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扫雪
他问, 明蓝蕴美吗?
自然是仙人之姿,清新脱俗。
林宛嘴唇嗫嚅, 双手扣在地上。
她抬起头来看着凌贺之, 耳朵里嗡嗡作响,面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看到了星星,看到了雪, 光亮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但她看不清凌贺之。
她在害怕,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她不敢回答凌贺之的问题。
林宛低头
额头上的汗珠便大颗大颗地滴落。
凌贺之问话, 讲得字正腔圆, 林宛却无法回答出一个字来。
她连忙垂下了脖颈跪趴在地上, 若是地上有缝隙,她定要挤进去挡住自己的臊脸。
“大殿下……”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只是看着他的鞋尖。
凌贺之目光冷漠地看着她,本来自己是不屑于和她说这件事情的。
毕竟林尚书也是一个聪明人, 他是让女儿来争皇后位置, 不是明抢。
故而就算不成,自己和林家也不会闹翻脸。
但今日他之所以要来, 是因为林宛动了他的逆鳞,是林宛找了明蓝蕴。
凌贺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别自作聪明,我从来不缺厨子。”
凌贺之握着剑柄, 慢条斯理地看着,说道:“下不为例。”
林宛感觉脖子一凉,此时是害怕凌贺之要了她的性命。
她头一遭遇到这件事情。
或者说整个京城里都找不到这般的事情。
哪有男子会因为烦恼了他的心上人一件小事,就特地来规训自己?
林宛除开内心的害怕, 还有无比的窘迫与不甘。
自己也是女子, 见过了修罗殿下疼爱心上人的样子, 心生艳羡和嫉妒。
而自己强撑着,在表妹的鼓舞之下,认真制作的糕点反而成了羞耻。
如今,凌贺之放自己离开。
“林宛请辞……”林宛声音低着头急匆匆离开。
林宛走了很远后,逐步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大殿下站在蓝园的门口,他理智、镇定又不似别人说的杀戮无度……
但这样的人不是自己的。
纵然自己是吏部尚书的嫡女……
林宛鼻头发酸,心中哽咽,眼眶逐步变红。
自己又有什么地方不如国师大人?论才华,论出身,论品性……
当真是云泥不可相提并论吗?
……
林宛抓住宫女的衣袖,内心还是不甘心。
她停在原地,在这条明蓝蕴要来蓝园必经之路等着。
晌午,明蓝蕴缓步而来。
一名年轻的小太监为她撑着大伞,拘谨地紧随她。
明蓝蕴穿得略显单薄,一身月白色的直裾,腰间配了深灰色的绶带,外头批了一件玄色短臂外袍。
面上的白纱遮盖了她的神情,只留下一双酝酿秋水的眸子。
她抱着手炉,踩在雪上。
狂风骤雪中,明蓝蕴停下脚步。
她顺着伞缘,看到了在风雪中等着自己的林宛。
明蓝蕴安静地看着她,没有问话。
林宛红着眼睛,抿抿嘴唇,弯弯自己的腰,行了礼:“国师大人。”
明蓝蕴提醒她:“雪又下起来,越发大了,林宛姑娘应当回太后身边才对。”
之前自觉要嫁给大皇子的林宛此刻倒是双眼红通通,带着不甘心:“国师大人可有将我的食盒送到大殿下手中?”
明蓝蕴一怔。
她再稍微一思索,便想明白了这事。
明蓝蕴摇头:“没送。”
林宛挥袖,气急败坏地要离开,国师也和寻常善妒的女子无不同,没送自己的糕点!。。、
“那为什么不送?”
明蓝蕴哽言,看着林宛委屈的样子,许久之后,明蓝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低头望着双手,思绪恍惚,耳边是林宛询问自己的话。
为什么没送?
明蓝蕴沉默许久后,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不能送,而是不想送。”
明蓝蕴冷如死水的心,彻底乱了……
因祸得福,此事之后,林宛不再叨扰明蓝蕴。
又因为大雪连下了五日才停下。
趁着天晴,国师府里头,大家正拿着扫帚努力扫雪,只是这扫着扫着便又玩起来。
屋檐下,一席冬装,披着雪白披风的长发女子正站在屋檐之下。
微风吹过,她脸上面纱轻轻地飘动。
一个雪球飞到她面前,明蓝蕴右袖一转,轻易地化解力道,又将雪球打回去。
福康小跑着过来,一手拿着扫把:“师父,您没事吧?”
