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好羞呀
掌印又不是她喜欢的人, 出京城查案也是常有的事情。
她也犯不着惦记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空落。
府里那群太监听到了,定会议论。
议论的无非是, 容姑娘才刚入府,拜堂都来不及拜,裴渡就出门办案,可谓是对这个妻子极其不上心。
容宛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马上就吃午饭了, 她却扒拉着饭, 什么也吃不下去。
厨娘送来的菜, 全是素的。
“嘭”地一声, 门打开了。容宛想,还有最后一道菜, 若是个荤的便好了。
没想到厨娘端着青菜进门, 不耐地说:“容姑娘, 吃罢。”
容宛沉默。
她问:“为何都是青菜?没有肉吗?”
厨娘的声音更是不耐烦:“没有, 提督府一向节俭,姑娘也还未正式入府,就将就着罢。”
她虽然不想给掌印添麻烦,但下人这么待她,她也不能憋着。
容宛将筷子一摔,那筷子摔在地上, 让厨娘骇了一跳。
她声音有些愠怒:“掌印不在, 你们就是来这样糊弄我的?”
厨娘被她吓了一跳, 前些日子就听说这容家三小姐不简单, 现在当真如此。
容宛又冷笑:“让我吃素可以, 确实节俭。但你们为何又将荤菜藏起来偷偷摸摸地吃?明摆着欺负我?”
厨娘自提督府初建便在掌印身边做事, 自己欺负一个小姑娘, 掌印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毕竟这只是一个玩物,用完就丢。
厨娘有些惊愕,但随即又转为愤怒。她气得发笑:“容姑娘,掌印昨夜没来你房中,今日又把姑娘冷落在家里外出查案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全府上下都知道姑娘您不受宠。说句实在话,我们掌印不会喜欢女人,您现在在提督府发作,今后还有甚么好日子过?”
他又对她并无男女之情,来自己房中作甚?洞房花烛么?
容宛觉得有些好笑。
就因为这个,府里下人就能欺负她?提督府里都是些什么人?
她想,可能是掌印太忙,不常住在府里,所以下人们猖狂得很。表面听话,背地里又是一套。
来顺通常跟在掌印身边,也不在。如今她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容宛一时间沉默。
忍着?
她不甘心。
容宛咬了咬唇,心想还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待掌印回来了再告诉他。
她不想憋着。只不过这几天,恐怕要吃一段时间的素菜。
她心里恼火,还是道:“什么时候提督府的下人也能来主子面前嘴碎?待掌印回来我再告诉他。”
厨娘一听容宛要告诉裴渡,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和裴渡恐怕是师从一门,说话都阴阳怪气:“您还是得了罢,掌印能为您撑腰?说句真心话,外头人都说,您在掌印手里活不过三天。奴婢就看看姑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容宛冷眼瞧她。
她第一天便受了委屈,裴渡又经常不在,心里闷闷地有些不舒坦。
她冷冷地喝道:“跪下。”
厨娘没跪,戏谑地看着她。容宛这才发现提督府某些人真是一个个被惯坏了。
“姑娘您就得了,咱们做奴才的,也能骑在主子头上。您看掌印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
一听声音,厨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容宛也顺着声音看过去,有些惊愕。裴渡怎么来了?他不是出京城了么?
她僵硬地回头,见裴渡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
他将佛珠捻了捻,重新戴回手上,背着手走进了门。
裴渡抬眼。
他脸色沉得可怕,冷笑一声:“咱们做奴才的,能骑在主子头上?你这话若是传出去,本督的脑袋还要不要?你想害本督?”
这句话的意思是,裴渡也能骑在皇帝头上。
若是让皇帝听着了,后果不堪设想。
裴渡声音低沉:“来人。”
一旁的来顺忙跟了过来:“凭掌印吩咐。”
容宛明白,这厨娘一日不除,就会给提督府留下后患。
“掌嘴。”
来顺抡起衣袖,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厨娘哭嚎着,唇角已经流出了血:“掌印饶命,掌印饶命啊!”
约莫扇了有二十来下,裴渡倏然说:“停。”
上次凌迟了那人她受到了惊吓,这次扇巴掌她不会害怕罢?
看容宛敛着眸的模样,他又定下心神来。
厨娘的脸已经被扇肿,她爬到裴渡脚边,却被他冷冷地一脚踹开:“本督留你在提督府,不是让你吃闲饭说闲话的。”
厨娘呜呜地哭着,裴渡抬手:“把府里所有人都喊过来。”
容宛吃了一惊。裴渡这是要做什么?把府里上上下下的太监都喊过来?
