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榜芣#&?????? 许灵均实在不愿意被这种烦心事缠上。 (1)
他和乔亦涵从上小学时就认识了,青梅竹马长大,在转学到中国之前算得上是关系最要好的异性朋友, 连带着两边家里也来往亲密,扩展了不少合作。
如果要找出一个结婚对象,乔亦涵显然各方面都非常合适。“结婚”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是“利益联合”的代名词,甚至不需要感情基础,只要两边衡量着条件合适就选日子定个仪式, 领了证以后还是该干嘛干嘛。
他还没想过要结婚。原因就跟划分家产一样,婚姻给他的利益他不屑于要, 还会带来一连串的麻烦事额外操心, 总体来看弊大于利很不划算。
上午他只收到消息要去接机, 一到地方被早有准备的□□短炮对准猛拍,午后就上热搜。多年来他的绯闻女友有过不少,“未婚妻”这种古板的字眼跟他名字一起出现在热搜上还是第一次,很有些可笑。这么大阵仗,想也知道是家里催促的手段。
他想到过容谧应该也看到了, 可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出道以来他身边一直就是绯闻不断的, 出于炒作宣传种种目的的商业合作,圈子里谁不是这样,早习惯了。容谧连问都不会问。他承诺过谈恋爱后不会再接这种合作,既然答应了当然不会出尔反尔。这次热搜纯属被家里暗算。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 容谧跟了他这么多年,应该足够了解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即使看见了热搜, 不用多解释什么自己也能想明白。
但挂断电话后, 许灵均想或许也说不准。从一句“我要做你女朋友”开始, 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他觉得,容谧跟他习惯的那个人不太一样了,也不像从前一样信任他。
前几天她还谴责他是个连猫都不放过的畜生。这会儿热搜说他出尔反尔找人结婚,她说不定也会信。
女人真是麻烦。许灵均收起手机,打算把乔亦涵打发走以后再去找容谧,“谁允许你动我的手机?”
“或许你应该把手机放远一点充电?”乔亦涵打了个哈欠,抱着枕头惬意地眯起眼,看起来毫无歉意,“原谅一个倒时差的可怜人吧,我睡糊涂了。”
“睡醒了就赶紧走。”外面一堆记者等着挖更猛的料,许灵均把她带回自己在市中心的公寓后一时不得脱身,“顺便把外面那群人也带走。”
“这么久没见面,我以为你会更愿意跟我这个未婚妻待在一起。”
乔亦涵哈哈大笑,翻身侧躺着看他,被子下半掩着曼妙的身体曲线,“Wait,让我想一想刚才的事,Miss‘B’……Miss Bee?她是容谧,对吗?”
许灵均斜睨她一眼,眼神里带了些明显的警告。
“Bingo~”乔亦涵朝他吹了声口哨,缓慢地撩动长发,媚眼如丝,“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的关系呢。”
他们性格很像,所以从小就能玩到一块儿去。这位大小姐既然听家里的话跑来这里一趟,想也知道不可能安好心。
许灵均开门见山道:“你要什么?”
“上个月去意大利,我参观了一座靠近海边的城堡,还带了一个小葡萄园。风景非常美丽。”
“……”
许灵均:“我长得像个冤大头是吧?”
“怎么会呢。”乔亦涵朝他眨了眨眼,“我回去之后会告诉长辈们,你非常优秀,但很遗憾,我们相处不来,原因是我自己的性格问题。怎么样,这样说你是不是很有面子?值得一座城堡吧?”
“……”
“更有趣的是,他们如果想再为你挑一位妻子,一定会选择比我更优秀的人。”她自信道,“要找到这样一个人可不是件容易事。换句话说,我可以为你争取许多自由时间。”
许灵均靠在沙发上撑着头,余光里手机屏幕没有再亮起来。他烦躁地移开视线,“那地方长什么样啊,照片给我看看。”
乔亦涵爽快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哼着歌去翻平板,把已经整理好的资料丢给他。
完全就是带着预谋来的。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从小喜欢收集城堡的癖好从何而来。但如果买座城堡能让她去应付家里的琐事,倒也不可谓不划算。
乔亦涵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坐到他身边。看着他翻阅资料的侧脸,忽然开口道,“Joshua,你爱她。”
许灵均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没睡醒你就去继续睡。”
“你从小都是这样。越是渴望什么,就越是假装不屑。”
“你一副自以为了解我的语气。”
“Maybe。”她耸了下肩,百无聊赖地摇晃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卸下口红和眼影的脸庞减少了攻击性,和朋友聊天时更像个经验丰富的知心姐姐。
剩了一半的矿泉水在玻璃瓶里荡起小小的水花。她用瓶底敲了敲许灵均的肩膀,“你给她的备注是只有自己看得懂的‘B’,故意告诉我她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挂断电话不希望我和她有太多对话。不就是怕我会伤害到她吗?老实说,你这样的态度让我不太高兴。我又不是可怕的怪兽,会把你爱的女人吃掉。”
许灵均不耐烦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值得我爱的。包括你。”
“当然可以包括我,最好也包括你的那只sweet bee。”
乔亦涵玩味地观察许灵均的反应。多年来两人在不同的国家发展,见面的机会很少。但她记忆中一同成长的这个男孩,除了专注于自己的事业,身材与气场有了令人仰望的变化,对待感情的态度似乎还滞后不前。
“看在你送我城堡的份上提醒你一句,爱而不自知是很可怕的。你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无论对家里还是对公众,都隐瞒她的存在。但我还是让人拍到了一些你们的照片……别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放心,那些照片我不会和任何人分享的。”
“你们还一起参加过公开的节目录制对么?我看了那一期的内容,说实话,很有趣。你们很少对视,但你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藏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独享,我猜她因为你的任性吃了不少苦头。”
乔亦涵一顿,语气也变得意味深长,“最糟糕的是,她看起来很爱你,真心爱你的女人很容易受到伤害。一旦有一天,她发觉自己的爱人并不值得她爱……”
“要知道,蜜蜂是蜇人的,一生只能冲动一次,并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当那一天发生时,才是真正的可怕。”
**
容谧独自坐公交车,去了一中校外相邻的后街。
她没有带手机,公交卡也很久没用过了,花了好些时间才从抽屉里找出几枚零钱。出门时迎面而来的风寒意凛冽,吹得人一哆嗦。可比起温暖的室内,她还是更想在外面待着。
长街两旁小店都在营业,十年如一日没有什么改变。她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感觉不到疲惫,怀疑自己的身体仍在家里,只有魂魄飘过来,试图一切从最开始的地方,寻找一些能够支撑她再原谅许灵均一次的道理。
奶茶店里的招牌许灵均都给她买过。他也给别人买过奶茶吗?
红豆烤饼是她最喜欢的小吃,他也和别人一起吃过吗?
年少时偷尝禁果,在酒店前台,许灵均还曾经把身份证拿错成学生卡。他后来带着别人去酒店时,又拿错过吗?
