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称谓拉扯
这一觉睡得极沉极重,尚未褪去的高烧加上那日被掏空的身体让她久久缓不过来,昏睡着直到耳边传来他人呼唤的琐碎动静。
她的脸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轻柔划过,像是被毒蛇盯住一般阴毒的目光,让睡梦中的虞岁桉感到一阵阴寒战栗,她猛然惊醒。
“你做什么!”虞岁桉骤然清醒,眼前混沌未消就印出顾承允的一张脸,此刻正用怪异的目光盯着虞岁桉,他的一只手正从虞岁桉的脸测划过。
顾承允的手被床上人打开,那人像是见鬼般从躺着的位置跳起,抱着被子缩到了床的角落,好像再往前一步就会碰倒什么脏东西一般。
这个认知让顾承允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更黑几分,原本俊美的容颜在暗沉灯光下阴恻恻骇人。
“怕我?”顾承允道。
虞岁桉之前一心还在顾承允身上之时,那时为了讨顾承允的欢心,曾特意留意观察过他的言行神态,以便于自己能在第一时间知晓顾承允的心情好坏。
此刻的顾承允心情极差,但……偏她这张嘴并不想说出任何宽慰的话语。
虞岁桉看着眼前人,指尖攥了攥抱在胸前的被子,抿抿下唇,没有说话。
顾承允见角落里的娇小身影停着不再动,顺从般垂下头颅,乌黑柔顺的长发在殷红的被褥上铺开,从他的角度恰巧将虞岁桉纤长微颤的眼睫尽收眼底。
顾承允的眼睛暗了暗,突然欺身上前靠近,将角落里蜷缩着的人一把从被子里拽出,横抱起将她带出了床榻。
这个疯子突然的举措将虞岁桉吓了一大跳,还不待她反应身子一轻就已经被腾空抱起。
“你想做什么?”虞岁桉眼底满是惊愕的望着顾承允,在他的怀里挣扎。
她挣扎的厉害,像是很害怕顾承允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让顾承允走的有些艰难,转晴的面色又隐隐露出黑,好在距离很近。
不过短短一瞬,虞岁桉还未搞清楚顾承允的意图,就一阵落空被人从高处抛下,屁股朝下直直撞上了一个生硬的东西。
那东西不稳,被虞岁桉撞上后在地上滑出一小段距离,歪歪晃晃的差点跌倒,还是虞岁桉眼疾手快扶住了桌子才堪堪稳住。
虞岁桉被撞得生疼,生理性的眼泪几乎夺目而出,不过又生叫她憋回去。
她强行稳住心神,勉强掀起眼帘,眼前是一个黑底鎏金的奢贵食盒。
虞岁桉紧绷的神经在见到这个食盒瞬间松散几分,原来顾承允只是要叫自己吃饭,她还以为……
“你以为朕要对你如何?”顾承允踱步到虞岁桉对面的位置,沉沉盯着她片刻,伸手将桌上摆着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菜肴端出。
“朕知道你在怕什么?”他不紧不慢的在靠近虞岁桉的位置坐下,黑沉双眸一瞬不瞬盯着虞岁桉:“你想的没错。”
顾承允边说一只手边攀爬着置在虞岁桉的肩膀上,头凑近虞岁桉的耳郭:“我确实刚才想就在这儿办了你。”
虞岁桉本就坐的笔直的身形登时僵直,一股寒气在顾承允说出这话的瞬间从头直灌到脚,僵坐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自己再惹出什么动静又再惹到顾承允。
她这样僵硬的害怕,一动不动任由顾承允搭在她纤弱的肩膀上,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她身体无意识的轻颤。
这样乖顺的模样取悦了顾承允,他大发慈悲般抬起搭在虞岁桉肩膀上的手,往后靠坐在椅背上,好整以暇道。
“朕虽然有这个想法,但也只是个想法,虽然你爹娘现在都是叛贼,但你毕竟曾经是贵女之冠,声名在外。”
“清白还是很重要。”顾承允望着虞岁桉,看着她绷直的后背:“朕会给你一个名分,等朕登基纳你进后宫,再来取那样东西。”
登基?
