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别哭

    时间来到下午。

    广播里在通报参加三千米跑的同学准备集合。

    尤琪听到这个通知后, 唰一下从座位上起身，报幕也不报了，直接把稿子拍在时琛面前, 眼睛亮亮地扭头就走。

    “哥我去那边瞧瞧，你在这儿帮我顶一下哈！”

    时琛：“……”顶个屁。

    他当机立断喊住尤琪：“慢着, 不准去。”

    尤琪理都没理他, 跑得比兔子还快, 眼看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声音隔着老远传来——

    “就不！”

    ……何等叛逆。

    时琛面无表情地想。

    操场边缘的跑道上，少年一手揽着自己的校服外套, 身上简单穿了件白T，骨节修长的手中握着矿泉水瓶, 里面还剩下一半的水。

    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孤零零的一个。

    尤琪朝他跑过去时，烈阳顶天, 操场上人山人海。

    左彦一眼就看到了她。

    “左彦，比赛加油！”

    尤琪小跑着一路过去，等在少年面前站定后, 才稍稍喘了口气，朝他弯着眸重复：“一会儿的三千米跑，我会给你加油的！”

    ……虽然一开始尤琪想的, 是报幕的时候给他加油。

    但是刚才嘉伊发来的短信提醒了她。

    【听说刚才有女生给左彦送水诶，尤琪琪你要不要也去给他加油？】

    过了片刻，嘉伊又发了第二条过来。

    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反正大家都是朋友。】

    于是尤琪想了想, 干脆直接就过来了。

    站在左彦面前, 她仰头看向对方, 好奇问：“你热身结束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左彦嗯了一声, 不作声。

    尤琪歪头，又问：“你们班同学不在吗？怎么也没看到凌子航？”

    自从前几次朋友聚会之后，因为凌子航是个自来熟，加上左彦和他又是一个班的，在前者的不懈努力下，他们两人也算熟络起来了，所以尤琪才有此一问。

    “他今天也去参加别的项目了？”

    “没有。”

    左彦顿了顿，这回终于答了：“他今天是志愿者，在帮学生会的忙。”

    “……志愿者？”尤琪疑惑，“那怎么今天都没看到过他。”

    “他负责幕后，在给你们那个小学妹做苦力。”左彦淡淡答。

    尤琪：“……”

    高妍学妹，了不起！

    这时广播响起，没到场的运动员号码被通报了一遍，其中就包括左彦的。

    回过神来，左彦低下头，轻轻喊了她一声：“尤琪。”

    “嗯？”她抬头。

    少年指了指手里的校服，问她：“能帮我拿一下吗？”

    ……

    左彦去了塑胶跑道上准备。

    尤琪手里抱着他的校服外套，能闻到有淡淡的薄荷香。

    想起刚才对方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她忍不住眨眼。

    因为操场上声音嘈杂，音量太小的话会听不见，所以左彦是弯下腰对她说的。

    “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少年一字一句，语气缓缓。

    回答的是她刚才问的话。

    三千米长跑得第一名的同学会拿到一块小奖牌。

    圆不溜丢，金色的。

    上面刻着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每场比赛的第一名都有奖牌，听说是蒋主任安排统一采购的，成本应该不超过十五块。

    不过尤琪拿到手后才发现，这个金灿灿的小奖牌虽然成本不高，但模样还怪好看的。

    小心翼翼把它挂在胸前，用校服藏好了放在里面，尤琪不想被人发现。

    ——特别是被时琛。

    然而很不巧的是，她回教室的时候遇上了班主任。

    发现学生脖子上的挂绳，女人先是“嗯？”了一声，接着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抬高音量，问她：“尤琪，你不是没报项目吗，这是哪来的奖牌？”

    “……”糟糕。

    尤琪心中暗道不妙。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朝她投来。

    有同学刚才看到尤琪和左彦站一块儿了，闻言借着运动会现在气氛犹存，干脆大着胆子在旁边起哄：“尤琪，是三千米跑的奖牌吗！”

    “……三千米跑？”

