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难搞

    “看得见吗尤琪, 他俩说啥呢？”

    何嘉伊伸长了脖子也没见着，忙伸手戳戳身边人的胳膊问：“怎么样，学妹什么表情？”

    “……看不到, 被黎冰挡住了。”

    尤琪鼓了鼓腮帮，表情有些郁闷。

    从她的角度来看, 时琛站的位置正好背对自己, 高高瘦瘦的身形站在那儿, 把对面的女生都挡了大半。

    “这样啊……”

    何嘉伊有些失望, “看来咱这位置，地理优势不大啊。”

    篮球场外已经比刚刚多了许多人, 以她俩的身高也挤不进去，只能在看台上努力垫脚往里张望。

    三个男生倒是个子都不矮, 但碍于所处位置角度的刁钻，同样也看不清场内的状况如何。

    尤琪：可恶，好想看！

    虽然以前总听别人说时琛受欢迎, 收情书收到手软的事，但是近距离观摩表白现场什么的……

    对她来说还真是头一次，新鲜的很好吗！

    是以尤琪此时正抓心挠肺着, 恨不能立刻魂穿时琛脚边的篮球，想听听学妹是怎么跟他说的。

    毕竟现在不打听清楚的话……之后又会被老哥糊弄过去了！

    而与此同时，篮球场内。

    对话仍在继续。

    高妍抬起头, 微红着脸跟时琛说话：“黎冰同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球场上我被球砸了, 是你扶我起来的……”

    说到一半时她抿唇笑笑, 看了眼时琛, 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神情。

    女孩生了张邻家妹妹的清纯脸, 说话时语气真诚，声音又温温柔柔的，很难让人不心动。

    但时琛这人吧……

    “怜香惜玉”四个字压根就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

    见此情形他想也不想，直接眼也不眨地果断道：“不好意思，不记得了。”

    八个字说得简洁明了，直接透出了他回绝的态度。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高妍听到这话后却摇摇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柔柔地笑了笑后，她继续不为所动道：“黎冰同学，你误会了。”

    “我跟其他追你的人不一样，我不是来表白的。”

    一边说着，一边给他递了瓶运动饮料，臂弯微微抬起，露出纤细的手腕。

    “不知道你爱不爱喝，来的路上顺便给你带的。”

    说到“顺便”二字时，高妍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下，眉眼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面上依旧笑得从容。

    “……”

    你这点小心思，他都懒得点破。

    时琛心中咂了咂舌。

    想起凌子航刚才说的“学妹在论坛上公开表示，今天要跟你表白”，如今倒成了“她跟其他人不一样”，不是来表白的了。

    行，不是来表白，那就是来拜把子的呗？

    对尤琪以外的人，时琛向来懒得给面子。

    于是他也不兜圈子了，看着对方直接问：“哦，那你今天来是干嘛？”

    “……”

    少年的语气算不上好。

    加上他模样又带点散漫，看起来不大耐烦的样子，高妍脸上不由恍了下神。

    她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我来……是想谢谢你那天帮我。”

    “是吗？”时琛语气平平。

    “是。”

    瞟了眼对方那无动于衷的态度，高妍在深吸了口气后，语气郑重地继续：“黎冰同学，不管你记不记得了，但那天被球砸中后，扶我起来的人是你。”

    “所以说不论如何……我是一定要谢谢你的。”

    说完不等时琛回答，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黎冰同学，饮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充其量就是表达一份谢谢而已，连这你都不愿收下吗？”

    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保持着递饮料的动作，手都快举酸了，对方也没有一丝一毫要接过的意思。

    高妍忍不住在心里咬牙。

    拜托——

    有这么不绅士的男生吗？！

    从小到大就没在异性上吃过亏，这还是她头一次在男生身上吃瘪。

    虽然说心里有些不自在，但高妍面上却半分不显，仍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温婉模样，看人自带三分笑意。

    听完她这番长篇大论后，时琛倒是总算哦了一声，但语气仍旧不痛不痒。

    只见他没什么所谓地耸了耸肩，看着高妍淡淡道：“抱歉啊，这个你给别人吧，我平常不大喜欢喝饮料。”

    一句“不喜欢”，既是在拒绝饮料，也是在拒绝她。

    高妍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面上白了白，握着饮料瓶的手不由一僵。

    “……”可恶，真难搞。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看着黎冰那张冷淡中透着侵略感的脸，她又舍不得这么快就放弃。

    “误会”二字在舌尖上打转半天，最后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原来是这样。”

    高妍柔柔笑了笑，看着他又道：“那黎冰同学有喜欢的东西吗？比如饮料吃食之类的。下次再顺路的话，我可以带去你们班。”

    “就当做是学长前两天帮我的谢礼了，可以吗？”

