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误入画舫原来贴贴,当真能一夜不倦。……
大厅里静得都能听到各人的气息声。
那些看过来的目光,有怜悯的,也有怨恨的,更有惊讶的。魏云若讪讪收回落在半空中的手,她优雅转身,似是并未因此伤了脸面。
齐昀冷冷哼了一声,伸手端起自己桌案上的杯盏,浅浅啄了一口清酒压在喉咙处。
若是他没料错,接下来必定是这孟家公子最难堪的时候。这京都里,谁不知晓,或许也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李阮棠。
那副漂亮的皮相下,藏着一颗谁也捂不热的冷心。他巴巴送去的香囊荷包尚且被直接退回,更何况是一首诗,拿着诗去问一个武将。
呵。
齐昀挑眉,慢条斯理地将衣袖上的褶皱抚平。刚刚的怨怼,在预料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后,反倒轻快不少。
他得不到的人,就算是孟均,也不会得到。
慌忙起身的桑慎更是吃惊,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孟均那首大胆至极的情诗,竟不是给魏云若!
虽说李世女也未婚配,可那是个煞气极重的女郎,京都中有传闻,李世女最喜欢折磨人,早就在暗地里闹出了人命。更有甚者,说肃亲王府墙头夜夜都能瞧见一个男鬼。
这些他都还未来得及与孟均八卦。
桑慎一时悔得后心发胀,一时又私下揣测,孟均这么快的变了心意,可别是被那脏东西附体了才好。
他悄悄往孟均身侧挪了挪,就见那端坐着的石榴红女郎缓缓起身。
李阮棠眉眼平静,看得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有心软的,已经避开眼,生怕见到孟公子难堪欲哭的神情。
石榴红的衣袖更衬得她手指细白,搭在纸张的另一端,仿佛上好的白釉,指节清晰,带着些许凉意,“真要给我?”
她淡淡问着。
小郎君忙不地的点头。
入目的字迹依旧,只是用词不知比早前那封大胆了多少。就算李阮棠心中有数,此刻也被这短短四行诗所震。
刻意抿起的唇压住了快要露出的笑意,李阮棠一本正经地将纸张好好合起,“公子这诗——”
孟均应声抬头,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里满满都是她。李阮棠心口一窒,耳尖悄悄红了些许,面上却还是副云淡风轻,“还需再斟酌。”
“嗳?”小郎君一愣,有些迟疑地望着她。
一封情诗,都写得那么明白,她怎得只有这五字敷衍,难不成真的跟桑慎说得一样,李阮棠她没有看懂吧?!
她浅浅蹙起眉头,秦容赶紧起身打了岔,桑慎趁机将还愣神的孟均悄悄拉回座。
一时间,大厅里又谈笑声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刚刚李阮棠是拒绝了孟均的请求时,唯有齐昀,狠狠地将那坐在窗根下的身影剜了几眼。
压在喉间的清酒泛苦,呛得他肺管子生疼。他难以置信地瞧着面上无波,正与秦容寒暄的李阮棠,心中止不住的妒忌。
好一个李阮棠,竟在众目睽睽下,悄无声息地收下了孟均的诗!
原来她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个人,竟真的是他。
奇了怪了,为什么李阮棠没有忘记孟均?齐昀垂眸凝思,还是说他的药下的不够?
他百思不得其解,闷闷坐回座的小郎君亦是难过。
那双耷拉下来的丹凤眼悄悄瞅着应酬的李阮棠,不声不响间,几杯清酒下肚,晕得孟均瞧李阮棠都分成了好几个。
“呜,棠棠。”小小声的呜咽,带出了委屈许久的泪花。小郎君难过地趴在桌案上。
他好似做了一个梦。
梦里月明水波凉,彩衣伶人且谈且唱,眼瞧那双手要攀上端坐着的李阮棠,偏她还无所察觉,恼得小郎君再也忍不住,伸手直直拽住了李阮棠的衣袖。
“不,不行。”
孟均口齿不清地嘟嘟囔囔,刹那间有更多的手伸了过来,不是要拦住他,就是要拽走她。
小郎君跌跌撞撞,眼看就要摔倒。
手腕上一沉,孟均被人紧紧攥住,他懵懵懂懂地抬眸,入目便是李阮棠担忧的双眼。
咦。
小郎君登时欢喜起来,就着她的手臂,直直扑进李阮棠的怀抱。
他耳边似有很多声音,却又好似只有她的声音,轻轻叹着。
傻啾啾
唔,他才不傻!孟均昏昏沉沉地咧开嘴,傻的是李阮棠,好歹也是从青山书院出来的,却连个情诗也看不明白。
隐约间,有船入水的声响。
隔壁丝竹管乐声正起的热闹,迷迷糊糊窝在美人榻上的少年郎嗓子里却好似着了火。
他扶着还有些沉的脑袋,懵懵坐起身。
昏暗的烛火里,正对着美人榻支着一面极大的西洋镜。映在其中的男郎眉眼慵懒,微微松开的衣领里露出一段白。薄唇似是有些肿,透出些艳艳地红。
“......”
孟均心内一惊,连忙四处打量了几番。这不是孟府,也不是肃亲王府。雕花的窗外,水流漫漫,清越的琵琶声声入耳。
“世女肯赏脸,便是下官的荣幸。”秦大人的声音远远从外面传来,合着缓步而来的杂乱脚步声,唬得孟均登时从美人榻上爬起,这一间房不大,一眼望过去,压根儿没有可供藏人的地方。
小郎君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他似是误入了不该来的地方。
眼下,也就只有门后暂且能避一避。
孟均随手将置在桌上的小花盆拿起,他屏住气息,只等外面那人进来,狠狠一击。
至于能不能逃出去,小郎君是不敢想的。
门外,秦大人已经很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总归时辰也不早了,世女不如就先歇在这里。您放心,下官自会将一切都打点的妥妥当当。”
世女?
