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醉酒
而明蓝蕴恬静地坐在席间喝茶, 没有抬头去迎合男子间对她的打趣言语。
萱贵妃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此番气氛着实奇怪, 这叫使者心中腹诽。
明蓝蕴摩挲着茶杯, 倒也怪不得外域使者,他会认错是皇帝的问题。
明蓝蕴看着自己身上的淡黄衣衫。
轻薄的薄纱在月色下泛着璀璨色调,上头的刺绣乃是绣娘日夜缝制, 绣了祥云纹、月纹、配了牡丹芍药。
明蓝蕴是有一件淡黄色的衣衫,那是素色,并非这件。
这一件是……苏公公在白日特地送到她家宅中的。
能趋势苏公公干活的人, 普天之下只有一位, 那便是皇帝。
天子之命, 她不得不从。
如此富贵精美的装扮,使者误将她当成后宫嫔妃了。
面纱之下, 明蓝蕴扯着嘴角讪笑。
突然,宴席中的谢贵人捏起酒杯对着外邦使者开口:“使者是外域人士, 可曾听说月宫神女的传说?”
使者惊愕了一瞬, 见此妃子接话而皇帝未曾动怒,想必她身份显赫, 于是态度愈发客气。
“贵人说的可是嫦娥仙子?听闻嫦娥仙子在月宫上与丈夫分别……”使者摇头晃脑地卖弄着自己现学的知识。
谢贵人冷笑一声,单手扶着头上的玉石簪子,低头浅笑:“嫦娥仙子嘛?那使者可知太阴仙君之事?”
“太阴君掌管月晴圆缺, 引潮汐潮涨。”
谢贵人眯起眸子,轻声瞥着皇帝,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仙家各司其职, 为陛下排忧解难, 为万民谋福。仙君虽在九天之上, 心却是感召陛下威严向着大周的。”
谢贵人起身与皇帝敬酒:“陛下……”
皇帝摸着下巴沉思。
突然凌贺之推搡了一下身旁的太子,轻笑着说:“太子殿下,不与父皇敬一杯吗?”
太子凌辰逸原本正在开心吃月饼,可这个时候再没眼力见,也是知道谢贵人在为了国师说话。
太子起身,急忙忙地啧啧嘴后,说:“儿臣敬父皇一杯!”
凌贺之自己迅速倒了酒水,旋即站起来,朗声道:“传闻玄宗中秋祭月,道人拐杖化作空中银桥,月宫中匾额上书广寒清虚之殿,仙人献上霓裳羽衣曲作贺。儿臣寻得民间善乐器者,谱了一曲,献于父皇!”
一直在喝茶的明蓝蕴缓缓起身,双手抱于胸前,行礼:“蓝蕴窥见天机,得仙人指引,欲为陛下炼制了一炉灵丹不日献于陛下。”
皇帝环顾众人,挥袖,沉声道:“允。”
美人献舞,倒也不再谈及明蓝蕴之事。
待中秋佳节结束之际,明蓝蕴出了宫门,行到来接自己的马车旁,上车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明蓝蕴喘息了一口,吐不出心中的这一口浊气。
她去攀车辕想要撑手上去,忽然有人扶住了她。
明蓝蕴侧头。
凌贺之表情沉沉,声音喑哑:“老师……你没事吧?”
当他望向明蓝蕴的眼睛时,心口一紧,靠近对方一分,担忧地说:“老师!”
明蓝蕴瞳孔震颤,她在宴会之上强忍着恐惧与愤怒,皇帝表现得太明显了。
她早就清楚的。
比起后宫的妃嫔,她在皇帝的眼中不过是被禁锢在这偌大皇城的金丝雀。
皇帝圣明时,故而他不敢动自己。
可他老了,他昏庸了。
人到了老,许多糊涂事糊涂话也能做得出来。
明蓝蕴抽回手,轻声道谢:“大殿下,今晚多谢了。”
凌贺之嗯了一声:“宫里还有点事情,稍后我再来寻老师。”
明蓝蕴没有回答,径直上了马车。
马夫驾车离开。
凌贺之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开。
凌贺之等了许久,随后转身离开,重新进入宫中。
皇帝今日高兴,许是吃了丹药飘忽愉悦,给诸位皇子皇女各自赏了一颗。
随后便又单独留下太子和他说话。
凌贺之出宫前,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遇见了谢贵人。
凌贺之朝她拱手:“娘娘。”
谢贵人眯着眼睛,说:“贺之,我等你了很久了,你去送了国师吗?”
谢云莲握紧了栏杆,咬牙:“我清楚地与你说过,当年你母亲之事她为皇后娘娘做伥鬼。”
凌贺之沉默不语。
谢云莲蹙眉摇头:“我这段时间与你往来,你并非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别的人你都清醒自若,唯独到了明蓝蕴你罕见地忧弱寡断……”
许久之后,凌贺之缓缓开口:“莲姨,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老师一手把我拉出来。”
“没有明蓝蕴,便不会现在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的凌贺之。”
谢贵人身子一顿。
她问:“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明蓝蕴的动机?”