    女孩说话时的语气格外诚恳，眼神又透着股楚楚可怜，但凡是个正常人，这时候都不会选择拒绝她。

    ……但时琛偏偏就这样做了。

    “不了吧学妹。”

    他给出的理由很官方：“毕竟学校里人多眼杂的，你对我这么照顾，被人误会就不好了。”

    “这、这怎么能说是照顾呢！”

    高妍有些着急，忍不住微蹙了蹙眉，看着他语重心长道：“明明是我想谢谢学长，所以才这么做的，大家又怎么会误会呢？”

    “——是吗？”

    少年勾了勾唇角，看她的表情懒洋洋的，面上隐有嘲意。

    “可是学妹……我明明记得前两天球砸中你之后，我只是过去把你扶起来，顺便把球捡走了。但是归根结底来看，真正帮了你、送你去医务室的应该是别人吧？”

    他说话时的语气不紧不慢，带着股说不出的从容。

    那句“顺便把球捡走了”，听上去就像是在说——“捡球才是我本来的目的，扶你一把只是顺便的。”

    “……”

    想到这种可能性后，高妍不由耳根一燥。

    草，以黎冰这人混蛋的程度，他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

    高妍心里堵了堵，忍不住有些怀疑了。

    其实这点她倒是误会了时琛。

    如果时琛知道她是这么想的，一定会替自己辩解几句。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至少还没狗到那种程度，对无辜替自己挡了灾的女生过分到——只捡球不帮人什么的。

    没错。

    高妍其实是替时琛挡了灾来着。

    对方被球砸那天，他们班正在球场打球。

    几个男生不拘形式，轮流上场换着打，玩累了就中场休息。

    也就是在中场休息的时间，凌子航那没事找事的狗比，闲着无聊又开始犯浑了。

    仗着跑得快没人抓得住他，凌子航面上笑嘻嘻的，拿着个篮球就往人身上招呼，咋咋呼呼的模样浑得很。

    时琛当时在喝水，余光瞥见空中飞驰而来一个篮球，他想也不想就偏了下头，下意识躲开了。

    躲过一劫后，时琛冷着表情刚准备骂人：“凌子航，你他妈……”

    “——砰！”

    结果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就从后方就传来了声沉甸甸的倒地声。

    时琛：“……”

    凌子航：“……”

    球场上其他男生：“……”

    不用说也知道。

    从凌子航那惊恐万分的表情看，绝对是出事了。

    时琛顺着众人的目光回头，当看到摔倒在地眼眶通红的女生时，他面上一顿，下意识陷入了沉默。

    完蛋，超级麻烦。

    想起尤琪那破了块油皮就哭哭唧唧的德行，时琛心中愈发拔凉。

    本来还想让其他人上去帮个忙，结果过了半分钟后，见周围都像是傻了一样一动不动，时琛只能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心里痛骂这群混蛋不干人事。

    想着这事也有自己一半的责任，就干脆走过去把人扶起来，然后顺手交给了凌子航。

    “你砸的人，你负责。”他冷冷道。

    “……”

    凌子航迟疑了很久，才憋出来一句：“哦，行吧。”

    看着模样有些别扭，好像还有点不情愿。

    但时琛才懒得管他怎么想。

    这小子自己犯浑砸了人，还想把锅甩他头上不成？

    门儿都没有。

    所以即便当那个女生扯住自己衣角，小心翼翼地问他有没有空送自己去时，时琛还是冷冷答了不行：“谁砸的谁送。”

    顿了顿，又说：“反正这家伙闲的很，玩球能玩出花了，搁这儿待着也是浪费。”

    闲的很拿球砸人的凌子航：“……”别以为他没听出来你在内涵他。

    不过算了。

    这事儿确实是自己不对，他认了。

    “走吧，我带你去。”他转头看向高妍。

    “……这样啊。”女孩犹豫了一下，余光瞥了眼时琛。

    见他没在看自己，她抿了抿唇后，还是搭上了凌子航伸过来的手臂。

    “那行，麻烦你了。”

    “没事儿。”

    少年大大咧咧的，答得很爽快。

    等凌子航把人送去医务室后，留下来的几个男生面面相觑。

    眼看球也打不下去了，时琛耸了耸肩，半点没犹豫地选择了走人：“今天就打到这儿，我接下来有事先走了。”

    “等凌子航那小子回来，让他来找我受死。”

    时琛说话时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却暗藏杀气。

    周围几人闻言轻咳两声，嘴上硬着头皮说好，实则心里已经在为凌子航默哀了。

    该怎么说呢……？

    虽然他们一个班的人，这段时间也跟黎冰玩得挺熟了，平日里也能嘻嘻哈哈地打闹几句，但只要一想到学校里关于转学生的各种传闻，还有蒋主任对黎冰那种莫名有些古怪的态度，他们就觉得这其中还是大有文章。