她以为两个人正式地在一起谈一场恋爱,就能重新来过。她以为从前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许灵均承诺,她就愿意再一次相信他,相信他真的能为她做出改变。
她怎么会忘了。许灵均永远都只是许灵均,不可能为了谁改变自己。她只是不死心,以为自己真的有多特别,以为再坚固的东西,也能用时间撼动。
她付出的十年,是为自己的愚蠢和固执付出的代价。
容谧脚步停顿,停在一条小巷的中间。从后街拐进来,经过一家古早的小卖铺,才能看到这扇斑驳的木院门。院门口有一只褪色的手写招牌。院子里退休的叔婆曾经在这里摆摊,卖糖人,卖缠蜜。
她小时候也买过的缠蜜,以前卖五毛钱,现在要卖三块。两根小棍儿上搅一团糖稀,能拉丝,拉长了缠绕在棍上,再重新拉开。比起吃,小孩子更喜欢扯着玩,直到糖稀发白变硬再也拉不动了,就吃掉或者丢掉。
她和许灵均拉拉扯扯,再怎么纠缠不清,也总会到拉不动的时候。
到了这个时候,就应该丢掉了。
容谧想,她好像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等下一个十年了。
她会永远记得属于自己的这十年。或许记忆不算公正,这也没办法,人的记忆总是会被主观的私密的情感扭曲,脑海中的画面和真相总有出入。但她会记得。
许灵均给她保留演唱会上最好的位置,许灵均每一次来见她都会带上花。许灵均对她温柔,也惹她生气。一次好能抵得过十次不好,她总有耐心再给他一次机会。她知道,起码许灵均在对她好的时候是真心的。
只是那些毕生难忘的记忆,那些真心,他也会给另一个人。给别的女朋友,或别的未婚妻。她不是唯一的,永远都不会是。在对她好的时候,许灵均眼里只有她一个人。那么许灵均跟别人好的时候,她自然也是无关紧要的B。
对许灵均而言,大概是天经地义的事。对曾经的她而言,也是能够接受的公平“规则”。
只是现在,她不想要了。
她从始至终都是玩不起的那个人。她太希望许灵均的真心能只给她一个人,从以前的不敢奢求到后来的狂热妄想,她努力了这么久,投入了这么久,所求的不过是一颗完整的真心。
她还会没有得到。
她这辈子都得不到了。
她只是个普通人,过去的十年已经像飞蛾扑火般壮烈,没有再为其付出后半生的决绝勇气。
既然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那么缺憾和补偿,其余所有,她一并都不要了。
**
从记者的包围中脱身时已近黄昏,晚上还有工作要谈,时间紧张,许灵均挤出两个小时的空隙到容谧的公寓,没想到还扑了个空。
容谧回到家时,他已经在沙发上等了好一会儿,显然心情不怎么样,“你去哪了?连手机都不带。”
“去外面散步。”
她神情沉静,语气却比往常平淡,算不上正常。
就知道跑这一趟是有必要的,许灵均耐着性子把来龙去脉都解释一遍。
她听完点了下头,表示明白,没有信或不信,没有感到愤怒,也没有太多伤心,好像只是听了个很久以前就听过的故事。许灵均皱了下眉,“你没什么要问的?”
还有什么要问的。容谧认真想了一会儿,看着他说,“你真的有把我当作女朋友看待过吗。”
她曾经以为只要让两人的关系踏入正轨,许灵均就能逐渐明白如何爱她,给她应有的理解和尊重。
可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无论发生什么,总是独自决断后再来通知她。上热搜也好,其他事也罢,她总是先承受后果,才得到他的解释和补偿。
现在想想,“女朋友”这个称呼,除了在一些场合里提几句哄她开心,对许灵均而言,应该就跟给她起了个外号没什么区别吧。
演唱会日益逼近,许灵均本就不愿意为舞台以外的事分心,持续高压工作还要应付这些琐事,是个人都会烦得要死。这句话听在他耳中也有不同的意味。
“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话。”
他似乎以为容谧还在计较那条“未婚妻”的热搜,觉得很可笑,“一个称呼有这么重要吗?是叫一声女朋友就能保证谈恋爱不会分手,还是叫一声未婚妻就能保证婚姻里没有人出轨?容谧,我一直以为你聪明成熟,怎么也像个还在玩过家家的小女孩一样,像世界上所有庸庸碌碌的蠢货一样,介意这种根本就没有意义的东西。”
容谧垂眼问,“你觉得我不该介意?”
“一条绯闻而已,捕风捉影的事有什么可介意的啊?我已经解释过了,是拿她应付我爸妈。我也没想过要跟她结婚,给了她好处让她走人,这样还不够?”
晚上的工作一直在催。许灵均逐渐耐心告罄,“就为了一张照片!你跟我闹什么?还想要什么,要我现在立刻带着户口本去民政局登记跟你结婚吗!”
最后一句话落到空气中戛然而止。他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已经感到后悔,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再想收回也晚了,“我不是……”
“分手。”容谧打断他的话。
许灵均狠狠一怔,“你说什么?”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容谧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许灵均,我们分手吧。”
谈了半个月的恋爱,她真正行使过的“女朋友”的权利,也就是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收场而已。
“你跟我提分手?”许灵均被气笑了,“你,跟我分手?凭什么?”
容谧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他最后一次,随泪光一同溢出眼底的绝望令人心惊。
他忽然不敢对视,不敢看清那双眼睛里的悲伤和无力,也不能容忍自己的世界为其倾斜动摇。他应该只把这当成又一次不愉快的争吵,反正这段时间以来,频繁爆发的矛盾已经快要变成平常事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算了。与其现在互相无法理解,越闹越不可开交,等演唱会结束再腾出手来好好解决也不迟。他知道,容谧始终是不可能放弃他的。
“记住你说过的话。”
许灵均倏地起身,摔门而去,“就看看我们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第35章 ??榜芣#$??????晤锄譣¥??磤? 她甚至还曾经打趣过,说他喜欢一生气就离家出走。
今天也是一样。
容谧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用视线去追逐他的背影, 挺直的背在他离开后缓缓蜷缩。她望着孤零零的猫爬架,耳畔还是刚刚听到的那些不假思索的话,幽灵般绕着她一遍遍地回响。
她从没有郑重地和许灵均聊过婚姻和未来的情感方向,就连自己也不敢想得太细。因为潜意识里就知道,两人的观念一定会大相径庭。
原来亲耳听到的心情比想象中还要无力。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巴掌打到脸上, 她没有回击的能力,只想逃离。
对分手的场景而言, 她表现得似乎过于平静。容谧擦了擦眼睛,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倒在沙发上转身捞了个抱枕,再次缩成一团。
许灵均大概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提分手吧。他一帆风顺的人生里,怎么会经历这样的滑铁卢呢?
