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10)
又专程跑了一趟。
程离彦拦住了张大人的路,“我只是想查查户籍,张大人何需要如此严格?”
男人面色严肃,“昨日已经破例让你看过,程大人不要得寸进尺。”
程离彦冷笑了声,齿根发痒,若不是昨日他什么都没查到,今天不会再上门讨这个不痛快。
人一定就在苏州,罢了。
大不了他一家家慢慢的找。
张俞目送他拂袖而去,不甚在意惹恼了未来的内阁重臣。
张老夫人觉得儿子最近心事重重,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心情似乎不错,不会再像从前日夜都待在府衙,如今是到了时辰就回家。
她思来想去还得是盛姑娘的功劳,她私下问过盛姑娘,并未婚嫁过,只是家中有难才逃来了苏州。
接下来的半个月,盛皎月发现张大人对她很殷勤,她在京城虽已经习惯了旁人对她的好,但也隐约察觉到了张大人似乎对她有意。
应该是喜欢她,才对她殷勤。
不过张大人待一个人好也似润雨细无声,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来。
盛皎月对张大人并无恶感,相反觉得他是个很好的好人。
表面冰冷,内心柔软。
她先前有一回出门,在深巷里看见了刚下值回来的张大人,冬季冰天雪地,路边有几只快要被冻死的猫儿,男人小心翼翼将猫儿捡起来,抱在怀中,用衣袖帮他们挡风御寒,带回家里好生养着了。
还有一次,她刚洗完头,张大人帮他母亲跑腿来送东西。
她正巧在梳头,又用不惯桃木梳,梳齿将她的头发刮得有些疼,疼的她龇牙咧嘴,很不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大人和他母亲说了这件事,隔天张大人就又帮他母亲送了柄玉梳过来。
用过午膳,盛皎月把张大人送到院门口,冬天都快要过去了,天气也没有先前那么冷,院墙边的枝头已经开始抽出新枝。
张俞忽然停下脚步,他鼓起勇气,面不改色:“冒昧问一句,盛姑娘家里可还有人?”
盛皎月思考半晌,“没有了。”
张俞说好,握紧的拳头松了松。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找媒婆向她提亲。
—
盛夫人并未告诉云烟,她女儿如今身在何处。
她自己都不清楚女儿的落脚之地,她只是见云烟寻死觅活于心不忍才告诉她人还活着。
云烟是自己猜到的姑娘在苏州。
以前姑娘在她面前小声抱怨在太子身边做事太累,以后要去江南过日子。
苏州是二少爷先前休养的地方,姑娘一定是回苏州去了。
云烟花了快半个月的时间才到苏州,路上已经将她的积蓄花了一小半,等到了苏州她去了二少爷住过的宅院,敲了门无人作响。
云烟倒也聪明,向邻居旁敲侧击打探消息。
邻居说这院子一直就没人住。
云烟只能在城郊附近先租个小院子,安顿好自己后去城里的酒楼找了个活做,边赚银子边找人。
她四处打听,开春过后听后厨洗碗的婶子说要去书院接女儿回家,不禁好奇:“这儿还要招收女学生的书院吗?”
婶子擦了擦手,“有,新来的女夫子,收钱不多,也不嫌我们家贫,只要肯学,她都肯收。”
云烟心里一跳,“婶子,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吧。”她撒谎道:“我侄女也想认几个字,又请不起上门教课的先生。”
“行行行,你随我过来。”
—
曹缘当了几十年太监,从未觉得日子有今年这么难过,明明已经开了春,却比冬天还不好过。
皇城里看似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可新帝心情阴沉有好一阵了。
他做事都得万分谨慎,宫里宫外这三年都不许办喜事,说是守国丧,实际上是怎么回事,曹缘心里清楚得很。
将军府的人不日班师回朝,偏生在这个节骨眼,裴小将军飞书一封,信中不知死活提起赐婚的事情,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新帝看过书信就直接烧了。
裴将军还不知道她想娶的人已经死了。那位的死本来就是忌讳,他是从来不提,等新帝难过完这阵儿,应当就好了。
但这个皇城永远不缺前仆后继找死的蠢人,小郡主以为盛大人失宠,和人议论盛家这位的私事,说的不堪入耳。
让新帝知道后直接被打发回青州。
裴小将军风风光光回到京城,当晚就入宫请旨,要把人娶回将军府。
卫璟没空闲搭理他,隐卫从苏州带回消息,说是亲眼见到了盛姑娘。
她忠心耿耿的婢女找到了她,她在苏州大摇大摆用着原来的姓氏,开了间书院,不仅如此——
她还有了个情投意合的未婚夫。
卫璟听完沉默良久,隐卫抬头看见男人冷冰冰的下颌,接着就听见他说:“你确定你没认错?”
“确实是盛姑娘,属下亲眼所见。”
殿中一片死寂。
卫璟的气息都变得寂寥幽冷,他扯了扯嘴角,眼尾翳着冷冰冰的薄红,“盯着她,别让她发现了。”
“是。”
曹缘在门外通传好几声,裴小将军来了有一会儿,已经等不住了。
殿内一声冷嗤,“让他滚。”
卫璟撂下手中的鎏金银爵,已近深夜,男人身着黑色织金绣蟒衮服,腰佩长剑,打开殿内,阴暗光线里男人的面庞存着看不清喜怒的威严。
邢坤直觉不好,只听帝王冷冷吐出几个字:“去灵山,朕要亲自挖出她的棺材。”
裴琅跟着要去凑这个热闹,挖坟掘棺这种事怎么能少的了他呢?
夜色漆黑,墓碑上的字一个都看不清楚。
裴琅也根本没问这是谁的棺材,心里还想着盛皎月,如果深更半夜带着她来挖棺材,肯定能把她吓得眼泪汪汪往他怀里钻。
直到棺材被人抬了出来,卫璟两步上前,拔出长剑,高高扬起,一剑劈开了棺材板。
卫璟凝着呼吸,眼瞳乌黑,缓慢看了过去。
里面空空如有。
果然是一口空棺。
88. 第 88 章 不敢了(二更)……
山林漆黑, 雾蒙蒙笼罩的月色都没有那么清明。侍卫举着火把,摇曳的火光勉强照出微亮的光,灼灼光线照着男人如霜冰冷的脸, 眉眼出色, 五官端正精致, 线条冷硬的轮廓, 透出不怒自威的森冷压迫,
众人望着这口连陪葬都没有的空棺, 沉默不语。邢坤应当是最不意外的那个人, 他早就知道她没有死。
不应该死在一场听都没听过的伤寒里。
邢坤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没想到她那儿比猫大不了多少胆子也敢在新帝眼皮子底下耍心眼, 设了这么大的局,几乎把所有人蒙在鼓里。
做的太逼真,如果不是新帝耐心十足在盛家布置了小半年的眼线, 她也许真的能桃之夭夭一辈子。
邢坤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她,新帝这回怕是不会轻易饶她。
得知她的死讯, 众目睽睽下咳了血。
气急攻心, 伤心过度。
男人那段时日跟疯了也差不多, 抱着尸体不肯承认她死了,要太医去医治一具尸体。
昏迷不醒,大悲大恸。
这小半年只是看起来风平浪静。
卫璟盯着棺木看了良久,眼神漆黑幽静, 悄声无息盯着看,夜色遮掩他的喜怒, 连刚开始那声划破宁静的冷笑声都显得复杂起来,不知道是怒更多,还是气更多。
裴琅看热闹不嫌事大, 眼睛一眯,笑起来明朗轻扬,神采焕发,他扫了眼空空如也的棺材,又看了眼神色不明的卫璟,“陛下被谁耍了?胆子可真不小。”
卫璟沉默不语。
裴琅深更半夜跑来坟头也没嫌晦气,他笑吟吟的看上去心情不错,一点都不怕在老虎嘴边拔须,“用一口空棺材糊弄陛下,真乃神人也。”
裴琅说完这句话就夺去侍卫手里的火把,就着火光照在石板墓碑上,一点点看清楚上面的刻字。
他嘴角的笑容逐渐僵硬,渐渐收拢的手指越来越紧。
裴琅片刻就不见笑容,冷冷把手中的火把还给侍卫,他抬起脸,这一年在边城消瘦了些,晒的也有点黑。
更多英武,磨平柔和。
裴琅不死心问:“盛皎月是谁?”
