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康熙见状, 随手敲敲桌面，“你今儿个怎么想起过来了？”

    “臣妾一月不见君颜，自是有几分想念。”这话说的违心, 妞妞在钟粹宫过得不知道有多安逸。

    “是吗, 朕可瞧不出来。”康熙轻轻摇头, 扫了一眼胤礽。

    小团子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看那眼神可怜的紧，他适才发火发的太过了些。

    “万岁爷都没来瞧臣妾，怎么可能瞧得出来呢？”

    这话的逻辑倒是没错，妞妞低眸看向胤礽, 轻声又道。

    “外头都这么晚了，万岁爷怎么还将太子爷留在南书房。”

    康熙若有所思将身子往后靠了靠, 想到了妞妞是来求情的。

    “太子爷年纪小, 您还是快些叫他回去歇着吧。”

    妞妞极为直接的看着康熙, 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胤礽的大眼睛也跟着一起扑闪，小团子哭的眼睛都肿起来了。

    康熙没说话, 也没有反驳。

    妞妞忙看向胤礽, 用眼神示意他先走。

    胤礽哆哆嗦嗦站起身，“那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他原本是很机灵的，只有在康熙面前才会有这么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康熙抬手，轻飘飘嗯了一声。

    其实这父母同孩子之间有时候不过只是需要一个台阶, 常常互相干瞪着眼逼到了那一步，谁也没法子往后退。

    再加上康熙今儿个刚收到云南的战报, 吴三桂生乱, 更是叫他心烦意乱。

    康熙放话叫胤礽背不完不准走, 胤礽也因为惧怕康熙不敢求饶, 今儿个若非妞妞被宁芙请来了, 还真有可能耗到第二天去呢。

    见小团子哆哆嗦嗦走了，妞妞适才缓步走到康熙身边，还是跟从前一样给康熙倒了碗新茶。

    康熙顺势接过，不过喝了一口便眉头微皱。

    “万岁爷这是怎么了？”妞妞轻声不谙世事的问，实际上瞧见康熙的脸色险些都要笑出声了。

    康熙抬眸看向妞妞，这茶是今夏头一批的洞庭碧螺春。银白隐翠，入口回甘，可妞妞当下却将这茶泡的苦涩。

    “你才离开干清宫多久，竟连手艺也浑忘了？”

    康熙表示不解，烹茶于其他技艺不同，一般学会后轻易不能忘却。如今才个把月，妞妞怎能退步成这样？

    “万岁爷是觉得茶叶太苦了吗？”

    妞妞轻笑，她是故意的。多放了三倍茶叶，水也没有等到烧开。

    康熙瞧出她在笑话，放肆二字没说出口，却听见妞妞又道。

    “万岁爷只是喝一些苦茶便心情不好了，可太子爷一个小孩子这几日每日都跟喝了苦黄连一般，也没见他生气动肝火啊。”

    妞妞今儿个来可不只是想给胤礽求情这么简单，康熙是没有过父爱的，他哪里晓得一个真正对孩子好的阿玛应当是什么样子。

    “是谁叫你来的？你的好姐妹乌雅宁芙？”

    康熙抿唇，胤礽身为大清太子，宝册玉带，他一出生便拥有这世间的一切，有何苦楚？

    “难道臣妾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妞妞脸不红心不跳，这件事还真不是宁芙提的。

    钮祜禄氏怀孕以来，胤礽每每在钟粹宫的模样便叫人看着心疼。小孩子十天半月没有笑容，更是越来越害怕见到康熙。

    这点康熙居然没有丝毫察觉，妞妞只能感叹男人在家庭教育上是真的没用。

    “那让朕听听你的高见。”康熙还是头回瞧见妞妞这般严肃的样子，做了定嫔后妞妞容貌并没有丝毫改变，只是不再像从前那般刻意讨好了。

    偶尔也会叫康熙觉着，这女人不单单只有可爱。

    “万岁爷。”妞妞叹了口气，俯身握住康熙的手。“景仁宫那位欺负了胤礽，您非但没替他做主，还因为她怀了龙裔百般宠爱。

    您若是胤礽，会怎么想？”

    康熙低眸，脑海中闪过一些幼年时的记忆。

    “胤礽这孩子一出生便没了亲生额娘，虽说是大清太子，但众目睽睽之下始终如履薄冰，宫里那起子小人都等着抓他的错处。

    您虽对他颇为器重，然每日也几乎都是板着一张脸，孩子不过两岁有余，换做是您，只怕也过得提心吊胆吧。”

    说起来，康熙倒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那年康熙三岁生辰，身边奴才没注意冲撞了董鄂妃，当下便被杖杀。而皇考非但没有帮他说话，反而叫他要对董鄂妃更恭顺些。

    此事在康熙心里一直是根刺，眼下他竟险些同当日的皇考一模一样了。

    “万岁爷？臣妾好歹也说了这么多话，您哪怕回一个字也是好的呀。”

