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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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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心的出现就像放了一个群体读条打断技能,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场上的局势太过惨烈,奉火宗内门后山被削平,等明心把重伤在地的燕纵和楼卓之带回客栈, 又将奉火宗的事情安顿好, 再停下休息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嘈杂了一天的封魔道重新安静下来, 明心一行人,以及莫名被拆家了的奉火宗内门弟子, 好几百人将何足道客栈房间挤得满满当当——当然这是明雩付钱。

    衍天宗虽然是隐世宗门, 但有钱是真的有钱。在不信奉科学的修真界里,搞占卜测命数的职业就是容易暴富的。

    起初难民一样的奉火宗弟子进入何足道客栈, 明雩还不想给钱, 他觉得破坏人家宗门的是燕纵,他最多是在倒下的断壁残垣上补了一脚,所以,虽然他有钱,可他为什么要给燕纵补烂摊子?

    他宁愿把钱丢进水里,把北天山雪融成的贯穿北方的北川河填平,都不会替燕纵出一毛钱。

    要给也应该是燕纵他师兄秦符给。

    秦符,堂堂一届剑修, 举世闻名的穷苦门派出身, 从会跑开始练剑, 一生积蓄都用来养剑老婆,他哪来的钱供一整个门派的吃喝住行?

    他跟他师弟不一样。他师弟燕纵拿着新手剑都能砍爆的剑修, 还没及冠就用一个风筝骗到修真界有名富户,问心劫锻造的平平无奇却能升级的雪名剑不是他老婆,富户明心才是——大家都是为了养老婆,只是他的剑老婆比较花钱, 而明心她自己花自己的钱。

    也正是因为如此,燕纵的雾外峰里才会堆满腐蚀剑心的东西。

    天知道,他们师兄弟几个每回进雾外峰都要积攒多大的勇气。

    秦符无声地转头去看明心,师弟,师兄支持不了你的奢靡,但是你媳妇儿可以。

    明心一噎,生怕两人再打起来,就想翻储物袋。其实她也不是很有钱,有钱的是她扬名万里的哥哥,毕竟她一届废材,虽然有实力,但是来找她算命的大能实在没几个,剩下的小虾米们找不起她哥才来找她,给的款项自然也就扣扣嗖嗖。

    不过她花费不多,养活自己外加一个总是莫名其妙没钱的发小卫煦还是绰绰有余的。

    明心在储物袋里翻翻捡捡,算了上品灵石,不够,又忍着心痛翻出两件法宝,才要问店家能不能用法宝付款时,她哥哥明雩臭着一张脸先她一步把装满上品灵石的储物袋丢到掌柜面前,然后痛心疾首的把明心扯到一边,揪着耳朵骂。

    “出来前给你装零花的储物袋你怎么又不带?”

    “疼――,哥,你松手,你往那袋子里装了差不多十万上品灵石,那么重谁带啊!!”

    而且谁动不动带十万上品灵石的零花?

    十万上品灵石,都能建十个奉火宗了。

    明雩被噎了一下,回想起从小到大,每个月给她的零花储物袋都堆在她院子里,十个房间都装不下了。

    “那你也不能一点都不带,出门在外,没钱怎么行,碰到喜欢的好玩的东西都买不下来,退一步讲,钱带的多,万一被人打劫你还能靠钱续命等我来!”

    明心只好翻出自己口袋里的十个上品灵石,也十分痛心疾首:“带了的带了的,我又不是纨绔,也没人会打劫我……而且,本来是够的,但是你们太能花了!”

    明雩又是一噎,怒从心中暴起:“不是我,是燕纵!”

    明心对自己哥哥推卸责任的行为表示十分痛心:“那你出手没出手?”

    明雩:“……”

    明心:“退一步讲,你来之前,咱们家小卓也拔了剑,那奉火宗一地碎片是不是也有他的份,你是小卓师尊,养不教,父之过,你总得替小卓收拾收拾残局吧。”

    难道还要叫重病在床的楼卓之来付钱?

