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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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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正忙着, 忽地一个奴才骑马奔来,砰的一下跪倒在他脚下。

    通常这样失态多是因为有刺客或叛军,皇帝身边的侍卫刷的抽出刀。

    那奴才扶正自己跑歪了的帽子, 惶恐地喘息着:“禀陛下……小殿下他、他下山了!!”

    皇上:“……下山?下什么山?他干什么去了?”

    奴才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捧金南瓜,道:“小殿下刚刚忽然倒了一匣金子,还刻意往殿前开阔的地方撒,金子沿着三百玉阶滚下去, 小殿下吩咐奴才们捡回来, 可奴才们一时大意, 捡着捡着, 一掉头却不见了小殿下……只听后山的守卫报,小殿下和丁副统领, 一前一后, 骑着马冲下山了。”

    人跑了。

    皇上哪还有心思围猎?

    追兵部署下去, 他百思不得其解, 李弗襄为什么要跑呢?

    明明很乖很听话,原来内心始终还横着恨么?

    皇上最难过的不是人跑了,而是他终于意识到,小南阁的那十年是他终生都无法挽回的了,而今年已经十岁的李弗襄也已不再需要父亲的疼爱。这孩子,他养不亲了。

    皇上平静地下令——追。

    天涯海角也要把人追回来。

    令皇上唯一感到安慰的是, 幸好丁文甫跟上了, 至少他的安全无虞。

    堪称天罗地网的搜查, 皇上几乎调动了所有猎场的兵力, 天亮之前, 在山下一处废弃的庙中找到了丁文甫留下的记号。

    证明李弗襄曾在那停留过。

    皇帝亲自赶过去。

    侍卫们扣下了庙里几个叫花子, 进行审问, 得知,李弗襄确实在这里歇过脚,还从其中一个叫花子的包里搜出了李弗襄离宫前穿得衣服,照这些叫花子的说辞,李弗襄用自己身上华贵的衣服和玉饰,换了他们一身破烂、一张狗皮斗篷、还有几口梆硬的干粮,几乎没有多停留,连夜离开了,还将马甩在了河边,他也知道,骑马不便于藏匿。

    皇帝想知道他离开的方向。

    叫花子们指向了西。

    这和丁文甫留下的讯息一样。

    他往西边走了。

    他要离京城越来越远。

    一行人骑马向西追去。

    丁文甫只能沿途留下些记号,他根本不敢来报信,李弗襄的狡猾实在有点出乎意料,他怕一错眼,把人给跟丢了,再回来真未必能找着。

    一路的围追堵截。

    侍卫骑马,李弗襄徒步。

    侍卫有成千上万,李弗襄只有一个人,身边还带着一个通风报信的丁文甫。

    饶是如此,还是溜着侍卫大军团团转了两天,有好几次,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最终一扣篮子,却发现只捉到了一撮尾巴毛。

    皇帝从最终的担忧、心疼、难过……逐渐变得暴躁。

    难道真要到了城门口,才能把人逮回来吗?

    城门收紧,进出都需要通关文牒,可以李弗襄的脚程,哪辈子才能走到城门口,他若是计上心头,在山里蹲着不走了,搜山也是个大工程。更可怕的是,李弗襄不是吃不得苦的人,他能和叫花子们交换衣食,已经正面宣告了他出逃的决心。

    他说过,想要活着。

    他能在小南阁挣扎十年,也足够他在宫外不愁衣食的活着。

    他们追到萧山脚下一处比较热闹的镇甸,李弗襄就藏身在此镇里,只是不知具体位置。

    他终于忍不了了,大手一挥,在驿站中,大手一挥,拟旨传高氏次女即刻觐见。

    从前有事,他愿意和朝臣们商量着来,他向来是百姓眼里的仁君,虽说天子一言九鼎,但只要没有明旨,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但这次,传旨的内侍,百里加急冲回京城,直奔高府,明黄的圣旨沉甸甸地压在了高景的头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抱上马,一路绝尘而去。

    高夫人扶着肚子,追出门:“……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

    高景只来得及交代一声保重,便也牵马,紧随其后,追出城。

    高悦行被按在马上,风灌进领子里,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很有闲心望着沿途的郊野风景,逐渐心神恍惚。

    传旨的内侍披星戴月,路上马都不敢歇,将高悦行带到皇帝跟前。

    皇帝早已在镇甸上搭起了高高的塔台,四方火把映着半边天的火光,高悦行到了之后,皇帝二话没说,亲手接过人,抱着她,一步一步登上了塔台的最高处。

    高悦行仰头看了一眼。

    皇帝这几日不知经历了什么,憔悴的多,但性情中的狠戾也流露出来,令他看上去,不再像金殿里那平和仁慈的君王。

    皇帝到了最好的地方停住,把高悦行放下,低声道:“站稳。”

    塔台临时搭建,稳固性并不好,脚下踩着摇摇欲坠。

    皇帝就在她的身后,按着她的肩膀,他沉默了很久,不知在等什么,约莫半个多时辰之后,他看到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一点荧光亮了三次,那是丁文甫的暗号,他知李弗襄已经摸到了附近。

