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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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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着不是一路人,无论感情上还是利益上,你要是真喜欢你俩也不会结婚几年还分居着,所以既然没孩子,就不合适继续下去。之前可以算你和谈家互不相欠,但是后面和薄家联姻,谈家和你都是双赢,你不懂这个事情吗?”

    谈之醅云淡风轻地表示:“我这人重感情,纪笺现在无依无靠,确实放不下。所以,真是不在意这点利益。”

    “谈之醅!”谈之醇忍不住爆了粗,声音冷得结冰,“你他妈软硬不吃是吧?”

    谈之醅好整以暇地觑了眼暴跳如雷的大哥,又泰然自若地看了眼腕表时间。

    谈之醇被他的四方无事的模样弄得更是恼火,但也知道自己压不住他那全天下最狂的气焰,又喊了他父亲去管他儿子。

    谈慎铎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喝完才说了一句:“当初最不应该的,就是送你去锡城。纪家是拉你入深渊,你却跟中了蛊似的当块宝。”

    “过河拆桥了?”谈之醅凉薄地挑了下眉,“那当初纪家落魄,您帮扶个什么劲儿?菩萨呢?”

    谈慎铎被这话呛得也火大了起来,“你注意你的言行我跟你说,谈之醅,纪家再好你能拿出一丝价值来和我谈条件吗?你今天这一出是打算断绝关系?我警告你,你大哥说的你最好听进去,别惹到最后,连养活个纪笺都成问题!”

    谈之醅喝了口茶,有模有样地叹息一下,“你俩一次性说不就得了,想拿谈氏的前途和我谈条件直说,非得一个个来,费半天时间了。”

    “谈之醅!”谈之醇那火又从胸腔里烧起来了,在他眼里,谈之醅那个乖张样子极为刺眼,“你再嚣张一分,你信不信明天连一个纪笺都保不住!”

    谈之醅把手里的茶杯摔了下去。

    哗啦的一声,陶瓷杯和着茶叶与水溅了一整个正厅。

    上座的谈慎铎眉头一抖,扭头看谈之醅,眼底一片愕然。

    谈之醇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弟弟,睁大眼睛,已经说不出话了。

    谈之醅站起身,冷眼看了看他父亲和大哥,启唇:“那你他妈试试看。”

    说完,转身出去。

    …

    纪笺最后一节课忙完,放学生自己忙,她在教室门口看外面隐隐的落日。

    学生喊了她几声纪小姐都没回应,不由得加大声音:“纪老师!”

    纪笺回神。附近几个学生都笑嘻嘻看她,问她在干吗。

    纪笺走过去,微笑道:“抱歉,出神了。”

    “纪小姐在想老公啊。”女孩子调侃。

    纪笺笑了笑,摇摇头。

    又有人问:“那吵架了?”

    纪笺也摇头,很自然地说:“我们从来不吵架的。”

    “哇,那你什么时候喊你老公来学校接你,给我们看看!!”

    纪笺继续弯着眼睛,心情不错:“下次吧,今天我说好了去他公司等他下班的。”

    学生们一下子更兴奋了,说第一天上课就溺死在她的狗粮里。

    纪笺回了学生们几个问题后,下课了。

    她驱车去谈氏位于锡城市中心的办公楼。

    纪笺很少来,这几年也不知道来了有没有三五次。

    到后乘着谈之醅那需要刷脸的专属电梯去他所在的楼层。

    办公室的门打开,他正在里面忙碌着,背后落地窗的大片落日余晖把他整个人浸泡在其中,一时间好像找不出比他更温柔的人。

    他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纪笺到他身边,看着他面前因为国庆而堆积的文件,有些心疼地摸上他的肩头,打算按按。

    谈之醅搂着她在怀,幸福得不要不要的,“还真来了。”

    “当然了。”

    “声音又哑了。”他皱皱眉,“讲那么多节课?”

    “还好,冬天有点干。”

    “没喝水?”

    谈之醅已经伸手去端来自己的水杯了。

    纪笺摇头:“没有柠檬,我办公室里的东西节前吃完了,白开水我喝不下去。”

    谈之醅微顿,瞧着自己杯中那白花花的水没说话了。

    悠悠放下后,他摸来手机给助理发消息让去泡个红茶来。发完去掐她脸:“挑剔,将就喝两口能中毒?”

    “嗯。”

    他失笑:“倔。”

    纪笺转过身打算离开,他捞着她没放:“好了好了,开玩笑的,再待待马上下班了。”

    “你忙嘛,我站着你怎么工作?”

    “怎么工作不了?”他右手滑动鼠标,左手搂着她,说,“事半功倍。”

    “……”

    很快外面传来敲门声,谈之醅终于松开手。

    纪笺站在他桌子一侧,像个秘书。

    男助理端着杯冒着烟的红茶过来放在桌上,微笑跟纪笺说:“您小心烫。”

    “谢谢。”她点点头,笑一笑。

    助理退出去了,纪笺还盯着看那背影,关门后也没收回来。

    等到不知几时感觉有人在看她,她才侧眸回来。

    谈之醅眼睛绿幽幽的,像一匹虎视眈眈的狼,“你看什么看得目不转睛的?”

    “你助理啊。”

    “……”他一百分不理解地问,“所以你为什么看我助理看半天?一个男的你看半天?当着你老公的面?”

    “……”

    纪笺说:“你是我师兄。”

    “……”

    谈之醅倒入椅背,低头,头痛地揉揉眉心:“你走吧,老子是让你来给我舒心的,不是来添堵的。”

    “……”

    纪笺失笑,走过去双手攀上他的肩,“师……”她刹住,“老公。”

    “别勉强。”

    “……”

    她笑得不行,拍他一下,“哎呀,你烦不烦,我不习惯。”

    谈之醅轻吁口气,抱着她坐怀里,他明白她是不习惯,而且他也不是非要这个事,毕竟她连爱都没有,喊什么老公。

    不过他还是对她看那助理很有意见:“你看别的男人干嘛?”

    “哦,没有,我记得上次来,是个女助理啊。”

    “你都一年多没来了。”怨念。

    “……”纪笺悠悠问,“那女助理,干嘛了?离职了?”

    “升迁了。”

    “哦~”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睨了眼他。

    谈之醅笑了笑:“干嘛?吃醋了?你以为我升的?”

    纪笺还真有些好奇:“不然呢?你不是老板?”

    谈之醅笑说:“要跟我有关系,那就升为总裁办特助了,哪里会调别的地方去,人是工作需要调别的地儿去了。”

    “那你现在的特助男的女的呀?”

    “男的。”

    她笑了笑。

    谈之醅去亲她,逗:“真吃醋了啊?嗯?受宠若惊。”

    纪笺也说不清吃没吃醋,应该是没有吧,她又对他没那种爱情,但是也不知怎的,还是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

    她让他快点忙,忙完他们吃饭去啦。

    谈之醅点点头,终于放开她,边忙活边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纪笺还是站在一侧,抱着杯红茶,边喝边回他的话,说想想,末了换个话题道:“我昨晚在逛街时,遇见一个人。”

    “薄芯?”他盯着电脑问。

    纪笺眼神闪了下,盯着他问:“你知道了?那,她找你了?”

    “嗯。”谈之醅点头,“下午回家了。”

    纪笺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那……骂你了吗?”