宛如死寂的半晌过后,卫璟撩动眼皮,缓缓看向裴琅面若凝霜的脸,嘴角掀起嘲弄的轻讽,他说:“是你要娶的人。”
裴琅不说话了。
他在离开京城时就知道了她的身份,记住了她的名字,他不过是侥幸的欺骗自己,是他记错了名字,立了碑的人不是她。
裴琅问:“她人呢?”
卫璟怒火难消,表面上的冷淡不过是他能忍,他这人一向喜欢不动声色,而不喜欢大动干戈。
她那么漂亮,又总是那么招人疼。
他们一个个的,谁不喜欢她啊?都喜欢她,都想娶她,可是她只能他的。
这辈子只能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
她还想逃?能逃到哪里去?还不是要被他抓回来。
卫璟越想心头越怒,她竟然还敢在苏州和别的男子拉扯不清,谈情说爱就罢了,还要谈婚论嫁!
卫璟回过神,平定起伏剧烈的呼吸,他漫不经心说道:“你不是看见了吗?她死了。”
既然她不想要盛家三小姐的身份,那就当她真死了。
她总是这么天真。
没有了身份,稍有些权势的人就能对她为所欲为。随随便便就能掳到家中,锁在屋子里,叫她从此不见天光。
她骗术高明,一贯会利用他的同情心。
用水汪汪的眼泪骗得他的心软,让他反省是不是自己做的真是太过分了。
卫璟想了想,他就是对她心太软,舍不得对她动真格,舍不得真碰了她的手指头。
他就该像梦中的自己,冷酷的、强势的,让她无处可逃,不给她留有幻想期待。
她合该在金銮殿的龙椅里承宠,泪眼灼灼低声泣吟。
卫璟开始认真的想,把人带回来之后让她住在哪里?太远太偏的宫殿不成,稍有不慎就又让她跑了。
不如就把她关在他的寝殿,日日夜夜都锁在龙床上,叫她哪里都去不成。
她以为他是个脾气温和的好人。
但对她再温和,一而再再而□□让,换来的还是她的得寸进尺,不识好歹。
裴琅的声音让卫璟回过了神,裴小将军没了来时的轻松,“棺材是空的。”
卫璟轻描淡写,“可能是尸体让虫子吃了吧。”
年轻的帝王和他当太子时又有些不同,气势更深。煞气更浓,压迫感更强,如今他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皇帝,已经不再需要伪装压抑本性。
他本就不是温润纯良的读书人,而是杀伐果断的冷血帝王。
卫璟勾唇:“你想娶她?你可以向顾青林讨教如何手刻牌位,抱着牌位过一辈子。”
裴琅脸色僵硬,一个字都没法说。
卫璟深深呼吸,等胸腔里波涛汹涌的怒火逐渐平息,他对邢坤说:“把棺材原样埋回去,别让人看出来她的坟让人挖了。”
“是。”
她既然要死。
就不要后悔自己做的蠢事。
下山时,天边微露出白光。
已经快要天亮了。
林中树木葱郁,一片熙熙攘攘的春意。
卫璟回到宫中,罢朝一日,去书房处理完剩下的奏折,而后让邢坤亲自去苏州,“你多带点人,看牢了她。”
男人眉眼泛冷,“她若是不离开苏州,你就不用管她做什么,她如果还想跑,就打断了她的腿。”
邢坤:“…遵旨。”
卫璟还得过几天才能去苏州,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眸底隐晦的疯劲消失不见,“不要打草惊蛇。”
“是。”
—
盛皎月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她在苏州这小半年,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尤其是云烟偷偷找过来之后,她就又不用自己梳头发,可以偷懒了。
云烟抱着她哭了好久,她哄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小姑娘哄好。
听闻云烟在自己死后打算投毒自尽,她愧疚的不得了,忍不住抱着她叫她不要做傻事。
云烟抹完眼泪同她再三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主仆二人,就又住到了一起。
这几个月,盛皎月更加肯定张大人喜欢她,他每回给她送东西,都说是他母亲让他跑腿。
这个蹩脚的谎言,无意中被她拆穿了。
张大人不慌不忙,“嗯,是我想送盛姑娘。”
盛皎月脸颊一热,低头看鞋尖,也没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他是喜欢她,才对她好。
不过张大人真的是个外冷内热极温柔的男子,不仅会修窗户,还会下灶台。
有天她夜里太饿,起身去厨房里找吃的,竟然是半点剩菜剩饭都没找到。
对着灶台都想哭。
从袋子里翻出白面,认认真真打算给自己做碗面,差点把厨房给烧了。
惊动了隔壁院子的张大人,吵醒了他。
男人披了件薄衫,帮她理干净一片狼藉的厨房,问她怎么会半夜进厨房?
盛皎月不好意思自己是被馋的如此狼狈,胡说八道说是她的生辰,想吃顿好的。
张大人不做怀疑,叫她去无屋子里等,没过多久就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盛姑娘,长命百岁。”
嗓音温柔,似是涓涓细流。
盛皎月低头吃完那碗面,当时心里就泛起了感动。
后来张大人每日从府衙里回来都会给她带糕点,那些糕点卖的都不便宜,书院里有些书也是他掏钱买的,纸笔墨砚,样样都费钱。
盛皎月拒绝过好多回,担心他把本就不多的月俸都花在她身上。
张大人却说没关系,他用不了多少钱。
一来二去,盛皎月感觉张大人这个人不错,他后院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没有通房,不打算纳妾,对她又很好。
如果他真的喜欢自己,而不是把她当成妹妹,她好像也没有那么排斥他。
活了十九年。
盛皎月仿佛懂得了春心微动的感觉,这样平静似水的生活,是她向往的。
张大人还把他之前捡来的小猫儿送给了她,那几只猫被他养的憨态可掬。
他问她喜不喜欢?
她点头说喜欢。
学生悄悄从门后探出脑袋偷看他们,捂着嘴笑。
调皮的学生跑出去推了她一把,盛皎月往前趔趄不小心跌入他的胸膛。
向来正人君子的张大人,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两人身躯贴的相近,她闻到了张大人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兰花香。
她低头的瞬间,脸立马就红了。
张大人也热了脸,耳朵根泛起红色,不过依然坚定握着她的手腕,直到她挣了挣,才依依不舍松开她。
盛皎月面若飞霞,转身逃跑,背对着他说话结结巴巴:“你…你快回去。”
张大人低咳,“我…我明日再来。”
他脸上也臊,埋头往前走又转过身,咳嗽几声,“你明天还想吃什么?”
