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城府 ◇
◎这便是她的手段。◎
姜大监离了长嬉殿, 先是去了前宫的官署,问了问在兵部外面值守的禁卫军,安王可否离开了官署。
得到“没有离开的”回答之后, 姜大监才让守在门口的禁军帮忙通报一声。
许安归正在坐在官署自己的办公桌前看地方兵部官署“五项军改”反馈回来的信息,听见门口的禁军进来说内务总管姜大监有事找他, 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 便放下手中的折子,缓步向官署外走去。
许安归与贤妃一样, 有着同样惊艳的面容,放在人堆里一定就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姜大监看见许安归立即弯着腰向许安归一礼。
许安归没有见过姜大监,因为他离开皇城之前,内务总管不是他。
他睨了一眼姜大监,沉声问道:“大监何事?”
姜大监看了看周围的禁军,微微欠身, 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 堆了一点严肃的淡笑:“回殿下的话, 最近江南制造上贡的锦缎已经到了内务府,贤妃娘娘按份额是有几匹料子的。老奴刚才亲自去给娘娘送料子, 可贤妃娘娘说自己用不了那么多,便叫老奴来问问安王殿下,不知道安王妃可喜欢这些料子。若是喜欢,便叫老奴悉数送到殿下这里来。”
许安归望着姜大监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手缓缓握紧, 心跳如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浮上了一丝淡淡笑意:“这事等我回去问了王妃, 再去与母妃回话罢。”
姜大监知道许安归已经明白他此行的目的了, 便也不再逗留, 又是一礼道:“是,内务府事情还多,离不开老奴,殿下若是没别的吩咐,老奴便先告退了。”
“大监慢走。”许安归收敛了下颚。
姜大监退出了官署,自行离开。
许安归往回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戍北。
戍北是皇爷爷钦点给他的亲卫,自小与他一起在宫里长大,对宫里的一切比镇东镇西熟识。
他站定,望着戍北,戍北很有眼力地走过来,颔首等着许安归说话。
许安归凑到戍北耳侧,低声道:“去打听下,方才后宫都发生了什么。若是打听不到,便回去问王妃。你只管问便是,她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么。”
戍北点点头,抱拳一礼。
“等一下,”许安归想了想道,“还有一件事,你记在心上,不着急现在去做……”
戍北听了话,便出了兵部官署。
许安归回到案牍前,缓缓坐下,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姜大监是个聪明人,他怕官署人多嘴杂,传出什么不好的闲言碎语,便用贡品的事情来告诉他,贤妃已经解了禁足,复了位。
若不是复位,贤妃是没资格享受贡品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季凉居然真的在朝堂之外,就让他在宫里的母妃解了封禁。
许安归靠在椅背上,看着官署里的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查账,离许都近的地方的军饷账簿已经送回许都来了。这只是个开始,后面还会陆续有更多的账本被送到宫里。
明明有许多事情需要做,但是现在许安归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继续看手中的折子。他急迫地想知道这一局,季凉是怎么成的。
他静静地坐在案牍前,等着戍北给他带消息回来。
没过多久,戍北就从外面回来,在许安归身边站好,面无表情地跟着许安归一起看着官署里忙得脚不着地的官员,低声道:“属下去找邹大监身边的小内官打听了一下,小内官不肯说,是邹内官退下来休息的时候,跟属下说的。说是今日陛下下朝了以后便去了皇后那里,饶恕了皇后的罪行,让皇后准备月底的祭地仪式……”
戍北低声细语讲述着方才在咸宁殿发生的事情,许安归望着下面忙碌的官员,只觉得这些人仿佛都变成了棋盘上的棋子,在自行移动。
就像季凉部署的这个局,看似她只走了一步,剩下的,都是别人替她走的……
不,她是一个人在与许多个人下棋。
她是算准了赵皇后在他的冠礼上失势,在祭地大殿之上会复势。
惠妃得了后宫之权,必然会把后宫所有位置上人都换成自己的人,让赵皇后孤立无援。
这赵皇后失势又得势之间,看似没什么,她依然主管后宫大权,但其实赵皇后与惠妃在这次后宫管理权交换之后已经基本上是平起平坐了。
太子在前朝嚣张跋扈许久,现下的气焰好不容易被他压了下来。
赵皇后在后宫的势力好不容易让惠妃压了下来,东陵帝万不可能再给他们母子翻身的机会。
虽然迫于祭地大典不得不让赵皇后复权,但是为了限制赵皇后在后宫的权力,东陵帝却依然让惠妃协理,处处限制赵皇后,让赵皇后不能一手遮天。
她不仅算准了赵皇后失势之后,后宫里面所有局面,还算准了这里面所有人的心思。
只有这样一个艰难的局面之下,赵皇后才会动拉拢贤妃的心思。
但只是赵皇后动了心思,这还不能够完成这一个局。因为赵皇后虽然动了拉拢贤妃的心思,却没有想到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真正让赵皇后下定决定拉拢贤妃、让贤妃复位的,是赵惠的入宫!
