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康熙顺着妞妞的手坐下, 瞧着妞妞碗里的那只大鸭腿，一时勾唇轻笑。

    “朕没想到你居然还吃得下饭。”康熙这话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他伸手在妞妞眼前逗了逗, 跟逗一只小猫似的。

    “果真还是万岁爷了解臣妾。”

    妞妞瞧见康熙心情不错, 立马哭丧着一张脸, 轻轻拉住康熙的胳膊。

    她适才还跟宁芙兴高采烈的打闹, 如今就立马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康熙心下无奈，这丫头在他面前是愈发肆意了。

    连装模作样都装的如此刻意，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怎么？”可谁叫康熙偏就喜欢妞妞这幅模样呢。

    “臣妾可是硬生生没了五百两银子啊, 臣妾这颗心啊就跟割肉一般的疼。”

    妞妞泪眼婆娑望着康熙，她的演技显然要比从前精进不少。这不, 随着她的话头, 眼泪便吧嗒一声流了下来。

    望着妞妞如此伤心, 康熙却实在忍不住想笑。

    “你想怎样？”

    康熙挑眉问妞妞，分明知道妞妞是在演戏, 但他还是想宠着她。

    “臣妾不敢说。”妞妞抿唇, 拿眼睛轻轻瞄着康熙。

    “也对，你心怀仇恨做出了这样荒唐的事，想来也是不敢多说的。”康熙就势颔首，见妞妞着急的轻轻跺脚。

    康熙抬眸示意梁九功先将奴才们都带下去, 屋内瞬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康熙捏住妞妞的手，帝王白虎一般敏锐的眸静静望着妞妞。

    “你跟朕说实话, 在南书房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妞妞这样的性子, 只要钮祜禄氏不是挡了她的财路, 妞妞便断然不会对其出手。

    什么因为怨恨所以出手这样的理由, 康熙一眼便看出这是妞妞为了保护宁芙现编出来的。

    “万岁爷为何突然这样问, 臣妾说的自然是真心话。”妞妞咬唇，康熙这样的眼神倒是叫她有了些许心虚。

    “你若承认，朕也不会定你为欺君。那五百两俸禄，朕可以找机会再赏给你。”

    康熙嘴角逐渐上扬，他逐渐松开手。

    哪怕是在等待猎物上钩，康熙也显得极为松弛。因为他是颇有自信的，万硫哈妞妞此人最受不了的便是金钱诱惑，她不可能憋得住。

    然而这一次，康熙却想多了。

    “臣妾实在是听不懂万岁爷的意思，臣妾在南书房说的那些话字字都是真的。”

    妞妞重重摇头，五百两银子而已，就想叫她说出乌雅姊姊的秘密，怎么可能。

    康熙微微蹙眉，怎么这回的妞妞这么有骨气了。

    “当真不要？”

    “不要。”

    妞妞虽然面上义正言辞，但心里头却还是不舍的滴血。五百两银子啊，算上罚的俸禄，她就是眼睁睁看着一千两银子没了。

    “好，那朕便以为你说的是真心话吧。”

    康熙冷笑着站起身，“定嫔日后在朕心中，便是怨妇小人了。”

    妞妞平静的看着康熙，比起在乎自己在康熙心中的形象，她还是觉得一千两银子比较重要。

    “你当真没有想跟朕解释的话？”

    康熙见妞妞越发没有反应，便又拖长重音问她。

    妞妞极为坚决对着康熙颔首，“真的没有，万岁爷不是还没用晚膳吗？”怎么一副吃饱了撑的样子。

    康熙听出妞妞话里有话，心里头没来由生出些许烦躁。这女人果真现实的紧，于她而言，帝王的宠爱无甚重要。

    “罢了罢了，朕对你说这些不过就是对牛弹琴，还是头浑身铜臭味的小牛犊子。”

    康熙伸手在妞妞额头上狠狠按了按。

    “哎哟，很痛的。”妞妞抿唇，她这幅身子如今才好，好不容易能下地走走了，康熙这一按差点又给她按倒了。

    “你还知道痛？”康熙不以为然，往外走去。

    “万岁爷不留下用晚膳了？”妞妞装模作样跟在康熙身后喊，心里头却也不大希望康熙留下。

    如今这个时辰，御膳房不会另外再送菜来的。康熙若是留下来，乌雅姊姊便只能用剩饭剩菜了。

    “朕明日再来看你。”

    康熙心里头虽不高兴，听到妞妞如此关心的话语，还是拂袖朗声吩咐。

    “是，臣妾恭送万岁爷！”

    妞妞见康熙果真没有留下的意思，笑吟吟俯身将人给送走了。

    宁芙等康熙走后，适才重新坐回来。

    “万岁爷怀疑我了，他用五百两银子试探。”

    妞妞言简意赅的将话说给宁芙听，而宁芙的脸色显然有几分慌张。

    她不是对妞妞没信心，只是五百两银子对于妞妞来说，诱惑实在太大。

    “我可没告诉他，乌雅姊姊你放心。你复仇的事情我不会叫旁人知道。”

