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六月过去的悄无声息, 日头是一日比一日毒辣了。

    等到了七月头，各宫各院的人能不出门都尽量不会出门。

    就连胤礽这个两三天都要往钟粹宫跑一趟的性子，也已经有四五日没有来过了。

    自从钮祜禄氏那件事过去后, 这六宫之中像是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大家都安分守己待着, 眼瞧着七夕节将近, 宫女们这才商量着如何过七夕。

    宫里头过七夕节, 名堂可多着呢。

    青韵从初三便开始准备了，在宫里头来来回回那是极为热闹的。

    要选好玩丢针看影的针和线，还要做那日放的花灯，还有乞巧时要吃的点心喝的酒。

    这也算是紫禁城的宫女们一年到头唯一能好好玩乐的节日了, 故而大家都期待得紧。

    妞妞这几日便时常瞧见竹知对着一个水碗瞪着大眼睛，那模样跟作法一样。

    她走上前, 吓唬竹知, 却听见竹知唉声叹气的。

    妞妞转眸看那碗里, 里头只有一碗清水，碗底已经躺了不少细针了。这便是乞巧节最重要的比赛项目, 丢针看影。

    这针得浮在水面上才算成了, 针头的走向也颇有讲究。若是正对日头便是红日贯天，是最好的彩头。

    “是本宫的错，一不小心又给你弄掉了。”

    妞妞连声说道，竹知不好意思摇摇头。

    “奴才本来手就不巧, 不是娘娘您的错。”

    “叫本宫也试试吧。”

    妞妞在钟粹宫闲得无聊，天气又热, 她也不想出门走动。

    “好, 娘娘请。”

    竹知连忙递给妞妞一根银针, 妞妞想着这大抵也是不难的, 便随手将针搁下去。

    毫无意外的, 那根针极为快速的沉了底。

    “这东西当真能躺在水面上吗？”

    妞妞抿唇，心下已然起了怀疑。

    “能的，听说绣坊里头的姑娘们大多都能做到。”

    竹知颔首，若是不能，她们也就不会闲着没事都来练习了。

    “是吗？”

    妞妞一时觉得好玩，遂低眸继续尝试起来、

    然玩了大半个时辰，她急的额上全是热汗，碗里头的针已经堆成了小山，愣是一根都没有浮起来过。

    “不行不行，本宫就不信了。”

    妞妞叉腰，叫竹知先给她擦汗。

    可巧这时候宁芙带着胤礽过来，胤礽手里头拿着一串糖葫芦，这是皇阿玛头回赏赐他吃这些民间小吃。

    “这是在做什么呢？”

    宁芙见妞妞一直俯身看着桌面上那碗水，颇为不解。

    “我在试着让针乖乖躺在水面上，太子爷，您这糖葫芦是哪里来的？”

    妞妞一转眸，胤礽手里的糖葫芦快要比他的手大了。酸甜可口的山楂，外头包裹着小火慢炖出来的糖衣，这乃是京城里头最有名的老李头糖葫芦。

    妞妞小时候经常吃，眼下只瞧一眼便能认出来。

    “是皇阿玛赏我的。”

    “他这几日背书背的好，万岁爷便问他想要什么。太子爷就说旁的赏赐都不稀罕，只想吃一串糖葫芦。”

    换做从前的胤礽，断然不敢对康熙说这种话。

    可自打上回在干清宫后院跟康熙玩了投壶之后，胤礽在康熙面前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给我也吃一颗吧太子爷。”

    妞妞倒也不是真的想吃，只是想戏弄一下胤礽。

    却没想到胤礽十分大方，十分爽快的将手里的糖葫芦递到妞妞眼前。

    “定娘娘想吃几个都没问题。”

    不愧是康熙一手带大的孩子，大气的很。

    妞妞笑着接过糖葫芦，她也不客气。既然胤礽愿意给她吃，那便浅吃一下。

    妞妞张开嘴，就这么一口吃掉了三颗。

    小胤礽眼珠子都快蹦出来，眼瞧着那串硕大的糖葫芦登时只剩下了一颗，太子脸上的笑容登时带了几分苦意。

    “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上回桂圆洋粉的事都忘了？”

    宁芙无奈的叹了口气，给胤礽递上一方帕子。想哭的话就哭好了，孩子这辈子头一回吃到糖葫芦，就这么被妞妞吃了大半。

    “本太子……定娘娘喜欢吃，本太子乐意同定娘娘分享。”

    这点胤礽同康熙也极为相似，死要面子活受罪。

    妞妞听完，恐吓般再次凑到胤礽跟前。“太子爷果真如此大方慷慨？那让本宫再吃一口吧。”

    “定娘娘，糖葫芦吃多了牙齿会疼，剩下这颗还是本太子吃吧。”

