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苦生(三)
玄清风坐在白刺梅树下, 洁白的花瓣落了他一身,他抬头看着缀满枝头的白刺梅,不知道在想什么。
“掌门师兄。”
玄清风坐在树荫里, 转过头看绿尧, 斑驳的阳光透过叶缝落在他脸上, 看不清表情,他遥遥向站在阳光下的她举起酒杯, 微微笑道:“你看, 这样苦的酒,只会越喝越清醒, 怎么会醉人呢?”
绿尧几乎要落下泪来。
“师尊!师尊!”
“嘶——”绿尧猛然睁开眼,发觉自己满头大汗, 前方是一片毒雾瘴气, 看不到尽头。
在绿尧再次进入封逐光神府取走朱雀羽灵力的瞬间, 她就被这股温暖的力量带到仙魔裂缝。
绿尧伸手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
啊……以前从来不会有这么大的感情波动,也不会有什么鲜明的爱恨……
无情道心碎,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这时候封逐光应该已经进入鬼市了罢?自己也要快一点, 不能拖封逐光的后腿。
原本绿尧只想自己单打独斗, 速战速决, 没想到封逐光一直在暗中研究相思蛊,将本该是桎梏的相思蛊做一些改变,在必要之时, 子蛊可感知母蛊周围的危险, 及时警告。
按照封逐光的说法, 便是这样有利于避免绿尧当局者迷, 冲动行事, 比如刚才绿尧又差点被仙魔裂缝的瘴气影响神智, 就很能说明封逐光的先见之明。
而封逐光之所以到两人分别之时才告知绿尧这件事,完全是因为相思蛊难破,他又不肯夸海口,非得有把握才会说出口。
心跳逐渐平复下来,朱雀羽的灵力乖乖地呆在她神府里安抚神魂。
毒雾瘴气中躲藏着模模糊糊的身影,贪婪的目光一路跟随绿尧,伺机而动。
绿尧踢开不知道第几只不知死活扑过来攻击的魔兽,用脚狠狠碾碎想从地下突袭上来的另一只魔兽,懊悔地开始反思自己说的大话——为什么仙魔裂缝的魔兽完全不怕死啊!还特么这么凶残!她身上可有魔界少君的气味啊气味!再不济自己那强大的威压它们就没感觉到吗?她在释放杀气啊喂!
绿尧心里大骂,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剑修好战的本能,让绿尧即使不喜欢无谓的杀戮和流血,也无法避免这种亢奋,况且仙魔裂缝里的魔兽都很强,在不断的战斗突破自己,提升境界,在生死边缘寻找活着的刺激,是绿尧多年来养成的习性。
绿尧握紧手中的斗雪剑。
她的修为不能停滞不前,前方有更多未知的困难,她要不断变强才能防患于未然。
越往深处去,魔兽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魔修死后凝聚的执念,不知痛没心智,残忍嗜血,遇上灵修分分钟开始狂暴模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绿尧仰头看着浑身流出奇臭无比的黑色黏液的巨大怪物:“怨念都凝固成实体了吗……你以前不会就是我杀的罢?”
巨大怪物咆哮。
绿尧了悟地点头:“唔,不让开就再杀你一次。”
巨大怪物当然听不懂,所以它很痛快地又被绿尧杀了一次。
绿尧手持斗雪剑,一路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哀嚎声,眼睛都不眨地砍到仙魔裂缝最深处。
远远的,绿尧已经能看到冷金夫人的残破封印,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顽强地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成为这深不见底的深渊唯一光亮。
绿尧有一瞬间的晃神:“师母。”
绿尧很快回神,深吸一口气,提剑缓步上前。
封印四周的执念和瘴气几乎淡得看不见,一柄骨白色匕首穿透青龙麟,扎入封印中心,在淡淡的金光下泛着冷冷的白光,绿尧靠近冷金夫人的封印,冷金夫人的封印骤亮!
封印中心猛地卷起一股暴风,排山倒海,气势惊人,将四周的怨气毒瘴涤荡一空,如同狰狞的巨龙袭向绿尧,绿尧长发衣袍猎猎作响,几乎被暴风撕裂,可她却屏住呼吸,神使鬼差地伸出手,没带任何防护地接触冷金夫人的封印。
气势磅礴的暴风在碰到绿尧的刹那,忽然化作轻柔的微风,拂过绿尧耳畔,原本锐利的光芒可以说是柔和地包裹住绿尧的身体,继而很快消散。
冷金夫人的封印,在时隔百年之后,再一次温柔地接纳了自己的弟子,如同数百年前,无数冷眼中的唯一的温暖拥抱。
“师母。”绿尧垂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那一丝温暖似乎还残留在手上,仿佛刚刚抽离。
师母。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很想你。
封印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不温不火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似乎因为绿尧的到来而松了口气,连最后的坚持都在变弱。
绿尧深吸一口气,进入封印。
这个庞大的封印,和忍冬峰上的守灵阵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更加凶横霸道,每一条符文,都是冲着不把被血獠君折磨到死也是禁锢到死去的。
师母这样耗费心神的封印,便是卜天命,也不见得能解开。
那血獠君,是怎么挣脱师母的封印的?