容谧自嘲地想,她现在不只是睡过许灵均的人了, 她还是甩过许灵均的人。等以后上了年纪, 讲起年轻时的故事牛逼程度上升了不止一层。
既然谈不谈恋爱对他而言只是称呼的区别,留着女朋友这个身份只会显得更讽刺。连在所谓的“开放式关系”时期,两个人都比现在显得更平等一些。
她甚至想到,如果自己一直以一个情人的身份待在许灵均身边会不会更好一些, 但这种想法并不比现在的处境更有尊严。她已经不能容忍自己再退回去。
亲口说出“分手”两个字时,她好像又回到了校友会的那个晚上。如果在那一晚, 许灵均答应的不是她的交往邀请, 而是她再也不见面的请求, 或许一切早就结束了。七月不会在马路上被撞伤离世, 她也不会因为所谓的名媛未婚妻出现而感到耻辱。
早就该结束了。
分手后的第三个小时,容谧给程艺欣打了个电话,“我刚刚失恋了。”
对面吵吵嚷嚷音乐声震天,像是又泡在夜店里,“从今天开始,如果我又忍不住回头见他,你就骂我吧。”
“嘁,我骂你有什么用?”程艺欣捂住听筒跑到外面接电话,一听就对这活很熟,清醒又嫌弃的声音清晰传来。
“我算什么呀,我只是个听你讲了八百遍‘不能再这样下去’真情实感地劝分了八百遍最后又看着你们俩第八百遍粘回去的冤种朋友罢了。”
“……”
“这次是真的。”
容谧苦笑,“我以为谈了恋爱就会不一样。我真的……太蠢了。”
“你哪次心灰意冷的时候不是真的?就知道会这样,主动提交往只会更让他觉得你离不开他,更好拿捏你而已。还指望他能为你收心么。”
毕竟自家姐妹,也不能毒舌得太过分。程艺欣说了她几句又于心不忍,“哎呀算了算了,这回我亲自监督你。你最好多给我坚持几天。”
“嗯。”
“时间还早,接你过来玩?一醉解千愁。”
“不了。”她不是很爱闹的性子,连失恋也是安静的,“我有点困了。你玩吧,明天再说。”
程艺欣说到做到,隔天就督促她删除了许灵均所有的联系方式,连同周盛和他有关的一切朋友的联系方式都一并删除,和他有关的物品全部打包扔出家门,连门锁的密码都换了。
她的密码一直是许灵均的生日,搬家也没变过。大概就像程艺欣说的,她太好拿捏。许灵均连问都没问过她密码是什么,却一直都畅通无阻。
换密码时她想了很久,居然都想不出什么好记又和许灵均彻底无关的数字组合,只能气馁地用小程序随机一个,用几天也就记熟了。
只是偶尔在软件开屏画面看到许灵均的广告,她发觉自己仍旧会盯着走神,干脆卸载了微博,放弃平日里的主要娱乐,又捡起实体书来看。
拉图楼上就有书店,她工作不忙时会去店里挑一本买回来看。那天下午乔亦涵走进餐厅,她正看到《理想国》的第五卷 婚姻哲学。
“女子应该归男子共有,任何人都不得与任何人组成一夫一妻的小家庭,并且儿童也都公有,父母不知子,子不知父母。而对于男女之间的结合,要进行优生优育,也就是最好的男人必须与最好的女人……”
从古早的共.产.主.义腔调中回过神,热搜照片里的超级名媛已经站到了她眼前。
“你好,容谧。”
她笑起来十分飒爽,说中文时带着在国外长大的孩子特有的咬字发音,听得出一些被纠正和练习过的字正腔圆,“Joshua似乎不希望我和你见面。可他忘了,从小我们就是很相似的性格。他越是阻拦,我反而越想见你。我怎么会听他的呢。”
“你好。”
容谧合上了书,随手放到一边,回望她的目光沉静自然,“天气不错,要喝杯咖啡吗?”
“当然!谢谢。”店里的服务生很有眼色。她愉快地坐在容谧对面放下手包,看到咖啡杯旁书的封面,“Ah,Plato(柏拉图)。”
容谧笑了笑,“打发时间。”
在回国之前,乔亦涵给自己安排的最后一项行程就是来见容谧。她的样子比照片里更容易令人产生好感,不太强势也不太柔弱,身上有种令人安宁放松的温柔气质。Joshua的心就被这样不惹眼的美人牵系着,真是不可思议。
容谧也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下午和许灵均传说中的未婚妻面对面坐着,听她说,“婚姻与爱情无关。”
“我曾经亲眼见到我的母亲和我父亲的情人相约逛美术馆,喝下午茶。她们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彼此了解,相处愉快。Joshua的生长环境跟我相似,所见所闻也和我一样,并习以为常。”
她说,“来中国之前,我曾以为我们也可以相处愉快。但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一些你和Joshua在一起的照片和视频,不得不说,和我想象中的情况还是有出入的。你比我想象中更爱他,而不受控制的爱会对婚姻关系里的平衡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是无法和平共处了。”
“我们生活在一个疯狂的世界里。人是被利益聚集在一起的动物,只要各方都能够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获得平衡,保持开放式的自由婚姻关系也不足为奇。啊,请不要误会。”
容谧听见她使坏的笑声,仿佛是故意在说完后才补充,“我在说的并不是我和Joshua的婚姻。”
她礼貌的语气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向下兼容的怜悯,解释着来自另一个新世界的规则,如此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
她真的很像许灵均。
“无所谓。我无法理解你们的世界。”
在她惊讶的表情中,容谧平静地说,“我和许灵均已经分手了。你可以和他的其他情人见见面,或许还有人能陪你一起去美术馆和下午茶。”
这么新鲜热乎的情报,让人有些惋惜那座还没来得及拍下的城堡。
乔亦涵挑了下眉梢,细细打量她平静的神情,“可你的眼睛在说,你还爱着他。”
容谧没有回答是或否,只是垂落目光,喝掉了杯中最后一口咖啡,“如果时间回到半个月前,我也不相信自己能做到。”
那天晚上许灵均嘲讽的反问,和面前的女人口口声声的观念如出一辙。以至于她再听到这些,居然也没有觉得太过震惊。
他们只谈论婚姻,她却还想说爱。
他们习以为常的婚姻关系是一个个利己主义者聚在一起的集合。她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家世背景,靠自己的双手挣得的事业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除了宝贵的,已经被消耗掉的青春,她已经一无所有。自然也没有结婚的价值。
但就像长久以来积压的感情导向那一句“我要做你的女朋友”,她知道,只要继续留在许灵均身边,早晚她会无法抑制更贪心的渴望,再说出一句“我要你和我结婚”。
世界观迥异,她注定只会得到更多的羞辱。那一句话,她也不会再问出口了。
她不是个自由至上浪漫至死的人,陪许灵均游戏人间,归根结底是仗着年轻。可随着年华老去,她会更向往普通夫妻相伴一生的安稳幸福。她想要爱人时时陪伴在身边,共同养育一个爱情的结晶,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再携手慢慢变老。一生只有彼此而已。
这样平庸的人生,许灵均是做不到的,或许还会嗤之以鼻。
见过乔亦涵后,她更确认这一点。
离开前,乔亦涵说,“祝我们都能得到理想的婚姻。”
“谢谢。”
她没有送,站在店门口挥了挥手,向另一个世界告别。
向许灵均的世界挥手告别。
这样也好,和她当初想象过的结局没太大差别。她继续过她的平凡人生,离开了那个令她无法理解的“开放式”的世界,必定少些跌宕起伏的刺激,但人生原本就无法两全。安稳平庸没有许灵均的人生,未必就差些。
她已经这样给自己催眠了好几天。许灵均又不是空气,不是没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再顽固的爱意也能随时间消逝,总有一天她能彻底戒断对许灵均的渴望安稳度日。总有一天。
到那一天来临之前,她需要做的只是照顾好自己的戒断反应,不再走回头路。
沈晰下午来了店里,看到她和朋友对坐聊天就没有打扰。这会儿才走到她身边,向她打趣,“听说我们的店以后不再接待许灵均?”
