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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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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4

    战报的发出时间是四天前。

    须墨尔挑这个时候动手, 是打着趁人病要人命的主意。

    李弗襄手中拿着战报来找高悦行。

    高悦行本不知战报的内容,可是一看那方方正正的匣子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李弗襄眼睛里的情绪太复杂,一时看不清。

    高悦行道:“你放心去吧, 我守在这里。”

    李弗襄说:“情况不妙,郑帅病了。”

    高悦行心里一惊:“在这个时候病了?”

    郑帅身体那么硬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病了?

    李弗襄道:“京中事有蹊跷,但是我顾不上了, 我的骁骑营, 还有郑彦和郑绎带着十万的郑家军向西行军, 我与他们约在铁水崖汇合。”

    高悦行听得心惊胆战:“粮草呢?”

    饶是她什么都不懂, 也知道粮草先行的道理。

    若是缺了粮草,一切都是笑话。

    李弗襄笑了笑, 道:“国泰民安十几年了, 我们的储粮不算少, 但是时候不好, 眼看着江南六城的情况不妙,我们还要留着粮赈灾,我只带一小部分走。我争取速战速决,保证不恋战,也不穷追。”

    他说得倒是轻松,但是高悦行知道, 其中必然有沉重之处他不肯宣之于口。

    高悦行联想到上一世。

    江南在受灾, 西境在苦战, 而国库粮仓中的粮食尽数流到了信王和孔世戍的口袋里, 便恨得咬牙切齿, 那两个人果真死有余辜。

    高悦行让他走, 李弗襄怎可能真的放下心。

    当天夜里, 李弗襄便做了一件惊世骇俗之举。

    他亲自出马,带着锦衣卫,揣开了那十几户死活不肯搬离的人家,命锦衣卫将人强行押走。

    那些百姓们嘴里唾骂着,李弗襄如常听了,见有人想不通,意欲自寻短见,当场撞死,锦衣卫自由办法堵了人的嘴,将人绑了带走。

    他镇在那里,如一尊修罗般,冷着脸,活像要人命,比水患都要可怕。

    通常当好人比当坏人要难得多,因为好人要守规矩,总是束手束脚,将自己捆缚得狼狈不堪。

    李弗襄从没有当个好人的执念,他可不耐烦这些罗里吧嗦的束缚,更不在乎自己的身后名。

    后世太远了,他顾不上。

    他只顾眼前,也只看着眼前。

    高悦行得知这些事的时候,已经迟了,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看,李弗襄已经在雨幕中上马,头也不回地向西奔去。

    等高悦行牵出马,人早就没影了,追也追不上。

    高悦行本以为他们能有一个好好的告别,没想到竟是如此的草率,高悦行无奈甩了马缰,退回来。孔让尘瞧出她心里的失落,出言宽慰道:“互相欠一个告别也好,人留点念想,挂念着,才会拼尽一切的回来见你。”

    有点道理。

    高悦行一抹脸,随即又想起了外面随行的官员们。

    李弗襄说跑就跑,给她留下的这一群文官可怎么办,他们其中还有人不知边关的情况呢。

    高悦行想到了一个可用的人,薛山晖。

    以薛山晖的德行和威望,高悦行稍微一推,他便顺利成章成了群臣中的主心骨。

    江萝镇的人家都迁出去了,孔让尘手中只剩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王妃带着属下的官员也撤走了。

    孔让尘精准计算着水势,在江萝镇河堤的薄弱处,凿开一道口子。

    他带着人抓紧时间往外撤,高悦行不肯走远,仍守在不远的地方,驿站都空了,只剩下他们官员守在危地。

    薛山晖忙里忙外,抽空还能拍句马屁:“王爷和王妃经历此劫,必能青史留名。”

    高悦行冷笑了一声。

    还青史留名呢。

    就那天晚上李弗襄干的事,虽情有可原,但到底是免不了后世人评判一句性格莽撞,办事欠妥。

    高悦行正寻思着这事儿呢。

    孔让尘急奔回来复命。

    江萝镇得天独厚的地势和辽阔的占地,足以缓解当前的燃眉之急。

    孔让尘道:“等过几天,朝廷的赈灾粮到了,百姓们就能好过一些了。”