同时,绿尧没看到自己在外游荡的那一部分神魂,明明这部分神魂只能在附近徘徊,但是她来了之后,反而像在故意躲避一般隐藏起来。
和想象的一样……不妙。
绿尧半跪在封印中心,没有直接拔出匕首,而是先铺开神识查看地上血獠君遗留的血迹,除了血獠君撒的几滴血,找不到其它的线索,但是……有一种很淡很淡的香味……很熟悉……究竟是什么呢?
绿尧凝神细看封印。
“抓住了。”绿尧骤然出手朝虚空一抓!
绿尧的部分神魂被绿尧捏在手中,开始疯狂挣扎。
没想到自己的神魂居然在抗拒自己,要是不伪装成全神贯注在封印上的模样,还抓不住自己的神魂!
绿尧犹豫疑惑之际,那部分神魂已经自动融合入自己的神魂。
神魂剧痛!
绿尧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被撕扯成无数碎片,从前神魂上蒙上的薄纱被瞬间撕裂,金丹上的淡淡阴翳也瞬间消散!
那层不看见的薄纱,那道除不掉的阴翳……是取忆!
有人对她下了取忆!
绿尧在意识到这点的那刻,神魂犹如被巨石碾压而过,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模糊中,熟悉的香味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绿尧想起来了,这是玄清风傀儡木的味道!
玄清风的傀儡木,怎么会在师母的封印中!怎么会在血獠君的血迹周围!
为什么……
绿尧的意识被瞬间剥夺!
……
绿尧的神魂好似躺在云雾之中,四周温软得不可思议,这片云雾却会动一般,载着她的神魂回到遥远的过去。
额上的头发被撩开,有人轻轻地在说:“原来是个姑娘。”
这声音……是当年在草棚中救自己一命的玄清风!
绿尧瞬间睁开眼,可眼前的人,清隽俊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一身白衣,分明不是玄清风!
绿尧浑身发抖,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
当年救自己的人,不是玄清风,不是玄清风!而是……而是……上陵仙人!
那个传说中诛杀前任魔尊,得道飞升的上陵仙人!眼前的这个人和封尧山中正殿挂着的师祖相一模一样!
与其说玄清风像他,不如说是封逐光像他,尤其那双眼睛,灿若星辰,尤为相似!
要说更为相似的人……其实是小麻烦,他和上陵仙人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她怎么会把救命恩人从上陵仙人认错成玄清风?
是因为取忆吗?取忆篡改了她的记忆?
上陵仙人抱起绿尧,走出草棚,后面原来埋葬着小麻烦的雪地豁然出现一个深坑,小麻烦的尸身已经不见踪影。
上陵仙人抬手一点,抚平深坑,温柔地看着怀里了无生气的绿尧:“这段时日烦你照顾,还欠你一条命,如今便还给你。”
上陵仙人说完,将一股温和的灵力送到绿尧体内,绿尧冻得青紫的身体霎时恢复,上陵仙人输完灵力,脸色越发苍白,他抬头看着澄净的蓝天,轻声喃喃:“我已到化为幼子的地步,看来我灵力是要耗尽,离殒身不远了。”
绿尧呆呆地望着上陵仙人。
所以,小麻烦真的就是上陵仙人……上陵仙人就是小麻烦吗?
他竟然没有飞升,而是在三界徘徊,灵力都衰弱到会化为稚子的地步!
场景倏忽一变,她和上陵仙人坐在草棚口,看着乌金西坠,上陵仙人递给她一个糖人。
绿尧接过糖人小心翼翼地舔了两口,低声说:“甜的。”
“原来这就是甜。”
她忍不住哭出来:“糖,是甜的……”
上陵仙人和她说,他要走了。
她没说话。
上陵仙人取出一条青色发带,上面系着一个古旧的银铃,上刻“封”字。
上陵仙人嘴里咬着糖,空出双手用发带把她的头发绑起来说:“保平安的,带着吧。”
她问上陵仙人,要去哪里。
上陵仙人说,要去寻故人。
绿尧痛苦地闭上眼睛。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玄清风对她下了取忆咒术!所以在她提及从前相处的细节,玄清风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她在玄清风面前用发带束发的时候,玄清风毫无波动,所以对封逐光带着那枚银铃,他也毫不起疑……
是了,是了,她从未和玄清风经历这些事,玄清风也从来不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细节!他只能模糊掉上陵仙人的面容,然后引导她,让她认为自己就是救了她的那个人,就足够了!
