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道不等式

    秦峥站在日光灯下, 神色清冷，双手插在裤兜里。他穿着黑色衬衫，身材修长, 眼睛漆黑, 冷而锐利的目光笔直地穿透导诊台。

    两名护士被盯得红了脸，都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秦峥冷着脸, 沉默地从她们身侧走过，径直走向大门口。

    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们。

    那两名护士松了一口气，互相使了一个颜色，赶紧收拾了一下仪器，装模作样地继续看着患者病历和检查报告, 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等秦峥走过去, 两名护士又凑到一起低声议论。

    “刚刚还以为他看我们呢, 哎呦，吓死了。”

    “切, 看你这胆儿, 没出息。”

    “不过, 那是病人家属吗？长得真帅, 刚刚那一眼，真的是……”

    “行啦，人家怎么会看你？对了, 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

    她们的声音虽小, 但仍然逃不过秦峥的耳朵。

    秦峥面无表情地听着身后细碎的议论声, 径直走出急诊楼。

    户外夜色深浓，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 吹在他冷峻如玉的脸庞上。

    这夜的风很劲, 却也吹不散他眉间的阴霾。

    秦峥的步伐很快。

    踩着夜色前行, 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他好像明白了，那天她从医院追出来时的心情。

    她所遭受所承受的一切，似乎不比他少。

    痛了，也只能自己忍。

    秦峥赶到停车场，封静已经上了车，但车门半开着，还没关上。

    他刚要追上前，忽然有人从医院追了出来，比他快一步冲向封静。

    是那位刚刚阻止了那男孩父亲的男医生。

    封静关上车门，习惯性降下车窗透气，刚要发动汽车，风中传来喊声：“封医生！等一下！”

    她抬头，看到唐嘉年朝她跑来：“有事吗？”

    唐嘉年在车窗前，递过来一只手机：“你的手机落在诊室的桌上了，陈主任让我送过来。”他又一笑，“还好赶上了。”

    封静微讶，伸手接过手机，朝他点点头：“谢谢。”

    唐嘉年笑道：“不客气，你慢走，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秦峥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望而止步。

    他看着年轻男医生退到一旁，跟封静挥手告别，再看着他从后门返回医院内。

    刚要走上前，手机响了。

    秦峥皱眉，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是在单位值班的同事。

    呼出一口气，他按下接听键，对方言简意赅：“秦队，紧急情况。”

    秦峥平静道：“我知道了，马上回来。”

    他站在院子的树荫下，目送着封静驱车离开，只能压抑下心中翻腾的躁意。

    走出大门口，他看着浓郁的夜色。

    终究还是错过了。

    封静启动汽车，车窗缓慢升上去，车也开出医院停车场。

    她习惯性地去看后视镜，却从里面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封静一怔。

    秦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身影一晃而过，等她再仔细看，刚才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人。

    是错觉吧？

    这么晚了，秦峥怎么会在医院？

    最终，封静把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归咎为太累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一点。

    踢开鞋子，坐到沙发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吃晚饭。

    傍晚那会，门诊刚下班，她正要和同科室的同事一起去吃晚饭，一车又一车的伤者就被拉了过来。

    以往突然的情况也不少，遇到这种情况也属实正常。

    于是，她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和同事一起投入到抢救的行列里。

    从傍晚一直忙碌到下班，连歇一口气的时间也没有。

    封静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会已经很晚了，叫外卖也不是很方便。

    她想了想，拖着一身疲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但她很少做饭，冰箱一眼能看到底，几乎什么也没有。

    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她看到了半包已经开封的米粉。

    这包米粉……

    封静怔了下，又无端想起那天的事。

    但念头转瞬即逝，她早已经饥肠辘辘。

    封静拿出冰箱里的米粉，拆掉包装，再用锅盛了半锅水，放到灶台上，打火。

    灶台的火燃烧起来。

    水烧开了，她把米粉放进去煮开，又捞到碗里。

    熄了火，封静拿了双筷子，端起那碗煮好的粉离开厨房。

    走到餐桌前，她夹起一筷子米粉，吃了一口，顿时皱眉。

    好难吃。

    谈而无味，和上次秦峥煮的那碗味道完全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同一包粉，同样的做法，煮出来的味道能完全不同？

    封静仔细回忆了下煮粉的步骤——

    大概是忘记放调料了。

    但不对，秦峥，秦峥，怎么又想起他来了？——太讨厌了。

    封静心里烦躁，努力将他驱逐出脑海，勉强吃完这碗粉。

    填饱了独自，她把碗筷收拾进洗碗机，返回房间。

    洗完澡，往床上一倒，闭眼，这平淡而重复的一天又结束了。

    第二天，封静又像无事人一样去上班。

    这样枯燥无味的生活周而复始。

    国庆假期前的一周，封静忙得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熬到节前的最后一天，总算有了歇息的机会。