    谈之醅把目光从电脑上移开,落在她身上,笑一笑:“没事,处理好了,小问题。”

    纪笺也不知真的假的,但是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插手的能力,就只能点点头,喝茶。

    谈之醅工作的时候,眼神难得正经起来,专注地盯着电脑,那浓烈的红色落日似乎都融入不了他漆黑的眼中。

    纪笺是相信他有能力解决好这些事的,只是这样的忙忙碌碌,这样回来充州才几年,又得离开,都是为了她……她忽然觉得,他要是从小到大没有遇见过她,那这一生应该更快活恣意一些。

    没有她,谈之醅就不会和家人闹翻,没有束缚,没有牵绊,会随心所欲地在充州城里无往不利,开开心心。

    但是这些,发生的都发生了,遗憾也于事无补。

    纪笺淡若无痕地轻叹口气,转身在他办公室转一转。

    空空荡荡的,除了办公桌和会客区,也没什么,哦还有一扇门,纪笺去摸开。

    里面视野空阔,所以她一眼看到床头柜的位置平放着一个相册,搭在两份财经报上面。

    纪笺走过去拿起来,相框里嵌着一张她毕业穿着博士服和谈之醅合影的照片。

    那会儿的谈之醅已经毕业三年了,但为了陪她多在美国停留两年,才回国一年。

    她毕业的时候,他专门去了一趟,又带着她回来。

    纪笺看着照片里谈之醅搂着她的手臂,笑一笑,他搂得蛮紧的,她当时怎么没发现。

    纪笺拿着相框出去,走到办公桌前。

    谈之醅本来随意瞄了眼她就继续工作,结果下一秒又回头去看她手中的照片,默了默,谈总不好意思了,笑说:“拿出来干嘛。”

    纪笺指着他照片里的手:“你看,你搂着我,都把我抱怀里了,我当时怎么没发现。”

    “是啊,你怎么就没发现呢,”他意味深长地笑,“差点我孩子都会叫爸爸了。”

    “……”

    纪笺脸一热,悠悠换了个话题,指着他的脸说:“那会儿好帅啊,师兄。”

    “帅你没看上?”

    “……”

    纪笺盖上相框,弱弱道:“我也不知道啊,那我现在看一下行吗?”

    他笑,乐得不行:“嘴上说的算数吗?”他伸手去指她的心,“这怎么说?”

    “你往哪儿摸呢。”纪笺握住他的手。

    谈之醅笑着直接上手,她尖叫着扑到他怀里去压住他:“谈之醅,你流氓啊。”

    “我都看了,那晚什么都看过了,怎么了碰一下还不行。”

    “……”

    “我就想看看这颗心在想什么,”他一本正经道,“是不是蒙了什么东西在上面,白瞎老子这颜值了,撩不动你,就离谱。”

    “……”

    纪笺无言以对,这个角度微微仰头盯着他,那笔直流畅的下颌线简直戳到人心,她也觉得离谱,她怎么会不爱谈之醅呢。

    24. 教我。 谁不想要小纪笺。

    他们晚上打算去买菜自己做饭, 难得两人一起下班。

    临近郊区的超市这个点也不算热闹,谈之醅推了辆车,另一只手去牵纪笺,两人像平常的小夫妻一样, 下班逛超市, 很温馨。

    谈之醅去买菜, 纪笺不太懂, 就在边上看。

    谈之醅格外享受这一刻,能感觉到边上时不时有人侧目过来, 看看他们俩的距离,又回头去了。

    这一刻忽然觉得,爱不爱无所谓了, 至少在爱情之外,他是她的全部的,人总不能真的太贪心,于他来说,遇见她就是很幸运的事了,兴许那运气就用光了,所以眼下这样就足够, 很够了。

    买完菜谈之醅去了水果区,拿了两盒柠檬,边拿边看隔壁的女孩子, 说:“以后每天都要带水杯去上课。”

    “嗯。”

    “瞧瞧你这哑的, 是不是感冒了?”他语气忧心。

    纪笺淡淡咳了下, 摇摇头:“只是有些干,痒,没事。”

    谈之醅把水果放车里, 又伸手给纪笺把风衣的带子系上。

    纪笺被那一拉,人不由往他靠拢了些,二人呼吸可闻,他微微掀起眼皮,就看到了她。

    彼此对望总有些让人害羞,纪笺低下头。接着一道笑声在耳边飘开:“还害羞了。”

    纪笺心想,被他这么帅的人看,而且眼神暧暧昧昧的,不害羞是不正常的。

    谈之醅推着车和她离开了果蔬区。

    出来经过一片日用品区,谈之醅的眼神游离过一片货架上的东西,但是也只是看一眼,并没有过去。

    纪笺也看到了,想要去拿,但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所以两人就那么简简单单买了晚餐的食材和水果,再走向了结账的自助机器。

    谈之醅往外拿东西扫码的时候,纪笺说:“师兄,我忘记买个东西了,你先扫吧,我去拿。”

    “什么,我去吧,远不远?”

    “不远,我去就行了。”纪笺转过身穿过来往的人。

    找到那个放安全用品的区域,纪笺闭眼一把拿了几盒,转身。

    但是拿在路上又实在太显眼了,虽然好像人也不多,但是莫名总是感觉心虚。

    纪笺去找了个袋子把东西丢进去,总算轻松了些。

    到收银区,谈之醅正长身玉立站在那儿。超市人不算多,大部分人去了人工区,谈之醅所在的自助机器后没人排队,他就还站在那儿,看着还没有结账,在等她。

    纪笺过去,随手把那袋子东西丢上面。

    谈之醅伸手去打开拿出来,一看,沉默。

    纪笺:“……”

    他扭头看她,纪笺慌乱地转过身,后面刚好有人要过来,她一脑袋撞入来人的怀里。

    男人“哎”了声,吓到。

    纪笺被谈之醅一把子捞到怀里,深吸口气对对方说抱歉。

    被撞的是个同龄人,或者比他们俩还要长几岁,三十来岁的模样,看着纪笺和谈之醅,笑笑点头说没事,然后离开。

    纪笺被谈之醅拎着回来,他咬牙切齿地说:“扑别人怀里去了你。”

    “呜我不知道。”她怂得要死。

    谈之醅真是恨啊,“给别人抱我还要道歉。”

    “……”

    她失笑,“没有抱到,就,撞了一下。”

    他还是醋得不行,去拿起那几盒东西刷刷刷地扫,边扫边看纪笺,“你买这玩意儿干嘛?”

    纪笺小小声的,没好气道:“你说呢。”

    他无奈一笑,对她说:“我还想克制几天呢,你非逼我做坏事。”

    纪笺半阖着眼,很平淡地说:“克制什么,不需要。”

    谈之醅目光一瞬间热了些,盯着她没动,“笺笺。”

    纪笺催促他快点结账:“别在这里说这个。”

    男人低呼了句“傻瓜”。

    “傻什么,你真想要女儿啊。”她睨他一眼,忽然胆子大了起来。

    谈之醅吊儿郎当地笑:“谁不要,我肯定要啊。”

    “那……”纪笺也没想那么多,“那就先放着嘛,又不会坏,早晚用到。”

    “……”

    纪笺扭开脸,真是不想说话了。

    谈之醅扫好了所有东西,笑笑结账拎起袋子牵人走:“我家小傻瓜。”

