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皇上气的不行, 下令将胤禛等人的靠背软枕，汤婆子全部丢了出去。

    胤禛：行吧。

    他也不傻，可不会在这时候与皇上硬碰硬的, 心里更思量着好汉不吃眼前亏, 反正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没有汤婆子也没什么不大了的。

    但五阿哥却是一整日都哭哭啼啼的, 活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等着下学时，胤禛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拍拍他的肩道：“好端端的，你哭的这般难受做什么？皇阿玛又没打你骂你, 不过是说你两句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过几日就忘了。”

    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五阿哥眼泪是落的愈发厉害了：“四哥哥, 我, 我就是心里难受啊！呜呜我以后念书再也不偷懒了……”

    得了吧！

    这话胤禛也就是听听而已, 反正每隔几日都要听五阿哥说上一通的, 但是吧, 大概率是五阿哥说完就忘了。

    可见着五阿哥哭的这般伤心，胤禛也不能做到熟视无睹：“今晚上还要不要吃锅子？小厨房那边有羊腿了。”

    五阿哥依旧掉着眼泪, 可怜巴巴道：“不吃了, 我要回去念书。”

    胤禛又道：“锅子吃腻了对吧？那不如吃烤羊腿？”

    五阿哥咽了口口水，勉为其难道：“好吧。”

    说着，他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正吃饱了才有力气念书，要是不吃饱, 会肚子饿的。”

    胤禛笑了笑, 并没有拆穿他, 只扭头看向七阿哥道：“七弟弟了？可要一起吃烤羊腿？”

    七阿哥迟疑片刻, 小声道：“三哥哥晚上邀请我去他那里吃锅子。”

    他脸上的表情怯怯的，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一般。

    胤禛笑着道：“没关系的，既然三哥哥邀请了你，你也答应了他，以后有时间再一起吃烤羊腿好了。”

    他知道三阿哥打的是什么心思，不过是怕他拉拢了七阿哥，导致三阿哥一个人在上书房孤立无援罢了。

    若真说起来，不管是大阿哥也好还是三阿哥也好，都瞧不上跛脚的七阿哥。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从这些人平日里的言谈举止中就看的出来。

    不曾想胤禛正与五阿哥吃着香喷喷的烤羊腿时，宜妃就匆匆过来了。

    紫禁城中有规矩，寻常妃嫔若无要紧事儿可不能踏足阿哥所的，但有些规矩对宜妃而言却是摆设，也对，如今她可是皇上跟前第一宠妃，不过是摆着架子训斥拦门的太监几句，那些人便不敢再拦。

    宜妃先是去了五阿哥所居的院子，却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便直奔胤禛的院子而来。

    不看就生气，一看这场景，宜妃是更生气，气色脸色都变了，指着五阿哥道：“你，你……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本宫？本宫不求你饱读诗书，却也要识文断字才是，你可知道你把你皇阿玛气成什么样子了？”

    她对儿子还真没什么指望，却架不住儿子比他想象中更不堪。

    若是寻常人肯定能想到皇上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儿生气，但很可惜，宜妃可不是寻常人。

    五阿哥一张小脸上好不容易浮现了点笑容，如今被宜妃这么一念叨，咬着羊肉的他又是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宜妃却是拽着他的衣服直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道：“你知道什么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平素没事儿时多跟着三阿哥学学，整日只知道和些不上进的人瞎胡闹……”

    胤禛：……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宜妃这性子，很难不得罪人。

    好在他很快又听到五阿哥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额娘，四哥哥才不是不知道上进的人！今日满文，四哥哥学的比三哥哥好多了，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皇阿玛的……”

    胤禛听闻这话，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只是看着屋内剩下大半只烤羊腿，他却是有点笑不出来，这羊腿该分的都分下去了，剩下的大半只羊腿若没有五阿哥帮忙，还真是会浪费的。

    宜妃拽着五阿哥回去之后是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只能苦口婆心好生劝慰一通，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德妃也好，还是胤禛也罢，那都是心思深沉的，离他们远些才好。

    五阿哥自然不答应。

    到了最后，母子两人是不欢而散。

    五阿哥抹干净眼泪，又直奔胤禛这儿而来，第一句话就是：“四哥哥，烤羊腿你没吃完吧？”

    这可真是叫胤禛哭笑不得，只道：“还没吃完了。”

    他打算待会儿差小安子给五阿哥送去，就五阿哥那饭量，方才肯定是没吃饱的。

    五阿哥眼睛还是红通通的，吃起羊肉来却是一点不比当初逊色，一口接一口，可见宜妃方才的话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嘴里更是含糊不清道：“四哥哥，方才我额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用曾祖母的话来说，她就是嘴巴坏些，但没有坏心的。”

    说着，他更是道：“放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的四哥哥，是我最喜欢的人！”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胤禛重重点点头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也是我的五弟弟！”