很快门外乌泱泱地站了一大排人,个个低着脑袋,面如金纸,害怕掌印发作到自己身上。
上一次掌印发作,将府里仅有的两个丫鬟都杀了,血流了遍地。从此,府里没有丫鬟。
裴渡背着手,脸色依然沉得可怕。他巡视了一圈,扬声道:“看好了。今日若是有人敢多嘴,这个厨娘就是下场。拖下去,乱棍打死!”
厨娘大骇,呜呜地求饶着,却被两个小太监架着拖出了门,裴渡又补充:“别在这儿打,叫声瘆人。拖到后院去。”
他很会察言观色,看见容宛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害怕的神色,便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他本来还想说一句,打完裹个草席扔乱葬岗,最终还是没说,怕吓到她。
容宛明白,提督府这些人不整顿,总有一天会出大乱子来。
裴渡又道:“今后无论如何,容姑娘都是提督府的夫人,是本督一生一世相伴的人。本督不纳妾,今后府中大小事务,她说了算。若是有人敢再多一句嘴,小心舌头。”
容宛怔了怔。
啊?
一生一世相伴的人。按理来说的确很对,但出自他之口,总生出几分不对劲来。
而且,为何裴渡不纳妾?
真是越来越奇怪。
众太监忙点头如捣蒜,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裴渡倏然把目光放在一个太监身上。
容宛明白,这是先前嘴碎自己的太监。
他话音森冷:“厨娘是你对食。私自背着本督结对食,还嘴碎容姑娘,你说说该如何处置?”
那小太监吓得像只鹌鹑,心想什么都瞒不过掌印,忙磕头哭道:“掌印,掌印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
“今后就洗恭桶罢,”裴渡淡淡地说,“下次再有发现,撕烂你的嘴。”
小太监的命倒是保住了,但今后去洗恭桶……容宛想想就觉得想吐。
这次整顿了两个人,以儆效尤。
太监们都吓得面如土色,上一次掌印杀人还是什么时候?
他们都忘记了。太久了,又加上掌印不常回提督府,太监们都才敢嘴碎一二,怀着侥幸之心。
容宛不觉得这些人可怜,只觉得应该。
有些话不该说,有些规矩不能犯。
她善良,但对厨娘和这个太监,她同情不起来。
待众人散去,又只剩容宛与裴渡二人。天气闷热的很,眼看着要下雨,裴渡道:“容姑娘,进屋罢。”
容宛颔首,有些紧张地进了屋。
她又要和裴渡独处了……
二人相顾无言,裴渡率先打破沉寂:“府里有些下人言行无状,让容姑娘看笑话。”
容宛摇了摇头,低声说:“无事。”
她满脑子都是那句话:一生一世相伴的人。
说罢,她又大着胆子补了一句:“掌印,您真的不纳妾?”
裴渡皱了皱眉。
“容姑娘希望本督纳妾?”
容宛连连摇头,有些慌张:“没、没有,我是觉得一般权贵,都会纳妾,没有只一生一世与一个人相伴的。何况掌印对我并未有男女之情……”
裴渡说得风轻云淡:“本督不想纳妾,还少一个人吃饭。”
容宛托着腮,心想也是,掌印不喜欢女子。
她又问:“掌印,您没出京城吗?”
“案子不大,让锦衣卫去破了,”裴渡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回来,和你拜堂。”
听到“拜堂”两个字,容宛耳尖有些发热。
拜完堂,她就是裴渡的妻了。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虽然他俩只是凑合着过,但一旦拜了堂,她便是裴渡的妻子,一辈子的,也意味着他与她的命运紧紧相连。
她却意外地很平静,没有任何排斥的感觉。
裴渡倏然问:“容姑娘,你想与本督拜堂吗?”