    …

    家里的阿姨看着两人自己买菜回来,说最近的生活有些不一样。

    纪笺也知道,他们的生活真的越来越趋向于正常夫妻那样,挺好的,她很喜欢,谈之醅应该也很喜欢。

    他去做饭,纪笺去卧室里放包,把那几盒避孕套丢入床头抽屉,又去了书房,把从学校带来的一本书拿出来放书柜上。

    转身时,不经意间注意到了隔壁放着的几个相框,还有一本相册。

    相框里,一个和爸爸妈妈的合影,一个和奶奶的合影,一个是和谈之醅的,这一张是他毕业的时候,和她的合照。

    那会儿的谈之醅还青葱年少,二十来岁,和现在比气质稚嫩一些,像初生的枝叶,格外赏心悦目,当然他现在也非常,非常的帅。

    她又翻起了相册,那相册前半部份是她和家人的,中间部分加了个谈之醅,她那会儿几乎把他当家人,混熟了后每周的周五经常去他的教学楼等他,因为他初三,需要补课。

    等到他放学了,走过来招呼她一起走。

    她记得以前他的同学还问过他,说,之醅,这小女孩儿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他说,邻居家的妹妹。

    这么说好像没错,他住在锡桥,她住锡桥北,因为一同在郊区,所以他们才能够混熟,所以也算半个邻居吧。

    照片从她十二岁到今年,中间停罢了两年没有,他高三毕业的那两年,出国后就没再见过,但一直有联系。

    她很想他,感觉他不在了后,身边再没那么好的人陪着她了,生活单调了很多很多。

    谈之醅在她年少的那几年里,占据了所有时间和美好,他好得让人难以忘怀。

    终于上了大学,去了麻省找他。

    过后不久就有了个岑封出现,他们同系,都是金融,是因为她去找谈之醅,才认识的岑封的。

    那会儿第一次觉得有人像谈之醅,觉得应该差不了吧,但事实上……

    纪笺翻了翻相册,有一张照片是和当初几个朋友聚餐的合影,里面还有岑封的身影。

    纪笺顿了顿,抽出来打算不要了,她还不知道家里有他的影子,要是不小心被谈之醅见了,醋坛子要打翻了,她也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纪笺把照片丢入书房的纸篓里,但是看了看,又拿起来,别回头谈总丢垃圾看到了。

    她拿出门。

    走到楼下,恰好遇见朝她寻来的谈之醅,问她在干嘛。

    纪笺还没说话呢,他就似乎看到了她手中的照片。

    纪笺窒息,屏住呼吸干笑:“师兄,你不是在做饭吗?”边说边把手往后背着。

    “阿姨看一下火,我想找你。”

    “找我干嘛?”

    谈之醅走到她身边,边说话边伸手去她背后,他手长,轻而易举就捏起了照片,拿出来看:“干嘛,纪老师。”

    纪笺:“……”

    谈之醅一眼落在那照片中的男人身影上,那眼神,一秒从星光闪闪变成乌云笼罩的天,风雨欲来。

    纪笺一下子搂上他的腰,“师兄……”她放软调调撒娇,“我刚刚无意中发现的,打算拿去丢了呢,怕你吃醋。你不许吃醋。”

    “我已经,淹死了。”他咬牙切齿。

    “……”

    她失笑,把脑袋埋入他肩头笑:“不要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家里还有这种照片。”

    “不是,”谈之醅不理解,“你在麻省就已经和他分道扬镳八百年了,你回国还把他照片带回来??”

    他一脸震惊盯着她,似乎一下子看透她还喜欢那狗东西的心思。

    纪笺吓死了,忙摇头:“不是,我没有记得他,当时这照片是聚餐,你看里面好多人,我只有这一张照片,当时回国时和里面的朋友都还有交集,所以舍不得扔,后来都忘记了。”

    谈之醅盯着她没动。

    纪笺抱着他晃,撒娇:“真的,我只有这一张了,你看,很多人你认识的。”

    谈之醅理解,确实认识里面的大部分人,她的朋友。

    但是……他就是心里不对劲。

    深深吸了口气,又叹出来,把照片递给她。

    纪笺迟疑道:“那我,扔,扔了。”

    他淡淡哼笑:“舍不得你可以剪一下,他在边上,给老子裁掉就行了,不想看到这东西。”

    “……”

    纪笺笑着推推他,“那么麻烦。”她匆匆跑到院子里的垃圾桶,一把丢进去,阖上盖子,松了一大口气。

    谈之醅在屋里看着那个站在灰色夜幕中的曼妙身影,看她发呆盯着垃圾桶,他失笑。

    纪笺还挺担心他吃醋的,所以进屋后看着他去了厨房,就跟过去了。

    阿姨看他们都来,就去餐厅准备碗筷,腾出空间给他们。

    纪笺去谈之醅身边,瞄了眼他:“师兄你刚刚找我干嘛?”

    “没干嘛。”

    纪笺觉得这话有些淡,不由叹了口气,缓了缓,从背后抱住他。

    谈之醅愣住,马上回头看背后靠的脑袋,“干嘛?”

    纪笺蹭一蹭他的肩头。

    谈之醅那骨头一瞬间就酥软了,他笑一笑,“不是,做什么?傻瓜。”

    纪笺小声嘀咕:“不要生气了。”

    “哪有生气?”他无奈一笑,“真是傻,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吃醋了。”

    “嗯,是有点,但主要是烦。也是烦那狗东西,不是烦你。”

    “师兄。”

    谈之醅:“我烦那玩意儿,不是因为你以前和他在一起过,我是烦那家伙对不起你,所以我提都不想提他,他在我这永远低人一等,懂吗?”

    纪笺眼眶一酸,缩紧了下圈着他的手臂:“嗯。”

    她说:“那我以后都不提他了,你不要不跟我说话嘛。”

    谈之醅笑了笑:“没不跟你说话,找你真没什么事,打算一会儿吃饭再说,就是我一会儿可能得出去一下,晚点再回来陪你好不好?”

    纪笺默了默,一时之间没有言语,回来陪她这四个字,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好像是不需要陪的……那种谈恋爱的,热恋的才需要嘛,而她……

    但是他回来,说要回来陪她,她似乎也很开心,她也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谈之醅倒是被她撒娇让他说话的态度弄得心软一片,把她带到身前来,自己抱住她,“你怎么回事啊,嗯?这么喜欢跟我撒娇。”

    纪笺抿抿唇,没好意思说话,她也不知道,就是看他好像吃醋不说话了,心里慌乱。

    谈之醅看她那娇羞的样儿,有时候感觉,有些自欺欺人的感觉……他家笺笺其实是爱他的,还爱得深沉呢。

    纪笺说:“那你去忙,我晚上要写东西,不去玩了,你自己玩够了想来这边睡你就来吧。”

    “我肯定想啊,你那玩意儿都买了,我能让它过年?”

    “……”

    纪笺去掐他的腰。

    他乐不可支,直接按住她在厨房里吃了一通。

    在餐厅的阿姨忙好一回头,就见到这羞涩的一幕,她愣了愣,随即马上就笑着走开出去了。

    但是蛮好奇的,以前这两人都是很纯粹的师兄妹关系,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一步了,还吻上了。

    磨磨蹭蹭,饭做好纪笺已经很饿了。

    谈之醅添汤布菜,一如既往。

    这小院子的环境很是安逸,无论春夏秋冬,总有它的景致,此刻初冬傍晚,暮色灰沉,餐厅外的竹林在风中摇曳,梭梭的声音飘入餐厅,听着都悦耳。

    谈之醅身上那一袭黑衬衣把人的五官衬得棱角分明没温度,但是坐在这添汤布菜,被这竹叶声熏染得,又好像怎么都冷硬不起来。

    冷硬是对外,对她永远是这样,温柔似水的。

    见女孩子在出神,谈之醅夹了筷子蟹肉递到她唇边,调侃:“想哪个男人呢?”