盛皎月跺脚,“我什么都不要。”
银子都要花完了。
他怎么一点都不心疼呢?
这个呆子。
盛皎月回屋睡了个午觉,梦里没有温温柔柔的张大人,而是又回到了让她担惊受怕的京城。
光影黯淡,一双挣脱不开的手掌禁锢在她的柳腰,柔软的罗襦轻衫层层落下,少女光滑细嫩的脚丫被迫踩着衣绸,脚指头都蜷缩了起来。
浓密的绸发垂散在腰侧,后背单薄纤瘦,蝴蝶骨犹如展翅欲飞的姿态。
她的眼尾漫上春潮水汽,面上留有令人怜惜的泪辙,唇瓣几欲被牙齿咬破,忍着一声声低泣。
少女小腿打颤,浑身无力。
巴掌大小的芙蓉面,白里透粉,气色靡靡,男人的指骨用力拢起她的下巴,仿佛被又凶又急的骤雨拍打她的身体。
男人要她清醒,吻过她的眼皮,“你以后还要这样频频戏弄朕吗?”
盛皎月说自己不要了。
她说着梦话醒来,衣襦湿透,面色苍白。
她怎么会梦见他呢?
盛皎月心想可能和这些日子她的不安有关,出门总觉得被几双眼睛盯着看。
是她疑心太重了。
自作多情,以为别人都在看她。
89. 第 89 章 被抓
春末夏初, 江南的日头湿润温暖。融融倾泻的阳光绚烂。院子里一片新枝绿意。
盛皎月穿的也渐渐单薄,交领轻薄襦裙,腰封系带绣着海棠花样, 勾勒的体态轻盈, 裙衫随着春风款款而动。
她养的圆润几分, 福态娇憨, 面色白皙,细腻雪白的皮肤蕴着淡淡的绯红。又是明眸皓齿, 笑起来十分讨喜漂亮, 圆圆的黑眼睛干净天真,弯起来的眉眼平添温柔。
初夏时节, 学生们得回去帮父母做农活,盛皎月给她们放了半个月的假,她自己也没闲着, 先前从张大人那里借来的孤本,总算有时间慢慢的看。
云烟见姑娘看了半天的书, 怕她伤到眼睛, 忍不住多嘴了句:“姑娘, 明儿再看吧。”
盛皎月低头时间长了脖子又酸又痛,她仰起小脸,抬头看了眼天空,眼睛被光线刺激的泛起泪光, 她抬手挡了挡眼前的阳光,宽袖随着风摆动, 皓腕纤细,玉镯衬得她皮肤雪白。
她问:“什么时辰了?”
云烟端来糕点,“已经过了午时。”
盛皎月肚子容易饿的快, 用过午膳没多久就又觉得饿了,吃了两块云片糕。
云烟忽然在她耳边说:“这云片糕还是张大人让小厮送过来的。”
盛皎月低头,声如蚊鸣般嗯了声。
云烟刚来没多久便看出张大人对她家姑娘有意,恳切献殷勤,话不多,做事情很爽快。
云烟觉得张大人看起来还不错,是良婿人选,可是她觉得好没用,得姑娘喜欢。
她家姑娘是个不怎么开窍的,对男女之情一向迟钝,哪怕和她敞开了说,她也不一定能听明白。
云烟问:“姑娘,你喜欢张大人吗?”
盛皎月脸上燥热,还不得不板着脸装镇定,“你不要胡说。”
“奴婢才没有胡说。”
姑娘对张大人和颜悦色,不躲不避,不说喜欢,肯定是不讨厌的。
盛皎月边吃边思考,她认真想过之后缓缓的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
云烟也没跟人好过,其实她也不懂。
盛皎月不好意思继续和云烟聊这种让她难以启齿的话题,她撑着下巴,懒洋洋的问:“云烟,我这几天出门总觉得有人盯着我?”
云烟眼神茫然,“是吗?”
盛皎月的神情颇为苦恼,慢慢皱起眉头,“你出门没觉得有人跟着你吗?”
云烟老老实实的摇头,“没有。”
不过姑娘以前在京城,哪怕穿着男装也频频惹人侧目,无论男装女装都漂亮惹眼。
“姑娘没有戴帷帽吗。”
“戴了。”
“那会不会是被贼人盯上了?”
“你别忘了,我们住的是张大人家的院子。有贼人敢对他家里人打主意吗?”盛皎月在苏州待的这几个月,连个小偷都没碰见过。
云烟点点头,“姑娘说的有道理。”
盛皎月沉思,忍不住轻轻咬唇,既然云烟说没发现有人跟踪监视,那可能是她自己心思太敏感。
这些日子她总是做梦,梦见被卫璟发现她设计了假死,骗过他们然后出逃了。
他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冷酷更甚从前,说一不二,蛮横独断,若是让他知道肯定会给她点颜色看看,不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不过卫璟若是知道她是假死,肯定早就带人杀过来,没必要温水煮青蛙,煮熟了她再瓮中捉鳖。
自打云烟从京城悄悄地跑到苏州,盛皎月就没有问过她“死后”的事情,不敢打听,也不想听。
“云烟,家里可还好?”她问这句话时显然还有些紧张。
云烟怕她担心,说府里一切都好。
盛皎月小心翼翼,“殿下没有为难……我父亲吧?”
“没有。”
云烟那天晕了过去,只听其他人说那时太子要夺走尸首,不过最后还是还了回来。
她犹豫半晌,还是没将这件事告诉姑娘。若是叫她逃来苏州了还担惊受怕就是罪过。
如今那个男人已经是帝王,京城一片平静,说不定陛下早就忘了从前的恩怨,宽宥饶恕了不愉快的往事。
盛皎月舒了口气,抿唇对她笑了笑,“这就好。”
傍晚,张大人从府衙回来照旧给她买了些好吃的,有红烧肘子还有她爱吃的素烧鹅。
盛皎月几次都叫他不要客气,张大人为人固执,从来都不听。
她闻着肘子的香气,感觉肚子在咕噜噜的叫,她红着脸请张大人进屋坐,邀他留下来用膳。
张大人倒也没有拒绝她,用过晚膳后,男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木簪。
是只兔儿形状的可爱小燕簪子。
这是张俞亲自刻的,虽然木簪不怎么值钱,好歹也是心意。
盛皎月收下簪子,面红耳赤,离他几步之遥,心里也砰砰的跳得比平常快,她说:“又让大人破费了。”
先前张大人已经送过她不少的东西,耳垱玉坠,银簪步摇。
张大人没说是他亲手篆刻的簪子,他只是问她明日有无空闲?
盛皎月脸又红了,心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抬眸看了眼男人白皙好看的脸,点了点头,“我没什么事。”
张大人说:“明晚夜市热闹,我带你逛逛,可好?”
盛皎月扭扭捏捏,“好的吧。”
张大人清冷的眉眼难得存了几分温润,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发,及时忍住,又放了回去,“我明晚来接你。”
“嗯。”
—
翌日天刚刚黑,云烟翻箱倒柜帮姑娘找出门穿的衣裙,盛皎月感觉她大题小做,太漂亮的裙子都不肯穿。
“我穿的那么漂亮,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穿给他看的?”盛皎月想了又想,依旧不肯,“我平时穿什么,今晚就穿什么吧。”
不用特意打扮,搞得如此隆重。
盛皎月最终挑了件素色裙衫,清丽婉约,如芙蕖灼灼绽开。她刚换好衣裳,院门就响了。
张大人过来接她。
盛皎月想了想还是擦掉了唇瓣上刚抹好的胭脂,匆匆跑去开了门,面色薄红,没有抬头看。
张大人耳根微红,“盛姑娘,要不要戴面纱?”