容宛咬了咬唇。
随即他在她脸上看见了极其容易察觉到的慌乱和羞赧。
容宛支支吾吾地说:“愿、自然是愿的。”
裴渡眸光亮了亮,很快又暗了下来。外头淅淅沥沥地下了雨,他勾唇道:“那容姑娘,走罢。”
—
“一拜天地——”
容宛一身火红的嫁衣,衣摆迤逦,像是从火焰中走出来,明明是小姑娘,此时却有了女子的妩媚感。只有二人拜天地,没有宾客,也没有宴席。
就关了门,司仪唱着,二人拜天地。
窗外雨声淅沥,容宛却听不明晰。
准确来说,她穿过三次嫁衣。上辈子她嫁给江弦的时候,步入的是无间地狱。而这次,她没想到自己嫁给了裴渡。
嫁给了司礼监掌印,一个太监。
喜烛摇晃着,容宛有些恍惚。
二拜高堂省去了。
裴渡没有父母,很奇怪的是,也没有父母的灵牌。或许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宫中,什么也记不清。容宛更不要说,自己早已与将军府撇清关系,离他们越远越好。
“夫妻对拜——”
裴渡听到“夫妻”两个字,不可遏止地勾了勾唇角。
拜完,雨停了。
娇娇,以后我就是你的夫君啦。
—
晚上容宛与裴渡依旧是分房而睡,二人的房间离得很近,只隔了一面墙。
容宛睡在榻上,提督府的夜晚很安静,她也没有择床的毛病,很快便睡着了。
可是——
她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在傍晚时分,一轮红日像是染了血,徐徐下沉。她不知道这是在哪里,却有一种预感,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风呜嚎着,天气应该是有些冷,骑在马上的番子们都裹紧了外衣,“驾”地催促着马匹。
天边染了色,此时夕阳下沉,暮色渲染了天际,光怪陆离的颜色组成了晚霞,美轮美奂。
潜意识里她可以确定,这是前世所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上次做的那个梦一样,她梦到了前世。但好像不是自己的。
为什么她会梦见前世?而且是和自己无关的?
一行人骑马朝南边行去,一辆马车上,坐着裴渡。他一身蟒袍,冷白的皮肤被夕阳照得暖了些,脸色却不甚好看,似乎笼罩着淡淡的愁色,难以察觉,像是死了老婆一般。
他们行过山谷,山谷笼罩着晚霞光,裴渡撑着头,车牖是开的,露出他惊艳绝伦的脸。
他薄唇紧抿,一双手骨节分明。没有懒懒的模样,反而脸色有些沉。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按了按太阳穴。
“嗖嗖嗖——”
他猛然睁开眼,却见箭从上方射下来,扎在马车上!
裴渡一掀车帘就跳出了车,那箭如雨一般扫射而来,根本不给他躲避的机会!
走在前面的番子都被箭所扎住,裴渡在地上一滚,躲到了树丛里。
容宛看得惊心动魄,她隐隐觉得——
前世的裴渡,可能就是因此而死的!
一想到这里,她心乱如麻,一颗心剧烈地跳动。
走在后面的番子也纷纷躲避箭雨,却根本躲不掉。有人围住了山谷,形成一个包围圈。
太阳落下,夜幕渐渐织上天空,只剩西边的霞光。
裴渡小腹上中了一箭,疼得他脸色煞白,却哼都不哼一声。伤口被扯动,更是疼得钻心。
外头喊着“保护掌印”,那声音却被淹没,只剩下痛呼声和闷哼声。
“裴渡呢?把裴渡抓出来!”
“裴渡在哪儿?”
裴渡躲在树丛里,身子软得厉害。他明白自己今日逃不出这山谷,也没有逃生的路。
“树丛里有人!”
有人拨开树丛,惊道:“裴渡!裴渡在那儿!”
他身着蟒袍,十分显眼,故而被一眼认了出来。
裴渡冷笑一声,忍住痛楚从树丛深处走出,却不失仪态:“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司礼监掌印,就不怕陛下找麻烦吗?”
一人生得高大,粗声粗气道:“我们尤国人,怕什么?倒是你这奸宦,应该被凌迟!”
裴渡明白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拔刀翻转手腕,像那尤国首领小腹刺去!
他速度快,那尤国首领鲜血流了满地,裴渡疯了一般身若游雨地杀着,不少人死在他的刀下——
众人忙惊道:“射箭!射箭!杀了裴渡!”
一片兵荒马乱。
又是一轮箭雨,只听见箭没入皮肉的声音。裴渡浑身上下都中了箭,疼得钻心。
箭没入心脏,他的身子抖动了一下。
他却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睁着眼,也没有挣扎。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剑,火光照着他苍白的面庞,他缓缓闭上眼。众人一踢他的尸体,用箭在他心口处戳了戳:“死了?”