虞岁桉心下松一口气,还好顾承允这个疯子还知晓礼数,对她还存了那么一星半点的良心,正好也给她缓口气的时间,看怎么能从这里逃出去。
顾承允观察着虞岁桉神色的变化,兴致勃勃想要看虞岁桉松缓的样子,等着再给虞岁桉最后一击。
但看着许久也不见虞岁桉面上有什么别的表情,只冷眼盯着桌上热腾的菜肴逐渐转凉。
顾承允存着的心思落空,自己好整以暇准备看虞岁桉好戏的想法没了着落,板起脸冷哼一声,带着怒意。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两日后便是我的登基大典,届时我会一并将你纳进后宫。”
虞岁桉闻言拧眉,转头与顾承允对视:“你自己说的,我爹和赵姨,都是叛臣贼子,我现在是罪臣之女,太子殿下想要纳我入宫,就不怕被那些个文史官吏口诛笔伐。”
此一番话听的顾承允不禁皱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方才虞岁桉将‘太子殿下’四个字咬的极重。
他此时尚未登基,这般称呼倒也并无不妥,但……顾承允不悦拧眉,这个称谓他并不喜欢。
“朕马上便要登基,届时自会有办法让那群言官闭嘴,不用你操心。”
虞岁桉面色一沉,冷哼道:“届时?那太子殿下可要提前想要说辞,找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堵住悠悠众口,否则到时太子殿下被人口诛笔伐……”
“虞岁桉!”
虞岁桉这一口一个‘太子殿下’的叫着,就好像在时刻提醒顾承允自己的身份,一日不登基就还是太子,在她第三次念起这个称谓之后,顾承允终于忍不住打断。
虞岁桉别打断也不慌张,不紧不慢接着说,只是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怕倒是殿下没有想出正当的理由,叫岁桉背着祸水的罪名。”
‘你……’
顾承允被怼的一时无言,胸口怒气闷涨的快要喷涌而出,却看虞岁桉状若无事发生的一副模样,双手捡起眼前的粥食开始进食。
这幅场景落在顾承允眼中,他心中胸闷更甚,气的拂袖而去。
而就在顾承允摔门而出的前一刻,身后女声传来:“你带我回来之时,我随身之物都被收在何处?”
由于虞岁桉的高热未褪,说话时候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说完还伴着几分咳嗽,伴着她独有的声音讲出来,是说不出的靡靡。
只不过这些美好,正在气头上的顾承允并未体会到。
“你说什么?”他意外自己会在出门前被虞岁桉骤然问这样一句,嘴率先回一句,而后脑子才反应过来虞岁桉说了什么。
“哦你说你那日衣袍首饰。”顾承允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略有些鄙夷:“你那日仅着一身外袍,那外袍污脏不堪,我在回宫路上便扔掉了。”
“咳咳,那我的首饰那,咳咳……在哪?”
顾承允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问问题,有些不胜烦扰,沉着脸色,胸口积蓄的怒气快发泄出来。
偏在他快要发作之时,又听到身后人刻意压制的轻咳,一时间又将嗓子眼儿的怒气全压回胸口。
罢了,问两句就问两句,又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是自己看中的女人,烦扰些便烦扰些,总好过冷冰冰一个字都吝啬的说。
顾承允在心里自我快慰,这样一想,心中怒气消解不少,他转过身子,垂眸略一想道。
“我忘记了,好像是有人问了那么一嘴说东西要不要丢……想不起来了,我忘记了,总之那身脏衣服是丢了,至于首饰?”