她生的貌美,怕招好色之徒的觊觎。
盛皎月眨了眨眼,“要吗?”
原以为和他出门就不用戴面纱的。
张大人被少女水灵漆黑的眼珠盯得说不出话,耳根子烧的发软,他表面看着还是刚正不阿,冷肃正直。
“你不喜欢就不用。”
男人领着她出了门,余光从未离开她身边,走三步就要叮嘱她跟紧自己。
城内热闹,夜里人潮亦是汹涌。
男男女女,如云织过。
盛皎月被身后的人往前挤了挤,脚步踉跄扑上男人的后背,双手无意间抓紧了他的衣袖。
男人背脊僵硬,几瞬过后,张大人一声不吭伸手握紧了她的五指,他的拇指有些凉,贴着皮肤,在夏夜里倒是清爽舒服。
盛皎月愣了愣,小脸一下子就红了。
张大人力气还挺大,抓的她手指头都挣不开。
她心想等穿过这条街,就不让他牵手了。可能他只是怕她走丢了。
这一晚上,张大人都牢牢握紧她的手,去哪儿都没松开,回家的路上,她还迷迷糊糊觉得像在做梦。
男人忽然停下脚步,盛皎月从怔怔中回魂,听见他低声对自己说:“盛姑娘,实不相瞒,我想娶你。”
盛皎月动了动眼皮,睫毛颤颤,没做声。
男人实在太不会说话,平时在府衙倒是能言善语,叫他对她说表明心迹的话,他就不知道从何张口。
盛皎月不言不语。
他心里没底,抿了抿唇,“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很是唐突,但我……确实想照顾你一辈子。”
“我后院没人,将来也不会有。”
“盛姑娘,明天…明天我就让媒婆去你门前提亲,今晚提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明日被吓到。”
盛皎月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没想过这么快就嫁人,她羡慕别的恩爱夫妻青梅竹马的情谊,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两个人,这么快就谈婚论嫁,似乎有些仓促。
男人听完她的顾虑,直说:“你若是肯,日后的婚期你说了算。”
他嘴巴笨拙,“以后我的月俸也全都交给你,我用不上银子。我也听你的话。”
盛皎月有点招架不住他,脸烧的滚烫,“你先别这样说,我又没说我不答应。”
张大人面色稍霁,抬手抚过她鬓边的乌发,手掌虚虚贴着她的后腰,“你今晚也累了,快回屋休息。”
盛皎月看他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心头砰砰乱撞,想看他又不好意思多看。
刚才张大人说的那番话,确实叫她心里甜滋滋的。
她让他先回他的院子,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迈开轻松愉悦的脚步往屋子里走。
推开东院的小院门,迎面看得清楚的正屋亮着灯,只是屋里屋外静悄悄的。
僻静的让人觉得害怕。
难不成这个点,云烟已经睡着了吗?
她怎么不等自己?
盛皎月越往前走,心拧的越紧,她身后的院门忽然被人紧紧关上,院子里逐一亮起了火把。
身着黑甲的禁卫军清晰出现在她眼前,他们个个都肃杀冷静。
盛皎月小腿一软,差点没有站出。
男人从夜色里走出,几个月不见,他精致的五官好似锋利稍许,铺天盖地而来的是叫她胆颤的压迫感,漆黑的漂亮眼眸压抑阴翳的疯狂,直勾勾盯着她,平静的波涛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盛皎月双腿钉在原地,不得挪动。
她逐渐从呆滞里回神,这才看清楚云烟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她的脖子上被人架了一把长剑。
她听见帝王叫她过去。
身体却不听使唤,脚底不动。
一声冷冷的嗤笑打破了她的茫然,下一瞬盛皎月看见架在云烟脖颈上的利剑动了动,倾刻之间细皮嫩肉就见了血。
再用力点,怕是会当场毙命。
盛皎月膝盖发软,跌坐在地,孱弱的姿态狼狈又可怜。
90. 第 90 章 你现在是朕的金丝雀
皎皎孤月照见微光, 夜色明晰。枝头传来两声蝉鸣,打破死寂苦涩的静谧。
盛皎月身体瘫软坐在地上,她微仰着下巴, 唇瓣动了动, 却是沉默无言。
她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 她已经被吓得嗓子失了声。
恍恍惚惚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说不定又是她战战兢兢做的噩梦,醒过来就没事了。
冷肃空气里弥漫淡淡的血气, 生腥的鲜血叫她从茫然中回神, 云烟脖颈上惹眼的血线惊醒了她。
她的手指头跟着身体在颤抖,被男人冰冷直射而来的眸光压的抬不起头。
卫璟的目光不慌不忙打量过她纤弱的身躯, 穿着绯红色绢纱金丝绣花长裙,这身明丽的红色将她衬得唇红齿白,皮肤嫩的能掐出水。
她这段日子倒是滋润, 尖尖的下巴都多出几分肉感,不过这双圆眼睛还是如从前那般会装, 漆黑的眼眸水润润的, 神态十分可怜。
卫璟喜欢她穿红色的裙子, 曾经三番五次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穿裙子给自己看,也曾经在她耳边夸赞过她穿红色很好看。
但她的态度都是遮遮掩掩,满脸抗拒。
仿佛只想当个男人,不想做回女子。
今晚同别的男子幽会反而穿着漂亮, 特意打扮过自己,抹粉涂脂, 点眉染唇,衬出雪肤花貌。
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情意绵绵,依依不舍。说话都不似在他面前刻意疏离,绷着恰当的距离,不肯给他笑脸。
她不仅对张俞笑了,在他面前竟是特别羞怯好似情窦初开。
卫璟见她呆呆坐在原地,抬起脚下的步子,缓慢走到她眼前,“地上凉,起来吧。”
男人的声音平静如水,她都听不出其中的喜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双织金黑靴,随即她缓缓仰头颅呆呆看着他,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眼眶酸胀,几乎要落下泪来。
一半是被他吓得。
越是平静,她越是害怕。
盛皎月怕他要和自己动真格,他最恨背叛,其次就是欺瞒。她将他耍的团团转,这遭肯定不好过。
潮湿乌黑的眼眸里蓄满泪水,她控制不住眼睛里的酸涩,泪珠顺着眼眶往下滑落,在脸颊轮廓留下泪辙,无声的眼泪,叫她看起来满面的梨花带雨。
盛皎月语无伦次了起来,哭唧唧的声音听上去黏糊糊的,她一边打嗝一边哽咽着说:“殿下…我…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骗您,我是…我…是…”
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不完整。
她连个像样的敷衍人的理由都找不出,如此缜密周全的计划,说她是一时冲动的无心之举,傻子都不会信。
除非她说有人拿刀逼着她,抵在她的脖子上胁迫她演这出瞒天过海的大戏。
盛皎月也想挺直腰杆故作清高,用要杀就杀要刮就刮的态度,有骨气的面对男人。
和她确实害怕。
领教过男人的手段,实在不想重蹈覆辙,再过上辈子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她更不愿意牵连家里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卫璟这口气咽不下去,遭殃倒霉的就是盛家人。
男人弯腰屈膝蹲在她面前,冰凉凉的指腹贴着她面颊娇嫩的皮肤,不徐不疾帮她擦拭眼泪,低低笑了声,“怎么哭了?”