    今天是正常时间下班，封静在医院食堂吃完晚饭，时间还很早。

    她也不想这么早回家。

    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假期，她步行到附近的一家大型商场，打算到里面的超市囤点零食过节。

    临近国庆，超市门口五星红旗飘扬，入口处竖立着各种促销活动的广告牌和海报。里面也焕然一新，悬挂着各种金色和红色的小装饰，货架顶端挂着一面面小国旗，一眼望去，整齐的一排，很是亮眼。

    封静推着购物车，穿行在零食货架中，单手拿着手机凑近耳边。

    “……没想到今天轮到我要加班了，”麦颖诗发来语音跟她抱怨，“哎，国庆假期前夕，还得加班剪辑片子，也不知道要忙到几点，真是糟心。”

    她发来第二条消息：“对了，明天出来玩吗？”

    “等明天醒来再决定……”封静按住说话键，但还没说完话，屏幕忽然弹出来电提示。

    看着来电显示上“母上大人”几字，她的动作卡顿了下，然后才接听了电话。

    “静静，下班了吗？”——是熟悉的开场白。

    封静说：“下班了，妈，有什么事吗？”

    “难得放假，你也得考虑一下其他的事……”

    “妈，我不是答应去见面了吗？您怎么还催？”封静无奈。

    “哦，你记得啊，”封妈妈淡定地说，“你记得就好，那就不用我再提醒你了。”

    封静心中无力：“……”

    “那天，你记得打扮得好看点，不要迟到，我已经跟人家说好了。”

    “嗯嗯。”封静心不在焉，随口应付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目光接着往货架上扫。

    她顾着挑选零食，没留意前面有人走来。

    猝不及防，就迎面撞上。

    对方手上抱了一堆零食，东西顿时散落一地。

    “对不起。”

    封静立刻蹲下去帮他收拾。

    “没事没事，”对方也蹲下，拾起一包薯片，又抬头，“是我抱歉才——诶，封医生？”

    封静抬起头，对上一双略带惊讶的眼睛。

    是唐嘉年。

    唐嘉年拾起地上的东西，放到旁边的篮子里：“好巧，你也出来买东西吗？”

    “嗯，囤点东西过国庆。”封静帮他收拾完地上的东西，站了起身，“你不是本市人吧？国庆不回学校？”

    午休的时候，她曾听到几个实习生在商量国庆假期回学校的事。

    “嗯，我租的房子就在附近，”唐嘉年挠挠头，笑了下说，“我们实习生就那三天假期，刚好我姐最近也在江城出差，也有个陪伴，就打算多买点东西在这里过。”

    封静点点头，她对唐嘉年的印象很不错，医院的同事对他的评价也很高。他对医学抱有十足的热诚，积极，上进，对人有礼貌而且热心，学习东西很快，只要教一次，很快就能上手。

    唐嘉年问：“封医生，你是开车过来的吗？”

    封静：“不是，刚吃完饭，散步过来的。”

    唐嘉年往她的购物车里看了眼，又说：“你买这么东西，一个人拎很重吧，要不等会我帮你提回去？”

    封静一愣：“不用了，我——”她赶紧说，“等会我男朋友来接我。”

    未经思索，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她不由得怔住。

    这不对，等会——她哪来的男朋友？

    唐嘉年也愣了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

    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医院里的实习生。

    封静朝他点点头，匆促地推着购物车离开。

    她匆忙去自助机结了账，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出商业城，封静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正要离开，注意力忽然被一阵吵闹声吸引过去。

    不远处围了一群人。

    “刚刚有人打斗，被刺伤了……”

    “120呢？120打了没？”

    “打了，已经打了，都过去十分钟了，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流了好多血……”

    隐约中听见这些字眼，出于职业的本能，封静立刻走上前。

    “我是医生，麻烦让一让。”

    封静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人群的中央，她竟然看到了秦峥。

    她定睛一看。不是错觉，真的是秦峥。

    他身旁还躺着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员。那警员脸色苍白，表情痛苦。他的裤子被染红了一大片，身下也有一滩血迹。

    封静赶紧走过去：“这是？”

    秦峥按压着警员的伤口，看到是她，也只抬眸瞥一眼便收回目光：“这是我同事，刚刚执勤的时候被人刺伤了。已经叫了救护车，但还没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云”“蜜桃乌龙”“Salary”灌溉的营养液，么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