    举个例子。

    你看哈，明明人都已经分到他们班了，而黎冰怎么看也不像是成绩好的主，但那个众所周知“成绩至上主义”的蒋主任，居然还几次三番地来他们班找人。

    甚至之前还有人偷听到，他想让黎冰转去尖子班。

    啧啧。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的关系户吧？

    黎冰这家伙，听说是从启泽转学过来的，搞不好还真是什么大佬。

    也就凌子航跟他关系好，还敢拿球去砸他，要换了旁人，这会儿说不定都已经被领导找去谈话了。

    毕竟“转校生给青阳捐了一栋楼”的事，现在已经是学校里板上钉钉的实锤了。

    之前教务处几个老师在办公室唠嗑，正好就聊起这事儿，被前去查成绩的几个同学听到了，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就在青阳二中传开了。

    他们几个跟黎冰一个班，本身就对他关注多一点，像这样的传闻，不知道才奇怪。

    黎冰不说，他们当他不想提，便都默契地没说。

    二世祖嘛，总有些不想说的事，可以理解。

    望着黎冰的背影逐渐从视野中消失，几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后，试探道：“那我们现在……也走了？”

    “走吧，反正球也打不成了，干脆回去打游戏。”

    “也成，我们几个正好五开。”

    这个提议被一致通过：“那哥几个待会儿峡谷见！”

    “行，峡谷见！”

    几人达成共识后，也都决定了跑路。

    于是乎……

    等凌子航好不容易把人送去医务室，被医生教训一通后总算能回来时，迎接他的便是这样一个空荡荡毫无一人的世界。

    纵观整个球场，只剩下一只篮球被可怜兮兮地丢在地上。

    就像他一样，可怜没人疼的地里小白菜，孤单得很。

    该死的！

    这群混账东西，真不讲义气！

    凌子航一个人在那儿伤心了半天，其中几度悲愤欲绝，最后自我排解了许久，还是安慰自己算了算了。

    毕竟今天虽然闹了点乌龙，但他好歹也算是“英雄救美”，最后把人学妹给送去医务室了。

    嗯……

    勉强算得上是将功补过，挽救了一回。

    想到这里，凌子航甚至还忍不住沾沾自喜，想着自己今天也当了半个“雷锋”，应该给学妹留下了个好印象……吧？

    少年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当得知学校论坛上传得沸沸扬扬，好心帮了学妹的人居然是黎冰时，凌子航简直气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草，原来如此。

    他就知道，隐姓埋名的好人是没有活路的。

    ……妈的，可恶！

    这个肮脏的看脸世界，他凌子航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眼看午休时间也没剩多少了，时琛忍不住皱了皱眉。

    在这儿耽搁太多时间了，尤琪还在外面等他呢。

    想到自家那个笨蛋妹妹，他忍不住眉心一跳，觉得还是速战速决，赶紧解决了面前的“麻烦”为妙。

    于是少年垂眸看向面前的女生，干脆利落地开口道：“如果是要谢人的话，我建议你还是谢另一位——送你去医务室的同学比较好。”

    虽然他也同样是砸了你的人。

    时琛在心里无声补充。

    简明扼要地说完后，少年抬脚就要离开。

    “……等、等一下！”

    见他这副冷酷无情的架势，高妍忍不住有些急了，情急之下，她匆忙从背后抓住他的衣角，“黎冰同学，你听我说！”

    “……”

    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做，时琛在愣了一下后，微微生出了些烦躁来，但碍于拦住自己的是女生，还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他不咸不淡地开口：“还有事？”

    女孩点点头，泪眼含春地看着他：“能请你听我把话说完吗？”

    “一句就好了，可以吗？”

    【……怎么听起来像是自己怎么她了一样？】

    时琛心里犯着嘀咕，但面上还是淡淡道：“可以。”

    听听她怎么说好了。

    虽然对方依旧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态度，但高妍还是松了口气。

    放开扯住他衣角的手，女孩看着他道：“黎冰同学，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从现在开始认识一下吗？”

    时琛：“？”

    时琛秒答：“不可以。”

    “……”

    高妍已经被激得越挫越勇了，此时她压根不在意对方差劲的态度，而是问了个让时琛觉得诧异的问题：“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不能当朋友？”

    女生目光闪烁了下，干脆抬起头，扬起下巴问他：“是觉得我不够格，不配当你的朋友吗？”

    ？

    话是这么说的吗？

    时琛哑然。

    想了半天，他也只能态度疏离地答：“跟够不够格没关系，我只是不跟女生做朋友。”

    随便找个理由，让她知难而退得了。时琛想。

    “……是吗？”

    但就在他话音刚落之后，高妍却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向他。

    “可是，尤琪不是你的朋友吗？”

    她一字一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