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路西，你！

    这天晚上,路西菲尔想了许多。

    关于那一场盛大的圣光之雨，也关于那些高高的呼声。

    那些信仰……那些喜欢，与喜悦。

    下午时，拉斐尔说的那两种选择……

    对天堂的留恋……扑进神的怀里时,自己的哭声……

    还有神说的那一句“吾爱你”。

    所有这一切交织在脑海,令他久久不能入睡。

    一直熬到后半夜才堪堪睡去,没过多久又是日光初起。

    林子里的鸟叫声叽叽喳喳地响起,窗外的小路上，传来生灵们的问候声。

    “日安，安德尔阁下。”

    “日安,小王子殿下。”

    “圣天使长殿下就住在那里吧……？”

    “是呀……周围已经布上强大的结界了呢。”

    “唔，我们离得远一些,不要吵到他。”

    ……

    诗唱盛会在今日盛大开始,路西菲尔并未在会场露面，而是坐在歌斐木高高的枝杈上,同神一起遥望着丛林正中的空地。

    那里,是气氛热烈的盛会主会场。

    风缓缓地吹……

    背后，是广阔的沙滩与海。

    天使眨眨眼，在海浪与赞美诗乐交织的声响里，靠上神的肩。

    身侧，还蹲着白白的小猫团子。

    靠着靠着，闭眼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便睡到了临近黄昏的时候,而这一日的诗唱盛会也接近了尾声。

    路西菲尔抖抖羽翼，从神的身侧站起，后单膝跪下,说：“吾神……路西想去找米迦勒他们聊一些事。”

    面上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坚决。

    神转头朝他定定地望了一会儿，才说：“去吧。”

    天使将小猫崽抱到神的膝上,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对祂说：“可能会有一些久，但请您相信，我一定会回到您的身边……在此之前，让咪路先代替路西陪着您，好不好？”

    上帝怔然。

    祂动动嘴唇，想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祂只是紧紧地覆着天使的手，力气大的，任谁都能察觉祂的不安。

    “吾神……”

    天使轻声叫祂的名。

    上帝这才堪堪回神，将他的手松开，说：“吾等你。”

    天使就弯弯浅青色的眼，说：“好。”

    路西菲尔羽翼展开，后跳离高高的枝杈，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飞去。

    神抚着猫咪的手一紧……

    小团子发出一声疑惑的“喵……？”

    在身上抚摸的力度柔和下来之后，又乖乖地卧下。

    创世之书自祂的识海之中幻化出来，担忧地说：[殿下看起来有一点不太对啊……上帝，你不要跟过去看看吗？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神望着天使离开的方向，轻缓地闭了闭眼，说：“不必。”

    声音清凛依旧。

    路西菲尔飞去的方向，正是方舟搁浅的海滩。

    今日晨起之时，他手写了一张字条，托咪路带给了拉斐尔。

    如果无意外的话，米迦勒和拉斐尔会在日落后的夜晚，来这里找他。

    此刻，羽翼洁净的天使在海滩落下，脚丫踩在海浪冲刷的细沙。

    沙滩上，潮水回落之后，寄居蟹笨拙地披着海螺的壳子，一步一步朝着海的方向挪动。

    路西菲尔低头看着……

    看着看着，手缓缓摸上自己的小腹。

    他记得……他的小崽崽，也是这样。

    明明背不动那么大的蛋壳，却还是笨拙地扭动着，同他交谈。

    小家伙第一次感知到自己的沟通时，惊喜地叫他“叭叭”，开心过后又委委屈屈地朝他哭。

    在自己一身魔气的时候，会因为心疼他，不敢大口地进食……

    会分出金线来，和咪路玩耍，也会因为自己的一声恐吓，就吓得再也不敢乱来。

    他的崽崽，真的好乖……

    路西菲尔蹲下｜身去，将寄居蟹托在手掌心。

    小东西感知到外力后，立刻缩回笨重的外壳。却又在感知到安全之后，向外伸出几只小小的爪。

    像极了，小蛋崽的样子。

    天使眨眨浅青色的眼，忽然就把头埋进衣袖里，低低地哭了出来。

    肚子里的小宝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在听到爸爸的哭声之后，从沉睡中醒来。

    “诶……诶？”

    “叭叭？”

    “叭叭，叭叭不哭！”

    小崽崽奶奶的声音传进精神海……

    路西菲尔却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身后响起轻软的脚步声，踩在海滩的细沙，发出刷刷的声响。

    直到……面前落下两片阴影。

    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轻轻地说：“殿下……”

    路西菲尔羽翼一颤，从衣袖里传出闷闷的、低低的抽泣。

    “小斐……可不可以不要弄掉我的崽崽……”

    “祂好乖……好听话的……”

    肚子里的小宝贝听到声音，也跟着发出一声懵懂的：“唔……崽崽……乖的。”

    拉斐尔虽然此刻听不到宝宝的声音，但也曾同祂交流过。

    小宝宝那么乖，又那么可爱。即便只有那么短暂的接触，他都舍不得。

    遑论日日同宝宝在一起的殿下？

    现在，看着泣不成声的天使，拉斐尔和米迦勒都沉默了。

    这个决定做的太过沉重……纵有再多的劝慰和道理，也是徒劳。

    沙滩上的海水依旧起起落落，伴着天使低低浅浅地抽泣声……

    许久之后，拉斐尔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要不殿下，我们将宝宝引出来吧……”

    天使闻声抬头，呢喃地问：“引……出来？”