    因方才五阿哥的离开，他胃口骤减，如今见五阿哥吃的香甜，两人便将剩下大半只烤羊腿都吃下肚。

    接下来的日子里，上书房的日子倒是愈发苦闷，不仅师傅们悬着一颗心授课，四个阿哥之间的关系也是陷入了白热化。

    说白了，就是争夺七阿哥之战。

    胤禛可没想与三阿哥争些什么，不过是觉得七阿哥可怜，自己好歹是个当兄长的，想要照拂他一二罢了。

    毕竟小时候心理有问题可不是小事儿，会伴随他一辈子的。

    真的就仅此而已。

    但三阿哥却觉得胤禛这是拉拢七阿哥，孤立他，整日上学下学都拉着七阿哥一起，但凡胤禛与七阿哥说了一句话，他马上要凑上前去，一副“谁也别想抢走我七弟弟”的架势。

    胤禛是哭笑不得，私下与五阿哥说起这事儿来，只愿大阿哥能真心对七阿哥，旁的，他倒是觉得没什么。

    等着开春时，紫禁城中来客人了。

    来的还是科尔沁草原的一众贵客，说是知晓太皇太后身子不好，故而前来探望。

    太皇太后当年由兄长从科尔沁草原护送她嫁去盛京，接着迁往京城，不管到了何时何地，她老人家对科尔沁草原总有特殊的情感。

    胤禛也有幸见到了一众蒙古娃娃。

    不，应该说是蒙古少年。

    这些人长得比寻常人要高一些，也魁梧一些，不会说汉语，会些满语，磕磕巴巴说着些恭祝太皇太后长命百岁之类的话，听的太皇太后心花怒放，只道：“……哀家都这把年纪了，平素有个头疼脑热也很正常，你们从科尔沁草原来一趟不容易，还带了这么些东西，有你们这份心，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坐在太皇太后身侧的胤禛是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目光却是落在一个男子面上。

    这人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样貌俊朗，名叫作班第，是科尔沁郡王奇他迟之孙，方才还上前给太皇太后问安过。

    胤禛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眼神时不时落在纯禧公主身上，趁人不注意看一眼，再看一眼。

    这种眼神，胤禛可是一点都不陌生的，就是皇上看宠妃的眼神。

    被胤禛抓个正着，班第的脸一下红了，低着头再也没抬起头来。

    胤禛微微一笑。

    说实在的，京城中的男儿还真没几个他瞧得起，不说一个个是酒囊饭饱之辈，身边更是格格侍妾不断，这样的人，怎么配娶他的纯禧姐姐为妻？

    胤禛便有心与班第套近乎，凑上前用蒙古语道：“你方才在看什么？”

    这下子，班第脸更红了，磕磕巴巴道：“没，没什么。”

    胤禛笑了笑，道：“方才我听曾祖母说了，你很有本事，小小年纪就能射死一头熊，又是饱读诗书，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娶妻了没有？”

    班第低声道：“没有。”

    胤禛这下更放心了，又道：“那你方才为什么一直偷偷看我纯禧姐姐？”

    班第可是连话都不会说了，解释了半天都没自圆其说。

    胤禛只笑道：“汉人有句话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纯禧姐姐是淑女，你多看几眼也无妨，放心，我纯禧姐姐可是很好的一个人。”

    这一点，班第自然知道。

    太皇太后乃是科尔沁草原仙女一样的人物，得她老人家养大的孩子能差吗？

    说实在的，纯禧公主样貌并不算十分出众，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多年，却是行事落落大方，进退有度，温文尔雅，这与班第从前认识的粗犷的女子完全不一样。

    他的家世搁在科尔沁草原也算是十分出众的，这几年下来替他说亲的人不在其数，却都被他拒绝了，原因无他，他只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

    坚持了这么久，班第只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纯禧公主方才就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如今再一扫眼，却见着一个蒙古男子与胤禛两人齐齐看着自己，那蒙古少年本就红的脸顿时更红了，惹得他莫名其妙。

    到了私下，胤禛去吩咐小安子多盯着些班第，想了想更是不放心道：“不管发生什么大事儿小事儿都要与我说一声。”

    说着，他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只道：“若有些不安分的宫女想往上凑，也别拦着，推波助澜试一试。”

    到底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一遛才知道，万一这个班第只是伪装的好怎么办？

    小安子应了一声连忙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太子带着一众阿哥们就忙碌起来，忙着招待科尔沁来的小客人。

    除去班第，科尔沁草原这次来了有十来个少年，既然他们一个个到了紫禁城，皇子们难免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尽地主之谊没关系，胤禛很乐意陪吃陪玩，但加不知他每天还是要去上课啊。