    明雩:“……”

    有卫煦这个药宗嫡系亲传弟子在,明雩又舍得花灵丹妙药,楼卓之很快活蹦乱跳起来,倒是燕纵,因为心魔沉积,经脉逆行,又过度使用灵力,吊命似的躺在床上,昏迷几天几夜。

    明心守在床前,掏空自己的储物袋,明雩的储物袋,还有燕纵自己的储物袋,把能用的天材地宝都堆在卫煦面前,才在第五天清晨宣布脱离险境。

    人虽然没有危险了,但还是昏迷着。明心不眠不休地守了五天,被明雩赶着去休息。

    回到房间,灵气锻造过的修士身体坚韧,明心没什么睡意,短暂收拾一下,直奔飞仙阁去。

    因为奉火宗天降横祸,飞仙阁也得到了一线喘息,被挤兑的云家主不愧为女中豪杰,忙不迭整顿家事。她正忙的脚不沾地,明心到访。

    同样的客厅里,云家主一身广袖香衣,云鬓高挽,匆匆而来,对着明心一拜,羞愧道歉:“本应重新梳妆再来见先生的,却因不想让先生久等……”

    客气一番后,明心说起云文箬的事情。

    他们本就为了找云文箬而来,本以为云文箬是因为飞仙阁和奉火宗的宗门事务失踪,但事实上,云文箬并不是被奉火宗绑去,反而是在聚魔林中出现。

    明心讲自己一路碰到云文箬的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说到她们一起去到月隐族时,云家主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等到说起云文箬因为不情蛊拔剑攻击她和卫煦时,云家主眼泪已经下来了。

    沉寂的大厅,云家主咬着牙,掌心不自觉掐出血迹。明心心知云家主爱子之心,宽慰许久,又道她还会再去一趟聚魔林,将好友云文箬带回来。

    云家主眼眶泛红,复杂的眼光望向明心,又过了一会儿,像是泄了气,整个人一下又衰老了许多。

    “不情蛊……”云家主呢喃着,“不,不——先生你不能再去聚魔林了!我…我不找了……”

    告别飞仙阁,明心漫无目的地在长街上踱步。不情蛊三个字盘桓在心口上,她忽地在意起明雩说的话,她曾经也中过不情蛊,可不情蛊是什么?

    听明雩的说法,她应该很早之前就身中蛊毒,而燕纵的到来触发了她的蛊毒。

    那她什么时候中的蛊?

    她认识燕纵前,明明都没下过山。

    如今的修真界并没有玩蛊的□□,蛊毒蛊虫这一类功法,应该是封魔碑另一端的魔修们的手段……

    不,不对,还有月隐族。

    道史曾记:西南封魔碑下前有一座天堑之峰,山峰内有一个守卫界碑的隐居族群,叫月隐族,这一族崇尚明月天生,大部分族人都是水灵根,极擅长引血养蛊。

    她的父母曾经去过月隐族隐居地。

    还有明心赤焰花。

    明心骤然转头回何足道,走到客栈门口是正午。

    骄阳如火,路上行人三俩,街头摆摊的摊贩都少了许多。

    晚樱谢尽,娇艳的嫣粉被绿叶取代,浓郁的颜色仿佛一晚上占领街头巷尾。

    风扬起茶幡,红泥小火炉点着黑炭,壶中的泉水正沸腾,空无一人的茶桌上坐着三个人,炼器宗宗主陆斐,太虚剑宗秦符,还有她哥哥衍天宗宗主明雩。

    三人对峙而坐,面前一盏茶,从热放到凉都没人说一句话。

    陆斐看见明心,抬手笑着招她:“明妹妹,过来喝杯茶?”

    明心还没回答,明雩就拔剑掀桌。

    陆斐:“……”

    明心:“……”

    自她复活再见到她哥明雩,明雩不是在暴走就是在暴走的路上……到底是什么让她原本谦和温煦,疏朗如月的哥哥变成了人间杀器之一?

    陆斐叹了一口气,“罢了,我这就回去了。刚刚说的话,望你能好好考虑。”

    明雩嗤笑了一声,抬起下巴示意面无表情的秦符:“你就这么当着人家师兄的面讨论,要为了大义,要怎么怎么把人家师弟囚禁起来?”