她的确跟店员交待过。再大牌的帅哥也是外人,店里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誓要坚守“许灵均与狗不得入内”的营业标准,跟她统一战线。
容谧看过群里还有人做了标语的表情包,无奈道,“嗯,我们前几天分手了。”
“Again?”
“……”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容谧说,“保证是最后一次,我都已经让身边的朋友一起监督我了。”
过去的许多年里,她像颗卫星围绕许灵均,每一次生活中重要的变化都是因为他。而许灵均只为自己活着,自转的频率不会为她慢下半分。这样坚固绝不动摇的世界观其实挺值得学习。她也该效仿一番,把爱自己放在第一位。
“看来这次是想清楚了。决心可嘉,我也会好好监督你的。”
沈晰慢条斯理道,“那么或许……你有心情考虑一下我的求婚了?”
容谧莞尔,以为这和平常一样是句调侃,可望见他明朗的眼神里不加掩饰的期待和热忱,开玩笑的话就咽了回去。
“没关系,不用太快答复我。我不想看到你为难的样子。”
沈晰抬手贴了贴她的背,温柔的动作里带着安抚气息,和她一起站在玻璃窗边望着黄昏时忙碌的街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来。”
“身处其中时,人的感情总是太主观。等他在你的记忆里褪色,没有了恋人的光环,你会发现他其实和普通人没有太多差别。就让他变成一个不合格的前任吧。”
沈晰转头看着她,低声道,“到那个时候,如果我们能在一起,我会希望,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容谧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温柔又可靠,在这样的时刻里,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没有哪个女人会不为之动容。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恰好林伊打来电话,给了她机会,顺理成章地先从当下的暧昧氛围里撤出身,“怎么了伊伊,我正要回家。”
“我昨天晚上喝大了刚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给你。妈的那个狗东西许正则一杯酒也不给我挡,我还替他喝……”
应该是吃了宿醉难受的苦头,小丫头骂骂咧咧火气很冲。容谧忍俊不禁,“嗯,你慢点说。”
“唉扯远了,我想起来了,说到第一件事是打给你。”
林伊这才找着正题,“昨天许正则喝多我把许灵均的心理医生那事问出来了,你知道吗?他有没有跟你说过?”
“嗯……没有。”
关于许灵均的一切消息她都不该再涉及。明明知道,容谧却还是迟疑了一下。
反正她已经决定远离那一切。就算许灵均病得很严重,她也只是听听,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回头去做什么。连乔亦涵都见过了,还能有什么事打击到她呢。
“你说。”
**
跨年后的演唱会第一场就在明华。正式演出之前,最起码要完整地全程彩排三遍,还不包括零星修改舞台走位的不完整排练。许灵均和Crush其他人近日几乎都在体育馆,只有今天,他在录音棚里亲自录新单曲的伴奏和声。
明华的录音棚,许灵均常用的只有两处。容谧都去探过班。员工大多知道她跟许灵均的关系,遇到了打声招呼就行,没人敢拦她。
看她出现在控制室里,周盛还以为是跟许灵均约好了过来探班,一个笑脸还没摆好,就听见她说,“让他出来。”
录音室里和外界完全隔音。许灵均坐在高脚凳上抱着吉他,耳机挂在一边,侧脸神情专注,一边弹一边唱和声,皱着眉头在面前的谱上做一些修改标记,对外面发生什么无动于衷。
他工作时不容任何人干扰,否则会大发脾气。容谧向来是最清楚的,也是最配合的。忽然这么一句,把周盛打懵了,“啊?那个,他现在正在录……”
容谧打断他,“我要见许灵均。”
控制室里还有另一个制作人,闻言讶然望向周盛,眼里写满了“这怎么回事”的迷茫。
认识了这么久,周盛也是头一回听见她这么低气压的声音,心叹这两位怎么又闹起来了,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打开对讲话筒,“哥,那个……容谧姐来找你。”
许灵均没戴耳机,随手挂在谱架上压根没听见。容谧推开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说,“许灵均。出来。”
她的音量并不大。录音室里的人却一怔,手指悬停在吉他弦上,抬起头看了眼耳机,又转头去看控制台。
见到她的瞬间,许灵均不自觉地唇角上扬,眉头也舒展开,放下吉他和未完成的工作推门走了出来。
这才几天就忍不住了。
他以稳操胜券的心态,想当然地认为容谧是来求和的,可出来后才见控制室气氛很奇怪。
容谧一身黑色大衣,身影单薄肃杀,苍白的脸庞,连嘴唇都毫无血色,好好的探班跟来上坟似的。凝望他的眼神令人心惊。
许灵均看不懂这么陌生的眼神,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突然过来。”
容谧像第一次见他一样,一直盯着他看,等他走到身边,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缓慢地摩挲了两下,手指冰凉。
许灵均心里违和感更甚,还没来得及再问,容谧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打傻了在场的三个男人。
周盛瞪圆了眼睛,一时失声,“……我靠!”
连许灵均都没反应过来。周盛立马拉着另一个无辜的制作人逃离现场,门都给两人锁上了。
许灵均抓住她还要再扬的手腕,恼怒地看着她,“你发什么疯!”
“许灵均,”她的声音轻得低若呓语,“我好像真的快疯了。”
她单薄得像一张纸,快要飘落到地上。许灵均有些慌了,顾不得计较自己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拉着她让她先去沙发里坐稳,“你到底怎么……出什么事了?热搜又说我有未婚妻了?”
“……”
“你有病是吗。”
容谧说,“你接受不了跟别的女人上床,所以只跟我好过。是吗。”
天知道她怎么会是来提这茬。
许灵均神情几度变化,刚刚被打过的脸颊上迟钝地浮起血色,羞恼地反问,“谁告诉你的?许正则?”
“是,或者不是?”
“……是。”许灵均咬了咬牙,被戳破也就不屑再说谎隐瞒,“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特意跑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跟我没关系么。”
容谧虚弱地笑了,“所以你不告诉我,就这么看着我对你死心塌地。”
“那我到底算什么?你用来泄欲的对象?”
