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心尖上人

    顾承允下了马车活动筋骨,本来只想在原地转转，结果腿脚不受控制的一路都到了车队后方，直到看到国公爷夫妇之后才恍然回神。

    他对着他们颔首示意,眼神扫过两人周围,除了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提着裙子满面愁容的凌婉儿，再没有其他的人影。

    他莫名有些失望,略过国公爷夫妇二人朝着凌婉儿走去。自日子他被遣派凉州回来之后两人便只在郁珩的接尘宴上匆匆见过一面。想来是很久没见了。

    顾承允只是往她的方向走两步,还没有靠很近，凌婉儿便十分敏锐的双目锁定了他，蹦跳着跑过来，抬脸笑的娇俏又明媚。

    “太子哥哥,你怎么来啦！许久未曾见面，婉儿好想你。”轻快言语中全是对顾承允的喜爱，带着一份小心翼翼的讨好，这让顾承允十分受用。

    本应如此，不是吗？他才是那个一人之下的太子殿下。

    凌婉儿见顾承允紧绷的表情微松,知晓他是心情不错，便也大着胆子继续叨念。

    “今日天气真好,就是日头有些毒,照在人身上就跟火烧一样烫,不过还好我们停下修整的地方很好，全是树荫待在下边舒服的不得了……”

    凌婉儿很少这样喋喋不休，一般两人待在一起她都是知性懂事柔弱的模样,鲜少像今日这样鲜活又生机,顾承允盯着她不断开合的两瓣唇失神。

    他方才突然发觉凌婉儿同虞岁桉他们两人的唇型很像,都是一样的莹润饱满,嫣红的像要滴血,而且现在凌婉儿灵动的模样倒有几分像……

    像许久之前虞岁桉跟在他身后，碎念着细数日常叨扰的让人不厌烦。

    顾承允突然一把拉过凌婉儿，大跨步没走几步将人带进树林，里面多的是隐蔽能躲人的参天树木。

    他将人推倒在树干上，在凌婉儿惊恐无措的神情中压下去。

    他的动作略有些粗暴，凌婉儿挣扎了几下便也就由他去，片刻后顾承允骤然睁开眼，凌婉儿的一张脸倏忽映入眼帘，是他熟悉到极致的一张清丽的脸。

    顾承允骤然失去了兴趣，将身前人一把推开。

    凌婉儿穿着轻薄春衫后背撞到凹凸的树干疼的龇牙，不过□□未退，她一时有些被冲昏了头脑，竟大着胆子又自己将唇凑了上去。

    两唇相较微毫，顾承允突然笑了，不明意味不知喜怒，带着与方才的热情完全不同的冷声道：“你可想清楚自己在作甚。”

    凌婉儿几乎贴上的唇瓣停住，冰冷的寒意骤然攀爬沿着凌婉儿的脊椎骨直冲大脑，几乎是一盆冰水淋头直下。

    她慌然跪地，此时也顾不得被来不及捡的石子枯树枝硌的腿疼，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太子殿下恕罪，臣女一时糊涂，还望太子殿下看在往日情面上饶过婉儿这次。”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头顶上方的人声音听不出甚喜怒，凌婉儿当然不会拒绝，道：“臣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虞岁桉没有参加围猎？”

    “没有。姐姐前两日发烧，高烧到今日未退，爹和主母便将人留在了府上。”

    “是吗？”

    “是……不过，不过我方才偷听爹和主母同十三殿下讲话，听到他们说，说姐姐也来参加围猎，只是乘肃王府的马车。”

    “肃王府？”

    “是……”

    “为何？”

    “臣女不知……”凌婉儿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生怕顾承允一个不高兴赏她吃皮肉之苦，又一连磕了几个头：“臣女真的不知。”

    “呵。”头顶传来笑声，凌婉儿心里咯噔一下，下一瞬感觉下颚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扣住被迫抬起正视将她吓破胆的人。