“你当时素面朝天可没见身上有什么首饰。”
顾承允道,不过即使素面朝天……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日的虞岁桉依旧美的令他心动。
他此时转过身正对着屋内,可屋内询问之人却是背对着他没有了下文,好像那人对自己浑不在意一般。
顾承允嘴巴几次张合,最后什么都没说,沉下眉头转身离去。
只是在跨过门槛的瞬间留下一句:“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在首饰匣子里翻找翻找就自己蹦出来了。”
顾承允走了,虞岁桉在他走的瞬间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眼下身子燥热的难受,头上穴口处也敲鼓般生疼,根本什么都吃不下。
方才为了应付顾承允,勉强在他面前装的若无其事吃的那两口饭,此时在胃里翻滚叫嚣着,恶心的她几乎吐出来。
她趴在桌上干呕了两下,却也什么都吐不出来。
昏睡了这么许久,发着高烧还半点未进食,即使吃下去的东西叫她作呕,身体也还是强制性的挽留做营养,为了让她活下去。
她昏睡刚醒,又被顾承允折腾着一下,身体有些脱力,靠坐在桌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站起来往梳妆台的方向走。
她甫一起身,门外便又一丫鬟推门而入,看见虞岁桉扶着桌面站起,连忙将人扶到床榻上。
那丫鬟是个小姑娘,看起来涉世未深的感觉,长着一张圆脸,虞瞧着像是年画儿里的福娃娃一样喜庆。
她小心服侍着虞岁桉躺好,才长舒一口气道:“姑娘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人,外边殿下派了人守着姑娘,姑娘要是身子不爽利尽管使唤我们。”
虞岁桉撇撇嘴,弯了弯眉眼,没说什么话,只道:“多谢,烦请帮我拿下梳妆台上的的首饰盒。”
那小丫鬟得了命令,很快将首饰盒拿过来递给到虞岁桉手上,为了方便她看,还十分贴心的个虞岁桉身后点上一个软枕。
做完这些之后,见虞岁桉没有要她在干别的事情的意思,小丫鬟便很自觉退下,将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残羹菜肴收拾带出了房门。
而虞岁桉则是抱着首饰匣子,翻找着里面的东西。
这个首饰匣子东西不少,但匣子毕竟小,东西再多也不会多到那里去,很快虞岁桉便在匣子角落瞧见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一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老气,丢在着一堆漂亮精致首饰中丝毫不起眼的戒指。
虞岁桉将这枚戒指拿出窝在手心攥紧,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戒指同她送给顾淮景的戒指是一套的戒指,当时她自凉州返京,心中一直为顾淮景的事情担忧,便寻了一位能工巧匠打造出这戒指。
戒指虽小,但其能做的不少。
这戒指上有两个暗扣,一左一右被隐藏在镶嵌着的宝石之中,不知这其中玄机之人看不出什么不同,同这些首饰放在一起,只当是有些俗气的普通戒指。
而知道的人……虞岁桉不动声色的摩挲着戒指。
一左一右两个暗扣分别能弹出一道锐利尖刺,类似于小刀一样的东西,其中一个上涂着足够分量的迷药,另一个则是沾满见血封喉的毒药。
虞岁桉扯掉软枕,平躺在床上,目不转睛盯着床顶花纹繁复的床帐。
眼下她被顾承允画地为牢囚在这个地方,她方才观察,这间住过许久的屋子,物件摆设原本她都很熟悉。
但此番回来之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除了必要的家具,在屋内几乎看不见什么其他有伤害性的能作为武器的东西,就连首饰匣子里都只留下耳坠和镯子,少了珠钗。
这个东西是她逃出去的契机。
虞岁桉再次将戒指攥紧,勾起唇无声笑了笑。
此时虞岁桉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因为自己爱美,所以在打造戒指之时,特意给师傅送去许多珠宝,以求戒指美观。
原本是画蛇添足,现在看来倒更像是锦上添花。
若不是因为她当时无心之举,多镶了这几颗宝石,将这戒指做成像顾淮景那个一样普通不打眼模样,那些照顾他的下人以为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随手丢了也不是不可能。
虞岁桉这样想到,在床榻上不过小躺了一会,困意便一阵阵袭来,不多时,虞岁桉便再次进入梦乡。
——
城外,官龙山,门周寨。
夜半时分,雨打芭蕉。
寨上四周安静,人影约绰无几,除了巡逻的守卫踏过地面时候,破碎的干枯枝木的声音,便只剩鸟雀叽喳的叫声。
顾淮景从噩梦中惊醒,从床榻上直愣坐起,大喊一声:“不要!”