    见康熙不说话，妞妞有些埋怨的捏了捏这位帝王的手。

    康熙适才回过神，转眸望着妞妞天真的脸。

    “你说的对。”

    妞妞深感意外，她不过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想到康熙认错认得这么积极。

    康熙抬手捏了一把妞妞近些日子越发丰腴的脸蛋，“父善教子者，教于孩提。反之亦然。”

    他只经历过皇考错误的教育，故而眼下便也不知不觉用在了胤礽身上。

    妞妞会心一笑，随即很快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臣妾不明白万岁爷说的这些文绉绉的话，只要万岁爷能明白胤礽的苦就行了。”

    康熙点了点妞妞鼻尖，随即朗声道。

    “梁九功，赏太子翡翠屏风两台，前儿山东进贡的墨条金砚也送过去两套，还有……”

    “万岁爷。”妞妞颇为无奈，一本正经捂住康熙的嘴。

    康熙满脸写着放肆，妞妞却不以为然。“太子殿下要的可不是这些，万岁爷您有时间陪孩子玩玩投壶荡荡秋千比这些东西可强多了。”

    妞妞低声劝慰，康熙拿下她的手，“堂堂太子玩那些岂非荒废……”

    康熙说到一半，竟瞧见妞妞叹了口气。

    “万岁爷您到了这个年纪不也是喜欢遛鸟斗蛐蛐儿吗？”

    康熙一时语塞，他爱玩的这些都是亲政之后偷着玩的。从前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管的紧，幼年时他几乎从未碰过。

    故而也就顺理成章认为胤礽也不需要。

    “你说的这些当真能哄他高兴？”

    “嗯。”妞妞重重点头，别说胤礽了，她自个儿都爱玩的紧。

    “万岁爷，您适才说的那些还送吗？”梁九功极为卑微走上前，一双小眼睛试探性望着康熙。

    “在干清宫院子里搭个秋千架，再弄几个投壶。”

    康熙还是听取了妞妞的意见，毕竟妞妞的阿玛应当待她不错，否则怎会养出这么个珠圆玉润的女儿来。

    “不过万岁爷，那些赏赐吧对胤礽来说可能有些过于俗气了，但是对臣妾来说呢。”妞妞话头一转，悄悄拉住康熙衣袖，笑脸盈盈。“刚刚好。”

    康熙无语，这丫头还真是正经不过一秒。

    只当她今儿个是专门来替胤礽说话的，却不料落脚点竟还是这个。

    “等朕瞧瞧胤礽是否喜欢，再决定给不给你赏赐。”

    康熙拂袖，总不能叫妞妞得到的太容易了。

    “臣妾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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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罕见的一个凉爽天儿。

    胤礽早早起身去给皇阿玛请安，晨昏定省这孩子每日都是不间断的。

    他昨儿个被康熙吓坏了，一晚上都没睡好。虽说宁芙给他擦了药膏，但眼睛还是肿的抬不起来。

    远远一看，跟青蛙一样，颇有几分滑稽。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胤礽硬着头皮走进南书房，本以为皇阿玛还是会跟从前一样生气，没料到一抬眸皇阿玛脸上居然挂着罕见的笑意。

    虽说笑的并不明显，却比昨儿个的压迫感强多了。

    “皇阿玛……”可胤礽陡然一见，还是有几分害怕。事出反常必有妖，皇阿玛这是又要打什么主意？

    “平身。”康熙从没做过慈父，突然要对着儿子笑，他自个儿也有些别扭。“你今儿个不必念书了。”

    胤礽听到这话，吓得小脸苍白。皇阿玛这是何意，要废了他吗？

    “皇阿玛，昨日是儿子不对。儿子往后一定勤勉学习，请皇阿玛再给儿子一个机会。”

    小团子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景仁宫娘娘的孩子才刚怀上，皇阿玛竟这么快便不要他了。他心里头委屈，却还是极为坚强憋着眼泪。

    “你起来。”

    康熙蹙眉，这孩子跪的那么瓷实，也不怕伤了膝盖。

    “儿子不敢，儿子请皇阿玛原谅。不要废了儿子。”

    小奶音委屈的厉害，胤礽涕泗横流，原本就肿着的眼睛瞧着更肿了。

    “你……”康熙抿唇，这孩子当真如此小心翼翼，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起来，朕不会废了你。你就是大清太子，不管何时都是。”

    胤礽听了这话，不可置信抬眸。

    “皇阿玛，您说的是真的？”

    “嗯，今儿个不叫你念书，是因为。”康熙正了正衣领，“朕要和你定娘娘带你玩。”

    “玩？皇阿玛和儿子一起玩吗？”胤礽登时止住了哭声，小孩子嘛，跟六月的天似的，眼泪一下便打住了。

    “嗯，玩投壶玩秋千。”

    康熙艰难说出这几个字，他还是觉着一国储君如此这般实在荒废光阴。可胤礽那一瞬间绽放的笑容，却叫他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那便陪他玩一玩吧。

    作者有话说：

    我还是没懂你们为什么说康熙降智，能给我解释下吗，如果真的有雷点我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