妃面前,她们不敢乱动,更不敢放下托盘。这是宫里惯用的惩下的手段,这两个宫女在宫里许多年,自然知道,当即给惠妃磕头:“奴知道错了,奴知道错了!”
惠妃睨了她们一眼,问道:“哪错了?”
“奴不应该多话,不应该多话!”
惠妃把手中的刚拿出来的蜜饯又丢了回去,问道:“把你们听到的流言蜚语,说来我听听?”
采环采沙怎么敢在惠妃面前嚼许安桐的舌根?
只是跪着,宁死也不开口。
惠妃侧目看向墨溱。
墨溱朗声道:“惠妃娘娘知道这些事并非你们这种在尚衣局里的小宫女可以想出来故意传播的。我们娘娘只是想知道现在后宫流传的事情是否与清王殿下有关。惠妃娘娘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你们若是如实禀报,说不定,娘娘还能开个恩典,放你们出宫去。”
采环采沙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惠妃,惠妃嘴角一直都挂着微笑,好像弥勒佛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惠妃在宫里的名号,前段时间她做主放出去一批宫女,在后宫积攒了不少好的口碑,墨染这样说了,这两个宫女没有不信的。
采环缓缓道:“回禀惠妃娘娘,这事……我们是送衣服去东宫,听东宫伺候的小宫女说的。”
惠妃扬眉,这事居然是从东宫传出来的。
采环见惠妃面无表情,继续说道:“东宫小宫女说,太子妃这并不是病,而是因为滑胎……”
惠妃微微收敛了下颚,暗道,郭若雪是滑胎,为何这么久了,御医院没人去跟陛下说?
“这事,跟清王有什么关系?”惠妃问道。
采环低着头:“底下人都传,太子妃与清王殿下有私情……那孩子是清王殿下的……”
“放肆!”墨溱厉声呵斥。
采环与采沙吓得低下了头,浑身发抖。
惠妃眸低阴冷,脸上却不动声色,问道:“这话是从东宫传出来的?”
“是……是。”采环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嘴唇。
“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事?”惠妃问。
采环低着头回道:“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后宫基本都传遍了……”
惠妃倏地起身,转身就向咸宁殿走去,墨溱急忙忙地跟上。采环采沙两人跪在台阶下,竟然无人再理会他们!
“惠妃娘娘到——”咸宁殿的内官在门口朗声喊道。
赵皇后坐在软榻上看书,听见门口的内官传话,便放下书,等着惠妃进来。
惠妃来势汹汹,看见赵皇后端坐在软塌之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身边的矮桌上放着些瓜果,一副安然自得地模样。
“给皇后娘娘请安。”惠妃微微一蹲,不等赵皇后让她起身,自己便起来了,怒目圆睁。
赵皇后见惠妃这样,懒懒地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作甚?”
惠妃自顾自地找到边上的椅子坐下,冷声道:“看来皇后娘娘也准备学贤妃在自己的殿里立一个佛祖,准备不管红尘之事了?”
赵皇后睨了惠妃一眼:“这话是怎么说的?”
“皇后娘娘可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些天后宫流传的那些流言蜚语。”惠妃恨恨道。
赵皇后却不以为意:“既然是流言蜚语,没有佐证,怎么管?这管了,就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反倒叫人越说越玄乎。”
惠妃渐渐瞪大了眼睛:“皇后娘娘不管,臣妾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流言,其实是皇后娘娘放出来的?”
赵皇后蹙眉:“惠妃!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只问皇后一句话,这事,你管还是不管?”惠妃怒道。
赵皇后缓声道:“这事,你要我如何管啊?把所有后宫伺候的宫女内官都召集起来,训斥一顿?还是杀几个,杀鸡儆猴?”
惠妃也不知道要如何接这句话。
如果赵皇后真的这么做了,那就说明这些流言是真的了,不然为什么这么着急杀人?
赵皇后与惠妃一起在后院几十年,深谙流言蜚语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有人看见了什么,再加上最近东宫的事情,郭若雪卧病在床,才会有这种流言传出来。
赵皇后低着眉:“这事起因,是因为有人看见郭若雪与许安桐大年初一的时候在长嬉殿门口私会。后来太子妃与太子产生了口角之争,太子妃不小心滑了胎,有心之人便把这件事给串联了起来。这事,说他俩没关系,怎么证明?说他俩有关系,那便是侮辱皇室,谁又敢明着说?”
“太子妃到底不是你亲生的,这么诋毁太子妃名誉的事情,你都忍得住?”惠妃冷笑。
赵皇后拿起手边的茶盏:“忍不住也要忍啊。左右我们的都没证据,除非现在有什么事可以证明他俩没关系。”
惠妃见赵皇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就心中来气,她道:“这还有什么好证明的?桐儿早就去了南泽,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那天在路上偶遇。”
“到底是太子妃隐瞒自己的怀孕在前,流言在后,这事怎么解释也是说不清楚。”赵皇后望着惠妃,心中暗爽,能让惠妃着急吃瘪,这事儿可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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