但是为什么?就是为了窃取了她的感激,让她死心塌地追随他,为他生,为他死吗!
玄清风冒险做出这样的事,绝不可能只为了她。
那么只能说,一切都在按着封逐光的猜想进行。
绿尧看到自己历经艰难来到封尧山,看到骄矜的玄清风站在山门口对自己反复挑剔,看到封尧山众人对自己的冷嘲热讽……
绿尧一阵齿冷。
玄清风的傀儡木到底为什么出现在师母的封印里?
玄清风和血獠君到底有什么联系!
绿尧看着从前的自己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回忆逐渐回归,遮住她眼睛的那一片叶子在百年之后终于脱落,在她眼前重现真实的过往。
她从来没有忘记冷金夫人的长相,是她的双眼被蒙蔽,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回忆。
灭门惨案那一天,她并没有一直在雪地里捏雪球。
因为她听到了很大的争吵声,所以没有听从师母的吩咐不要靠近逍遥殿。
那时她凭借着破魔眼,隐藏气息的本事已经远在封尧山众人之上,只要她想,就能和忍冬峰上的雪松一样,沉默而不引人注意。
她透过逍遥殿的窗,看到了冷金夫人。
她高挑纤瘦,一头乌发盘起,眉眼浓丽,和玄清风有五六分的相似,只是气质更加冷淡。
此时她长眉双蹙,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冷冷说:“我已同你说了多次,你不能修炼,只管修养便可。”
冷金夫人面前跪着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阴柔的脸。
是大师兄玄明月!
绿尧想起来了,玄清风被冷金夫人差使去春和峰找饶云娇给玄明月取药了,临走的时候还叫她老实点听话,不许偷听兄长和母亲的谈话。
玄明月身形消瘦,飘逸束腰的封尧山仙袍穿在他身上还显得如此宽大,像是风一吹,骨架就要散了。
玄明月伏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母亲要看着我死吗!”
冷金夫人眉尖一抖,双拳微微握起:“你在说什么胡话!有我在,怎么会叫你去死!”
玄明月低低苦笑:“母亲这番话,我已经听了很多年……”
冷金夫人眉头紧皱:“你累了,回去罢。”
玄明月拽住冷金夫人的裙角,苦苦哀求:“母亲,我不奢望能登顶三界,我不奢望能为封尧山增光添彩,但是母亲,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难道活下去也有错吗!您明明知道我快死了,为什么不救我!”
冷金夫人嘴唇颤抖,双手握紧了又松开。
玄明月说完之后,口气再一次软下去:“母亲,我求你,我会永远永远做那个安静怯弱的封尧山大师兄的,我不会和清风争的,他将来会是封尧山的掌门,修真界的支柱……我只求母亲看在我也是您儿子的份上,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啪!”
玄明月被冷金夫人一巴掌扇翻在地,愣愣地垂着头,慢慢捂住自己的脸。
冷金夫人也没想到自己会扇玄明月,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脸上一抹惊慌闪过,犹豫片刻,才伸手想去扶他。
“哈哈哈……”玄清月捂住自己的脸,忽然低低笑起来。
冷金夫人伸出去的手收回来,蹙眉:“明月……”
“为什么……”玄明月笑着笑着,慢慢站起来。
“为什么!”玄明月蓦地抬头,他死死盯着冷金夫人,一字一句地问:“你知不知道从小就被人讥笑是个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从小只能呆在一个小院子里是个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日日夜夜地咳血呕吐是个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天天担惊受怕,过了今天没有明天是个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有个处处强你百倍的幼弟是个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所有人的目光……”
玄明月眼中浮出水汽:“他们的目光,包括父母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弟弟身上,而我……我是个什么滋味!我甚至连绿尧都不如,她起码还在你身边长大!”
“玄明月……你冷静点!”冷金夫人上前两步。
玄清月退后两步,和冷金夫人拉开距离:“我不冷静?我还不够冷静?我有一时一刻忘了我是封尧山掌门夫妇长子的身份吗?我不是该隐藏起来就隐藏起来,该躲避就躲避起来吗?我这些年如履薄冰,有行差踏错一步吗?便是他人如此对我……可是我和玄清风争了吗!我和其他同门师弟师妹争了吗!我有对谁颐指气使,呼呼喝喝,摆过哪怕一刻钟的架子吗!可是你,你们,都是怎么对我的!是不是我太安静,才让你不把我当个人!”