    那人丰神俊朗，面若冠玉，是毋庸置疑的天之骄子，见过的莺燕各色多如牛毛，蛊惑人心更是一把好手，他此时带上有意勾引凌婉儿，她只会一败涂地。

    “你喜欢我吗？”他略带蛊惑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声音酥麻的叫凌婉儿战栗。

    “喜……喜欢。”凌婉儿正视着那人的双眸，痴痴道，眼里全是对顾承允的痴迷。

    “呵。”头顶又传来同方才一样的冷哼，凌婉儿瞬间又被拉进地狱：“滚吧，这几日别让我再见到你。”

    凌婉儿闻言感恩戴德的退下，行礼退下几步之后转身跑的飞快，像是身后被什么骇人烈鬼追逐般，逃命似的离开了树林。

    顾承允还站在原地，看着凌婉儿落荒而逃的背影，会想到方才她跪地时抬头仰望他时痴迷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善蛊惑人心，玩弄别人是在容易不过的事情。

    他的手掌渐收成拳，偏她不上钩，一心扑在那个命硬的煞星身上。

    不过一切都快结束了，等到这次围猎过后一切尘埃落定，到那时他要她只是上下嘴皮子一开一合般简答。

    顾承允像是想到什么，神色变得愉悦，哼着民间一首不知名小曲悠然迈出了树林。

    ——

    星河流转，夜幕降临。

    远处天色被大片的灰黑掩盖，在一望无际的山头与地平线相交之处，绵延舒展开一条亮白的细线。

    等到虞岁桉睡饱了再睁开眼的时候，整个车内一片漆黑，她独自趴在绵软纯白的白狐车榻上，再起身的时候，身上滑落重物，她探手摸了一把，应该是一件春季的披衣。

    她从马车上下来，现在天几乎是完全黑了，不过好在还有几分月亮，霜白的月光散落洒在这片大地上，叫虞岁桉能看清当下的场景。

    他们现在处在一片长满绿草的空地上，旁边是大片繁茂的森林，空地上有几个临时搭起的蒙古包，有大有小的，围成一个半圆的弧形，将欢乐的众人包围在中间。

    那群人不多，打眼望去大致十数人，皆是同今日那个刻板侍从一般黑衣打扮，在众人围坐的中间生起一把火，火上炙烤着什么东西，虞岁桉看不清。

    她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黑衣人中的一个人率先发现了虞岁桉，是那群人中唯一的女子，她从众人中起身过来到虞岁桉身边：“虞小姐。”

    “啊。”虞岁桉应一声。

    那名女子指指那堆蒙古包中最大的一个，爽朗的笑：“虞小姐睡醒了？十五方才传来消息有些事情还要主子处理，暂时脱不开身，不过我们弟兄们在烤肉吃，虞小姐要是无聊倒也可以去坐坐。”

    虞岁桉顺着那人的方向看，确实只有那个最大的蒙古包是亮的，其他都是暗的，不过郁珩在哪里为什么要同她讲？虞岁桉不明白。

    她尴尬笑两声，‘啊’了一声算作回应：“那个，这位额……女侠，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虞岁桉不知道眼前这位女子如何称呼，不过既然是跟在郁珩身边，总归不是甚等闲之辈，叫一声女侠总是没错的。

    唐瑜没想到虞岁桉会这样叫她，有些忍俊不禁的喷笑出声，惹得虞岁桉投来怪异的眼神，她连忙解释。

    “无碍，属下只是觉得虞小姐很可爱，虞小姐有何问题请问。”她道，低头沉吟片刻：“有什么事情不好找主子将也可以来找我。”

    虞岁桉见她如此说放宽心来，她又将这四周打量景物打量一遍，问道。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宁裕山脚下，盘棱县边缘。”

    “大部队那，怎么没见他们？”

    “抱歉虞小姐，我们……没跟大部队走。”

    虞岁桉闻言双眼骤然瞪大，嘴巴惊得阖不上，甚至由于过于震惊还有些结巴：“你，你说什么！？我们没有跟大家一起走？这么说，我们掉队了！？”

    她难以置信又问了一遍，得到黑衣女子的肯定回答。

    “可是怎么会，郁珩不是围猎的主办人，怎么会同众人分开单独出行，这不合常规礼法呀。”她喃喃道。

    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不合规矩，但是放在郁珩身上可不要太正常。毕竟无论是短短两年就走到如今满朝文武闻风丧胆，还是战场上的不败神话，都是不合常理的。