没有碰过别人,是不想碰还是不能碰?
如果没有想过要跟别的女人上床,又怎么会发现自己有心里障碍?
听到林伊的话时,她如遭雷击,甚至觉得很荒谬,或许是许正则醉酒说了胡话。可这种荒谬的感受,在许灵均亲口承认的瞬间达到了巅峰。
她不敢想,有多少次他想跟别的女人上床,却发现心理排斥,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地回来找她。
脑海里回荡着巨大的嗡鸣,不知名的狞笑一声声撞击在她的神经上。你以为呢容谧?他为什么只跟你好这么久,为什么一次次矛盾后还愿意耐着性子哄你,为什么破天荒地答应要你这个女朋友?
难道会是因为他爱你吗?
你以为呢,他真的爱过你吗?
结局怎么会如她所愿地平淡收场呢?他可是许灵均,他永远都能在她毫不防备的时候挥出最残忍的一刀。
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她深深地感到许灵均的可怕。
她心里的许灵均一直坦率不羁,即使任性妄为些,也不屑于欺骗和谎言。她以为自己有多理智,多清醒,多了解他。可原来,她这样以为了多久,许灵均就骗了她多久。
天塌地陷,她疑心自己和许灵均的十年全部都是自己的幻想。许灵均从未对她有过什么感情,堆积的欲望变成了欺骗性极强的占有欲,那些她曾以为显露爱意的霸道和温柔,都是不想放弃一个趁手的玩具时不得已迁就的耐心。
她居然从没察觉过。她怎么就看不出来?
原来不爱的人真的演技最佳。
“你好好说话。”
许灵均一直将这件事视为把柄,就是不想让她觉得他有多离不开她,以此恃宠而骄,所以闭口不提。可他想象中容谧的反应,跟眼前摇摇欲坠的模样太不一样了,他甚至感到困惑,“除了你以外我没碰过别人。告诉了你不是会更得意么?”
得意?
她应该跪下来谢谢这份专宠吗?
“我再说一遍,这件事跟你没关系。”许灵均耐着性子说,“上次你提分手我也可以不计较。你跟了我这么久,想要什么没有?我亏待过你吗?只要你以后还是安分懂事的,我们就跟从前一样。”
跟从前一样?
从前又有多好呢?
容谧笑得浑身颤抖。她觉得真是可笑,无论是自己还是许灵均。一个没长眼睛,一个没有心,就这样凑在一起也能纠缠这么多年。
她好像爱了太久,已经记不清最初是什么让她心动,又是什么让她死心塌地坚持到了今天。或许到头来,她心心念念的只是“坚持爱许灵均”这件事。
而许灵均这个人本身,是不配的。
许灵均从没见过她这样伤心震怒的样子,断断续续地喘.息,连基本的呼吸都快要难以维持。她的眼泪没停过,滑过眼角的泪珠都染成殷红,沿着脸颊一直坠落。那些眼泪更像是她的身体在调动自我保护机制,怕她太隐忍积压到了极限会出问题,要往外溢出些才能勉强维持正常。
可她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在哭,一下也没擦过。最可笑的是,许灵均还想要为她拭去眼泪,却完全不理解她的悲恸从何而来。
“别碰我!”她躲开许灵均的手,站起身轻微摇晃。
“到此为止了。我希望这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
透过眼泪,容谧看着他模糊的脸,一字一顿如同泣血,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最后的话。
“许灵均,我真的,真的希望,从来没遇到过你。”
**
拒绝了周盛的送行,容谧自己打车回家,上车忍不过两分钟,在出租车后座上失声痛哭。
司机被吓得不轻,连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报警。她勉强找回声音,颤抖着说不用,是因为失恋。
虽然恶俗,却是最好的答案。不用再多解释什么,司机一下子就理解了,递给她一盒纸巾劝她想开点,由着她不顾一切地哭了一路。
到家时头重脚轻,电梯键都快看不清了,她按了好几遍,密码锁也是。好不容易进门,弯腰换拖鞋踉跄一步,扶住鞋柜时把上面零零散散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她蹲在地上捡,抬头看见柜子里斜插在下层的一卷海报。她甚至不用展开来看。海报上的人为新舞台染了雾蓝色的短发,混血的五官深邃多情。
容谧换上拖鞋,拿起海报走进厨房,打开灶火毫不犹豫地点燃,看着零碎的火星和灰烬掉进洗手盆,胃里一阵阵恶心。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自以为了解那个人?
她居然以为自己能带着一些美好的记忆离开,在回忆里怀念曾经在一起时感受到的许灵均的爱。
她居然想珍藏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她以为自己满足于得到了几十分之一的真心已经够卑微了,可她竟然连那几十分之一都没有得到过。
太可悲了。
她的十年换来了什么?嫌别人脏才跟她好,如果他睡过的第一个女人不是她呢?既然只是为了泄欲,是不是任何一具年轻柔软的身体都可以?任何人的都可以?
如果不是她恰好出现在傍晚的操场,如果不是她得到了那个吻,如果不是她坐在隔壁桌,还会有另一个女孩,愚蠢到这样陪他度过十年吗?还会有谁像她一样愚蠢,把自己最宝贵的时间,全都压在一个没有心的人身上吗?