“放肆!”冷金夫人冷喝,“还不住口!”
“我放肆……”玄明月神情阴郁,“想活着就是放肆吗?你明明是应龙角之主,只要你动动手指就能救我,为什么你不救我!”
玄明月说话太用力,如今喘不上气,扶着立柱喘息,身体微微发抖:“你凭什么厌弃我!是我让你去诛杀那个魔道的吗!是我让你进入仙魔裂缝沾染魔毒瘴气的吗!是我说要被你生出来的吗!是我自己想生来就这么一副衰败的身躯吗?是我不想修炼吗!是我不想和你一样成为名震三界的剑修吗!”
“不是啊……”眼泪从玄明月眼角滑落,“我也不想做这个恶人。”
冷金夫人双眼微睁,脸上带上不易察觉的痛苦,下颚绷得极紧,被玄明月的话刺激得全身微颤:“你……”
冷金夫人话还未说完,一只手就从她胸口贯穿而过,然后倏地□□,鲜血四溅!
绿尧瞪大了双眼。
“她果然不肯交出来。”血獠君从冷金夫人身后走出来,血眸鬼魅,唇色发青,手指瘦得仿佛枯枝,上面沾满了冷金夫人温热的血。
血獠君舔去手指上的血,笑容邪肆:“难得她还对你有一丝真心,否则我也会就这么容易得手。”
玄明月瞬间收起脸上的凄惨茫然,伸手揩去脸上的血,漠然看着倒在地上的冷金夫人:“是吗?看来我的戏演得还不错。”
冷金夫人摔在地上,浑身像是被重重符咒包围了一般动弹不得,连话也不能说。
血獠君蹲下来,看着冷金夫人惊诧的脸,微笑道:“冷金夫人,吾第一次见你这种表情,甚是有趣。”
冷金夫人狠狠地瞪着血獠君,血獠君继续道:“是不是不曾想到,自己不中用的长子,有朝一日竟在你眼皮子底下布阵,你不但毫无察觉,还直接中招?”
“别这样看吾,他胎中入魔,天生就是魔修,你为人母,不引他走正道,着实是你之错。吾只是发觉有同族,行召唤之术而已,吾一召,他便应召而来,说到底,还是你为人父母不慈。况且他救吾出封印,吾替他弑母,岂不公平?”
绿尧捂着自己的嘴手脚冰冷,所以当年师母不是死在魔修手里,是死在血獠君手里?是玄明月将血獠君放出封印的?那么应龙角又是什么?为什么玄明月说师母是应龙角之主?
绿尧思及此处,才猛然一惊,应龙角……她怎么会忘了应龙角?!神兽碎片不是四片而是五片!应龙可算是神兽之首,主隐匿,师母曾和她提及此事,可她居然忘了……那么师母又为什么不用应龙角救玄明月?而且留在封印里的傀儡木香味是怎么回事?那不是玄清风的吗……
玄清风……玄明月……
不……
难道封逐光说的是真的……
不……
“啊,真是难让人发现的小丫头呢。”绿尧被血獠君捏住脖子提起来!
血獠君什么时候到她身后的?!刚刚明明还在逍遥殿内!
绿尧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玄明月脸色难看地走出来,走到她面前。
“气息倒是隐蔽。”玄明月皱着眉头看绿尧。
绿尧声音像是被捏碎了:“大……师……兄……”
“吾看还是杀了,以绝后患。”血獠君说着就要动手!
“没我命令,谁准你杀!”玄明月声音骤冷,血獠君的手像是被看不见的无数丝线捆绑住一般,停滞在半空突然不能动弹。
血獠君受制于玄明月!
玄明月转过头,看着绿尧微微一笑:“绿尧,你当真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血獠君额上青筋狂跳:“玄明月,吾好歹要助你登封尧山掌门之位!你要用傀儡木控制吾多久!”
玄清月漫不经心的:“想多久,就多久。”
玄明月朝绿尧微微笑起来,同他伏在窗台上叫树下呆站着的她过去,给她吃糖一样亲切温和:“不过幸好你来,我将来也多一个人证。”
绿尧簌簌发抖,惊骇地看着玄明月手上凝聚着黑色的符文朝她盖来。
“不知道大师兄有没有和你说过,魔界有一种很神奇的术法。”
“叫做取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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