    纪笺回神,咬住他的筷子,吃完了舔舔唇说:“想你。”

    “哟,这么幸福啊我。”他愉快地笑,“越来越会惹我心软了。”

    纪笺没说话,确实是在想他嘛~他在这,她还能想谁啊,除了谈之醅,还有谁值得想的啊。

    这一顿饭,谈之醅已经决定以后晚餐都来这吃了。

    饭后他有事离开,纪笺自己去洗漱了一番后,到书房去写了一封申请,打算发给锡南大学申请调动。

    谈之醅去了旗下一个谈事的会所见万青泽,还有他三叔。

    谈慎履先到了,见了他就问:“我听你二哥说,你白天在谈家,大发雷霆。”

    “没有吧。”谈之醅倒在沙发里,抽着烟漫不经心地道。

    “摔东西了还没?你父亲大哥都气得要心脏病发。”谈慎履坐在对面,穿着一袭中式休闲装,五六十的模样,清俊温雅,“是真的打算把重心放锡城了?”

    谈之醅语调慵懒:“东西都摔了,总不能还粘起来。”

    谈慎履一笑,看着他摇摇头:“是为了纪家那个丫头。”

    “为了谁不重要,我愿意做,是重点。”

    谈慎履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们叔侄俩说话在同一水平线上,能懂对方的话里有话,适可而止。

    他换个话题和谈之醅说:“万青泽为什么对谈氏感兴趣你知道吗?”

    谈之醅淡淡一笑,抽了口烟。

    谈慎履一瞧就知道他明白的,“他早不在锡城做事了,所以得换新鲜的水源合作,之前的合作人没办法一直下去,总得去和新的班底来往。”

    “我明白,正好。”谈之醅往烟灰缸里敲了敲烟灰,“现在在位的,是充州人,我还怕和谈家的人认识。”

    “那是必然认识的,你担心的没错。”谈慎履点点头,“所以万青泽要是有意思,你选他没错,他和你家里人之前不来往的,你不用担心。你和他,可能比和谈家合作要来得自在。”

    谈之醅颔首,这些年,他做的都正经生意也不需要靠谈家的门路干嘛,也知道他们对他和纪笺的婚事有意见,因此为了不递出话柄,他从来就不拿谈家的好处,但是……人在充州,想要活下去还得他们说了算。

    “你跟你父兄不是一路人。”谈慎履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你儿时去了锡城,没有受家里氛围熏陶,所以不一样。”

    谈之醅懒洋洋道:“什么人不重要,我要做的事也不多,就那么一件,总不能就这点都做不了吧。”

    “谈家不会真的对纪笺动手的,吓唬吓唬你罢了。”

    “我知道。”谈之醅自然清楚他们不敢对纪笺下手,她是他最后一根稻草,碰她除了会让他发狠对谈家人也下手之外,没有任何用处,他大哥才不会干这蠢事。

    “但是……我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受制于人吧。”谈之醅闭上眼睛,笑了笑,“我还想和我家笺笺,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还没有小孩儿呢。”

    谈慎履笑了笑,盯着他有些意外地问:“什么情况,有孩子了?”

    “没。”谈之醅声色略显温柔,“挺想要的。”

    谈慎铎笑意深深:“难得啊,你这小子想要孩子。”

    不想要孩子,谈之醅想着,其实不想要,就是稀罕一个小纪笺,没来由地稀罕。

    但是,其实也很难说是什么时候,她没喜欢他,难不成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为他生一个小纪笺?

    她是肯定愿意的,她觉得两人这样的日子挺美好的,但他做不出来,总不能一再拉他的笺笺入深渊,要是她哪天忽然喜欢上了别人,有了孩子想反悔就来不及了。

    谈之醅自嘲地笑了笑,又抽上烟。

    万青泽来了,大老远地笑说:“叔侄俩聊得很愉快啊。”

    谈之醅坐直起来,喊了声。

    “坐坐坐,不用客气。”万青泽挥挥手,笑着走到中间的长沙发去落座。

    在会所里待到十来点,谈之醅出去就直奔郊区了。

    纪笺还没回房,在书房忙碌。

    谈之醅先去洗了个澡,再神清气爽走去找她。

    在灯下看着书的纪笺美得不可方物,谈之醅看一眼都觉得自己把她吃了是禽兽。

    纪笺微微抬眸瞧他,男人发丝凌乱,浴袍胸口处还铺着水珠,随着他走动滚滚滑落淹没进他领口,悄无声息地荷尔蒙炸裂。

    纪笺莫名屏住呼吸,阖下眼继续看书。

    谈之醅走过去,吊儿郎当问:“看什么呢纪老师。”

    “看,如何撩男人。”

    “这哪儿用学,你就在这坐着,师兄血液就沸腾了。”

    “……”

    谈之醅去撩起她散落在身前的几缕头发,露出她纤长的天鹅颈。

    纪笺仰起头,感觉也看不下去了,就合上书:“你这么快回来了。”

    “当然了,家有娇妻谁那么缺心眼在外面混。”

    “……”

    纪笺站起来,推了推他:“你今晚真的是,没有一个字是正经的。”

    谈之醅笑了笑,把要往外走的人拦住,抱起来坐在她书桌上,他欺身抵近:“在你面前,怎么正经,你教我。”

    25. 吃到。 确定了,生一个。

    纪笺哪里会教, 大抵就会在他越靠越近的时候,主动亲一下他。

    谈之醅半阖的眼中,光都闪动起来了。

    他真的好喜欢她啊,纪笺心里感慨, 她主动一下, 他心里会仿佛放了场烟花。

    她忍不住喊:“师兄。”

    “嗯。”男人声音都哑了。

    纪笺眨眨眼, 呵气如兰:“老公。”

    “……”

    谈之醅撩了撩眼皮瞅她, 女孩子眼里一片灵动狡黠,很调皮。

    他笑了笑, 掐着她绵软的身子说:“哪儿学来的你。”

    “跟你学的。”

    他笑得不行,爱惨了她这个撩回来的样子,忍不住就深吻了上去。

    纪笺不躲不避, 由着男人一双长臂将她拥入怀,她坐在书桌上,他站在她面前,两人平视,在旖旎的橘黄色灯光下,暧昧交缠。

    到她呼吸不过来了,谈之醅就抱起她, 回卧室去。

    纪笺埋在他肩头,舒服地蹭了蹭,为了缓解点不自在, 和他说起话:“师兄。”

    “嗯?”

    “你晚上去干嘛?”

    “去见我三叔, 还有, 万青泽,从锡城过来找我说事。”

    纪笺点点头,忍不住伸手搂他。

    谈之醅注意到了, 侧眸看看肩上的脑袋。

    纪笺掀起眼皮看他,走廊上清丽的光落入彼此的眸中,像水波一般撩动,暧昧又纯粹。

    纪笺喃喃:“你要是……以前没去锡城就好了,那样的谈之醅就无敌的,谁也不用顾忌,可以好好玩你的。”

    谈之醅边走边笑:“得此失彼,也许我觉得纪笺比玩更吸引我呢。”

    她眼睛一酸,盯着他眨也不眨看着。

    谈之醅被这双水汪汪的眼睛瞧得好像月色落满身,浑身都是温柔劲,心都乱了。

    他进了卧室,阖上门马上就亲她:“我家小祖宗,想什么呢?”