原来如此,许安归眼眸微眯——
季凉从一开始让赵惠掌安王府的权,就是为了这一刻赵惠入宫来的劝说。
赵皇后是个多疑的人,她虽然把赵惠送到他身边,却也怕赵惠动了其他的心思,所以她会在赵惠掌管家之权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赵惠。
赵惠是个聪明人,自小在皇后身边长大,看赵皇后的心思看的最透。她最是了解赵皇后的人,她知道赵皇后一定会因为她在安王府得势,而给她暗中使袢子,所以她在进宫的时候,先哭了一鼻子,诉苦楚。
无论这苦楚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会赵皇后觉得赵惠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赵皇后先是派内官去宣她,意图让王妃忌惮她。随后又赐东西,里面掺杂了伤身子的药,意图加强对赵惠的控制。
赵惠进宫,赵皇后用了阴招,想让赵惠在安王府不得安宁。识破赵皇后雕虫小技的赵惠直接对赵皇后、对赵家、对太子死了心。
赵惠因赵皇后的凉薄而动了自立门户的心思,而自理门户的第一步就是要向他示好。
如何示好,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接受呢?
那就是劝说赵皇后解了贤妃的禁足。
赵惠从一开始,就对赵皇后心存芥蒂,所以她做事总是留一手给自己。赵皇后前面做的事情,只是让她心寒,而她劝说赵皇后只是她日后向他示好的一个筹码。
这个筹码,或许用得上,或许用不上。
但总要有一个东西握在手里。赵惠是这么想的。
其实赵皇后也知道,贤妃复位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她没想明白帮贤妃复位的好处。赵惠虽然也没想到帮贤妃的好处,但是她聪慧,知道搬出赵皇后的敌人来劝说赵皇后。
这事,如果不是赵皇后去做,那么也会是惠妃去做。这个顺水人情与其让惠妃做了,还不如自己去做。
这样一来,才算是彻底说动了赵皇后帮助贤妃脱困的决心。
而他的父皇,东陵帝,对贤妃的爱慕从未衰减过,只是当时迫于形势,他才迫不得已让贤妃在长嬉殿出家。
这是季凉从一开始就看透的事实——不然东陵帝为何不把贤妃送出宫去,让她在大相国寺边的乾静庵出家?
季凉相信,只要有人给东陵帝一个借口,他巴不得把贤妃放出来。
要谋到这一场局,季凉要算计赵皇后、惠妃、东陵帝、赵惠、太子许安泽、礼部尚书霄请这六个人的心思。
她从他的及冠之礼上就已经在布这个让贤妃出来的局。
她一定做过两个假设。
若是赵皇后失势,一定会是惠妃掌权。
贤妃把四皇子许安桐过继给惠妃,本身就对她有恩,她很有可能看在许安桐的份上,会在自己掌权期间找机会把贤妃放出来。
但是季凉也想到,惠妃本就不是什么善类,或许她会因为害怕贤妃出来,许安桐长大,他们身上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羁绊,她会害怕失去许安桐,而希望贤妃一辈子都在长嬉殿里。
果然,他们等了很久,惠妃都没有要把贤妃放出来的心思。
于是第二种可能就出现了,那就是赵惠来劝说赵皇后,在祭地大典之上,解了贤妃的禁。
许安归想到这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其他的细节,他瞳孔一缩,暗道——
不对,是三个假设。
季凉其实是做了第三手准备的!
那个准备,就是秋薄!
所以她才会在那日,去秋府找秋薄开诚布公。
她心中一定有第三种把贤妃从长嬉殿中解救出来的方案,这个方案需要在宫里行走方便的人来帮她实现。所以她才会在那时候对他说,要贤妃出长嬉殿,需要一个故人的帮忙。
到此,许安归才算是真正了解季凉的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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