凌贺之闻言,侧头望向她。
谢云莲上前攥住他的衣领,急切地说:“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得清清楚楚,你怀疑过,你不止一次的怀疑过,那你为何还不肯放手……”
凌贺之低头看着她:“今晚,多谢莲姨相助。”
谢云莲无奈地苦笑,是,今晚自己是帮了明蓝蕴又如何?
其实信不信明蓝蕴压根不是当务之急,而是要如何护住明蓝蕴。
谢云莲放开凌贺之,轻叹一口气:“你是姐姐的孩子,我不能看你身陷险境……现在重点是你的话没用,明蓝蕴的职务,她要如何加强神权,让黎民百姓来为她做主?”
谢云莲想到一处,抬手触碰自己的嘴唇,轻声呢喃:“若是不行的话,那……那让她以美□□惑陛下,为贺之你出力也可以啊……”
凌贺之挥袖,果决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行。”
凌贺之单手死死握紧了栏杆。
如果事态真到了无法挽回地步,或许老师会收敛自己的锋芒,伪装出乖巧模样,主动依偎在皇帝身边。
但……折断过的羽翼,伤痕依旧存在,老师纵横算计了这么多年,功亏一篑的绝望。
他不能看着高高在上的明月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谢云莲见状,劝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明蓝蕴自己也愿意的话,女子贞洁又如何……”
凌贺之反驳:“那何必让她非要到了不得不愿意的地步?”
从来就不是女子贞洁之事……而是明蓝蕴的心中所想。
凌贺之望向谢云莲,一字一句地说:“莲姨,她从来不是别人的玩物,就算父皇不打算强要她,只是叫她在众人面前献舞这种事,依然是一种折辱。”
骨子的高傲被他人折断了踩在地上的侮辱,叫老师如何接受,如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谓的旁人看法……
不过是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羞辱后,上前拍肩说:这不算侮辱,不必在意。
为什么非要让她遍体鳞伤后,再叫她坦然接受?
谢云莲瞳孔震颤,嘴唇嗫嚅,许久之后,说:“此事,我不会再提,由国师做主罢了。”
谢云莲说道:“之前我与你说过,当初谢家军收到过一封来自皇城的信,原件封存在拓族里。近来我凭借印象仿制了一份,今夜中秋佳节,陛下赐予诸位中秋糕点……”
“此信,你终于可以夹在糕点盒子中带出去。”
凌贺之抱拳:“莲姨放心,贺之必然会找到当年为谢家军通风报信之人。”
既然能提前半年知晓皇帝的算计,此人必然通晓许多。
但此人这多年都未曾再现身,是死是活暂不可知。
又或者此人不敢再出手,不敢和其他人往来,还在蛰伏等待机会。
凌贺之从屉盒中暗格拿出信封,心道,有了临摹字迹和内容的信,想必这个人也能信任自己。
不帮也得帮了。
当年私通谢家军,自己大可以凭借此信、私下揭发他。
谢云莲叹气:“此信上的文字颇为奇怪,像是本朝文字,却又有所不同,简单了许多。稀奇的是大部分字我都可一眼辨别。”
一些奇怪的字结合上下文,也可轻易读懂。
自创字么?
想必此人是想通过这种办法,不让别人认出字迹。
凌贺之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原本平静的面容在看到上面的字迹后瞬间怔忡。
——谢匀将军,见信安好,敌寇入寝,你们会一路大捷,而后顺着北境推进,六月斩阿耶,七月削去敌寇左将长律,直至望断崖。望断崖会于九月雨季骤现天坑,此地断然不可追击敌军。
——天子会下令命尔等追击,将你们困于此处,而后佞臣动乱陷忠臣于不义。
直白又清楚,字字句句未曾拐弯抹角,写信之人是生怕谢匀不相信,恨不得再讲得详细一点。
这封信在年节时被人带出皇城,若是他能早些到达,谢匀便会看着信中内容一一实现。
可太迟了。
什么都如信上所言发生了,谢大将军拿着信站在泥泞中嚎啕大哭。
他的将士们还满心以为是佞臣作祟,而不是陛下要杀他们。
还等着陛下睁开眼睛看看啊!
戎马一生,死在君主手中是何其悔起信念之事。
凌贺之攥紧了这封信,谢云莲见他表情有异,询问:“怎么了?”
凌贺之看着谢云莲临摹的字迹,口中呢喃:“我知道当年给谢家军传信的人是谁。”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谢云莲会说字体奇怪。
因为此人会苗疆,大周官语,还有一种奇怪的简化文字。
明蓝蕴都教过他!