    谈之醅把她抱到床边坐着,就着那个抱她的姿势圈着她在怀,面对面地额头相抵,继续亲一亲:“好着呢,没什么事,怎么鼻子还红了。”

    她吸了吸鼻子。

    谈之醅乐得很,逗她:“这要是生个女儿,我一天不得哄完小的哄大的。”

    “……”

    “但是,喜欢得不行,咱俩生一个吧笺笺,馋死了。”

    “……”

    纪笺觉得这完全不需要商量的,他们已经结婚了,说好了后面一起这样过下去,那自然而然肯定早晚都会有孩子的,所以……生一个小公主又怎么了呢,就是必然的事情嘛。

    她点点头说:“好啊,你喜欢就生一个给你嘛。”

    谈之醅心都酥了,那种四肢百骸发软的感觉从未有过,就想把说这话的人按倒亲,一直亲下去。

    他继续凑上去,下一秒就得到了她的回应。

    谈之醅那一刻想,哪有什么最幸福的,只有更幸福……她一回应他一颗心就没再正常过,那跳动极为紊乱。

    终于把她放下去,谈之醅深呼吸两口气,缓和下气息,再去找东西,“东西你放哪儿了笺笺?”

    “什么?”纪笺也是身子都酥软了,躺下后有些害羞地扯了被子过来盖住自己。

    谈之醅说:“超市你买的那玩意。”

    “……”

    纪笺瞧他,目中有些意外,“你,为什么还找?”

    谈之醅去打开抽屉翻,闻言睨她:“嗯?”

    纪笺眨眨眼,好奇地喃喃:“你不是,刚刚才说要孩子吗?”

    谈之醅笑了笑,回头看到那抽屉里真的丢了几个那东西,就拿了一盒出来。

    纪笺一见那暧昧的东西落入他掌心,就觉得空气都发烫了,她拉高被子半埋住自己的脸。

    看谈之醅在拆,也没说话。

    她忍了忍,继续问:“嗯?师兄,你刚刚才说要一个小公主的。”

    “是,想要,但是缓缓,也不能说要就要。”

    “为什么?”纪笺不懂。

    谈之醅也不知道怎么说,是说他是开玩笑的,根本不想现在要一个孩子,馋是真的馋,像馋她一样想要个她生的小纪笺,小公主,但是她又不爱他,等她爱了再生一个不迟,或者,其实他知道这辈子根本没有小公主的命。

    这辈子大抵还是没有孩子。

    有个纪笺就已经够了,其他的他绝不强求。

    他胡乱说了句:“缓一缓,笺笺,师兄最近忙,要是你怀孕了,那师兄真得忙晕了。”

    “唔。”这个理由纪笺倒是百分百认同了。

    谈之醅嘴角一勾,又加码了句:“再说,这才第一次,怎么的也得享受几天再说吧,不然我这十二年的暗恋,白整了。”

    “……”

    谈之醅撕开了包装,那哗啦声格外刺耳。

    纪笺一下子埋入被子中。

    他低笑的声音在外面传来。

    谈之醅把东西丢在床头柜,人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怂怂的一团。

    月色就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

    郊外的月总是那么纯粹,像纪笺,皎洁无暇,让人一眼便流连忘返。

    谈之醅沉浸在月光中,是一如既往又好似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温柔的模样。

    他每次这种柔情的时候,也肯定是有纪笺在身边的,今儿坐在床边,看着她,晒着这旖旎月色,他没来由在这种应该一逞兽心的时候,想起了第一次遇见纪笺的时候。

    小女孩儿那会儿才十二岁,穿着锡城金中的校服,大大的衣服套着那抹小身子,一张小脸隐在发间,白皙精致,好像大白天一颗星星在平地上闪烁。

    和他问路的时候,胆怯又努力镇定着,最后转身打算自己回家。

    她太小了,他实在不放心。

    只是那路可真远,隔着东南西三个站,最后才到她家所在的锡桥北……

    回来路上,整个郊外已经如同此刻一般,星光熠熠,她家司机说她叫纪笺,纪录的纪,信笺的笺。

    他记得当时说了句,很好听。

    司机笑了笑说,是嘛,他也觉得好听,很浪漫,听起来好像很长情一样。

    是啊,很浪漫,很长情,她就像是他一辈子也写不完的信,但是又想写,写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人生总得有个事情做,才不会显得那么寡寂空洞。

    时间也是快,一晃眼十四年了,小女孩儿如今已经二十六了,是躺在床上怂怂不敢看他的人了。

    谈之醅覆上去,忍不住温柔先问了句:“笺笺。”

    “嗯。”

    “怕不怕?”

    “……”

    纪笺把脸整个都缩入被子中,怕是没什么怕,又不是小孩儿,她害羞居多,和他太熟了。

    谈之醅大抵也猜到了这一出了,低低笑着。

    他越笑纪笺越扛不住,害羞死了,忍不住嘟囔说:“你快点,别笑了。”

    他愈发乐得不行,逗她说:“这事,可不兴快啊。”

    “……”

    纪笺捶床,“谈之醅!你再不正经就睡地板了。

    他笑着去亲她,“本来就是,真的不能快,你可别乱说。”

    “……”

    纪笺受不了了,“谈之醅。”

    “我还是喜欢你喊师兄,情趣。”

    “……”

    “老公也行,不过现在喊太早了,容易激动。”

    “……”

    啊啊啊,纪笺扛不住了,自己翻身爬起来去扑倒他。

    谈之醅受宠若惊,一脸惊喜地躺平,“笺笺。”

    男人清冽的嗓音在夜里喊笺笺,纪笺是有种身子过了电般的感觉的,他声音好听,喊起来好温柔好温柔。

    所以她忍不住应了:“嗯,师兄。你快点嘛,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了。”

    纪笺瞄了眼那个被他拆开后丢在床头柜的东西,有些脸红,又收回来视线看他。

    “怕就不要了,笺笺。”他马上说。

    “别……”

    谈之醅和她对望,笑了笑。

    纪笺心思玲珑地挑了挑眉,又弯下身,和他拉近了距离:“师兄,你在想什么,我不怕的。”

    谈之醅在想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犹豫。

    “想起了你小时候,有些下不去手了,没什么。”他每分每秒都在扛不住的边缘,但是一想起这是他的笺笺,又下不去手,他撩归撩,撩她是本能,犹豫也是本能。

    纪笺太美好了,是藏了十二年也不想动的心思,眼下就没办法一腔孤勇满足自己的想法,谈之醅偶尔也觉得自己是个良人。

    他对她笑了笑,很坦白地说:“真不怕吗?想要吗?”

    “师兄。”纪笺有些急,“你……”

    纪笺趴在了他胸膛,两颗心从来没这么近过,似乎跳动时彼此都被会被那颤动的感觉撩拨到。

    “师兄。”

    “嗯?”