    奴才进宫只是为了复仇，此事若是叫康熙知道，别说乌雅宁芙了，就连她阿玛和那些个筛选入宫的太监姑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宫里头挑选宫女最忌讳的便是心术不正之人，因此妞妞断然不会透露出半个字。

    “为难你了。”

    宁芙深感歉疚，妞妞为了她竟然能够牺牲这么多。

    “不打紧，还好只有五百两银子，若是再多些，我可就真不一定能保证撑得住了。”

    妞妞重重叹了口气，今晚上她只怕梦里都是这一千两银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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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仁宫，今晚上康熙留宿于此。

    殿内，钮祜禄氏喝过药后听说康熙来了，面上浮起一丝喜悦。

    她连忙起身去迎接，在门口瞧见康熙英姿飒爽走来，钮祜禄氏下意识扬起妩媚的笑意。

    只是因为脸色实在太差，她如今的妩媚就如同秋日里的芍药，只剩凄凉和苍白。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钮祜禄氏行礼，娇媚的朝康熙伸出手，就跟从前一样。

    但是这一次，康熙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接住她的手，而是极为漠然的越过她走了进去。

    钮祜禄氏心底涌起一阵悲凉，她略微扬唇无奈苦笑，跟着康熙走了进去。

    “今日的药可按时喝了？”

    康熙坐到椅子上，转眸瞧见桌面上有绣了半只的虎头鞋，像是被刺痛了一般。

    “回万岁爷的话，臣妾已经喝过药了。”

    钮祜禄氏轻轻点头，她乖巧而又极为小心翼翼的坐到康熙身边。

    眼瞧着康熙随手拿起桌上的虎头鞋，“这是你亲手做的？”

    “是，臣妾原本是想给腹中的孩子做的。却没想到，臣妾同这孩子的缘分这样浅。”

    钮祜禄氏说起来，眼中泛出了泪花。

    虽然当时亲手杀死这孩子的人是她自己，但是每每想到他，钮祜禄氏一整颗心都如同在油锅上煎似的难受。

    倘若没有那些算计，她应当也能怀上康熙的骨肉，也能像这世上所有的额娘一样。

    陪着自己的孩子长大，看着他穿上自己亲手做的鞋子。

    钮祜禄氏眼中涌出万般悲凉，可康熙眼中却没有丝毫触动。

    “的确缘分浅薄，毕竟这孩子的亲生额娘都不希望他来到人世。”

    康熙随手将那半只比手掌还小的鞋子放下。

    一句话震得钮祜禄氏浑身发抖，和卓去南书房闹事钮祜禄氏尚且并不知情。她自然也不知道康熙已经知晓是她亲手杀了腹中龙嗣。

    “万岁爷，您……”钮祜禄氏攥着桌布上的流苏，她如今已经不知道害怕了。

    “朕全知道了。”

    康熙颔首，他望着钮祜禄氏。

    “留下这个孩子对你而言的确不公，然他毕竟是朕同你的骨肉。”

    钮祜禄氏低眸，她花朵般俏丽的脸蛋彼时死灰一片。

    “朕不想怨怪你。”康熙低声，可钮祜禄氏却扬唇嗤笑了一句。

    “万岁爷觉得不指责臣妾便已然是对臣妾莫大的宽容了吗？”她抬眸，那双无神的凤眸没有丝毫光泽。

    她就像是焚烧过后的灰烬，就连温度也没了。

    “那你还想要朕如何？”

    “臣妾好歹也是在万岁爷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妃子，哪怕是养了一只小猫小狗，也应当有感情了吧。”

    钮祜禄氏轻声道，她还以为康熙至少会同情她，结果等到的却仅仅只是不怨怪。

    “臣妾若能有选择，怎会亲手杀了他。万岁爷心疼那个孩子，那臣妾作为他的亲生额娘，莫非心中的痛会比万岁爷您少吗？”

    钮祜禄氏说起此话来，颇为激动。

    “臣妾何尝不想让他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可臣妾没办法眼睁睁将孩子拱手让与仇人。”

    “凡事都可以同朕商议。”

    康熙蹙眉，钮祜禄氏这歇斯底里的样子实在难堪。

    “臣妾剩下孩子就撒手人寰了，万岁爷您能保证日后可以像对待太子一样对待这个孩子吗？您能保证不叫臣妾的亲妹妹碰他吗？”

    钮祜禄氏的话叫康熙沉默，这世上只有一个胤礽，大清朝也只能有一个太子。

    “万岁爷您没法子叫臣妾安心，那臣妾便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钮祜禄氏双眸通红，嗓间涌起一股血腥。她俯身干呕，咳出的只是团团猩红的鲜血。

    血迹在桌面上四溅开，染红了康熙的衣袖。

    康熙看着钮祜禄氏，这朵原本娇艳的花，竟已然这般颓败了。

    “你好好养身子，旁的话朕日后再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