    胤礽连忙举着糖葫芦往宁芙身后跑，小团子躲在宁芙身后，慌忙一口咬下最后一颗。

    他嘴巴小，勉强吃下腮帮子圆乎乎的鼓起来，竟是一个正圆形。

    妞妞看的捧腹，她就是喜欢逗胤礽玩。

    宁芙倒是对那碗水颇为感兴趣，“你们都放不上去吗？”

    “嗯。”

    竹知默默颔首，随即期待般望着宁芙。

    “其实这也不难，要在水面上晒出一层水皮子就好放了。”

    宁芙低声道，她转眸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倒是晒水的好时候。

    “你去倒一碗清水来，就搁在院子中间。”

    竹知按照宁芙的话照做了，她将一张雕花红木凳子放到院中，在上头放了三碗清水。

    “这水不能经风，不能滴雨。就这么着晒到日头下山，只要起了水皮子，针便能安安稳稳停在上头了。”

    宁芙低声解释，这原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秘诀，更是从来没有传出宫去的。

    “乌雅姊姊，你如何知道的？”

    妞妞觉着奇怪，乌雅宁芙跟她一起长大，家中也没有什么从宫里头出来的老姑姑。她进宫年岁不算长，就连青韵和竹知都不知道的法子，宁芙是怎么知道的。

    “哦，我也是听奉若姑姑说的。”

    宁芙见妞妞疑惑，只是扬唇轻笑一声，将事情解释了。

    “奉若姑姑？”妞妞抿唇，怎么她不知道。

    “那日过乞巧，你被奉若姑姑罚着在墙根上跪了半日，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并不在，当然不知道。”

    宁芙再度解释，随即拍了拍妞妞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多心。

    “原来如此。”

    妞妞轻轻点头，不过宁芙素来都博古通今的，知道这点子小事也不算奇怪。

    那三碗水果真就这么着晒了大半日，等到太阳下了山。宁芙俯身轻轻用鼻尖点了点碗中的水面。

    鼻头没有湿意，那水面上又平白多了一个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坑，便知道水皮子这是晒成了。

    “咱们今儿运气好，三碗水竟都晒成了。妞妞，你再试试看。”

    宁芙笑着将银针分给妞妞一根，妞妞遂将针随手放进碗中，却见它果真安然无恙躺在水面上，没有一丝波动。

    “娘娘好厉害。”

    竹知惊讶拍手，妞妞忙摇头。

    “你们也试试看，果真不用费力气。”

    说罢，竹知和青韵也各自往里头丢了一根。果真三枚针都稳稳当当歇在水面上，这还是她们两个从未成功过的。

    “这些乞巧节，咱们钟粹宫可要拔得头筹了。”

    青韵朗声笑道。

    “咱们竟还要同其他宫比赛不成？”

    “是太皇太后今年刚想的规矩，乞巧节那日东西六宫都要派出宫女来，去慈宁宫赛针。谁若是赢了，谁的宫里便能有五百两银子呢。”

    五百两银子，妞妞抿唇，这个数目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呢。

    “合着是将你的俸禄拿出来做彩头了。”

    宁芙轻笑一声，倒是提醒了妞妞。

    “既如此，那你们便一定要赢回来！”妞妞猛拍大腿，颇为激动的说道。

    “就算赢回来也不是你的，都是要分发给底下宫人们的。”

    “给自己人总比给旁人好，没那么心疼。”妞妞苦笑着扬唇，总比被承干宫景仁宫的人赢去的好吧。

    “除了丢针穿影，还有旁的比赛吗？”

    “有，还有一样是月亮底下穿针。”宁芙颔首，她竟如数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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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康熙来钟粹宫用膳，他倒也有些日子没来了。

    甫一进宫门，便瞧见宫女们都俯身在院子里头练穿针。这天上的月也不够亮，她们的眼睛都快凑到针头上去了。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怎么这时候来了。”

    如今已经快到寅时，妞妞也早就已经用过晚膳了。而康熙刚处理完政务，翻的是定嫔的牌子，顺带着也叫御膳房将晚膳送过来。

    “朕什么时辰来，莫非还要同你商量？”

    康熙捏了一把妞妞的脸，随即不解指向那些宫女。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哦，臣妾这是在叫她们练眼力呢。这眼力好才能伺候好主子不是？”

    妞妞笑吟吟将康熙拉进殿中，御膳房的菜也跟着摆了满桌。

    “定嫔可用过晚膳了？”

    “臣妾已然用过了。”妞妞笑吟吟颔首，可面对着满盘的青虾和那酸甜的蘸汁，妞妞下意识朝康熙的方向站了站。

    “怎么？”

    康熙不解看她。

    “臣妾虽然吃饱了，但是这青虾臣妾想万岁爷应该用不完吧。”

    妞妞的菜谱上已然许久没有虾和螃蟹了，偏生她又爱吃。

    “你不是吃过了吗？”

    “吃过但没吃饱。”妞妞倒是一点都不扭捏，径直承认了。

    康熙望着妞妞，想起从前仁孝皇后也爱吃虾，且做得了一手好菜。

    “坐下来吃吧。”可惜这一位，只会吃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