    虞岁桉下意识的喃呢顺口叫了郁珩的名字，她以前叫的太顺口了，以至于现在完全没有意识到在此时两人的关系之下，这样叫并不合规矩。

    她没有注意到，唐瑜注意到了。

    唐瑜在听到虞岁桉这十分熟稔的念叨自家主子的名字之后，眼睛疏忽一亮随后光芒又很快被隐去，只在心里暗暗感慨。

    不愧是以后的女主子，主子的大名自主子当上主帅之后，多少年了除了靖湘王府那两位长辈，连明正帝叫的次数都很少，都只一板一眼的叫肃王。

    也只有这位才能毫不顾忌的如此唤主子的名字。

    在心里酝酿了许久之后，虞岁桉才终于把接受了这个消息，她叹息一声，略有些惆怅的望天：“那我该怎么办啊。”

    原本的计划天衣无缝，她到了城外去乘顾淮景的马车，等到半路再去找阿爹和赵姨，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眼下这种情况，她可是身在狼窝，周围除了郁珩全是不认识的人……看情况好像今日的郁珩对她冷冰冰的估计是也不大喜欢。

    生活艰难不易，虞岁桉抬头望天，又低下头，又是一声叹息，惹来身边女子发笑。

    “虞小姐不必唉声叹气，即使因为特殊情况没能赶上大部队，主子也会善待虞小姐，定会把虞小姐安全送到岐珞山。”

    虞岁桉显然是不信的，身为郁珩手下的人她自然是帮着郁珩说话，这点道理她还是懂得，她没有说话，回给她一个笑。

    唐瑜看着眼前人防备明显将她方才的话当耳旁风的样子，有些吃味。

    这位主子，怕是不知道自家主子对她到底是有多上心，别人不知，他们这些做暗卫的最早一批跟着主子却是知晓，在主子没有上战场之前。

    那时的主子便满心满眼都只有虞小姐了。

    不过后来情况危急，主子被迫奔赴战场，狠心同虞小姐决裂，其中缘由他们是不知的，不过往后主子数次战场上九死一生，伤重病危时吃喝都不能，意识都模糊，说话都是气声的喃呢，他们凑近去听，只有两个字“桉桉”。

    “虞小姐睡了一日未曾进食，一定饿了吧，那边烤肉也快好了，不嫌弃的话虞小姐一同去尝一尝？”唐瑜道。

    浓黑的夜愈发深沉，整个天空呈现一种沁了墨的深蓝，深蓝上点缀繁星连成一片，汇聚成闪亮的耀眼银河。

    虞岁桉摸摸自己空瘪的肚皮，确实是有些饿，也没有推脱。

    “我们走吧。”她道，刚抬起脚没落地却又收回。走在前面的唐瑜转头疑惑询问：“虞小姐？”

    虞岁桉钉在原地不动了，她低下头去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今早随手披的那件白衣……现在大概也不算白衣，上边全是破洞污泥，还有些绿色的不明物质，像是墙角处才生有的绿苔。

    虞岁桉：……

    唐瑜顺着虞岁桉的眼神看去，同为女子，她瞬间参透虞岁桉的心思，小姑娘爱美，又是一个金枝玉叶的贵人小姐，到底这么落魄是没法见人的。

    她原想告诉虞岁桉说可以让她先换上自己的衣服，结果见小姑娘眼珠子一转，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再下来时身上就多了一件披衣。

    那披衣黢黑，用鎏金嵌边，其上用细密金丝仔细绣着麒麟腾跃图——唐瑜认得，是自家主子的披衣。

    只见可能是她未来新主子的人蹬蹬跑到她眼前，一双水润的葡萄眼亮晶晶的掺着笑意，声音甜糯带着一丝能轻易调动人心的昂扬喜悦：“我们走吧。”

    唐瑜的心像是被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她头脑有些发晕的领着虞岁桉往前走，边走脑子里边回荡着一句话。

    真是可爱磨人啊，怪不得主子这么喜欢虞小姐，她身为一个女子都抵挡不住虞小姐的魅力……

    她也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