他死了。
万箭穿心,连全尸都没给他留,身子已经被箭扎得不成样子。
死前,他做了一个口型,容宛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娇娇,我来寻你了。”
尖锐的痛楚仿佛降临到了容宛的身上,她看着就觉得疼。
她想爬过去抱抱他的尸体,去拔出他身上的箭,泪水止不住地流。
怎么会这样……
在她死后,裴渡被尤国人算计,死在了山谷里。
大雨倾盆而下,将血水冲刷着,汇入了一条红色的溪流,缓缓地流动着。
尤国人扬长而去,山谷里尽是尸体。
容宛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身子却是透明的。她想触碰一下裴渡,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蟒袍上全都是血污,雨打在他的脸上。他紧闭双眼,脸色苍白,脸颊边还有一道伤痕。
剑落在他的手边,容宛不止怎的,心里难受得很。
泪水流到她的脸颊边,大滴大滴地滚落。
她跪在裴渡身边,颤抖地唤了一声:“掌印?”
却没有人应她。
“掌印……你醒醒。”
可是没有人会应她了,掌印死了。
这是一场噩梦,她却觉得,比上次那个更可怕。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掌印死了,再也不会应她了。不会再笑眯眯地帮她撑腰,不会喊她容姑娘,不会再和她上桌吃饭,不会蒙住她的眼说,“别看”。
明明是和自己没有什么感情的人,为什么她会因为他这样难过呢?
兴许是和他相处久了,不忍心罢?
对,一定是这样。
虽然这是前世的事情,这辈子或许也不会发生,但她真的很难过。像是被万箭穿心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在瓢泼大雨中,容宛由断断续续的哽咽声,转为嚎啕大哭。
掌印,你别死。
“掌印……”
她的手被轻轻抓住,容宛猛然睁开眼,看见屋子里不知何时亮了一盏灯,那灯照亮了黑暗,让她定了定心神。
她小小的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容宛剧烈地喘着气,胸口起伏着,眼眶泛红。
她还没回过神来:“掌印……”
身边传来熟悉的男声:“夫人这是梦魇了?”
她坐起身来,噩梦让她心有余悸,连意识都不清醒。
她猛然侧过身,看见裴渡皱眉坐在自己身边,抓着自己的手。
在灯火昏黄下,裴渡的脸轮廓很柔和,表情还有些疑惑。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沿,影子被投射到墙上,像是交.缠在一起。
她没有松开他的手,而是反客为主,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命,不敢松开。
裴渡还在……他还没有死。
方才是一场梦,她梦到了前世。
容宛看着裴渡的脸。那张脸和苍白的脸重合在一起,血污与昏黄的灯光在她的脑海中反复闪现,方才的噩梦让她许久都缓不过来。
半晌,她猛然将手从裴渡手中抽出来。裴渡以为她不高兴了,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但下一秒,她紧紧地抱住了他。
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容宛不住地哽咽着,哭道:“掌印……”
裴渡一瞬间慌了神,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第一次被心爱的姑娘这样抱,裴渡一瞬间还有些僵硬。
他低声说:“没事了。”
容宛想到万箭穿心,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又哽咽转为嚎啕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难过都发泄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抓着裴渡不放,口齿不清地哭道:“掌印,你别死。”
她觉得自己神志不清了。
你别死。
这一句话像是让她心中的防线决堤,万箭穿心的画面让她不住地瑟缩着,仿佛抓住了裴渡,他就不会死了。
裴渡怔了怔。
他……别死?
她梦到了什么?自己死了?
裴渡失笑,拍了拍她的肩:“本督没死,本督好着呢。”
容宛听到这句话,哭得更凶了。
她一边哭,一边又想: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会为裴渡这么伤心呢?明明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为什么不希望他死呢?
或许是和他相处太久了,如果有一天他消失,还死得这样惨,自己不难过才怪。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把眼泪都蹭到了裴渡的衣服上,慌忙起来道:“掌印,对、对不起。”
裴渡皱了皱眉:“夫人为何向本督赔罪?”
容宛像是哭傻了,傻乎乎地说:“掌印这衣服多少钱,我赔。”
裴渡失笑:“不值钱,衣服多的很,赔作甚。”
他心里揪着疼,他看不得她哭。她一哭,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了。
他很慌。
容宛松开他,又恢复到寻常的模样,往床里头挪了挪,尽量不让自己接触到裴渡。
好、好羞……她居然只穿着睡袍抱住掌印还哭得这样伤心,太丢人了。
裴渡见容宛往里头挪了挪,以为是小姑娘要和他一起睡,便脱下外衣,准备上床。
容宛:“?”
她如临大敌:“掌印要做什么?”
裴渡:“?”
他眉心蹙得更深,疑惑道:“不是夫人示意让本督上床睡觉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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