    只听他中气十足,声息平稳地喊道:“孩子,你决议要走,朕不拦着,但是父子一场,朕这辈子总得给你留点东西,朕知道你什么都不爱,荣华富贵进不了你的眼,你偏爱露宿街头吃糠咽菜,好哇,你不是喜欢高家二小姐吗,朕今日就舍了仁君的贤名,当一回昏君,把这位——年仅六岁的高二小姐赐给你了,从此以后,高二小姐逐出京城,非死不能归,就让她陪着你一辈子潦倒求生吧! ”

    高景赶到时,正听见这一番话,险些从马上栽倒。

    一群内侍乌泱拥上:“……高大人,高大人切勿激动,陛下不是说真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高景甩开一众人。

    皇帝早就注意到这边的骚乱,目光淡淡地扫过来,却没有多做停留。高景便知陛下劝不得了,若是……若是那李弗襄至死不肯现身,他难道真要舍了这个女儿吗?

    高悦行听着皇帝如此一番话,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莫不是李弗襄跑了?

    他跑便跑了,皇帝出动了成千上万的追兵,竟没能拿回人?

    夜风很冷,可她心里却沸腾了起来。

    她犹记得,李弗襄十六岁那年,狐胡再次举兵进犯,郑千业带兵出征,顺道把李弗襄捎上,本意是遂了皇帝的意思,带他到前线去镀一层金,刷点好名声,不至于一辈子当个庸庸碌碌的王爷。郑千业也十分疼爱这个外孙,始终将他护在后方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世事无常。

    一次郑千业顶上最前线的时候,偏偏后方最安全的营地糟了埋伏。

    李弗襄和营地里留守保护他的三千轻骑雪夜突围,向西深入到了绝境,不退反进,径直逼往狐胡老家去,狐胡出动大军围追堵截,都没能逮着他的狐狸尾巴。

    他孩童时一次草率的离家出走,都能惊动了上万禁卫军,且奈何不了他。

    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荒唐的是,上万禁卫军,比不过一个高悦行。

    皇帝在塔台上的话音刚落,不消一刻,前方巷中,一个孤零零的人影,独自从夜色中走出来。他一身灰蓬蓬的补丁衣,不怎么合身,袖口和裤脚都挽起了一大截,身上随意裹着一张黑狗皮,手中拄着一根两头分叉的竹竿,竿头上还吊着一个干粮袋子。

    他的所有头发用一根烂布条绑在头顶,散下的几缕头发,被他用手指拨开。他就那么静静地走进所有人的视线中,在这样深的夜里,这样寂静无声的塔台下,向皇帝屈膝下跪——“儿臣知错,求父皇宽恕。”

    皇帝的眼里漫上了腥红。

    谁也不知道,李弗襄在离家出走的前一天晚上,他还亲昵地蹭着皇帝的衣袖撒娇,只为了多要几块点心吃。

    都是装的。

    都是假的。

    所有的从头开始都是自欺欺人!

    他堂堂皇帝在自己的儿子眼里屁都不是,还不如一个相识没几天的女娃娃重要。

    回到萧山猎场,皇帝直接把人送进了汤泉。

    李弗襄才跑了不过两三天,已经滚了一身的泥和灰,几个侍女仔细把人洗干净,又在衣服上裹了香露和熏香,才将人洗回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模样。

    不得不说,李弗襄这几个月,在皇帝的干清宫养得很好,不仅个头窜了半寸,他原本粗糙发黄的头发,都焕然一新,如今摸起来,顺滑地像绸缎,只是颜色还有些浅淡。

    高悦行在汤泉外喝着热茶等他。

    李弗襄换好衣服出来时,浑身好似还裹着一层氤氲的水汽。

    高悦行望着他出了一会儿神,笑了笑,说:“你在宫里,是不是不开心呐。”不等他回家,她又道:“若不是因为我,你现在早该自由了,你理会我干什么呢……你若是愿意带我一起走,露宿街头,吃糠咽菜我也是愿意的。”

    皇帝就在一屏之隔的外间。

    高景也在。

    高悦行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君臣二人不约而同在心中大受震撼。

    李弗襄望着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想,她有父母家人在,有比他更重要的人陪着她。

    他可以忍受失去她。

    却不能因一己之私将她从富贵乡拉到泥泞里,让她背弃父母,回不了家。

    高悦行伸出双臂:“过来。”

    李弗襄试探地将头搁到她的腿上,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便放心地卸下全身的警惕,顺势滚到了她的怀中。

    高悦行抚摸着他柔软顺滑的头发,说:“今天你听到了吗,陛下说他把我赐给你了,陛下金口玉言,圣旨不可违,从今以后,我们名正言顺在一起。”

    皇帝停了这话,一皱眉,似乎觉得不对劲。

    当时他在高台上哪一番气话,可没料到竟让高悦行钻了空子。

    就连高景,也没从这么刁钻的角度理解皇帝的那一番话。

    君臣之间暂时忘了别扭,一个惊愕,一个惊惶,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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