    陆斐又叹道:“我等学道就是为了天下苍生,当年山河飘摇之际诸位能同心协力并肩作战,为何现在天下太平却要互相残杀?”

    陆斐说得慈悲,明雩却不给一点好脸色:“别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我的苍生道是我以血鏖战拼出来的,跟你们哄骗别人殉道可不同。陆斐你别总把别人当傻子,我再说一次,你们想要做什么我不管,再让我看到你们靠近我妹妹,可就别怪我了。”

    明雩带着明心离去,陆斐只好去看秦符。

    秦符和燕纵师出同门,同修无情道,曾经还与燕纵统称为剑宗双子。如果说明心是明雩一手带大的,那燕纵就是秦符一手教导的——燕纵问心劫前的所学剑法都是他教的,他是燕纵的师兄,更是燕纵的兄长。

    只是无情道不重情.欲,轻易不显。

    秦符搁下茶盏,抬手召出洞玄剑,道:“阿纵心魔不愈,我还得回去看看,陆宗主自便。”

    空荡荡的长街,转眼只剩下陆斐一人,他手里还握着凉透的茶盏,正中的太阳渐渐西移,一天中最炎热的时辰过去,午晌过后,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凡人们又喧闹起来。

    游历归来的炼器宗的亲传弟子从城门外远远而来,一眼看见茶摊里的陆斐,上前作揖。

    “师尊。”

    陆斐回过头,对他笑了笑。也许是年轻的弟子们正意气风发,他垂眸一眼竟看得有些感慨。

    陆斐招来手下大弟子,坐到另一张完好的茶桌上,又重新叫了一炉茶,满是怀念道:“师尊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和师兄弟们结伴游历,去的地方很多,遇到的朋友也很多,有一回路过一座小村,村子里遭妖兽倾袭,死伤惨重。我跟师弟们探查许久,才知道原来是村子周边的一个秘境失去镇境之宝而碎裂,养在秘境妖兽破境而出……”

    那时他也不大,堪堪金丹可以去游历的修为,哪里见过成千上万的兽潮?但是少年意气,他们师兄弟也不害怕,正准备死磕,远远又来了一行人,白衣的列阵画符,黑衣的握卷布医,穿道袍的就拔剑越战越勇……那时的他们比潮水一样涌来的妖兽更豪气干云。

    后来,他们成了好朋友,在重建的凡人村镇里把盏言欢,畅谈志向。

    炼器宗大师兄将茶盏重新放到师尊面前,换下那盏已经凉透的茶水,才问道:“师尊,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陆斐从回忆惊醒,落寞地笑了笑。“想起一些往事……”

    也许明雩说得对,他们比他们终究是有些不如的。

    当年的封魔道,所有人都立志以身守道,只是明雩燕纵秦符几人始终朝着前方,而他们呢?他们虽不惧死,却也不觉得能凭借自己的微末之身扫清寰宇,荡平魔修,所以他们选择了重铸封魔阵的捷径。

    身前是密密麻麻杀不尽的魔修,身后是仰仗他们庇佑的手无寸铁的凡人。大道一念,他们失去了勇气,而明雩燕纵失去的却是至亲至爱之人,又如何能责备呢?

    有错的是他们自己啊。

    就如他的师弟所言,大错已成,纵使明心复活,也不能弥补当年一二。

    他也知道自己以大义迫人是不公正,可,难道就纵容燕纵杀尽修真界吗?若是封魔阵再起,又该是谁来扶大厦将倾呢?

    陆斐长叹一声,对着弟子道:“你师叔素来疼你们,如今他重病,你们去看看他吧,为师再坐一坐……”

    明雩心情不好,明心跟着哥哥散着步走到晴湖边。

    晴湖依旧清澈,小鱼儿灵动的摆尾游过,偶尔蹿出湖面又扑通落回水中,三三两两游人躲在树荫下,担商摇着手里的货物远远走来,又慢慢远去。

    明心在湖边凉亭坐下,手里抓着刚从担商手里买的鱼食一点点喂鱼,喂空手里一把鱼食才转头去看她哥哥明雩。

    明雩将手里的鱼食递给她,也在栏杆边坐下,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让我想想该要怎么说。”

    明心一把把鱼食都丢进水里:“不如先说说不情蛊吧。”

    不情蛊三个字一出,明雩脸色就不好看。

    “你从哪里知道不情蛊的?”