恶心的感觉愈演愈烈。她吐了好几次,吃了胃药也没有用,这样反复折腾到深夜,精疲力尽。
许灵均。她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曾经无数因他而生又被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热爱,失望,欢愉,悲伤,忐忑,焦虑,期待,恐慌,在这个晚上,全部搅合在一起发酵成无边无际的恨意。
太累了。连恨他都觉得累。
到头来,全都是没有意义的。
泪已经流干了,眼眶干涩难忍。容谧却不想闭上眼睛,靠在厨房的窗边,对着夜空茫然出神。
繁星遍布,眼里心里却都是空荡荡。
她好像做过一个梦。
在一场漫长又奢靡的梦境里,她怀揣希望,总想着自己很接近了,就快到了,只差最后一点,就能摘到月亮。
后来天亮了,梦醒了。
十年一场大梦。
第36章 ??榜芣#%捤韦?????????? 这样理所当然地给她不可磨灭的伤害。这样惨痛的教训她余生都会牢牢记住,惶恐自己后半辈子都会麻木地活着,彻底失去相信别人真心的能力。
她不想活得像具行尸.走肉, 但好像已经开始了。她吃不下东西,任何咸甜酸辣的食物都味同嚼蜡,连喝白水都觉得恶心。她总是无缘无故地掉眼泪,褪黑素一颗颗吞下去,还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难以入睡。
像被这样多余的清醒抽了一鞭,她疼得蜷缩战栗, 全身的力气都快要散尽了, 整日整夜地待在家里, 不见任何人,也不说一句话。
某个瞬间,她恍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人的灵魂比肉.体更先消散才会像她这样空洞地荒废时光。念头冒出来的同时她自己也觉得荒谬,但心已经体会过比这一刻更甚的荒谬, 肉.体上迟来的折磨也就算不得什么。她已经荒废了十年, 还怕这一时半刻么。
窗帘始终拉着,她不清楚外面的晨昏变化,对时间的流逝感受迟钝。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道多久,或许又一个十年被她荒度过去了, 她被几近枯竭的意志支撑着,起身走到镜子前, 被那个惨白消瘦的人吓住。
她这辈子看过最糟糕的人就在她面前, 双眼无神地和她对视。
镜子清晰得可怕, 无声地嘲讽她自暴自弃的后果。她久违地站上体重秤, 一个礼拜就掉了将近十斤。肤色黯淡,发丝枯槁,整个人像蜕了一层皮,瘦得能清楚看到胸前对称的骨骼轮廓,像只巨大的蜘蛛张开长足牢牢禁锢她的心脏,汲取她身体的养分,看着她躲在这个封闭的角落里一点点腐烂。
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冲过身体,容谧闭起眼睛,收拢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没有人值得她放任自己变成这样。
她不能再把自己与世隔绝地关在这里,承受痛苦的也不该是她。她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从身体磨砂到护发精油,繁琐地细致地在浴室里待了两个小时,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面貌,流失的力气一点点回到身体里。
她拉开窗帘,点了一份下午茶,午后的日光透过玻璃窗久违地洒进屋里,咖啡和水果沙拉的清香让这个封闭多日的家里又有了新鲜的气息。
容谧打开电脑查机票,打算挑个远一些的地方,忘却恼人的近况出去散散心。
她许久没去店里,沈晰已经关心了好几回,这下干脆把年假都用掉。可除了法国,别的地方她都不怎么熟悉,下个月就要回老家陪父母过年了,这时忽然独自到陌生的国家远游,难免令长辈担忧,便决定去巴黎先住几天。
隔天上午十点的机票。她只是想换个环境,没什么游玩的兴致,确定了要走,还是时不时地心思恍惚,直到出发前一个小时才去收拾行李。
拉开隐形门,衣帽间里有一整面墙的展柜,十几层天价的珍稀珠宝不见天光已久。她随手拿起衣服放进旅行箱,像是顺带处理,给搬家公司打了通电话。
搬家小哥很快上门,拿来大号的牛皮纸箱,目瞪口呆地看她端着抽屉,把那些璀璨夺目的石头通通倒进箱子里,“这……”
“只是玩具。”她说。
从来都被小心安放在丝绒衬垫上的宝石,此时互相磕碰撞击,拥挤在普通纸箱里像一堆五彩斑斓的塑料。
去那栋房子和机场也顺路。她搭了段顺风车,亲手把这箱子放进别墅,一张副卡扔到箱子上。
这地方闹中取静,环境很好。她收到了这么久,连里面是什么布局都没参观过,也懒得关心。
她从许灵均那得到的所有东西都在这了。她全都不要了。
去机场前,她在外墙边缘的草坪站了几分钟,一只小土堆在她身边安静地陪着。她想把七月也带走,可才安葬了没多久,就这样挖出不知道会不会打扰灵魂的安宁,也太仓促了。
还好许灵均从不来这里,否则怎么会愿意把它埋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等我回来。我会找更好的地方,带你离开这里。”
容谧蹲下.身,摘了一片草芽轻吻幼嫩的叶尖,放在小土堆上,“等我回来。”
**
旅途一切顺利,落地后入住的酒店也是她从前出差时熟悉的。只是没有想到,在巴黎的一觉睡醒,容谧睡眼惺忪地推开窗,看见外面的街道正被风雪覆盖。
这一趟来得很即兴,她没看天气就出门了。巴黎的雪也很即兴,不鸣则已,一下就是倾盆而至,接连两天都没有停。
但也无没关系,原本就是漫无目的的散心,她把房间又续了一周,每天睡到自然醒,慢悠悠地吃早午餐,偶尔在酒店里逛一圈消食,看看书听听音乐,再打个盹儿。晚上换不同的餐厅品尝晚餐,一顿不落。吃吃睡睡,誓要把空耗的体重补回来。无论心情如何,起码不能再亏待了身体。
第三天风雪骤停。她前一晚熬夜看书,睡到中午才醒,叫了客房服务,随手拉开窗帘才注意到外面的晴朗天气。
不远处埃菲尔铁塔镶了层银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她欣然梳洗化妆,填饱肚子后换了衣服和鞋子,打起精神去雪后的公园散步。
接连两天的大雪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靴子踩上去咯吱响。她没有戴手套,出门一会儿就冷得要把双手放进大衣口袋里。
其实明华冬天比这里温度更低。大概是前些天的消耗还没补回来,她人都不怎么抗冻了,也就没走远,思索着这附近喜欢的面包店,打算散步回来顺便去一趟,买些喜欢的点心当晚餐。
雪刚停,公园里游客不多。她买了杯热咖啡暖手,走过银装素裹的树林,看见一群人扛着熟悉的机器,正在紧张有序地工作。
大概是什么小剧组在取景。她留学时也遇见过,三四个大学生为了期末作业要拍微电影vlog,在大街上到处取材,还想请她入镜。可惜那时候她太青涩太害羞,连法语都说不顺溜,磕磕巴巴地拒绝了。
容谧捧着咖啡,饶有兴致地继续往前走,想着路过看一眼热闹。刚靠近人群,就听见一串亲切的母语:
“小风往右边点!对,你那手搁她腰……哎算了算了放她脸上!捧着,诶对!”
“……”
“啧,小繁看着他笑啊!那么大个帅哥在你面前还分心看别的地方!”
容谧认出镜头后的主角,很有些出乎意料,正想离开时,叶小繁眼尖看见了她,兴奋地招手,“容姐!嘿,导演等一下哈,等我两分钟。”
拍摄的女主角忽然朝着她奔过来。容谧躲闪不及,只好直面寒暄,“真巧,不想打扰你工作的。”
“没事,不是正式拍摄,就先排练走位顺一下动作。”
叶小繁穿着单薄的连衣裙,一离开镜头立刻有助理帮她裹上羽绒服,“我还想说呢,真巧。我第一次在国外拍摄,又遇见你了。”
“是拍戏吗?”
“不算是啦,拍一个广告代言。”
她说了个颇有名气一线品牌,从小网剧到一线资源进展飞速。容谧了然,笑着祝贺,“恭喜,越来越好了。”
“嘿,谢谢。其实多亏了有人牵线,季容与对我还挺大方的。”叶小繁也直爽地朝她笑了笑,往后望一眼正在给男演员讲戏的导演。
没什么工作人员注意到这边。她凑在容谧耳边,压低了声音,“听说你和许灵均闹掰了?前几天圈子里都在传来着,你去录音棚发脾气。许灵均走的时候脸上还有指头印呢。”
“……”
容谧没有否认,无奈道,“你们圈子里消息都传得这么细节吗。”
“嘿,那就是了。”叶小繁眉眼一弯,望着她的目光不可谓不崇拜,“‘还从没见过能让许灵均吃瘪的人呢’,大家都这么说。”
“别八卦了,快回去工作。”
“知道啦。”
叶小繁还有一肚子话想问,可真论起来,她跟容谧不算熟。只看得出眼前的人比上次见面消瘦了许多,甚至有些弱不禁风,想来跟许灵均那样的人闹掰,自己也并不好过。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容谧,“对了,我们剧组今晚有人过生日,应该会包个小餐馆开派对,你要不要也来玩?”