    如此一来，他这就成了加班陪玩，着实有些累了。

    人累。

    心更累。

    谁知道这才只是个开端而已，皇上对自己的儿子们向来是极有自信的，听说这些蒙古少年郎一个个是骁勇善战，便突发奇想想要他们比试一二，不比别的，就比骑射。

    皇上更是放出话来，除去年幼且跛脚的七阿哥，上头的几个阿哥都要参加的。

    这可把三阿哥与五阿哥急坏了，三阿哥是本就不擅骑马，当初在盛京摔伤了胳膊后，可以说是“闻马变色”，偏偏荣妃更是对他寄予厚望，只要他替皇上和自己长脸。

    更不必说五阿哥了，吓得都要哭出声来：“他们一个个都快比皇阿玛还高，胳膊比我的腿还粗，呜呜，万一骑马时不小心撞伤了我怎么办？呜呜，四哥哥，我害怕！”

    他不仅在读书方面没什么天赋，在骑射方面更没什么天赋。

    胤禛只道：“没事儿的，到了那一天你跟在我身后就好了，我在前头，你在后头，保准不会有人把你撞倒的。”

    在骑射方面他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架不住他的闪电极为靠谱，当初那匹暴躁的小马驹已经长成了人人称赞的汗血宝马，每每太子瞧见都十分羡慕，可闪电是认主的，旁人骑它一下可以，可最亲近的人却是胤禛。

    真到了比试那一天，胤禛瞧着看台上的皇上与蒙古亲贵，也觉得有些紧张起来。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只是不论是太子还是大阿哥都没什么胜算，太子擅文不擅武，至于大阿哥虽文韬武略都擅长，可他的身手与蒙古那些儿郎比起来却是差远了。

    比试嘛，输赢很正常。

    胤禛这性子，向来也是不在意这些的，可架不住蒙古少年中有个叫做图腾的，说话十分气人，动不动就说“原来传闻中富庶的紫禁城是这个样子，不过如此嘛”，“太子这般文弱，到时候能带兵上阵杀敌吗”之类的话，气的一众阿哥是脸色铁青。

    这次少年们一起比试，更是在图腾的怂恿下才举办的，他明知自己胜券在握，这不到了赛场上，还没开始了，就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来，那笑容，仿佛谁都瞧不上，很是不屑一顾的样子，看着就叫人觉得讨厌。

    皇上身为九五至尊，自不会去和几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其实最后的结果如何，他心里也有了数，哪怕心里安慰自己天下人都是他的臣民，不必计较，可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希望有儿子能替他长长脸，但嘴上他还是说着要大家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胤禛一瞧见图腾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更是凑到闪电耳畔道：“待会儿咱们加油好不好？要图腾得瑟不起来！”

    闪电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扒拉了脚下的蹄子。

    等着上马后，一声哨响，十几匹马齐齐涌了出去。

    率先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图腾，只见他洋洋得意还扭头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吓一跳，只见排在第二位的居然是顽劣的四阿哥？

    这下别说图腾，就连皇上都觉得有些惊愕。

    虽说闪电是匹好马，但好马得配好主人才是，每每皇上见着胤禛骑着闪电在校场像散步似的，只觉得暴殄天物，恨不得想把闪电收回来才是。

    此刻的胤禛却是卯足了劲儿，第一次骑马这般认真，心里只想着不蒸馒头争口气，若是输给别人也就罢了，输给图腾……他怕是晚上气的睡都睡不着。

    他身下的闪电像感受到主人的心思一般，也是卯足了劲儿往前奔腾。

    一人一马，着实引人注目。

    很快距离就被拉开了，排在第一位是图腾，排在第二位的是胤禛，排在第三位的则是班第……从第四位开始，这距离就拉开了。

    图腾慌了。

    班第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先前在草原时，每次赛马打猎都是他第一，班第第二，如今杀出来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四阿哥，竟比班第还强？

    偏偏胤禛还咬自己咬的极紧，怎么叫他不慌乱？

    殊不知这人一慌就容易出事儿，到了拐弯时，图腾只顾着提防身后的胤禛，竟忘了要勒住缰绳拐弯，身下马匹竟直直超前冲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胤禛双腿发力，大喊一声“驾”，闪电竟冲到第一位。

    这一刻，别说胤禛觉得心潮澎湃，就连看台上首的皇上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忍不住替胤禛捏了一把汗。

    论实力，图腾自然远在胤禛之上。

    但论心理素质，只怕紫禁城中找不出几个比胤禛更好的。

    从前图腾在蒙古时每次都是第一，如今自己暂落第二，心里是更慌了，一紧张，扬起马鞭时竟连马鞭都没握住，直接掉了下来。

    结果是显而易见，胤禛第一，班第第二……至于大阿哥，则排到了第五，太子第六，像三阿哥与五阿哥就更不必说了，倒数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