盛皎月听着他的声音就头皮发麻,不知道何时灾祸就降临她的头顶,就好像有把剑悬在她的头顶,迟迟不落。
她打了个嗝。
听见他又笑了声,卫璟手指削瘦,捏着她的手臂,“盛大人,真是叫朕好找啊。”
盛皎月听见盛大人这三个字,浑身都不自在。
卫璟捏着她的手骨力道更甚:“你起来,慢慢的解释,我有的是时间听。”
她的手腕又瘦又白,被他大力攥在掌心绰绰有余。
她哆哆嗦嗦的说自己腿软站不起来了。
卫璟掀唇,嗤笑了声,“现在知道怕了?”
他问完也未必要个回答,攥着她的胳膊把人扶起来。
院子里外都是卫璟带来的人,她已经是插翅难飞的笼中雀。
她好像又漂亮了些,清清冷冷的眉眼被江南的春风融化,仿佛染着诗情画意,明媚潋滟。她穿着的裙子又显得腰如束素,众目睽睽,卫璟有几分不悦,冷声让他们都背过身。
盛皎月被他紧紧搂着腰,胸腔的呼吸被挤的难受,她看着受了伤的云烟,抓着男人的袖口,哀求道:“殿下,您先让云烟去治治伤吧。”
脖子的伤口,触目惊心。
卫璟低头扫了眼她的手,“解释。”
盛皎月盼着他大发善心,“云烟她的伤……”
猝然被男人打断,“不打算解释了,是不是?”
盛皎月从这声冰冷至极的问中回过一丝清明,她找不出能让人信服的借口。
她慢慢垂下脸,“殿下,是我自作主张。”
“假死药是从哪里买的?”
“江湖术士。”
“随随便便一个人给的药你都吃,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盛皎月低头不语。
卫璟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为什么这样做?”
盛皎月又骗了他,“我不想嫁人。”
卫璟阴阳怪气,“我看你并非是不想嫁人。”
在张俞面前就不是如此,
盛皎月觉得卫璟有时候很好骗,她方才灵机一动,大可以顺水推舟把事情推到顾青林身上,她只是逃婚。
“我不喜欢世子,强扭的瓜不甜的。”
卫璟压根不信她的话,她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惯犯骗子。
盛皎月以为这样说就能打消男人的怒气,说完偷偷探查他的神色,面无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卫璟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既然如此,也情有可原。”
他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丫鬟,“不过你这丫鬟,知情不报,是为死罪。”
盛皎月匆匆解释,“她什么都不知道。”
卫璟故作惊诧,“是吗?那她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他不给她辩解求情的时机,声音冰冷,“邢坤,把人带下去,处死。”
盛皎月哪能眼睁睁看着云烟死在自己面前,若不是他托着她的腰肢,她几乎要给他跪下,“此事是我一人所做,她毫不知情,殿下饶了她吧。”
卫璟并未推开她,他让人把张俞压了过来。
张大人的双手被捆在背后,嘴里塞了白布,叫他开不了口说不出话。
卫璟拔过侍卫的长剑,目光冷冷注视着这个男人,方才他为她抚发,用的是右手。
那就先斩断他的右手。
盛皎月看见卫璟提剑已经被吓惨了,她不是没见过他杀人,干净利索,鲜血飞溅。
她跪下来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腿,“殿下,张大人是无辜的,您若是气不过,就冲着我撒火。”
卫璟方才真没动怒,听她帮其他男人开脱则火冒三丈,但又不忍心踢开她。
盛皎月生怕张大人真的被她牵连,她都不知道张大人是犯了什么罪,竟值得卫璟亲自动手要他死。
她抱着他的腿不敢松开,哭的满脸都是眼泪,鼻尖通红,声音哽咽,“殿下,我不该假死骗人,我心甘情愿认罪受罚,但是张大人何过之有?”
他并未和她合谋。
这几个月又对她诸多照顾。这么好的人,不应该死。
卫璟声音嘶哑,“你喜欢他?”
盛皎月的眼泪沾湿睫毛,浓睫乌黑,轻轻颤抖,她犹豫片刻,实在不敢再对男人撒谎,怕被他看出来自己在耍心眼。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嗯。”
她抓着他的裤腿不敢松开,她求他,十回有八回都能成事。
卫璟对她,往往还是心软。
盛皎月边流眼泪边说:“张大人对我极好。”
卫璟已经听不见她之后说了什么,那个嗯字砸在耳边,就够让他头疼。
心口都被砸出大块窟窿。
她喜欢张俞?
她喜欢这么个一本正经的古板?
卫璟眼底生出一片红,他周身的杀性更浓,男人厉声让邢坤把她拽开,他要亲手砍了张俞。
盛皎月扒着他的裤腿,哭声可怜,“殿下,我求求你,我求你了。”
邢坤把人拽开,摁着她的手,不叫她有逃脱的机会。
卫璟说到做到,拔剑相向,剑刃抵着张俞的胸口,尚未穿透他的心脏。
盛皎月两眼发黑,昏厥倒地。
卫璟扔了手里的剑,快步走到她身边,把人拦腰抱起,一脚踢开房门,动作轻柔将她放在床榻。
—
盛皎月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不过是昏迷的时辰长,清醒的时辰短。
她好像被人掰开了唇瓣,喂了很多药,喝了药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梦境。
她还不知道自己被卫璟喂了药,才会一直想睡。
等她从这段绵长不醒的梦中清醒,从怔怔中睁开眼眸,已经从烟雨江南回到了皇城。
眼前的宫殿陌生又熟悉。
门窗紧闭,空无一人。
她逐渐从放空的神态里回过魂,抬起颤颤的眼皮,眼珠四下转了转,殿内视线昏黄,仅有的光线也是被烛台上快要烧见底的烛芯照亮。
她动了动腿脚,叮铃铃的响。
脚踝上戴着有铃铛响的红绳。
她下了床,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响,她试着推开殿内,用尽力气也无果。
殿门被上了锁,门外有人把守。
过了一会儿,盛皎月见到了身着衮服龙袍的男人。
盛皎月没有问自己是怎么被带回来的,她张了张嘴,“云烟……”
“朕已经放她回盛府了。”卫璟轻笑,“张俞还活着。”
盛皎月宛如劫后余生松了口气,她的掌心轻轻搭着桌面,她自作聪明,以退为进,“多谢殿下送我回来,我想回家看看母亲。”
“回什么家?”卫璟笑着问。
盛皎月微睁圆眼,“盛府。”
卫璟扣紧她的下巴,直白而具有攻击力的目光毫不遮掩打量着她的面庞,拇指抵着她的唇瓣,“你还以为自己是盛家的三小姐吗?”
男人悠悠吐字:“三小姐已经死了。”
停顿片刻,他俯身贴近她的耳根,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后白软的皮肤:“你现在是朕的禁.脔。”
卫璟说过不会手下留情,决不食言。一定要她吃教训长记性。
次次都把他当成好骗的傻子,哪有这种好事。
91. 第 91 章 陛下真是好兴致。(看作……
盛皎月一委屈眼睛就红, 明眸渐次潮湿,她读的都是正儿八经的书,连将儿女情长的风俗小说都不好意思看, 私底下都不看。
听见“禁.脔”二字, 表情怔怔的。待她醒悟这两个字的含义, 精致的脸庞红了又白, 血色消退,白的像层薄薄的纸。
她的皮肤本来就比常人要白, 雪肤瓷肌此刻白近乎透明, 她眼眸中显然诧异,“殿下, 您怎么能这样说?”