“我就不了。”
这趟出来就是为了放空,不想跟什么人产生交集。容谧下意识地拒绝,“我晚上比较习惯早睡。”
“我们聚餐也不晚,再拍两三个小时结束就直接去了。”叶小繁有意使她振作,“来嘛。这里也没人认识你,我就跟他们说你是我朋友,过来随便吃吃喝喝。到时候要是不喜欢氛围,你再走也不迟呀。”
容谧实在推辞不过,哭笑不得地记下了地址,离酒店不远,“那到时候我过来看看。”
去逛面包店的收获只好当宵夜了。她的口味和上学时没什么变化,买了法棍,可颂和烤吐司,抱着牛皮纸袋走回酒店的路上,没忍住把法棍一头掰掉一小块,边吃边走。
来法国之前,她也以为法棍面包真的像传说中那样硬得像根棍子,但其实在刚出炉的时刻是最好吃的。外皮酥脆,面包中间充满气孔,内心松软,一口咬下去嚼起来口感丰富。
她很喜欢,总是会在休息的时候逛面包店,趁着新鲜热乎一边吃一边散步,配一杯咖啡坐在塞纳河边吹吹风,拍几张游客照发回国内的朋友圈,然后用剩下的面包屑喂鸽子,在喷泉边一直坐到日落。
那样随性自在的生活明明只过去两年,却好像已经半辈子没体会过了。
酒店里有烤箱可以用,剩下的面包留着当宵夜或第二天的早餐。容谧捡起前一晚的书看了一会儿,估计着时间,差不多夜幕降临就去叶小繁给的餐馆打个照面再回来。
她出门不算晚,可许久没回来,对自己认路的能力太过自信,一个路口转错方向就浪费了些时间,往回走时难免脚步匆忙了些。过马路踉跄一步,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胳膊才站稳了,“Merci(谢谢)……”
“不客气。”
扶住她的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学生打扮,黑色的羽绒服和黑色口罩,毛线帽的边缘露出栗色的卷发。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不知为何,清朗明亮的嗓音里隐约显露出笑意。
“需要我带你走吗?我们应该顺路。”
第37章 ??榜芣#$?诰?? 说话时略垂着眼,睫毛浓黑纤长,与傍晚的雪色相得益彰。容谧颇感意外,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小繁的同事?你好。”
“你好,小繁姐的朋友。”他捏了捏鼻梁上的口罩,眼尾弯成向上翘起的弧度,“跟我走吧, 晚上聚餐的店就在前面。”
白天跟叶小繁说话时她没怎么注意,工作人员里不记得有眼前这样惹眼的大男孩, 但显然对方留意到了她。
既然遇上, 顺路, 非要各走各的难免尴尬,容谧没有拒绝同行。两人一同过了马路,她随口问,“你看起来年纪不大?”
“二十……唔,二十一岁。”
真年轻, 容谧心里感叹, “应该才大四吧。”
“嗯,过完年就毕业了。”季屿风放慢脚步与她并肩,似乎对她感到好奇,“姐姐, 你也是演员吗?我刚入行,好像还没怎么见过你。”
容谧摇头, “我只是跟小繁认识。”
“那到巴黎来, 是出差吗?”
“不是为了工作。”
她不想解释太多, 笑了笑说, “忙了一年,总得给自己留几天假。出来散散心。”
季屿风喔了一声,“难怪。”
“嗯?”
“你看起来确实不太开心。”
容谧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棕色的眼睛过分清澈透亮,明晃晃地望过来,像是能直接探进人心底。她移开目光,习惯性挂在嘴角的得体笑容也隐去多半,声音平淡,“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餐馆近在眼前。季屿风推开店门,她道了声谢,头也不回地进门,想找到叶小繁打声招呼就走。
店里人声鼎沸。家庭小酒馆今夜包场,所有的桌子拼在一起,放满了酒水和零食,人都到得差不多,已经开始吃喝说笑了。
容谧站在门口大略扫了一眼,没找到叶小繁的身影。倒是她一进门,大半个参观的人都转头向她望过来,热情的眼神齐刷刷盯得人心里发毛。
“哦豁,果然主角都是压轴登场的!”
“可算把你等来了,给他罚酒,先吹一瓶再说!”
“……”
季屿风从她身后走出来,笑着摘下口罩,“知道啦。拿来。”
他是学生时代里最受欢迎的那种大男孩,阳光俊朗,笑起来朝气蓬勃,一双小虎牙若隐若现。看相处状况,在剧组中也人缘很好,仅仅几天的拍摄俨然已经打成一片。
容谧有些反应不及,余光里发觉叶小繁这才拎着生日蛋糕进来,“今天……是他过生日?”
“对呀。”叶小繁放下蛋糕跟同事玩笑几句,拿了两杯酒,走回来递一杯给她,“这弟弟帅吧,我也是第一次合作。”
室内开了暖气。容谧把酒放到一边,脱下大衣,总觉得那张脸有些似曾相识,“他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么?”