    “你别想了,都到这份上了,我真没什么。”

    “也没想什么。”他还是吊儿郎当地笑,“你买那东西的时候,是真的在想,哪个方式把你拆了吞进去好;现在,是真的下不去手了,怕你哭,怕记忆里那个小心肝哭。”

    “……”

    纪笺埋下脸躲起来,但还是抱着他没起来,继续着她的话题:“可我很愿意的。”

    谈之醅叹息:“笺笺,你这样,我总会想多,觉得……也许爱我的呢。”

    纪笺忽然心虚,好像真的总是说不爱他,又好像对他太好了。

    两人一高一低看着彼此,男人那剑眉星目此刻覆满说不清的柔情,漆黑如墨的眼底有一束亮光,照着她。

    这张原本就没得挑的脸此刻这么近距离的面对着她,纪笺是觉得稍稍有些慌乱的,就像他第一次真正吻她,她是有感觉的。

    她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撩完到关键时候又在追问她怕不怕了,她不爱他。

    这四个字,短短一句话,禁锢了谈之醅身上的劣根性,明明他这人也不怎么正经,挺浪荡,嘴上撩起她来不要钱似的,不用负责任的就总是收不住,但是到了关键时候,就想把最好的给她,舍不得欺负她。

    她愿意,但是他不舍得,不想要。

    他觉得这么稀里糊涂把事情做了,不是他本意,也不是她本意。

    纪笺胡乱地开口解释:“我说不清这些……但是,我就是愿意,谈之醅。”

    “为什么愿意,你说说。”

    “我不知道。”她有些着急,拧起了小眉头,“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没有爱情我们总有亲情吧。”

    谈之醅低笑,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杂质和欲望,就是看着纪笺,他的笺笺。

    对视了好一会儿,纪笺觉得好像这个事真的很难为他一眼,她轻吁口气,缓了缓,想了想,说:“那,改天吧。”

    他似乎松了一大口气,一下子松开她,翻身坐起来在床边。

    那背着她的脊背挺阔笔直,影子折射在地上,灰色的,修长,落寞。

    纪笺心中五味杂陈,喉中的话欲言又止,她忽然好后悔说那句亲情,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两个字了。

    说出来他得好几天不撩她了,别说做事。

    谈之醅去冲了个冷水澡,出来想要上床休息的时候,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

    虽然打算睡了,但谈之醅还是被扫兴到了,拧了拧眉去瞅。

    恰好屏幕被他刚刚丢的避孕套包装遮住了,看不出是谁的来电。

    他伸手拨开了那袋子,瞧了眼。他二哥的。

    想到谈慎履此前说的,他父亲大哥被他气得差点心脏病发,谈之醅就去拿起手机听。

    谈慎铎是真的有心脏病,别回头真给整出个好歹来。

    出了房间,他喊了声。

    谈之醒的声音传来,有些像冬日的里的阳光,和谈之醇那不带温度甚至零下的严不一样。

    “之醅啊。” 他喊。

    “嗯?”

    “你有事没啊?”

    “有。”

    “干嘛?”

    “我干嘛还跟你说?”

    “啊哈哈……”谈之醒笑了笑,“你小子指定不干好事,大晚上的。”

    “……”他妈知道还问。

    谈之醒轻咳了两道缓解尴尬,说:“我跟你说,你老父亲晚饭后去医院了,虽然没住下,但是你还是回来瞅瞅吧,别落个不好听的名声。”

    谈之醅皱起了眉。

    谈之醒:“你这事吧,左右也没人再说什么了。你不回就捞不到好话了,回来一下。”

    谈之醅深吸口气,“在哪儿?大院?”

    “嗯,家里呢。”

    “我明天去。”

    “别,你这会儿来正好没人,明儿来消息传出去了,人太多,不好。你不能当着你老父亲那些同僚的面儿说,是你爷俩吵了一架把他气进医院的吧。”

    谈之醅眉头越皱越深。

    谈之醒:“真的,你听我的没错,把你那小情人先放一放。”

    “……”

    “哦,你是和纪笺在一块呢,哈哈哈……忘记你白天不就在吵这事,那她你更可以先放一放,都结婚了。”

    谈之醅没说话。

    谈之醒:“我在家里呢,等你,明天可不管你了,你知道他那些场面上的人在我就不喜欢来了,我是不爱打交道的。”

    谈之醅挂了电话进屋去。

    纪笺靠在床头玩手机,闻声撩起眼皮看他。

    谈之醅脸色在她那儿很明显,早没了此前的旖旎心思,见了她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然后过去坐下说事。

    纪笺听完,尴尬地咳了一声,又点点头:“你去吧,开车小心点。”

    谈之醅凑近亲她一口:“等我回来。”

    “……”

    纪笺说:“回来干嘛,你都洗好澡了。”

    “……”

    他笑了笑,“你要是不老实,我一冲动,就回头再洗一次呗。”

    “……”

    谈之醅笑着起身去换衣服。

    夜深人静,车子启动的声音很明显地飘到了二楼,纪笺缩起了长腿,下巴抵在了膝盖上,抱住自己发呆。

    她在想两个问题,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或者,谈之醅要怎么接受他们之间没爱情,但是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

    这问题似乎比平日的哲学更难以理解,她一个哲学老师都想不明白这破问题。

    …

    是夜的谈家大院灯火寥寥,不多,只有谈慎铎所在的那栋楼灯色浓卷,房里坐了几个人。

    谈之醅一到,在里面磕坚果的他二哥谈之醒马上笑着招呼:“之醅,这么晚你怎么来这啊?路过啊?”

    谈之醅瞅了眼演技贼佳的谈之醒,扯扯嘴角,点点头。

    “那你喝酒了没?”这边去南钟顺路,谈之醒就说,“你不会喝酒开车吧?从南钟过来的?”

    屋里的人都朝他看来,包括谈之醇和谈慎铎。

    谈之醅挥挥手:“行了,我能落下这违法乱纪的事在你这种人身上,回头大义灭亲把我送进去了。”

    谈之醒大笑:“我这不是为你好嘛?最近这一片查得严,回头还挨家挨户上会所查酒驾去,你那里也躲不掉。”

    “爱查查,老子做正经生意的,逮着了就带走。”

    两人一唱一和,谈之醅有意收了话题,但是谈之醒那人关心过了头,生怕话题一停下来就是他父亲的骂人时刻,所以总是找话题说话。

    谈之醅很艰难地从和他的聊天缝隙中瞅一眼他父亲。

    …

    来来回回,谈之醅总共就走了一个钟,到郊外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

    一进屋他见纪笺还没睡,穿着一身真丝浴袍站在窗前,露出一双细白的长腿,属实撩人。

    这一路上冰冷的月色把谈之醅冻着了,一看见她,他就禁不住走了上去从后面抱住。

    纪笺想问他爸爸人怎么样,说什么了,但是还来不及出口,谈之醅就把她转过身来抵在老旧的窗沿上,没关的窗从背后呼呼地往两人吹。

    越吹他这火越大。

    谈之醅身上有火,这是纪笺察觉出来的,但是他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就那么把她亲得浑身无力了,再打横抱起来上了不远处的床。

    竹床发出吱呀声,让人脸红心跳。

    一看那原本拆开的安全套不见了,谈之醅就去打开抽屉,边忙边笑说:“扔了干嘛,浪费啊。”

    “那家里又没有小孩儿吹气球。”

    “……”

    谈之醅一把按住抽屉,木质盒子撞在一起,在夜里明显地砰了一声。

    纪笺心头被砸中,撒着娇喊:“师兄……干嘛,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又想要了。”

    谈之醅答非所问,说:“不想要了,不弄那玩意儿了,生一个。”

    “……”

    他俯身,如铺天盖地的黑云压下来,气息火热,撩人地在她耳边说:“生个小纪笺,反正咱俩爱不爱没关系,我爱你和小的就行了,你也负责爱她就行了,我们总归不会不幸福,肯定过得不差。”

    纪笺被这话戳得鼻尖一酸,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眼眶都是热的,像一层海浪弥漫过来,她又无处可逃。

    “你回去说什么了啊。”她感觉谈之醅在寻求什么慰藉一样。

    谈之醅说不想说,这么美好的夜色,美好的笺笺,不想提了。

    纪笺确实来不及追问他这一夜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想法会变化这么大。她被那致命的感觉拉回了缭乱的思绪,好像一根线,把四处乱跑的风筝逐渐收了回来,思绪渐渐归拢,归一人所有。