明蓝蕴垂眸看着他。
福康喘着粗气,停下来,手支着扫把,口中哎呀一声,看向明蓝蕴:“这家宅不小,恐怕一时间扫不完。”
国师的家宅里头拢共也没几个常年打扫住家的家仆。
明蓝蕴说道:“我过几日要南下,等我回来之前,你扫洗好了便成。”
一时间院子又吵吵闹闹起来。
阮青梅躲在屋檐下,不敢玩雪,福康被冻得鼻尖通红,几个年岁小的十几岁少年一边打扫一边玩,凌贺之的侍卫们在外面的院子动作利索地扫着,还有几个侍卫靠着墙休憩。
家宅里多了热闹气,明蓝蕴摸着手炉,眼中的冰封消融了些。
这些侍卫是凌贺之派来的。
明蓝蕴转身回了屋,阮青梅挺着大肚子跟着她一块儿进去了。
“阿姐,阿姐,等一下!”阮青梅摸着大肚子,面上害臊,“我不大会教导孩子,日后能不能……请阿姐您教教我。”
她喊明蓝蕴阿姐,想着她念及当年的情分。
就好像阮青梅不是乡下农妇,明蓝蕴也不是大周国的国师。
在阮青梅的眼中,她不了解大周国的国师,那明蓝蕴是当年背着药篓,一席蓝衣,大步走在山间的苗疆少女。
银铃作响,她是明子绡的阿姐。
明蓝蕴看着她一脸慈爱,伸出手放在她的腹部,垂眸轻声笑道:“孩子可不好带。”
阮青梅有些急了:“大殿下不也挺好的吗?”
明蓝蕴无奈扶额:“他在你们面前倒是装得挺像。”
凌贺之,他是披着忠犬皮的北境狼子……可不是什么君子。
……
几日后,凌贺之离开了皇城。
他要亲自去追水渠的修建进程,避免有些地方误报。
离开前,他特地和明蓝蕴独处,明蓝蕴让他必要时刻,可以不择手段,严肃对待。
而后,他决绝离开。
这消息自然传到了远在江公城附近的皇后党耳中。
江公城外的树林里,白色的简陋营帐内,坐着曾经高高在上的丞相和皇后娘娘。
皇后来回踱步:“小畜生离开京城里,朝着这边过来了,我们该如何做?”
该如何调动京城里的残党?
“但是……”皇后越说,眉头蹙得越厉害,“明蓝蕴还在京城里,她不是善茬。”
一想起明蓝蕴,皇后就异常火大,气得砸了手中的茶杯。
砰——
明蓝蕴蛰伏近二十年,一直忍气吞声,倒是好本事!!!
一旁的华丞相看着女儿癫狂地不成人形,知晓她压力大。
他说道:“我们传播大殿下是叛军血脉,凌贺之要稳定民心,看来他们是想利用春天的汛期来蛊惑人心。”
“水灾乃是仙家惩罚,之后不再有水灾后,那就证明仙家宽恕了他。百姓自然也就不会再过多关注他和谢家军的事情。”
皇后虽然气急败坏,但还是认真听了阿爹的话。
她冷笑起来:“那就不让他成功处置好水灾!”
皇后看向华丞相:“爹,是我们出击打回皇城的那机会。”
曦河郡,凌贺之此行目的地。
他彻夜行军来到此地。
但此地的县令却玩忽职守,现在还有闲情雅致和小妾调情,喝小酒抱小妾。
大殿下已经赶来此地。
他身边还有个尖嘴猴腮的师爷。
师爷说:“我看大殿下脸色不太好。”
穿着官服,肥头大耳的县令摆摆手,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慢条斯理地转着圈,笑嘻嘻地说:“黄毛小子罢了,不成气候,不过是个叛徒的孙子,也是只老鼠罢了,还妄想称帝?”
师爷也笑了。
的确如此。
师爷说道:“大殿下今日初来乍到,晚上还要宴请县城里的官员用餐呢。”
县令拍拍自己的肚子,说道:“去,不怕。”
入夜后。
接风楼热闹非凡,歌舞升平,肥头大耳的县令笑盈盈的站着,和好友们小声议论着大殿下的性格。
突然,马的一声嘶鸣划破夜空。
身形高大的男子戴着獠兽面具,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背着□□,腰间挂着长剑,他身上杀气十足。
有人喊:“是大殿下的旗帜,大殿下来了!”
接引处灯火辉煌。
凌贺之直接问:“一个月了,此段水渠修得如此之慢?”
胖县令将自己准备的那一套说辞拿出来,什么河中神灵阻拦,百姓信奉神灵,难以调动起来……
凌贺之笑起来:“河中神灵阻拦啊,你知道的还挺清楚,怕是河中神灵亲自与你说的。”
凌贺之脸上的笑容只是让人觉得冰冷刺骨,似笑非笑。
“把他给我扔到河里,去说服一下河中神灵。”
两名手下拉着胖县令就往一旁的河里扔,他扑通了两下就沉底没了动静。
直到此刻,接风楼,舞不舞,乐不乐。
楼内红纱、红绸,楼外潇潇夜雨。
凌贺之坐在上席,双腿打开,单手撑着腿,嘴角上扬狞笑着:“本殿下接下来要扔哪一个比较好呢?”
众人跪倒在地上求情。
凌贺之不为所动。
他一来到此地就迅速布下天罗地网,这些人的言语早就被他知晓。
他们暗地里说自己是谢家军的余孽啊……
蛇鼠一窝。
凌贺之起身,抓住了一个官员,对方吓得发颤:“大殿下,大殿下,我是追随您的……”
“追随我的吗?让我来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几分真诚。”话音未落,凌贺之拿长剑捅穿了对方的心口。
在他临死前,看到了凌贺之那阴鸷的眸子。
疯子,这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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