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屠龙

    他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3.13）

    “姐姐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呀？”

    “姐姐你叫什么？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你也是被关进来的吗？”

    “姐姐这么好看又温柔, 他们怎么忍心将姐姐关在这！我阿爹说的没错，姜氏一族除了阿娘都是很坏很坏的人！”

    苏雁沉：“……”

    她坐在一块高出水面的石头上，下巴枕在膝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就算了, 竟碰到幼年大魔头也算了, 没想到大魔头小时候是个话唠, 一张小嘴巴拉巴拉可能说了，只要她醒着，他就有说不完的话。

    她尝试离开这个洞穴，可转来转去总会转回小魔头这里, 就像遇到鬼打墙了。

    很快, 她又发现自己的时间和这个世界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比如她沿着洞穴走了一圈再回到小魔头身边时，他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说十几日没见到她, 以为她不会再来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并非穿越到过去了, 而是因为某种邪术暂时出现在过去的时空中, 但她并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所以时间流逝还是正常的。

    简单解释就是她的时间流逝比小魔头的时间流逝要慢很多。

    难怪走了几圈回去时，小魔头比初见时瘦了很多，头发也长到脚踝了。

    洞穴暗无天日，除了她和萤火虫之外, 不见有其他活物存在。

    洞壁上长着苔藓，小魔头饿了便扭头啃一些苔藓果腹，渴了便用尾巴掬起脚下的污水喝。

    她看不过去，但储物袋被薛决拿走了, 这会子就是想可怜小魔头都没东西给他吃。

    小魔头瘦到脱相, 初见时还有点婴儿肥的小脸蛋, 现在只剩一层灰暗的皮贴在骨头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话越来越少，每当她离开去找出路时，他便会闭上眼睛睡觉，以免醒着消耗体力，但她回来时，他就算精神不济，也会强撑着同她说几句话。

    通过对话，苏雁沉得知他是被他亲娘关在这里的，因为外面的人都想杀他，他娘为了保护他，不得已将他藏在这个洞穴中。

    苏雁沉觉得要么小魔头说谎了，要么就是他娘说谎了。

    如果真是为了保护他，他娘怎么会用这么多条铁链锁着他，还一次都不来看他，将他关在这个阴暗潮湿的洞穴中不闻不问。

    小魔头却很相信自己的亲娘，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只要他听话，乖乖待在这，他娘就一定会接他回家。

    苏雁沉找不到离开的方法，便只能待在小魔头身边。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有人进入洞穴。

    是小魔头的娘吗？

    她不敢随便现身，便隐匿气息躲在暗处。

    涉水声响起，由远到近，一只大手取下洞壁上快熄灭的火把，换了一个新火把上去。

    圈着小魔头的这方空间变亮了不少。

    苏雁沉躲在大石头后，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来人的背影。

    此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身墨蓝色衣袍，头发全部束起，发冠下有同色发带垂着。

    他腰上挂着把长剑，隔了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逼人的剑气。

    男人从进来后就没说过话，他缓步走到小薛决面前，扶在剑柄上的手戴着枚黑色扳指。

    苏雁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自己会被这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男人发现。

    小薛决一刻钟前刚睡着，许是觉察到有外人靠近，他打个哈欠醒过来，看到站在面前的男人后，他微微睁大眼，脱口而出道：“舅舅……”

    这男人是他舅舅？

    正疑惑着，男人突然扬手，“啪”的一声脆响，小薛决的脸被打歪，额头“呯”的一声撞到身后的石壁上。

    殷红的鲜血立刻涌出，顺着小薛决瘦削的脸往下流。

    男人极为厌恶地呵斥道：“贱畜，谁是你舅舅。”

    血流到眼睛里，小薛决抬手去擦，他不敢说话了，也不敢再看面前的男人。

    小小的身体紧紧贴在石壁上，尽量将自己缩到阴影中，减少存在感。

    男人却不肯放过他，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他从阴影中拖出，接着弯腰将他的脑袋按到水中。

    “贱畜！在这关了几个月竟还活着！”

    男人厉声大骂，苏雁沉终于看到他的脸了，算得上俊朗的一副面孔，但因为此刻的表情过于凶神恶煞而显得扭曲狰狞。

    他眼中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戾气，上下牙齿咬在一起，大手死死按着小薛决，不管他怎么挣扎都不收手。

    没有救人的本事就不要出去送人头。

    花都城中同狐妖交手那回，苏雁沉已经记住教训了。

    所以这回就算男人把小薛决杀了，她也不会现身相救。

    小薛决挣扎地扑水声在洞穴中回荡着，男人将他按在水里，按了大约快半个时辰才将他的脑袋拎起来。

    龙族会水，淹不死他，他挣扎的原因是太过害怕，加上这水恶臭难闻，泡在里头非常难受。

    “咳咳……”