    明心将自己去找云文箬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不情蛊这个名字她是在卫煦口中听到的,当时她还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明雩原本以为明心只是偶然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好奇,结果却不想是不情蛊现世,还种在云家小辈身上,他猛地站起身,拽着明心就要回家。

    明心被拉得一趔趄,差点摔跤。

    “哥?”

    明雩面沉如水,垂眸片刻,忽的灵台一闪,好似醍醐灌顶,他骤然停下,垂眸看着明心:“你刚刚说,是卫煦告诉你的?”

    明心点头。

    因恐惧而生的紧张在明雩周身弥漫,那是一种投鼠忌器的无能为力。

    明雩声音都提高:“他给你吃过什么东西没有?”

    “东西?”明心回忆了一下,“没有,我这一路没受重伤。”

    明雩安心了一瞬,下一秒又想到蛊虫一脉手段诡谲,明心不防备难保不再有差错,顿时又焦躁起来,道:“你以后不许靠近卫煦,不许接触他给的任何东西……不,我们现在回家,以后都不许你跟他们玩了。”

    说完,明雩召出灵舟,明心紧忙拉住他,千言万语化成一句不理解:“我不明白?”

    为什么莫名其妙要防备卫煦?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为什么要回宗门再也不出来了?

    这跟不情蛊有什么关系?

    “哥,我有很多事没弄明白。在我还不知道谁是燕纵的时候,你就告诉我不能跟燕纵一起玩,我以前不明白,是因为不情蛊吗?可,为什么是燕纵?”

    “卜卦卜到的是燕纵……你还记得你六岁那年,燕纵和他师尊到家里卜卦,后来父亲缠绵病榻三个月的事情吗?”

    明心当然记得,那时她因病宅家,一听只能放半个时辰风筝。燕纵来的那天,她在廊下,手里的风筝断了线,他在墙外按师嘱脚踏实地搬石头,搬了两块不耐烦了,直接跳到院墙上替她取风筝,那是她第一次见燕纵。

    明雩道:“那日,父亲为燕纵卜卦,点了一个命盘和十七副爻卦,都是十死无生的绝卦。他的师尊爱惜弟子,又卜了第十八卦,寻觅得一线生机,再细探,发现和你有关。

    父亲母亲和燕纵师尊谢舟谢伯伯是好友,早年外出游历还受过谢伯的恩惠,故而父亲并不推脱,又替你起星盘卜命卦。”

    “从刚知道有你开始家里就为你起星盘,点长命灯,你的命盘和卦象我们都清楚,再起只是为了让谢伯安心。”明雩又道,“我与父亲从未瞒你,你从小看着自己的星盘长大,也知道自己的命数……”

    她的星盘,是十死无生的命数。她从小看到大的命数。

    明雩道:“我与父母亲一直想为你逆天改命,辗转多年,终为你求得一线生机。后来,你慢慢好转,如果没有差错,应当是平安顺遂的一生;所以在父亲为燕纵起星盘卦象说与你有关时,我便不太高兴,再比对你和燕纵的命盘卦象,才知道他的那点生机是以你为媒介转圜而成,也就是说,他有你才能活,而你平安顺遂的生活却因他突生变故。”

    明心惊愣住,她只知道那年的卦象卜出燕纵是救世双星之一,却不知道还有这些。

    明雩道:“爱子之心人皆有之,谢伯不肯放弃,但是我们家我也就你一个妹妹,我又怎么肯?