    提起赈灾粮。

    高悦行当即铺平了纸笔,直接给宫中的皇帝去信,表明赈灾一事非同小可,一口粮食牵着数万人的性命,请务必要派妥当的人,审慎待之。

    搁下笔,信送出去,高悦行依旧觉得心中不安。

    朝中无论是立场还是权柄,可信的人只有皇上。

    但是皇上高坐于明堂之上,才只最容易被蒙蔽双眼的人。

    高悦行思量在三,又修书两封,传给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次日傍晚,果然正如孔让尘的算计,洪水冲破了江萝镇的河,整个镇子都被冲毁,万亩良田一夕之间化作了汪洋。

    高悦行去外面走上一走。

    那些被迁出镇子的人并未走远,他们一个一个站在高高的山头上,远远望着自己家乡的方向,捂着脸跪倒在地上哭成了一片。

    有人瞧见了高悦行,于是收了哭声,率众下跪,叩见王妃。

    高悦行向东望去,江南六城,下游如今还有四城损毁都不算大。

    这得得益于江萝镇百姓的高义。

    舍一镇,救四城。

    高悦行披着蓑衣,脚下是奔腾的江水,她对江萝镇的百姓道:“等灾情过去,朝廷会给你们重新分田,安家,减免赋税,当今圣上是仁德之君,曾设祭起誓,景乐年间永不加税,保百姓们耕者人人有其田,相信我们的陛下必会做到,请诸位安心。”

    山呼千岁。

    李弗襄在起身去西境之前,曾留下了一纸诏令,是皇帝许给他南巡的特权,可便宜任命或罢免官员,李弗襄将自己的印盖在了那纸空白诏令上,留给了高悦行。

    他永远知道她要做什么,也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

    高悦行在那诏令上,填了孔让尘的名字。

    任命孔让尘为江南六城的通判,统管水监。

    孔让尘接了这纸诏令,马不停蹄,赶往下游的四城,带人开渠通利水道。

    暴雨若是一直不停,江萝镇也总有撑不住的时候。

    他们也不能停。

    高悦行在驿站里几天没合眼,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去信给了药谷。

    朝廷的赈灾粮迟迟未到。

    每多等一天,高悦行的心里就沉一分。

    已经如此谨慎了,终究还是没防住么?

    薛山晖现在连马屁也没精力拍了,他站在高悦行的面前,道:“上游两处粮仓损毁,下游四城的粮也快空了。”他几天蓬头垢面,急得抓头发:“朝廷的粮什么时候才会到。”

    高悦行道:“算脚程,朝廷从北面调来的粮食,三天前就该到了。”

    薛山晖:“是啊,粮去哪儿了?”

    高悦行:“问得好,粮去哪儿了呢?”

    至今为止,路上没有任何动静,那么大批的粮食,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高悦行冷静道:“想别的办法吧,朝廷的粮不会到了。”

    薛山晖大惊失色:“朝廷的粮不会到了?为什么?那可是江南六城百姓数万计的性命啊!”

    高悦行道:“要是能来,早来了,向北淮河一带今年气候尚可,你想办法去借一些粮,再撑几天,我得亲自回京城走一趟……这里交给你了。”

    薛山晖追着问:“您要回京城?您准备作什么去?路上安不安全啊?”

    高悦行道:“那批粮有问题,我此番回去,若是不能查清,必会亲自押一批粮回来,你守好这里,遇事若是拿不定主意,和他们多商量,我不通政务,留在此地也没什么用……走了。”