    小薛决咳嗽两声，满脸恐惧地向男人求饶：“不、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叫你了……求求你，不要打我，呜……阿娘，云微好疼……”

    “住口！你这下贱的妖物不配提我阿姐！她不是你的娘！她和我一样，是会将你千刀万剐的修者！”

    男人愤怒的大喝，将小薛决砸向石壁，然后又给了他两记耳光，将他整张小脸打得发红发肿。

    小薛决毫无招架之力，脸上全是血，有些是额头上的，有些是嘴角流出的。

    苏雁沉看不下去了，她闭上眼，搭在石头上的手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啊啊啊——”

    幼童凄厉的惨叫声猝不及防冒出，整个洞穴都是刺耳的回音。

    苏雁沉一惊，她飞快地睁眼，随即被不远处太过残忍的一幕震住。

    男人一手掐着小薛决的脖子将他按在石壁上，另一只手硬生生刺入他的眼中，须臾，手指一勾，将一枚眼珠挖了出来。

    “啊啊啊——”

    “阿爹，云微好疼，阿爹你快来……”

    “呜呜……阿娘，阿娘……”

    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从未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

    眼眶中不断有血溢出，顺着红肿的脸颊流到他嘴里，他含着血在哀嚎。

    希望阿爹能救救他，希望阿娘能抱抱他。

    太疼太疼了。

    可酷刑却未结束。

    他仅剩的那只眼睛，眼睁睁看着沾血的手指伸过来。

    “啊——”

    一口血呛到喉咙里，他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剧烈的疼痛冲击着他虚弱的身体，他昏死过去。

    但男人没有停手，他手里拿着他的眼珠，目光落到他头顶。

    “龙角？”

    男人眯了眯眼睛，沾着血的手拨开粘在一起的发丝，露出那对粉白色的小圆角。

    龙角可是好东西，吃一枚就能加三百年的修为，两枚便是六百年。

    再加上这两只眼珠，回去后一并煮了吃下，少说有一千年的修为增加。

    这般想着，男人将眼珠揣到袖中，腾出手后拔出剑柄上的小圆球，一把锋利细长的小刀便出现在手中。

    苏雁沉呼吸顿住，她隐约猜到男人要做什么了。

    要不要出手？

    能打赢这个男人吗？

    不过是迟疑了片刻，男人已经手起刀落，挖出了小薛决头上的龙角。

    本已昏死过去的小薛决又被巨大的疼痛唤醒，双手不断挣扎，龙尾也在水中拍动，拴在他身上的铁链被晃得哐当直响。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此时的他太过弱小无用，便只能如鱼肉般任人刀俎。

    小薛决睁着只剩窟窿的双眼，他濒死般仰起头，两行血泪从眼中流出。

    大石头后，苏雁沉眼中一阵刺痛，待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也流泪了。

    男人挖走了小薛决的双眼和龙角，他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确认男人走后，苏雁沉忙从大石头后面站起来，刚迈了一步，便一头栽进污水中。

    她在水里尝到了血腥味，扑腾着站起来，小薛决满脸是血地坐在水中，身边的血已经被染红了。

    “……”

    苏雁沉的心疼得厉害。

    那个男人怎么下得了手，他还这么小，只是个小孩子……

    她手脚并用，从血水中站起，朝小薛决走过去。

    但因为两人的时间不一样，等她走到他身边时，他眼睛和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她有些气恼，不明白这是什么邪术，为什么她的时间会忽快忽慢。

    面前的小孩遭到那样非人的对待，她却没安慰他、帮他，等于他自己一个人熬过了那些痛苦的时光……

    “姐姐？”

    “是姐姐回来了吗？”

    小薛决歪了歪脑袋，他闻到熟悉的桂花香了。

    眼珠没了，再流泪流的便是血。

    她还没开口安慰他，他忽然带着脸上的血泪笑了，很是惋惜地说道：“早知道应该让姐姐多摸几下龙角的，现在姐姐想摸也摸不到啦。”