    纪笺被谈之醅拿捏在掌心了,但是那种感觉又出奇的安稳,觉得好像这辈子都和他分不开了一样,安稳到纪笺都忘记了难受。

    今晚天气实在是好,月色照入卧室,洒在这床上,波光粼粼的样子真的出奇地美。

    美中不足的是,那床老发出声音,正兴头上的谈之醅忍不住笑,沙哑到极致的嗓音里溢出一抹牢骚,“怎么老出声,一开始挺有情趣,听久了,老子怕折腾散了。”

    纪笺闷笑。

    她这院子不是经了好几手的民国产物吗,古色古香的建筑,所以当初置办家具的时候,她挑的是那种手工竹床,淡青色搭着灰色墙面很有韵味,平时偶尔翻身动静一大,会有点小声音,但从来没这么折腾过。

    这声音她是能理解的。

    但是谈之醅是真嫌弃,纪笺就说:“要不……”她声音也哑了,哭过,像一片残破的树叶,她指了指地上。

    谈之醅说:“又不是在野外。”

    “……”

    她有气无力地去掐他的腰。

    谈之醅兴致还是十成十的,根本就没被影响,被她一动手就压下去欺负回来了。

    “笺笺,后悔吗?”他亲完抚了抚她的唇,她早前咬住自己,咬出了一圈牙印。

    纪笺摇头:“不会,永远不会。”

    26. 真甜。 他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谈之醅这十二年的心思, 这一晚算是表露得彻彻底底。

    后半夜洗好澡,天都快亮了,谈之醅把纪笺放在那竹床上,拖了被子把她圈起来裹住, 然后放在怀里给她按按, 她说腰酸。

    那只宽大温热的掌心带来的舒适感让纪笺很快放松下来, 舒服非常地哼。

    她跟他说:“师兄, 我明天早上幸好没课。”

    谈之醅笑得不行,亲了她水嫩嫩的侧脸一口:“明天起不来啊?”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她娇嗔道, 一双粉色眼睛怨念地盯着他,写满了“我睡不了几个钟,而且很累”的字眼。

    “好好好, 我错了。”谈之醅嬉皮笑脸地道歉,心情别提多美了,“明天下午也请假吧,咱在家好好休息。”

    “那不要。”她眼里转为一片害羞,“哪儿要那么久啊。”

    “我看这都软成水了,休息个三天三夜不过分。”

    “没!”纪笺觉得他说得很过火,好像在描述刚刚他多可恶一样。

    谈之醅笑得非常欠收拾, 拥着她非常欢乐。

    纪笺转过身埋在他肩头,喃喃说困了,不想和他不着调地说这些东西了。

    谈之醅拉高了被子, 抚一抚她的脑袋:“睡吧, 我抱。”

    纪笺昏昏沉沉间, 想起来他早前回家时那带来的一身火。

    她问:“你回家后,怎么了吗?闹不愉快了?”

    “没有。”

    “那……”

    “没事,笺笺。”谈之醅揉着她的后脑勺, 揉着那细软的发丝,亲她额头,“睡吧,都小事,现在没不舒服了。我抱你睡。”

    纪笺点点头,轻吁口气,舒服地睡了。

    谈之醅就那么搂着她,她觉得这么抱着舒服。

    没多久呼吸不知不觉就变淡了,他低头瞧一瞧,那白嫩透水的脸颊一脸倦色,是真的累着了的模样。

    他轻手轻脚把她放平下去,把被子仔细掖好。

    早前扯掉的那床单还丢在地上,谈之醅看到后,小心翼翼地下了那一动就发声的床,捞起那床单,还有床尾的几件衣服,一起往外面洗衣室走去,丢进洗衣机,再回来。

    天确实快亮了,这都能看到浅灰色的光透过竹林穿进卧室,地上有竹叶摇晃的影子。

    谈之醅摸手机瞧了瞧。

    五点了。

    他毫无困意,无比精神,说不清是这个梦了了,还是梦才开始启航,总而言之,谈之醅觉得这些年,没有今晚这么清醒过。

    他走到窗边去抽烟。

    拂晓时分的天色一点点变化,好像一个颜料盘,随着画的丰富,颜料盘的颜色也错综复杂起来。

    那些颜色一点点渲染过谈之醅的身子,白色浴袍颜色渐变,像这些年经历的人和事。

    他总是在以为安稳的时候,需要重新做选择。

    小时候突如其来的家变,被迫去了锡城躲避风雨,一个人,寄宿的那家亲戚时常不在,他自己住着那个大房子,周末三顿外卖。

    过了几年,家里处理好事情,高三那年去看他的次数变多,游说他考回充州读大学。

    回充州那就意味着日后做的和家里人一样,谈之醅不感兴趣,兴许是那几年锡城的生活潦倒过了,他想从商,也想以后和他家笺笺过得自在一点,所以后来毅然去了美国。

    在美国短暂安稳了几年,回了充州,他心想,这大概是安定下来了吧,这辈子不再需要漂泊了。

    虽然计划里和她在一起的想法没有实现,她家遭遇变故,他也还是一个人,但无论和她在没在一起,他至少不后悔选择从商,不然彼时的纪笺就只能穷困潦倒,无所倚靠,至少他还有能力照顾她。

    只是没想过回来的这条路,又再一次错了。

    如果没遇见纪笺,可能,可能确实这路就错不了,这辈子他至少能在充州安稳度日,如她所说谁也不怕,不需要顾忌,过着不着调又随性、联姻但也很自由能夜夜歌舞笙箫的日子。

    这日子没办法说不好,没遇见可能真不觉得少了什么,活得和充州里的许许多多纨绔子弟一样。

    但是遇见了……他这十二年,这后来没有得到过、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的十来年,他确实是清楚地知道,清楚地觉得生命里少了什么……

    晚上那谈家大院里,那谈慎铎的房间中,确实发生了一点事。

    谈之醒致力营造良好气氛,让自家弟弟安全来安全着走,所以喋喋不休开话题,一茬又一茬。

    谈家三个孩子,长的循规蹈矩严肃凛然,和父亲站在同一方向上;小的叛逆桀骜我行我素另立门户;只有中间的谈之醒老好人,谁的话都听,万年和事佬。

    但谈之醅到底是去慰问父亲的,就在和他的聊天中问候了谈慎铎一句。

    谈慎铎说:“死不了,放心,真那一天你也不用送终的。”

    屋子里的温度霎时间一片凉薄,如初秋一夜入了寒冬。

    谈之醒满脸的一言难尽,白瞎他费力营造起来的气氛了。

    他看一眼父亲,说:“爸……有话好说,之醅大晚上的来看你,我这也大晚上的在这,我们明儿都还上班呢。”

    谈慎铎毫不留情地冷声呵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通风报信,我跟你说了谁也别告诉,老子到死都不想见,你当耳旁风了?”

    “我……”谈之醒被噎得,心里也是难得来了火,又不想呛自家老爷子,所以扭开脸磕坚果去了。

    谈之醅在床尾那沙发坐着,淡然道:“我也是不知道,二哥,你这事就不厚道了,我是那种人?”

    “你哪种人?”在床边沙发坐着的谈之醇坐不住了,质问他,“不是上门服软的人吧?”

    “你说呢?”谈之醅笑了笑,“人总不能,骨头那么软,把自己活成个笑话,我这人不爱听笑话。”

    “你……”谈之醇觉得自己心脏病也要发了。

    床上的谈慎铎深呼吸,沙哑的声冒着浓浓寒气:“你这辈子都别踏进来一步,我这大院里也没有笑话。”

    “这不正好,难得合拍。”

    谈之醇厉声喊他:“谈之醅!你非要闹得不可收拾是吗?”