    高悦行说话间已经把马牵了出来。

    说走就走,她这辈子还从未有过如此决断的时候。

    薛山晖望着她纵马而笨的背影,直接傻了眼。

    京城。

    举国的外忧内患并没有影响京城里人们地安乐度日。

    西境战事起了,他们兵已经出了。

    江南水患严重,赈灾的粮食也已经运出去了。

    于他们而言,切肤之痛不在自己身上,静静的守在家里等消息就是了。

    酒楼照常迎来送往。

    花楼里姐儿的生意一点也不见萧条。

    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最近倒是静悄悄的,恨不能钻到地底下,让人看不见他们。

    皇上在自己的干清宫里也有几夜合不上眼了。

    好似梦回当年淮河一代的惨状,他即使闭上眼也睡不着。

    高悦行的信他收到了,运送赈灾粮的是他的亲信,禁卫军的正统领负责押送,等闲出不了差错。

    宫里最近也太平。

    只是孟昭仪那边忽然有了点动静,说是病好了,心也软了,虽然还对儿子有芥蒂,但是一心想着见见那个孩子。

    皇帝觉得,女人嘛,心总是软的,便许了孟昭仪的请求,把那孩子接进宫里陪陪她。

    高悦行连夜赶路不敢停下,越过了淮河,终于见到了晴天,也收到因灾情滞留在当地驿站的几封家信。

    依然是披着家书外皮的哑姑信。

    哑姑一连三封信都提到,傅芸最近出府太频繁了,她不好跟得太紧,怕被发现,但是有几次,都发觉她应该是出城了。

    出城。

    高悦行将信收好,扛不住连夜的疲惫,在驿站里合衣休息的一夜,谁料,半夜时分,忽然被轰天彻地的动静惊醒了。

    连一晚上的觉也不好睡。

    高悦行睁开眼,躺在枕上,望着黑暗中的虚空出神,外面实在是太吵了,似乎很多人在院子里大声叫骂,高悦行不想听都不行。

    “他妈的血妈晦气,在潞涉山里困那么久,差点拖累死兄弟们!”

    “行啦,老赵,咱能出来已经不容易了,日他娘的,耽误的时间太久了。”

    “是太久了,粮都差点丢了,也不知现在赶过去还能不能来得及,灾民们还等着救命呢!”

    “……”

    是粮食。

    赈灾的粮食。

    高悦行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至那些人叫喊着赶紧喂饱马,完事好连夜上路,高悦行才一个猛子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她推开门冲出去,眼前一群禁卫军的汉子,根本看不清谁是谁,高悦行只对着他们,嘶吼了一声:“赵统领!”

    她这撕开嗓子的一声吼,还真盖过了那群汉子的骂骂咧咧。

    有人纳闷地转头,看到一个打扮朴素,甚至有还有不修边幅的女人,道:“——这娘们谁啊?”

    禁卫大统领赵佟生凑上前一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咣当一膝砸在了高悦行的面前:“末将参见王妃,您,您这是……”

    赵佟生身后哗啦跪了一片。

    尽管大家眼睛也没看清,心里也没弄明白,但是跟着统领跪总归不会错的。

    高悦行扶他起身,道:“赈灾的粮迟迟不到,我疑心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回来走一趟。”

    赵佟生一拍大腿:“还真让您给猜着了,我们押运粮食,途径潞涉山的时候,真是不巧啊,遇上了瘴气,差点没出的来,那山上地势复杂,我一开始是嫌绕路远,太耽搁时间才决定走山道,不料,却在山上耽误了那么久,王妃,可还来得及?没误了赈灾吧?”

    高悦行问:“粮呢?”

    赵佟生一指身后的几大车,说:“都在这呢。”

    高悦行慢慢地走过去,命人撑起火把靠近,她蓦地拔出腰间随身带的匕首,在那鼓鼓囊囊的麻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赵佟生拔腿就往上冲:“哎哟,王妃,您这是干嘛啊,现在粮食可珍贵呢——”

    靠近了,他未说完的尾音戛然而止,像是掐死在了嗓门里。

    一时间,周遭都静了。

    谁也没人说话。

    只余细碎的沙沙声。

    那麻袋里源源不断流出来的,不是米,是沙子。

    赵佟生:“……”

    高悦行:“检查所有粮食。”

    禁卫军说动就动,纷纷把刀,刀光映着火光,刺进了麻袋里。

    全是沙。

    还有碎石子。

    赵佟生简直要疯了:“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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