    父亲虽不愿意,但因为恩情不好开口,我便坦言拒绝,我那时想着世人对紫薇星明卦寄予厚望,若是有那一天,我舍命救燕纵何妨,就当全了父亲的恩义以及我和他师兄秦符的兄弟之情,于是才会叮嘱你不要跟燕纵玩。”

    “我自知命数如此难以违抗,免不了你要出世遇他一遭,但你素来听话,不会做出格的事,哪怕有一日要选,也肯定选家里,不会为了他一人玩命去,可——”明雩猝然握紧双拳,声音喑哑,“你身上有不情蛊。早知道这样,我就是死也不会让燕纵踏进衍天宗一步……”

    他也有错,他太自负,自认能力挽狂澜,可有些事情算不尽。

    若是他足够警惕,他不会让妹妹认识燕纵,哪怕是要将妹妹关在宗门里;若是他足够警惕,就不会让人知道不情蛊在他妹妹身上,也就没有人会用天下大道逼她去殉阵殉道……

    明心抬手捂住哥哥的双耳,连同那些沉浸在回忆里的悔恨抗拒也一并捂住。

    “哥,你听我说。”

    “我没事,”明心对视着明雩,一字一句道:“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燕纵的错。我不伟大,我一个凡人,苍生大道对我没有那么重要,如果我要去殉阵,我为的肯定不是大道……”

    明雩何尝不知道:“可我能够将魔修扫除干净,我……我跟燕纵都能做到。”

    他们都不需要明心为他们重铸封魔阵。

    明心是他们最重要的人,他们明明是为了保护明心,为了让她能好好的,安全的,开心的活着,才拿起剑守卫这个世道的啊。

    明心张了张口,语言那么苍白,她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当时的变故,她只能一遍一遍安慰彷徨的兄长。

    她不在的这些年,锥心泣血的何止是燕纵。

    “那不情蛊是月隐族守卫封魔阵的圣蛊。万年前神魔初分,曦和真君与座下一百零七位弟子殉道筑阵,仅留最小的弟子守卫界碑,这便是第一代守碑人。从第二代起,封魔碑守碑人便选自月隐族中最有天赋之人,从小种下不情蛊养在湖心岛。”

    不情蛊确实能助长修为,像云文箬这样的金丹,种一蛊便立刻晋升元婴,但更多的是落在不情二字上。

    守碑常年独坐湖心岛,清苦孤寂。不情蛊是聚魔林万种毒物,辅以血液为引练成的蛊虫,一旦种下,就会集聚心脉之上,顺血流而活,能使人薄七情淡六欲。

    月隐族本就隐居在聚魔林中,为了更好地守碑,不叫守碑人留恋红尘万物,才以守碑人的身体为引练出不情蛊。

    “不情,不使生情,蛊虫种下便盘踞在心脉,一旦留恋尘世,不情蛊毒就会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引发撕心裂肺的痛。也不是人人都能养不情蛊,只有被选中的守碑人才能种下不情蛊……”

    明雩的声音落下,晴湖边上安静下来,谁都没再说话。

    落日的余晖洒在晴湖水面,风一来,波光粼粼,远处是暮归的人们,耄耋老人坐着摇椅在屋前屋后歇息,放课下学的垂髫小儿趁着春末东风正放纸鸢。

    城外山峦高耸,白云飘忽而过。

    这,便是尘世。

    明雩不知道卫煦身上有没有不情蛊,也不知道卫煦有没有在明心身上种不情蛊,更不知道不情蛊跟卫煦有没有关系。

    但,这些都不妨碍他一听不情蛊就炸毛的反应。

    明心不知道这跟卫煦有什么关系,但她觉得卫煦总不会骗她。

    他能骗她什么?总不能是为了她口袋里的十块上品灵石?