即便是不满的抱怨,她的语气也不敢说的太硬,极聪明的糊弄过去, 尽可能装作若无其事,将他这句话当成无伤大雅的玩笑。
她的笑容牵强, 磕磕绊绊说完一句话, “我胆子小, 恳请殿下莫用这种玩笑话来吓唬我。”
卫璟松开她的下巴,手指落在她的腰后,顺着脊骨缓慢向上,有意无意蹭了蹭她的后颈, “朕没有和你开玩笑。”
他的表情严肃,半分玩笑之色都找不出来。
盛皎月的手指默默捏紧桌面, 指甲翻白,手腕皮肤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圆润娇憨的脸庞多出几分弱态。
禁.脔是什么意思, 她再清楚不过。
床上的玩物,消遣兴致的玩意。可以随便折辱,不需要任何自尊,也不需要她有自己的想法。
小郡主说的果然没错,卫璟只不过是沉迷她的身体,只是想和她睡觉,并不是喜欢她。
他把她当成床上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宠,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也是如此。
盛皎月想到前世被困在帝王寝殿暗无天光的日子,好像每天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等他过来。
卫璟精力充沛,身体稍微瘦弱些的女子招架不住。
盛皎月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和上辈子相同的命运,她稀里糊涂被绑回京城,如今连宫门都出不去。
她试着和男人说好听的话,但是很可惜,她连他想听什么都不太清楚。
她说的口干舌燥,男人态度冷淡,帮她倒了杯水,“润润嗓子。”
盛皎月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她跌坐在圆凳上,眼眶微红,手中被硬塞着青花纹陶瓷茶杯,茶水微烫,她的掌心温热,心底却是凉的。
她将上辈子自己被男人狠狠报复了半辈子的恩怨归结为她帮张贵妃下的毒,这一世她并没有这样做,卫璟应当不会对她深恶痛绝。
厚着脸皮想,他们还算得上同窗好友。
盛皎月垂死挣扎,和他软磨硬泡,“殿下,您送我回盛家吧,我…听说我母亲病了,若是见着我,她的病许是能好的快点。”
卫璟低头就能看清她不安的情绪,“你要如何出门?他们只会把你当成鬼魂。”
盛皎月怯生生辩驳,“不会的。”
卫璟心情好,“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盛三小姐这个人,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他早就说过,她这样的样貌若是没有簪缨世族的庇佑,但凡失去高门贵女的身份,难以保全自身。
男人捏了捏她后颈的软肉,触感手软,这片白嫩的肌肤被他的手指蹭得发红,他的指尖有意无意碰到了少女敏感的耳垂,“你如今后悔也迟了。”
盛皎月不后悔假死之事,事到如今,只能埋怨自己做事还不周全,思虑浅薄,才会被他给抓到。
人都逃到千里之外的扬州,短短几个月就被找了回来。
卫璟看见她的耳朵尖一缩缩的,浓翘的眼睫毛悬挂潮湿水雾,一颤颤的。
他觉得她可爱,被吓出懵态时更加惹人怜爱。
卫璟的手臂长且有力,懒懒收在她的腰间都有迫切的威慑感,“知道要怎么当禁.脔吗?每天晚上都得伺候朕。”
盛皎月指望着男人手下留情,盼着他只是说说狠话,不会真的如此。
她做的事,虽然骗了他们。
但是对殿下而言,并无损伤,甚至和他没什么关系。
若是顾青林如此生气,她都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被她的“死”搅黄了婚事。
她于侯府有愧,枉费侯府提前半年准备的大婚。可是她对殿下,没什么愧疚。
盛皎月被迫轻抬着脸,她还抱有一线生机,先是诚恳认错,说自己不该戏耍殿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循循善诱继续捡好听的话说。
“殿下,您知道我自小娇生惯养,不会伺候人。”她放低了说话声音,“我偷偷回家看一眼,不会吓到他们的。”
卫璟抬眉,“说完了?”
盛皎月愣了愣,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卫璟听完她的狡辩,神色平静波澜不惊,凸起的指节漫不经心蹭了蹭她的下巴,“你说尽好听的话来哄朕也没用,改日朕带你去灵山墓前看看,盛家三小姐的坟头。”
盛皎月被噎的闭了嘴,她有怨气还不敢发作,帝王的喜怒说变就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他是权倾天下的皇帝,已经无人能制衡的了他。
她还天真期盼着少年青梅竹马时的丁点情谊,能得来一点宽恕。
她结结巴巴:“若是不能以盛家三小姐的身份留在京城,不若您就将我送回苏州吧。”
苏州还有张大人在等她,善解人意,又和她说的上话。能作诗会写赋,待她又有耐心,不会笑话她喜欢看些离奇的江湖话本。
盛皎月对张大人只有懵懵懂懂的好感,觉得这个男人做事情认真,虽然严肃但又有人情味,长得还好看,是她心中夫婿的最佳人选。
如果一定要嫁人,她情愿嫁给张大人。
盛皎月不敢在男人面前提起张大人,那天晚上他亲手拔剑要杀了张大人的画面吓坏了她,怎么感觉他这辈子比前世还不讲道理了?
张大人既不是主犯也不是从犯,只是无辜被她牵连。
卫璟冷冷抬眉,“你想回苏州找谁?”
盛皎月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既然京城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愿意一辈子都留在苏州,再也不回来。”
她心里还记挂着被她放了小假的学生,前不久才教她们念完三字经,字都没认得多少,她这个当老师的人就不见了。
未免太不负责任,叫她们空欢喜不一场。
卫璟咄咄逼人,步步上前,忽然之间攥住她的手腕,把人按在身后的床榻里,她的腰恰好抵在枕头上,整个人陷落锦衾薄被中,乌黑如绸的发丝散乱铺开,皮肤雪白,神色仓促惊慌。
“是想去投奔张俞张大人?”他扣住她的手腕,粗粝凉薄的指腹漫不经心抚过她细腕内侧的软肉,气息贴着她耳后敏感娇嫩的肌肤,“你说实话,不许骗朕。”
气息滚烫,浇在她的耳侧,叫她心神难安,耳后痒痒的。
她毫无还手之力,双腿被他的膝盖撬开,被迫搭在他的腰侧,袜子掉了两只,白白嫩嫩的脚丫暴露在空气里,脚踝上挂着铃铛的红绳显得尤为□□,叮铃铃的铃铛响,声音让人面红耳赤。
男人眼珠漆黑,紧盯着她的眼眸,无所遁形的目光十足威压。
盛皎月还是想的太天真,未曾察觉到自己已经掉入他的圈套,真的傻乎乎对他说起推心置腹的实话,她偏过脸,躲开他的呼吸,提起张大人稍显羞涩,脸颊微微发烫,“张大人说要和我提亲,他想娶我。”
卫璟面不改色,从嗓子里挤出个低哑的嗯字,继续洗耳恭听。
盛皎月还记得那天夜里,张大人对她说的那几句颇为打动人心的话,这些话说给外人听总归是难为情的。
不过今日她急于脱身,顾不上她这点羞涩腼腆。
“我和张大人情投意合,若殿下能成全我们,我们自是感激不尽。”
卫璟低眸看着她逐渐腾起嫣红色的脸庞,眼中的羞怯让他看的一清二楚,他的手指捏了捏少女的耳朵尖,生涩发红,温度滚烫。
真是好一个情投意合。
从她口中套来真心话,到叫他胸口发闷,勃然生怒。
卫璟伸手冷冷捏住她的下颌,将她闪闪躲躲的小脸扭了过来,“你这辈子都别想回苏州。”
方才的宽宥荡然无存,眼尾眉梢的神态都变得刻薄起来,眼神就像两支利箭,钉住她的四肢百骸,咬着牙齿恨恨道:“朕劝你趁早换个人喜欢。”
卫璟单手解开腰间束带,缂丝金线腰带轻易捆住她的手腕,而后缓缓直起身,放下金钩上挂着的帷幔,遮挡住门窗透进的一缕缕光线。
盛皎月动了动唇角,话还未说出口,嘴巴就被塞了个手帕。
一块干净的帕子,仿佛熏上了男人身上的气息。
她出不了声。
卫璟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有些心疼,不过想到她方才说的话,顿时又狠下了心,“一会儿再帮你拿出来,先忍忍。”
遮天蔽日,翻云覆雨。
盛皎月眼睛像是水做的,面颊都被眼泪打的潮湿,他的手指轻松解开她的衣襟,察觉到她的抗拒,强有力的手掌心按住了她的膝盖,往外侧推开,冷声吐字:“乱动什么?”