    苏雁沉说不出话来，泪水已无声滚落。

    她伸手想摸摸小薛决的脑袋，然手刚抬起，洞穴中又响起涉水声。

    有人来了！

    是谁？

    她再次藏到大石头后。

    不一会儿，看到那男人又走了过来。

    他和刚才有些不一样，面容更加狰狞凶恶了，眉心还有个黑色的印子，周身散发着一股阴煞之气。

    他直奔小薛决，依旧先给了他两耳光，将他打得晕头转向口吐鲜血。

    而后，他又取出剑柄上的小刀，这次……他将小薛决的龙尾钉在石壁上，拔出贴身佩剑刮下了几枚龙鳞。

    折磨好像永无止境。

    苏雁沉再也无法靠近小薛决，她跪在大石头后面，亲眼看着他被男人刮掉一身的龙鳞，他一次又一次挣扎惨叫，但一次都没有人来救他。

    污水彻底被血染红，整个洞穴都是血腥味，石壁上全是血和龙爪在痛苦中抓出的痕迹。

    苏雁沉目睹了所有，她快不能呼吸了，身子一软瘫倒在地，锥心刺骨的疼痛从心中生出。

    若她像薛决般，在幼年时被人这样折磨凌虐，等她强大后，她会不会报仇，残忍虐杀这个人？

    会！

    她会！！

    这个念头刚冒出，身边忽然有大雾升起。

    渐渐的，她快看不清小薛决那边了。

    他身上已经没有龙鳞了，男人若再来，多半会开始割他的肉。

    血肉模糊的小黑龙沉在污水中，龙头靠在石壁上，他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

    大雾越来越浓，她最后看到的，是一个身形肥硕的男人冲到小薛决身边。

    她认得这个男人。

    静能。

    也是薛决口中的——姜明嵩。

    她记得姜明嵩曾说过，他救过小时候的薛决，还帮他逃离姜氏。

    那小薛决应该不会再被那个男人折磨了吧……

    大雾彻底遮蔽她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当大雾褪去时，苏雁沉发现自己站在一棵桂花树旁。

    环顾四周，鲜花遍地，绿树成荫，假山下是清澈见底的水池，池中有各色锦鲤惬意地游着。

    “哥哥，请你自重！”

    一声娇喝从假山后传来。

    苏雁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怕有危险便忙躲到一边。

    很快，她看到一个穿着水青色裙子的少女从假山后快步走出，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越走越快，好似身后有猛兽在追，但一不小心，脚下被裙摆绊倒，身子直直往前摔去。

    眼看少女就要摔到地上去，一道身影从假山后掠出，广袖一甩揽住少女的腰肢，将她揽到身前稳住。

    来人温柔无比地笑道：“雁儿，你看你，总是这样不小心，哥哥如何能放心让你独自一人外出。”

    “……”

    苏雁沉对“雁儿”这个名字很敏感，她立刻睁大眼看外头的一男一女。

    卧槽！

    居然是沈雁时！！

    他深情款款抱着的少女……长得和她特别像！！！

    雁儿？

    沈、沈雁儿？？？

    她这是穿到沈雁儿的时空了？

    还没想明白，便见沈雁儿皱着眉去推沈雁时，她似乎不想被他触碰。

    “你放开我！哥哥，你真的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沈雁儿见不能挣脱，有些恼羞成怒地对着沈雁时大喝。

    沈雁时面带微笑地看着怀里的少女，下一瞬，他做了一个让沈雁儿和苏雁沉都惊呆了的举动。

    他歪头对着沈雁儿的嘴亲了过去。

    救命！

    是真的！

    亲到嘴了！

    “唔唔！”

    沈雁儿迅速回过神来，她剧烈反抗，终于推开了沈雁时。

    “啪”的一声，她给了沈雁时一耳光。

    沈雁时嘴边有血，不过不是被沈雁儿打得，是被她咬破了嘴唇。

    “你真的疯了！！！”

    沈雁儿又惊又怒，泪珠从眼中滚落，刚打完沈雁时的手在轻轻发抖。

    “……”

    苏雁沉也挺惊恐的。

    特么沈雁儿不是沈雁时的亲妹妹吗！

    沈雁时对自己的亲妹妹做这样的事！

    简直又疯又变态！！

    人渣！！！

    正当她在心里大骂沈雁时之际，手中忽然一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吓了一大跳，刚要甩手挣脱，脚下一空，身体直直往下坠去。

    下坠的过程只有几秒，很快就停下了。

    她从花园转移到一间屋里。

    莫非这就是修真小说中的遁地术？

    “雁姐姐！”

    一团黑影扑到怀中，不由分说搂住她的脖子。

    “雁姐姐！你终于来找我了！”

    “……”

    薛……薛决？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这两天情绪不太稳定，所以没更新。

    然后现在熬夜更新。

    这章和下章的内容虽然都是过去发生的事，但也挺重要的，会解释一些伏笔，比如雁雁和沈雁儿的关系，雁雁到底是谁等等。

    今天还会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