“是今天跟我拍广告的男主角啊。”叶小繁啧啧道,“唉,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娱乐圈,他今年很火诶。这几年势头最好的新锐演员,央戏的高材生。”
容谧颔首道,“看着是有点眼熟。”
听她这么说,叶小繁若有所悟地挑了下眉,晃着酒杯朝着不远处示意,“小风!哎,过来一下。”
季屿风脱下羽绒服,抬头听见她喊了一声,自然地走到两人面前,“小繁姐。”
“这是小风,这是容姐。”她站在两人中间,从善如流地介绍,“嘿,你们今天穿的毛衣款式好像是一个系列,情侣装似的。”
她说着便从两人之间退开。姜黄与宝蓝撞到一处,是和谐又浪漫的配色。寒冷冬日里相遇在夜晚的小酒馆,也是种不可言说的奇妙际遇。
容谧没说话。季屿风露出爽朗的笑容,先跟叶小繁碰了一杯,把玩笑话抛回去,“能把撞衫说得这么浪漫,不愧是你。”
叶小繁哈哈大笑。他又望向容谧,轻碰她随手放在吧台上的酒杯,撞出一声清响,眼睛里折射着温和的光芒,“但我还是觉得很荣幸。”
宝蓝色的毛衣衬得他肤色白皙,笑容发亮。容谧嘴角弯了弯,拿起酒杯抿一口,也算给面子。
这样开朗又通透的男孩子实在很招人喜欢。但她最近心境低落,不希望身边遇见这样一个人,仿佛一眼就能瞧出她的烦恼和心事,一开口就会揭穿她若无其事的伪装。
她不希望被人询问,也不需要任何人开导劝慰,只想懒散地,漫不经心地消磨一些没有意义的时光。
她只认识叶小繁一个人,而叶小繁当然不可能只陪着她。主人公更不必说,季屿风没留两分钟就又被拉走去玩游戏了。她原本不想多待,可室外的寒冷也令人望而却步。来都来了,喝完这杯红酒再走。
拍摄团队很年轻,大多都是刚出校门不久,年轻人凑在一起热热闹闹总有玩不完的游戏。说起来她也才毕业没几年,同龄的程艺欣还整天花天酒地。可不知为何,她已经把自己从年轻人的队伍里划分出来,不怎么喜欢热闹,也早早地没了玩耍的心性。
网上搜攻略的时候,她看到别人的失恋之旅总是轰轰烈烈,又蹦极又跳伞地跟过去告别。那些东西,她从前就陪某个极限运动爱好者玩过不止一次,也不觉得有什么“跳下去就能获得重生”的神奇效果。
看来出门这趟,也就是换个地方吃吃喝喝,在酒店里躺到年底再回老家陪父母过除夕了。
她坐在临窗的吧台,毛衣袖口松松地下坠,露出一截纤细瓷白的手腕,托腮望着街道边古朴的路灯,秀丽的侧脸神色平静。连眼神里都没什么情绪,只是百无聊赖地望着。
季屿风隔着人群望了她许多次,都没有被她发觉半分。
刚刚在街上遇到时也是。似乎每一次看她,她总是望着不知名的方向走神。
“要不要换一杯热的?”
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一人。容谧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坐了半个小时,酒还一口没喝,“不用了,我正打算走。”
“这么快。”季屿风闻言有些失望,“我都还没有吹蜡烛。你不想尝一口我的蛋糕吗?”
这种话由小寿星亲口说出来,很难让人拒绝。容谧莞尔道,“我没有带礼物。怎么好意思分你的蛋糕?”
“你可以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
季屿风很讲究地告诉她,“这样就能吃蛋糕了。”
被小朋友的规矩和执着逗乐,容谧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语气里也渐升暖意,“那就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待会儿给你切一大块。”
这个夜晚,她终于露出第一个能算得上明朗的表情。季屿风也心情颇佳,敲了敲她身边空椅子,“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可以。”
容谧这才注意到,他只是靠在吧台边说话,“不过……蛋糕要一小块就行了。我不太爱吃甜的。”
季屿风在她身边坐下,无处安放的长腿弯曲蹬在吧台的横梁上,自来熟地跟她对话,“可你看起来好瘦,比小繁姐还瘦。我还以为你也是明星,工作需要才节食。”
“我不节食。”
“那就来一大块蛋糕?偶尔多吃点也没关系啦。”
“多吃一块蛋糕也不会长胖的。”容谧无奈地解释,“偶尔吃一次很快就代谢掉了。”
“经常吃呢?”
“……我说过了,不爱吃甜食。”
她好像只在跟小学生交朋友时才会有这种对话。
她为什么要跟小学生交朋友?
季屿风有意想引着她多说些话。她居然被绕了两下才发觉,回过神便对上身边得逞的目光,亮晶晶的,始终黏在她身上。
“你的声音很好听,说法语也好听。可就是话太少了。”
“我在巴黎上过学。”
“你喜欢巴黎的冬天吗?”
“不喜欢。”
“为什么?”
“太冷了,也没什么好风景。”
他们快隔了两个代沟,其实没有什么话题好聊。容谧知道,由自己开口难免会带些长辈腔调,聊学习聊工作都是小朋友不喜欢的枯燥话题,聊兴趣爱好或情感状况就更没那种兴致。于是便随他,问什么就挑着答,涉及私人话题她都语焉不详,他却毫不介意。
季屿风是个社牛很明显能看出来。但她没料到小朋友聊天的兴致这么高,这样一问一答都能乐此不疲。一直到了众人喊他切蛋糕的时候,容谧依照承诺跟他走到桌边。
蛋糕是双层,用巧克力水果装饰,叶小繁亲自选的款式,说好看又好吃。灯光熄灭,烛光晃动,季屿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认真许愿,“希望春天快点来。”
“说出来就不灵了好吗。”周围人都在笑他这愿望许得奇奇怪怪,“许这种愿老天爷都懒得搭理你。”
容谧却是一怔,忘记在他睁开眼睛之前先移开视线。他并不向任何人解释,只是隔着烛光望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笑意,无声地传达出微妙的默契。
朋友满座却不为人知,像某种心照不宣的秘密。
切蛋糕时难免要被抹些奶油助兴,容谧往后退了退,以免被战场波及。看着混乱又快乐的场面,虽然没有加入,却也被热闹感染,看得神色柔软。
季屿风顶着脸颊上的奶油和朋友们自拍,不拘小节地笑出一口白牙,玩过后又小心地把碰到的奶油刮掉,开始切分蛋糕。
容谧得到了他亲手端来的一小碟,看起来和别人的没什么区别,只是蛋糕和奶油很少,但有颗完整的巧克力草莓,精致漂亮。
“很高兴见到你。”
离开前,他这样说着,悄悄往她大衣里塞了礼物,“这是见面的回礼。”
容谧点了下头,说完再见后转身离开。回到酒店房间,唇齿间巧克力的香味还未散去,她终于把大衣里的东西拿出来看。
是用餐巾纸折的一朵小玫瑰花。小男生哄女孩子开心的把戏。她放在床头,用指尖戳了两下,不由得笑起来。
巴黎的春天来得这样早。
第38章 ??榜芣#(睧滨?卧嬩猧????? 霓虹灯绚丽夺目。明华体育馆内正在举行粉丝久盼的演唱会,现场声光电歌舞炸裂,气氛比预期更加火热。整个场馆座无虚席, 而视野最佳的VIP观众席却空着一位。
开场群舞结束,灯光调暗。许灵均退到升降台范围,笑着朝荧光棒汇成的蓝海挥手示意,缓缓沉入舞台回到后台候场。
走下升降台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扯开舞台装外套摘了耳返摔到一边,“她为什么还不来?”
周盛手忙脚乱地接住, “我打电话没人接, 她把我微信也拉黑了, 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去哪找人啊。”
许灵均出道以来,每年的演唱会必然给容谧留最好的位置,她也一定会到场。无论国内国外,巡演期间她至少会看两场,第一场和最后一场从未缺席过。
演唱会这种场合, 对两人有特殊意义。无论是上学时的考试还是工作后的商谈会议, 只要时间冲突她都会推掉,优先来看许灵均,是从未言明也无需言明的默契。
今年首场演出是在明华体育馆,她更没有理由不来。
她怎么敢不来?
许灵均一言不发的换演出服, 侧脸轮廓紧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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