    有人在旁边小声议论起来，“卧槽，三千米不是左彦第一名吗？”

    肉眼可见的，班主任的眉头皱了一下。

    尤琪赶紧咳嗽一声，正心虚地想要解释，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尤琪，在那儿干什么？”

    是老哥的声音。

    班主任闻声回头，发现是应知年后，眉头顿时一松：“是知年啊，你们报幕的事结束了？”

    “嗯。”

    面色冷淡的少年走过来，点点头，指着班主任背后说：“我来找尤琪，刚才报幕的内容有些要她填表格，蒋主任那边在催。”

    “是吗……那行吧。”

    班主任对应知年很是信任，闻言摆了摆手便道：“那你们去吧，别让蒋主任等急了。”

    “好。”时琛应下。

    说“蒋主任那边在催”什么的当然是骗人的。

    等被老哥不紧不慢带去了广播室，门一关，少年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看她时，尤琪才真正感受到了来自亲哥的压迫感。

    “说说吧。”

    他开口：“坦白从宽，我还能给左彦留个全尸。”

    尤琪：“…………”

    都说出这种话了，怎么可能会原原本本告诉你啊。

    她又不是白痴！

    直到很久以后的某天尤琪才知道。

    其实老哥后来把左彦约出去过一次。

    时琛不是个爱兜圈子的人，人来了就直接开门见山问：“为什么喜欢尤琪？”

    他问得直白。

    没有铺垫，也没有否认。

    左彦当时的回答是：“没有人不喜欢月亮。”

    随着日子一天天变热起来，教室黑板上的倒数日期也逐渐变小了。

    一整个冬天不曾听到的蝉鸣声，又在这个季节声势浩大地响了起来。

    林萍果来学校收拾东西那天，朋友们都去了尖子班给她帮忙。

    “这是我的数学笔记，虽然文理可能有不相同的地方，不过易错点我都记在里面了，有用的话你拿着看。”

    “这是刚去小卖部买的牛奶，桃子汽水没抢到，你和嘉伊将就着喝吧。”

    “还有，以后在食堂多吃点，没人给你分排骨了。”

    林萍果抱了抱泪眼汪汪的尤琪，叹口气说：“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别哭啊。”

    她说别哭。

    尤琪哭得更厉害了。

    嘉伊在旁边扶着额，“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家伙怎么伤感。”

    尤琪垂着脑袋，闷闷道：“……不可以吗。”

    嘉伊忙哄她：“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尤琪嗯了一声，吸了吸鼻子，低头继续帮苹果理试卷。

    有用的东西挑出来，没用的扔进垃圾桶，一张张密密麻麻写满东西的纸张，都有属于它们的归宿。

    左彦和祁之楠负责收拾和整理课桌椅，凌子航和薛程哲帮忙把大包小包的东西运出校门，时琛和李宴他们几个也翘了课，过来帮忙一块儿打包。

    在那个燥热夏天的晚自习，大家伙帮苹果搬完了东西。

    尖子班里属于林萍果的位置被清空。

    眼看故事即将在这个五月，划向新的篇章。

    尤琪从来不擅长离别，她身边总是聚着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仿佛他们永远不会分散。

    但就连书里都说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之前在尤琪家聚会时的那张拍立得，凌子航后来又去打印店印了十来份，他们每个人一人一张。

    黎冰和时琛的照片被细心贴在了旁边，就好像“他们”当时也在现场，和大家一起在聚会上其乐融融。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因为照片上被留下来作纪念的，是当时还作为“叶溪”的老哥。

    最后被苹果放在书包夹层里妥帖安放好的，是这张定格了他们所有人的珍贵合照。

    “那我走啦。”

    林萍果走前朝他们挥了挥手，笑着许下承诺：“等明年春节，我回来和大家一起跨年。”

    “嗯，一定！”

    听到这句话时尤琪突然想起来，冬天的时候他们还说，如果有机会要一起放烟花的。

    可是现在，这个约定变成明年了。

    作者有话说：

    贴一段以前很喜欢的话。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含着泪，我一读再读，却不得不承认，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席慕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