盛皎月衣衫凌乱,里面穿着的粉红色肚兜隐隐可见,肤白胜雪,丰腴有致。
她无力蹬着双腿,脚指头蜷缩了起来,小腿绷的很紧。
—
守在殿外的曹缘冷汗连连,他本来是不该来这儿。
殿下不喜旁人打搅,寝殿里住着的这位,也不让她露面。
可是南阳侯府这位世子逼的太紧,好说歹说也不能把人忽悠走,万般无奈下随着世子闯到寝殿外。
他是个太监,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没感觉。
不过世子倒是变了脸色,表情复杂奇怪,意味深长了起来。
也是,寝殿内传出的若有似无的低泣声,像是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压抑咽了回去,娇娇弱弱,可怜可惜。
曹缘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世子爷,您还是去偏殿等着吧,奴才瞧着陛下还要好一会儿才能来见您。”
顾青林侧眸,“陛下后宫有人了?”
曹缘硬着头皮点头,可不敢告诉他是谁。
若是让他知道此时此刻在新帝寝殿里的女人是他曾经的未婚妻,怕是世子爷要翻了天的闹。
顾青林听着隐隐约约的呜咽声,事不关己的语气啧啧道:“陛下真是好兴致。”
92. 第 92 章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
红帐内漾着靡靡之香, 轻衫软绸凌乱落在榻边,荡进殿内的微风拂动垂落遮光的床幔,从嗓子深处溢出的泣音, 听着都叫人心生怜惜。
短促急切的喘息, 楚楚可怜的低求。
隔着殿门, 这声音听得并不真切, 低哑的泣声似乎被掐回了嗓子里,只剩几声模糊不清的呜咽。
曹缘冷汗连连, 客套笑了笑说:“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这种事还是头一回, 还得是盛姑娘。
先前太后不知道往新帝身边送了多少人,如画貌美的花龄少女, 身段窈窕,又生的花容月色。
一个都没收用,仿佛对这档子事情没有半点兴趣。顶顶清心寡欲, 不近女色的男人。
殿内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其实已经停了,顾青林压低眉眼, 垂着眼眸, 他对新帝床笫之事毫无兴趣, 不过是有几分诧异。
顾青林拢着眉心,显然已经等的早就失去耐性,不得不忍着心头的暴躁,既然闲着无事, 他倒也不介意多问两句:“是哪家的姑娘?”
曹缘最怕世子爷问起这个,怕什么来什么, 他丝毫破绽都没露,笑吟吟说:“奴才也不知道,是陛下从外头带回来的人。”
顾青林挑了挑眉, 心想还真会玩。
从前去风月楼,新帝身边都不怎么坐人。才貌双全的花魁看不上,只卖艺不卖身的艺妓也瞧不上,良家妇女不要,小姑娘也不喜欢。
眼光挑剔,刁钻难伺候。
顾青也知道还要好一会儿,主动去偏殿里等候,曹缘给宫女使眼色,让她们赶紧端茶倒水。
—
盛皎月哭起来没什么声音,眼泪平静顺着眼尾滑落,瓷白的肌肤留下一条微微泛红的泪辙,她的双手被用力抵在头顶上方,衣衫不整的。
外头曹公公的声音都听得真切,她紧张腿抖手也抖。
人已经被吓傻了,男人的手指霸道搭在她腰间,漫不经心在她耳边落了声低笑,“这么害怕?”
盛皎月浑身流通的血液都一阵发凉,皮肤温度滚烫,身体却在颤抖,她咬着齿关,哆哆嗦嗦的声音说:“怕的。”
卫璟只是要吓唬吓唬她,她这一生都被保护的太好。如她所言,她的确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娇气包,没吃过苦,也没有见过这世间险恶的一面。
她率性天真,把事情想的简单。
将盛家三小姐的身份当成拘束,禁锢了她的自由,可这个身份同样也能保护她。至少盛家一日不倒,暗处觊觎她的人也就一日不敢动她。
卫璟捏起她苍白的下颌,细皮嫩肉他都不敢太使劲,指尖稍稍用了点力气,他说:“你知道有多少人喜欢你吗?”
盛皎月眼神躲闪,水眸颤颤。
卫璟嗤笑了声,看着她发抖的眼睫,语气笃定,“你知道。”
她不仅知道,她还擅于利用别人对她这张脸的喜爱。
示弱讨好,把人哄成傻子,再云淡风轻的逃离。
还好她去的是苏州,风流倜傥的浪子多,强取豪夺的恶霸却没有几个。也幸亏她平日出门都知道掩面,不若此时此刻他能不能再见到她,都不见得。
这些话卫璟以前没对她说过,顾忌着她胆子小,脸皮薄,难听的话都收敛了几分。怕她听了难过,或是被吓得三四天睡不着觉。
不过今日卫璟就不打算对她客气,省的她把事情都想的那么天真。仿佛这世上人人都是好人,个个都对她客气。
卫璟捏着她下颌的拇指收了几分力道,“礼部尚书的儿子,平日是不是对你嘘寒问暖?他是个男的女的都喜欢,而且更心仪年轻好看的男子,还只要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你以为他为何对你这么好?若你是寻常人家,他早就让家奴偷偷绑了人,届时你连报官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你读书的时候不是和□□淮关系不错吗?他偷过你的帕子,这事你知道吗?你不知道。”
“他偷你的手帕能做什么?还用我细细跟你说吗?”