两个人私底下往来便是用此文,就是信鸽半途被人射下,也无人认得出二人的此种字迹。
谢云莲神情怔怔,微微侧头望着他。
凌贺之侧身,取下凉亭上的灯笼,点燃了信纸,看着灰烬入水后一字一顿地说:“她就是当朝的国师大人。”
是明蓝蕴,是老师,是他的心上人!!!
谢云莲不敢置信,向后踉跄了一步,当年的明蓝蕴还在为皇后效命,她不要命了敢寄出这种信?
谢云莲怎么都不想到,如今看似冷清的国师居然也曾干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凌贺之心中的火越烧越旺盛,紧握成拳,告辞后疾步大步离开。
谢云莲本想喊住他,但最终还是收回了阻拦的手,凝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而凌贺之一出宫门,侍卫牵来马儿,他便翻身上马,策马扬鞭:“驾!”
凌贺之先回了憬王府,然后绕到后院围墙处,足尖一点翻身上墙。
他和底下的福康眼对眼。
后院中,福康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摆着明蓝蕴给他从宫中带回来的各色糕点。
浓色茶水泛着热气。
福康眨了眨眼睛,一手握着一个月饼,小心翼翼地问:“大殿下,大晚上翻墙不合适吧。”
凌贺之从围墙上跳下来,落地后拍拍护腕,蹙眉问他:“怎么你一个在这里?老师呢?”
福康腮帮子鼓鼓囊囊,擦了一下嘴:“师父从宫里回来后,沐浴换衣,然后让我开了一坛十年桂花佳酿,品酒去了。”
他又灌了一大口茶水,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敢打扰师父,就在这后院吃月饼了呢。”
凌贺之一下子抓住他的衣领:“与我一起去找老师,她酒量应当一般。”
“哎哎,大殿下,您慢点……”福康蹬脚,“师父她也喝过酒,她会点到为止的。”
丹房中,炉子中的火焰啪嗒作响,火舌烧的屋子里温暖又燥人。
明蓝蕴一袭单衣,披散了满头青丝,单手支着脸颊喝着酒,侧头望着支摘窗外的明月。
垂坠的裙摆随着夜晚的清风飘摇不定。
她面上泛着红晕,理智被酒水冲刷殆尽,今夜大多人都被皇帝拖着,不会有什么公务急找。
明蓝蕴被酒水呛了一口,咳咳咳……
炉子中正是要给皇帝的所谓提神醒脑的丹药,她干了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那便是在丹药里添加了……寒食散。
她要陛下宴驾!
从在宴席上被皇帝觊觎时,明蓝蕴突然提出仙人指引炼制仙丹,便是为此做谋划。
酒水喝完了,明蓝蕴莫名觉得冷,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抖着。
复杂的情绪几乎让她无法思考。
她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浅眠。
她梦见了江公城外的大江,一叶轻舟飘荡,船工的号子响彻江面。
她也梦到自己自己背着药篓,小小的明子绡跟在背后蹦蹦跳跳地喊:“阿姐,阿姐,你看花花!”
“花!等我长大后,要给阿姐买漂亮的娟花。”
“阿姐,我长大后一定会厉害。”
“和阿姐一般厉害,什么都知道的!”
她穿着湛蓝色的南蛮服饰,头上的银铃作响,上山采药,和年幼的小弟生活在一起。
恍惚中……
明蓝蕴感觉身上一暖,有人给自己添了衣服。
躺在地上的明蓝蕴在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看到了凌贺之半蹲着,她说:“殿下……”
凌贺之伸出手捧着她的脸,用手帕擦拭泛红眼角的眼泪。
明蓝蕴侧头,眼神醉意浓浓地说:“殿下,福康来帮我便行了。”
明蓝蕴要起来,踩到凌贺之的衣服,身子一歪。
凌贺之见状,连忙伸手猛然将她搂住,嗅到她的身上的桂花酒香。
随后赶来的福康跑到门口,正上气不接下气,可看见面前的画面,吓得都不敢喘气。
明蓝蕴穿着单薄的衣衫,正被大殿下抱在怀中。
男人长得高大,手掌握住纤细的腰肢,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痴狂情绪。
大殿下看师父的眼神……
福康脑海中骤然冒出一个想法。
祖师爷啊!
他恐怕是知道大殿下的心上人是谁了?
明蓝蕴头晕,只觉得面前男人体温颇高,隔着衣服都显得滚烫异常。
她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腿,赤脚踩着凌贺之垂在地上的衣摆,轻轻地蹬了蹬,白皙的脚便和玄色的布料纠缠在一起,挣脱不开。
作者有话说:
福康:师父,你还是别让我来帮忙。感谢在2022-05-01 03:31:44~2022-05-01 19:2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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