    谈之醅白天就说完了,这么美好的夜可不想在那儿浪费时间收拾什么收拾,都烂摊子了还收拾什么,他也不爱收垃圾,起身就头也不回走了。

    踏出门的那会儿,听到后面的谈慎铎在拿着手机对门卫说话,隐约说了句以后谈之醅的车子一律不要进谈家大门。

    谈之醒边听边慌乱地丢下手中的坚果,起身也出了门。

    “之醅。”

    他下了楼大步往前走,谈之醒只能也大步流星地跟:“之醅。”

    车门刚开,被谈之醒按住了动作,“别气了别气了,犯不着,我早知道这爷俩那么不给台阶下我真不会找你来。”

    谈之醅倒是不气,反正多数时候,很多事情的结果他是能预料到的。

    譬如他以肯定的语气问谈之醒:“你是听到什么消息,非得怂恿我来。”

    谈之醒眉头微敛,那表情一副不想说的模样:“老大提醒我最近不要插手你公司旗下的所有项目,我就想缓和一下,破破冰。”

    谈之醅笑了笑:“动作真快。”他开门上了车。

    谈之醒隔着一扇车窗,看着里面在拉安全带的弟弟,眉头紧皱,觉得把事情搞砸了,“之醅,对不起。”

    “没事。”谈之醅没什么慌乱的,他这人,素来稳定。

    只是回家的月色,还是觉得分外凉薄,好像十二月的天寒地冻凌晨三点一样。

    谈之醅把车开到最快,直奔郊区,整个繁华绮丽的市区都找不出哪儿能吸引他的了,他只想回去找纪笺。

    一进屋看到她在窗边沐浴着月光,岁月静好,他忽然迫切地想要和她在一起,很想要个女儿,要个小纪笺,要个类似于家的地方。

    …

    谈氏年尾没什么新项目在运作了,近期递交了几个开年项目,现在总而言之是不可能进展顺利了,谈之醅也就不打算忙活。

    他天亮后去睡觉,关了闹钟,准备给自己放个假,就当庆祝如愿以偿了一半吧,这十二年。

    纪笺熟睡着,被他抱入怀也毫无知觉,像一块暖玉被谈之醅贪婪地裹住,深深汲取温暖。

    她又是累着了又是五点才休息,所以这一觉直接睡到大中午。

    醒来那会儿谈之醅早不在床上了,他在楼下做午饭。

    阿姨买了菜回来,在厨房看着他忙活,他来这里的话许多事都是自己来,不想要别人插手,其实本质上就是为了楼上那个笺笺,想要事事自己准备,有那雅兴。

    阿姨闲着没事,就去厨房整理冰箱,顺便闲聊。

    在聊天中,大抵明白了点事,这俩人是后面打算就这么过下去了,而且准备换到锡城去。

    谈之醅问她方不方便过去,他觉得纪笺习惯被她照顾了。

    阿姨本来就是锡城人,闻言半句话都没说,直接应了。

    接着,正做饭的年轻男人忽然又开口喊了句。

    阿姨应声后,听他说:“我后面可能有点忙,那如果笺笺有孩子的话,您可能要多费心了。”

    “什么,笺笺……有孩子了?”她一脸惊诧。

    谈之醅笑着摇摇头:“只是,后面,可能。”

    阿姨过来人,大概是猜出来是在备孕,他细心,觉得自己忙,总是事事嘱咐妥当了才安心。

    所以她明白地笑了,说没问题,让他放心,她会照顾好他的笺笺的。

    阿姨又问他,回去住哪里,她记得纪笺是锡城人,和她聊过天,说那边有个奶奶。

    谈之醅说,自己住,奶奶出国了,那边没亲人在了。

    阿姨有些感慨,说:“那你们两人都没和家人在一座城市了。”

    纪笺下楼时,就听到了这句话。

    彼时正午的阳光穿过厨房的飘窗落在那个做饭的男人身上,他那白衬衣被染黄了,很有那种旧岁月的味道,好像这十四年都蕴藏在这束光里。

    纪笺想起曾经觉得他们两个像一场宿命的轮回,而熙熙攘攘这些年过后,只有一个谈之醅在她身边,像是老天爷专门安排好的一样。

    但是听阿姨这句感慨,她忽而觉得,不是轮回,可能上天一直是在致力于把两人的宿命往一个齿轮上按。

    几经周折,兜兜转转,他们终于既在同一齿轮,又在同一轨道,唯一遗憾的是……她始终欠了份东西。

    谈之醅一转头就看到楼梯口的人了,他马上出来。

    迎面走到她身边才低声问:“怎么下来了。”

    纪笺心思玲珑,明白他在问什么,有些害羞地道:“不至于……下不来床吧。”

    他笑。

    纪笺推他。但是实际上确实腰还酸着,好像跋山涉水过后,第二天那种浑身散架的感觉。

    她说出来,谈之醅明白昨晚太久了,内疚地去把手贴上她的后腰,按住那一片与肋骨之间的地方,给她轻轻按着。

    “下午不去上课了。”他说,“在家里,我陪你。”

    “不用了,我学生要是知道这请假理由,”她细细轻咳一下,不自在道,“我还混不混了。”

    谈之醅一脸不懂:“你就说这玩意儿除了我,全世界还有谁,能知道?”

    “……”纪笺怂怂道,“我自己也不想知道。”

    他失笑,无可奈何地亲了她脸颊一口,“傻瓜。”他把她搂去了餐厅。

    阿姨说她早上没吃,给她盛了碗骨头汤放餐桌晾着了。

    纪笺就在那儿捧着碗喝汤,看厨房里谈之醅在给厨房善后,很快就过来一起吃了。

    这个时光,她有种说不出的好。

    好像这些年,虽然发生了诸多事情,但是有谈之醅在,也总有好的事,都过来了。

    他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就像他说的,总归不会不幸福。

    下午纪笺坐谈之醅的车去上课,路上想起昨天学生问的,能不能让他去接她下课,她就支支吾吾和谈之醅提。

    “师兄……”

    “嗯?”

    “你今日忙不忙啊,早上没去,下午是不是很忙?”

    “怎么了?你想去公司找我?”

    “不是。”纪笺猜测他今晚应该很忙了,昨天就准时下班,今天早上又没去,她就说,“我是想问,你晚上还来不来啊?要是不来,我就去南钟玩啦。”

    “你别喝酒,最近别喝酒。”谈之醅想起洪扬那两口子,上次怀孕后发现她老婆又不小心喝了酒,他被迫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搁家里哄老婆。

    他未雨绸缪吩咐纪笺,“过个十天半个月没有,再喝,辛苦了笺笺。”

    “……”

    纪笺都忘了这茬了,不由得低头看自己平坦的腹部,低语:“不会真有吧?”

    “什么叫不会?”谈之醅左手虚扶着方向盘,右手伸到副驾驶座去摸她脸,“人家做安全措施的都说有就有,我昨晚可什么都没做。”

    “……”

    纪笺深呼吸,“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他失笑。

    纪笺捂住脸低头。

    今天课不多,到学校后纪笺先去了院长办公室一趟,说调动的事。

    这个事情说顺利也顺利,说麻烦,也麻烦,纪笺在学校教学成绩很好,学生中人气也高,所以学校无非就是留人。

    不过纪笺说最迟可以到这一学期教完再走,所以聊得也还算愉快。

    下午上课的时候,大抵是初冬的天气也不错,微风和熙的,偌大的阶梯教室一片懒散。

    纪笺习惯性和学生闲聊打起他们的精神。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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