盛皎月听得发怔,尚书大人的儿子确实对她很好,尤其是她刚入职的那段时日,平时各种殷勤。她没有往深处想,也不愿将人想的龌龊。
至于□□淮,她几乎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少时同窗,后来甚少见面。
□□淮跟着他的祖父去了扬州,比他先考中进士,在扬州已经当了两年的官,都道他是个清白正直的父母官。
卫璟压下不忍,“你以为他们为何要收敛?是看着你父亲的面上,碍于盛家的门庭,不敢也不好对你动手。你真是毫无家世背景的人,早就不知道被他们劫到哪儿去了。”
盛皎月承认男人说的有道理,但是——
但是她在苏州遇见的是好人。
张大人一家对她都十分的好。
她张了张嘴,话都还未说出,卫璟的拇指用力搓了搓她的唇瓣,“不许提张俞,谁知道他是不是冠冕堂皇的禽兽,把你骗到手才让你见识了真面目。”
盛皎月觉得张大人不是这样的人,骨子里的温柔是装不出来的。
卫璟提起张俞这个不起眼的人,心中来气,貌似像是针扎过一样的痛,她对感懵懵懵懂懂稀里糊涂,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被张俞骗走了心。
卫璟此念头像是被扯过,呼吸不太通畅,他松开拇指,解开捆住她双手的腰带,过于娇嫩的皮肤上已经留下两条红痕,雪白色里印着绯红,触目惊心。
他沉默拉过少女的手,轻轻帮她揉了揉,低头垂眸,敛去方才威风凛凛的煞气,多了许多不怎么明显的温柔。
盛皎月逃过一劫,松了口气。她以为他会像上辈子那样对待她。霸道将她纳为妃子,对她为所欲为。
就像小郡主说的那样,她不过是个陪床的宠物。
她的手不疼,只是迫切的想穿好衣裳。
外衫顺着肩侧滑落,雪白锁骨尽显,半遮半掩,欲盖弥彰。
哪怕卫璟的眼神没有看她,她还是面红耳赤,感觉臊得慌,她小声喃喃:“我手不疼。”
卫璟还是在帮她揉手腕。
‘
盛皎月有了点胆子就忍不住要试探,“您不用腰带捆我的手,这会儿也不用帮我揉手腕了。”
卫璟抬头,眼珠漆黑,深深盯着她看了一眼。
她立马噤声不言。
她这个人确实也喜欢蹬鼻子上脸,做些得寸进尺的事情。
卫璟觉得好笑,果然是娇惯的千金小姐,他帮她揉手腕,仿佛成了件理所当然应该要给她做的事情。
盛皎月实在难受,缩了缩肩膀,试图将身体藏在被子里,“您松手,我要穿衣服了。”
怯怯低低的嗓音,不高兴而微微鼓起来的脸颊,眼神透着自然而然的高贵。
卫璟松开了她的手腕,拇指拾起散落在榻边的衣裳,先是帮她整理好里衫,系带成结,拢好了衣襟,而后又帮叫她抬起胳膊,帮她穿好了外衫。
姑娘家的衣裳,穿起来有些复杂。手指不可避免蹭到她的肌肤,男人面色镇定,耳根悄然泛起了薄红,轻咳两声,用着不自然的声音遮掩住了内心的不定。
盛皎月倒是没察觉到男人的耳朵都变红了,她扭扭捏捏开口询问:“刚才里面的动静,是不是让外面的人听见了?”
卫璟轻笑,明知故问:“什么动静?”
当然是她的哭声、惊吓过度的哀求声。
盛皎月泛着薄红的面颊一下子变得更烫了,她略有不满,又不敢让他瞧见,低着头叽里咕噜,“您知道。”
卫璟嗯了声,“全然顾青林听见了。”
盛皎月面上无光,“他应当不知道是我吧?”
卫璟慢条斯理穿戴整理好衣衫,衣冠整齐,斯文儒雅,抬起胳膊让她看了眼他手臂上的齿痕,”你一直咬我,堵住了声音,当然听不出来。“
他又意味不明笑了笑,”小世子日日抱着牌位睡,没有闲心管我们的事情。”
盛皎月这人要脸,找回了脸面就放下了心。
她的小腿伸在外边,白白嫩嫩像一段玉藕,生的纤细雪白,男人的目光扫过来,她自觉收回小腿,藏在被子里。
母亲说过,女孩子的脚不能让男人看见。
不然就得嫁给他。
虽然她和殿下也不差这点不该有的接触,但她还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脚。
脚踝上挂着的铃铛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响,她稍微动两下就叮铃铃的。正经不过的声音在这种时刻都不正经。
她打算趁殿下离开时,就把红绳解开,或是找把剪刀给剪了。
她不想走一步,隔得很远就能听见她的脚步声。
盛皎月聪明也是聪明的,她好像知道殿下为什么如此生气,原来是怕她在外头被歹人所害,还有就是他不喜欢张大人。
甚至是厌恶。
提起来就暴怒。
盛皎月说:“殿下,您刚才说的话让我受益匪浅,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放我回家去吧,我往后一定不来碍您的眼。”
卫璟垂眸扫过她低头貌似诚恳认错的乖巧模样,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还真是能伸能屈,叫人刮目相看。
他想到她先前敷衍他的法子,将她敷衍人那套学到了全部,“再说吧。”
这种事情怎么能再说呢?
盛皎月欲言又止,小心翼翼说着谄媚的好话,“我得回家的呀,白吃白喝您的多不好,我家里还有好几本书都没有看完,我外祖父还在苏州等我去看他。殿下心善,一定会开恩的。”
卫璟哦了哦,“朕心狠手辣,不懂开恩。”
盛皎月:“……”
盛皎月都快急死了呀。
她还做着会苏州的美梦,张大人应当不会那么快就另有新欢,三月半载还是能等,若是那时他还没改变主意,她不如就嫁了他。
夫妻恩爱和睦,家庭幸福美满,过着平淡的日子。
盛皎月又不能提张大人,怕男人一怒之下又像刚才那样吓唬她,把她吓得眼泪直飞,她用迂回的方式说:“殿下,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我想嫁人的。”
卫璟脸色一变,看着她的目光渐渐生出寒意。
盛皎月杀人用刀都是用得无形刀,她觉得殿下恶狠狠吓唬了她两顿也出口了恶气,该是会心软放了她的。
“我年纪再大点,生孩子都要生不出来了。”
她喜欢孩子,觅得良婿,夫妻恩爱,再生两个女儿,当她的贴心小棉袄,
卫璟气出了冷笑,心尖被钻过的刺痛,这人怎么能轻描淡写在他面前提起这些,是真没将他当回事,还是没有看出来他对她蓄谋已久?
“你想和谁生?”
“我还没想好呢。不过当然是我未来的夫婿。”
“你看不出来朕对你的心意?”
盛皎月愣愣,静默一阵后她正色道:“您的喜欢算不得数,您只是馋我身子,又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
卫璟被她稚嫩直白的话噎的要呕血,胸口发闷,牙尖嘴利:“朕若是不喜欢你,早就睡了你。”
盛皎月觉得这不是他该说出来的话,太粗鲁了。
她垂着脸,又不吭声了。
习惯装聋作哑来敷衍他。
他总是会消气的。
曹缘又隔着门通传,说世子已经喝了两盏茶,真等不住了。
卫璟冷斥:“急什么?”
曹缘闭上了嘴。
卫璟捞过她的手腕,把人从被褥里拽出来,不知从哪儿找来面纱挡住了她的脸,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盛三小姐的未婚夫都等不及了。”
他随即对曹缘说:”让他进来。“
盛皎月不敢让顾青林知道她还活着,怕顾青林能杀了她。
“那我…我躲躲。”
“往哪儿躲?没别的地方让你藏。”卫璟见她怕的发抖,又补充道:“不会让他看见你。”
“眼睛…眼睛能看出来。”
顾青林透过眼睛就能认出她,小世子就像条毒蛇,阴恻恻不好惹。
卫璟的手掌压着她的腰臀,“你坐朕的腿上,趴在朕的肩头,别出声,知道吗?”
93. 第 93 章 她为什么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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