    拉斐尔点头：“宝宝在一个多月时就已经在您的肚子里成型了，现在只是还需要您母体的供养，所以才一时不能生出来。我们将小蛋崽取出来，到时放到人间的圣泉行宫，让泉水供养着，我与米迦勒殿下他们时常过去照看。这样您看行不行……？只是，您就要与小蛋崽分开了。”

    一听到小蛋崽可以活下来，路西菲尔连哭都顾不上了，连忙吸着鼻头问：“可……可以吗？宝宝能活下来吗？”

    拉斐尔用手比出一个“5”，说：“有一半的把握。”

    天使刚刚亮起来的眸子，又暗了下去。

    拉斐尔连忙安慰：“殿下，您的宝宝活下来的几率肯定会更高。您的宝宝比一般天使的宝宝，提前了整整一个月会讲话呀。”

    说完，牵起他冰凉凉的手，说：“殿下，相信祂，好吗？”

    路西菲尔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有一些凸显的小腹，被牵起的手颤了颤，瑟缩着收回。

    他迟迟下不定决心，拉斐尔就耐心地陪着，没有半点要催促的意思。

    等到西方的太阳彻底落下，海的尽头只剩血色的红，天使这才下定决心，从地上起身。

    “走吧，小斐，按你说的做。”

    他拍拍自己沾湿的衣裳，说。

    而后，神色坚决地走向海滩尽头的木栈道……

    在孕期的四之三处强制引产，是个什么概念？

    人类怀胎10月，换算过来便是：7月半大的胎儿，被迫从母体之中分离出来。

    路西菲尔肚子里的小崽虽说早早便拥有了意识，但身体的各方面却根本没有发育完全。

    若是真的三个月也就算了。

    他刚揣上崽崽就堕了天，而在他堕天期间，小宝宝半分圣光之力都没能吸收到。

    他在地狱呆了多久，小崽崽就苟了多久。

    一个多月的时间，祂除了凝成了个意识之外，几乎没怎么发育。

    别说是三个月的时候引产，小崽崽就是足月出生，恐怕都有危险。

    然而路西菲尔不知道，拉斐尔也不知道这些。

    只有小蛋崽……

    在拉斐尔的力量靠近路西菲尔的下腹时，便立时察觉到生命被威胁的危险，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哇……哇……爸爸……”

    “爸爸……有，坏人！”

    哭着哭着，竟然释放出强大的圣光之力，试图把拉斐尔弹开。

    拉斐尔承受不住，连忙去叫原本还在回避的米迦勒：“快！米迦勒殿下，快来帮忙！”

    路西菲尔疼得出了一身的汗……

    鬓角的金发都被汗水沾湿，黏在脸颊和颈子上。

    此刻听见拉斐尔要找米迦勒帮忙，顾不上自己现在虚弱，用出仅剩的力气喊：“米迦勒，不许过来！”

    说完，一狠心，双手覆在拉斐尔的手背，亲自为他输送圣光力量。

    顿时，压向腹部的力道强了十倍不止。

    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是突然停下来的，就在感知到自己爸爸的力量的瞬间。

    路西菲尔惊恐地看向拉斐尔：“小，小斐……？！”

    却绝望地发现，对方也正望着他。

    眼里是同样的惊疑。

    ……

    歌斐木林的另一端。

    上帝还坐在枝杈上，一动也没动。

    太阳落下去了，星辰与月亮都升上来。

    树林之中，生灵们又点起了篝火，弹奏着乐器唱歌、跳舞……

    而祂的天使还未有归来。

    [上帝，您已经在这边坐许久了，回去吧。等殿下回来，肯定是回房里找您的。]

    创世之书飞在他周围，在书页上写字。

    上帝对着金色的字迹怔怔地望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那便回去吧。”

    而后起身。

    却是脚下突然踉跄，险些在树杈上踩空。

    创世之书吓的书页都炸开来：[您怎么样？没事吧！不要吓我啊，您好歹也是创世神，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神的气息却骤然凛冽，向来平静的金瞳，也猛地朝西方望去，神色凌厉。

    “路西！”

    祂急急地叫了一声，瞬间消失在原地。

    上帝感知到了……

    一个声音，很小又很弱的声音，在向祂呼救。

    “父……父！救救崽崽……呜……”

    “爸爸，爸爸杀我……！”

    那是祂的神子，遇到危险之后，本能地开启与祂的沟通通道。

    路西……在杀崽崽？

    上帝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天使对小宝宝有多珍视，祂看得清清楚楚。

    可当祂神识扫到海滩上的小木屋，看到里面的状况之后，却是不敢笃定了。

    祂看见，祂的天使面色惨白，汗水将衣衫都已浸湿，手却放在下腹处……

    而那里，还带着强劲的、压力极大的圣光力量。

    上帝才突然记起……

    与天使相处地这些日子里，天使总是隐隐护着肚子不许祂碰。

    原来是因为，他原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昨日那般哭着对祂说着喜欢……

    其实也只是……委婉地同祂划清“神与造物”间的界限吗？

    【我对你很喜欢……但也只是喜欢。】

    【可祂……爱他。】

    何其讽刺。

    想到这里，上帝的眸子里带上冲天的怒火。

    祂想也不想地便降到这狭窄的小木屋。

    金色的圣光之力，转瞬将拉斐尔与路西菲尔的手掀开。

    后温和地输送治愈之力。

    “路西，你！“

    神气到连气息都是颤抖的，说：“你就如此不想要吾的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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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掉了掉了，你萌康！（手指上帝

    （被拍飞

    敢让殿下受这种苦，big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