    再说了,就算是十块上品灵石,他卫煦想要,她明心还能不给?下蛊虫,多浪费时间。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讲,卫煦都不可能有害她的嫌疑,明心将所有的不可能一一陈列,以不可击破的逻辑,说服了明雩,暂时打消了他要连夜收拾东西回家的念头。

    明雩过激的反应只是一瞬间,他不是燕纵,虽然心疼妹妹,但是保有理智,重新沉静下来想的已经是为何不情蛊重新问世这类大宗门需要思考的问题了。

    等到太阳西沉,晚霞散布天际,兄妹俩踩着灯光烛影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夜市开在长街两边,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点心,明心看着热闹,忍不住凑上去一路看一路吃,吃到好吃的就再买一份给明雩。

    明雩虽然大乘了,虽然三百多岁了,但很少拿捏花架子,还跟从前兄妹俩逛街一样。有些点心明心吃着好吃,却很不合他口味的,他就会皱起眉,但再不好吃也会一点点吃完,实在难以接受的,就给楼卓之捎回去。

    反正楼卓之年纪小,他什么都吃。

    逛着逛着,走到何足道客栈时,夜市都要散了。

    衍天宗的弟子们抱着公文守在客栈门口,明雩才到就被拱去处理宗门积攒的大小事。

    明心抱着一堆点心,给弟子们分了一些,又拎着几盒糕点上楼,再一一分给玉芝芝,楼卓之,秦符,以及救死扶伤的卫煦,最后才去到燕纵的房间。

    燕纵还没醒,还是她早上出门前的睡姿。

    明心先是探了探他的病情,见到伤势减轻,才回到隔壁房间收拾自己。今天天气热,她在外跑了一天,出了一身薄汗,得好好泡泡。

    春末夏初的夜还有些凉,明心泡了一会儿,水温转凉。燕纵给她收拾的房间堆满了他三百年收集来的各色宝贝,别的不提就地上铺满纳狐狐毛,明心觉得哪怕洗澡水凉了,她也不会着凉。

    月上中天,虫鸣响起,喧闹的城池再次陷入梦中。

    润湿的头发铺在水里,散成云烟似的,花瓣浮在水中,透出一点淡淡的香,明心坐在浴桶里,撩起一拨凉透的洗澡水打湿肩膀,忽地,一息微弱的声响从隔壁传来。

    明心一瞬而起,凉水泼在纳狐地毯上,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披好衣裳,拉开房门。

    隔壁燕纵的房间里,搁在床前小几上的雪名剑呜呜低鸣,明心一拉开门,冷冽的剑势瞬间扬起她的湿发,她看到燕纵了。

    燕纵坐在床边,一手抵着额头,一条腿搁在脚踏上一条腿支起,散落的黑发披落,一副很懒散的模样,可垂低的猩红眼眸,泛着冷青光华的雪名剑,还有满屋子躁动的剑气,都是他心魔躁动的证明。

    明心心道一声不好,才想去摸铜钱,却发现她刚完洗澡,身上什么都没带。

    身后的门,轰地阖上。

    燕纵抬起眼眸望向门口,那张受天道眷顾的面容一瞬褪去冰雪色,露出极其温和缱绻的笑意,他道:“来。”

    明心觉得她可能受到了蛊惑,残存的理智敲响警钟,告诫她前方危险速速远离,但感性却又从心底不知名的地方冒出来一遍一遍诉说着:那是燕纵,她的燕纵怎么会伤害她呢?

    明心停在原地,才举起脚步,身后的门骤然倒塌,门板砸下来,明心只觉得天地倒转,再定睛,已经在燕纵怀里了,而燕纵还在床上,还是刚刚那副模样,只是怀里多了一个她。

    燕纵亲密地搂着她,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她甚至能感受到她刚洗过的发尾正浸湿他单薄的寝衣。

    明心:“……”

    明雩秦符闯进来,狭小的房间顷刻被割据成两半,躁动的威压如同盘踞的猛兽,互相撕扯起来。

    明雩一眼看到明心,心火顿起,几张列阵的符箓横飞而来。几乎是瞬间,燕纵一抬手,雪名剑入掌一挥。

    刺耳的比斗声惊起睡梦中的人,寂静的客栈顿生有了声响。

    明雩理智还在,知道打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更不用说明心还在燕纵怀里,只能黑沉着脸,再下一次困阵,这一次燕纵没有理他,好似这个困阵下不下,困得人是不是他都无所谓,他只一手握着雪名剑,一手抱着明心,黑鸦一般的眼睫垂盖而下,掩去猩红眼眸里的偏执与杀意。