硕大冷汗从他额头垂落,沿着下滑流入眼睛,引起一片刺痛,惹得顾淮景不由闭一闭眼。
这清晰的痛感,好像在提醒他什么……自己竟还活着。
“醒了。”一道冷冽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顾淮景循声望去,一个身着黑衣锦缎衣裳的人正坐在屋子正中央摆放的桌子上。
“郁珩。”顾淮景哑着嗓子唤一句:“我……”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还没死?这里是那里……
数不清的问题一时间充斥着顾淮景的大脑,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先问那个,一时间哽在喉头。
郁珩听到他的动静,眼皮略一掀起,冷冽的目光沉沉望着顾淮景一瞬,很快便收回。
虽只一眼,顾淮景感觉自己从头一直凉到脚底板,好像眼前坐着的人,在那一眼已经将他千刀万剐。
“如你所见,你没死,此处是官龙山,我们现在在一个寨子里。”
“我、没死,现在在……寨子?”顾淮景一头雾水,扶着头痛欲裂的头,努力的梳理郁珩的话:“是你救了我,在悬崖底下?不对,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岁桉。她、她当时也在,你、你快去救她……”
顾淮景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自己被顾承允约到望断崖,他想要杀死自己,然后不知从何处出现两个黑衣人,他们为保护自己死掉,之后是岁桉……
胸口处像被人揉碎一般疼,头更是一下下像是内里被人拿着锤子敲打,但都不及顾淮景的心痛,只要一想起那日的场景,他……
气结于胸,唇齿间霎时便沾满铁锈气。
逝者已逝,是自己的无能和识人不清害死了那两位兄弟,当日的恩自己定铭记于心,必定手刃顾承允。
一想到这个名字,顾淮景口中血腥气更重,叫他忍不住咳嗽出声,撕扯着沙哑的声线,乞求般看向郁珩。
“岁桉,她在哪里?”
郁珩直起身子,居高临下望着顾淮景,眼底的寒意没有丝毫遮掩的暴露在顾淮景的面前,静默半晌后,才开口:“她不在这儿。”
顾淮景心头一震,僵着身子望向郁珩。
“她被顾承允带走了。”
“咳咳……咳咳咳,快去……救咳咳她。”顾淮景一口淤血终于还是吐了出来,红的发紫发黑的血滴答落在木地板上。
剧烈的咳嗽引得外面人注意,有人端着药碗推门进入,见到屋内两人,看到顾淮景咳出鲜血,惊得直往床边跑。
“赵姨……”顾淮景这时见到熟悉的人,一时间眼眶泛酸,但一想到岁桉……
他还有何脸面去见赵姨!
顾淮景本就郁结于心,淤血堆积,一说话有引得一阵咳嗽,咳出了更多的血,赵秀秀吓得连忙给他顺气。
“赵姨都知道,先别说话了,快先把药喝了。”赵秀秀看出了顾淮景眼底的愧疚,想到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一时间也红了眼眶:“活下来就好,活下来就好,也不枉岁桉一番心思。”
顾淮景点头,接过赵秀秀手中的药一饮而尽,嘴里满是苦涩,若是放在之前他定是要好撒泼打滚喝不下,但是现在。
顾淮景闭闭眼,看着马上踏出房门的黑色身影,他连忙开口:“我还有事情想问你。”
郁珩闻言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也什么都没说,大步流星离开了房间。
顾淮景被彻底的忽略,有些不知所措僵在原地,赵秀秀看出了他的难堪,接过他手中的碗放到一旁桌子上,又重新坐回到床榻边。
“有什么事情便问我吧,问我也是一样,九殿下这两日应付旁的事情已是焦头烂额,又……”说道这里赵秀秀顿一顿:“又因为岁桉的事情,所以心情不好,一时迁怒也是有的。”
顾淮景张了张嘴,但好像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从刚才开始,他确实能感受到郁珩对他的变化。
冰冷的好似一个陌生人,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不悦?责备?顾淮景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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