    没有阻挠,困阵落成,缩小,最后和压缩的躁动的剑气达成平衡。

    燕纵的威胁性已经降到最低,秦符还没松下一口气,就看到明雩一脚踏入阵中,他一手强制缩小困阵,一手提剑运符,身影快出残影似的,一剑就劈塌了床。

    燕纵抱着明心落到桌上。

    明雩不肯罢休,符箓,阵中阵,还有无孔不入的星辰银剑,一道接一道的将燕纵逼入死角。燕纵手握雪名剑在挡,他伤重出招却不慢,只是顾忌怀里的明心,只能一退再退,冷不防被银剑刺来。

    他此时已经在阵中死角,若要退只能往右,可往右就会将明心暴露在剑气之中,除非他松手。

    怒气一瞬间在猩红的眼眸里窜起,蛰伏的剑气露出爪牙,如果是旁人,可能直接气血逆行倒吐几百血,但明雩却不怕他,甚至落成剑气的杀意更浓烈。

    燕纵哪肯伤明心,不退半步硬抗,可谁知明雩一剑刺来,竟然直接冲着明心而来。

    一瞬间,燕纵瞠目欲裂,手一松,那头的明雩已经一把拽走明心。

    一击得手,明雩毫不恋战,飞身离开困阵,同时凝神收缩阵型,很快困阵就变成一张桌子的大小。

    明心在战场中被两个大乘修士拽地头晕眼花,出阵才落地,定睛一看,阵中的燕纵愣愣地看着空了的手,微薄的温度一寸寸流逝,猩红的瞳孔一瞬失神,随即爆出一声怒吼。

    雪名剑当啷一声扎入地面,如同疯魔一般,燕纵双手捂着额头,纷涌的思绪伴随着记忆几乎要把他撕碎。他看起来焦躁极了,沉重的怒火,难以克制的恐惧,贪起的偏执,所有的所有,合在一起,仿佛也疯狂了的剑气剑势疯狂地冲击着困阵的四周。

    原本拉扯的两股旗鼓相当的灵气,因为燕纵的怒气而失衡。

    困阵的阵壁顿时摇摇欲坠。

    这仿佛是她一定睛的事情,明心才站稳,看到燕纵下意识想要扑过去,但是明雩拽紧了她。

    “哥——”

    “小苗,危险,退后。”

    明心还要挣扎:“哥你松手,你相信他。”

    明雩一手起符箓助阵,一时不查让明心挣脱开。

    此时明雩的符箓已经附在阵上,隐隐压过疯狂的剑气剑势。

    燕纵猛烈地挣扎起来,他一手驻剑,踉跄着要站起来,鲜血从他的唇角流下来,明心一下扑到困阵阵壁上。

    困阵困住了燕纵,也挡住了明心。

    明心此时也不敢解阵,生怕燕纵失了控制的剑气剑势伤到旁人,她只能用别的方法将困阵同化取得阵权,只有这样才能安然无恙的进入阵中。

    她一边奋力融阵,一边将用额头靠在阵壁上,用尽一切努力看着燕纵跟他说话。

    “别用灵气,你答应过我的。”

    “我在这里,我没走,真的没走。”

    一遍接一遍的安抚,疯魔的剑气一点点平息,猩红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明心,剧烈挣扎着的燕纵缓缓停下来,他眷恋地慢慢靠到阵壁上,额头隔着一道阵贴靠在明心额上。

    满室沉寂,只有明心低低的说话声。

    她说很多,都是些散乱的话,比如今天吃什么了,街头有什么新的点心,晴湖的花都谢了,最近还有人在放风筝之类的闲话,描绘不出什么,却能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似的。

    终于,明心在明雩手中抢到了阵权,困阵的隔阂瞬间在她身上消去,她踉跄了一下,扑进阵中,被燕纵抱了满怀。

    “没事了没事了。”明心拍着燕纵的后背。

    疯魔的剑势就像烈日下的冰块,溶解的无声无息,取而代之是更紧密的拥抱。

    又过了好久,才听到燕纵低低的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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