李阮棠也在这?
孟均皱眉,抱着花瓶,钻进了桌子底。
“秦大人办事,我很放心。”李阮棠勾起个会意的笑、
门板吱呀开合。
随着李阮棠进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
“世女,奴伺候您。”刚刚收了李阮棠最多金豆子的小倌极为热情地贴了上来,那薄薄一层纱,压根遮不住什么。
啧,小郎君一挑眉,这模样别说女郎瞧了把持不住,就是他瞧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也好。”李阮棠不露痕迹地推开他,坐在美人榻上,那双杏眸浓得犹如外间的夜色,一时竟不知她究竟想如何。
小倌到底混迹风月场几年,心下便是再没注意,到底还有些好药在手。他赤着脚亲自斟了茶来,落在肩头的纱恰到好处的滑落,“还请世女怜惜。”
李阮棠一语不发地接过杯盏,沉沉的目色却是有意无意地扫过桌下。
小倌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内敛的主,若非秦大人再三嘱咐,他才不会来碰这个煞气。
不过,富贵险中求。万一今夜他能入了她的眼,以后那肃亲王府不就好似囊中物?
小倌登时使出浑身招数,装出一副怯怯的模样,他微微低头,只露出白皙的后脖颈。
屋子里,淡淡的香气渐浓。
咚—,闷闷的声响入地,刚刚还羞着的小倌却没了动静。
这是?
藏在桌案下的小郎君偷偷掀起桌帘,一抬眸,目光正正好对上含笑坐着的李阮棠。
一身石榴红规整地穿在身上,玉色的手指托腮,瞧着抱着花盆的孟均,“醒了?”
窗外,扑通一声水响,不知是投下了石子,抑或是人跳了进去。
小郎君脑海一片空白,他怔怔地瞧着目色瞥向窗外的李阮棠,声如蚊呐,“嗯。我,我这是在哪?”
她脚边,还躺着闭眼睡过去的小倌。
“秦大人的画舫。”李阮棠没有瞒他,声音却轻轻地,“日后少喝些酒。”
她说得没头没脑,小郎君不解,再瞧那小倌身上的一层纱,登时又醋了起来,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红了一圈,“对,对不住。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要是打扰了你的好事,我......我这就走。”
“傻瓜。”李阮棠眉目一紧,低道,“你这会出去,岂不是让人落了话柄。”
白日里小郎君喝醉了酒,不知怎么就偷偷摸摸跟着上了船。若非未丹发现的早,只怕这会子京都中的流言早就漫天飞舞。
他又醉得不肯撒手,李阮棠无法,好不容易安抚住,却已经错过了送他归府的时机。
思来想去,这才冒险将人藏在要过夜的地方,暗中让未丹小心照应着。
眼下,秦玉虽然暂时离开,但这画舫四周都是眼线,尤其那时不时就会出现在门口的鬼祟身影,无一不是在监视着她。
李阮棠知晓秦玉并未真的放下戒备。
她起身,扶起蹲麻了腿的孟均。想起白日里他的那首大胆至极的情诗,眼底露出柔和的笑意,“饿不饿?”
“嗯。”抓着她掌心的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小郎君转头瞧了几眼还躺在地上的小倌,嗫嚅道,“你,你每次来,都是这样吗?”
“每次?”李阮棠一愣,下意识地摇摇头。她拢共就来了这一回,还是拖家带口的。
偏孟均误会了。
他拧着眉,难过的低下头,原来今日果真是因为他在,不然她就会跟桑慎说得那般,要与这小倌享乐快活。
“不是你想的那样。”眼瞧着面前的男郎红了眼圈,李阮棠忽得福至心灵,想起了雨夜里那一回,未丹曾诓他说自己去游船的事。
她压低了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与孟均说了说。小郎君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听她说自己偷摸溜上船来的事,更是讶异的瞪圆了眼,原来,那都不是梦吗?!
孟均脸上好似火烧,梦里的事他记得不太多,可这最后......
他悄悄扫过李阮棠的唇。
月色透过雕花的窗,朦朦胧胧透进来一片清辉。她便坐在这明明暗暗之间,那一点昏沉的烛光,往那杏眸上不知添了多少温柔。
好似,又回到了胡家村。
小郎君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哎呦。”他吃痛地低低呼了一句,便听到浅浅一声轻笑。孟均抬眸,面前的李阮棠眉眼弯弯,浓密的长睫映在秀挺的鼻梁,扫出一片阴影。
她伸手捧起他的脸,对着还有些红痕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孟均的心,登时就翻腾起来。
她身上还有淡淡的药味,似是并未察觉刚刚有什么不妥。石榴红的衣袖里,藏着她让未丹带来的桂花糕。
“先用这个垫垫肚子。等夜深,我送你回去。”画舫上的酒席多半都是加了辅料的,就算她吃喝注意,也还是没有彻底避过。
更何况坐在身侧的小郎君脸颊绯红,吃一口桂花糕,便偷瞄她一眼。
白日里被他毫无章法「咬」着时,他亦是这样。
李阮棠慌忙闭目养神。
门外的脚步清浅地来,咚咚叩响门板,“贵人,可是青瓶伺候不当?”
正吃着桂花糕的小郎君一怔,登时不敢再嚼。
李阮棠面上泛起了红意,她不是孟均,自然明白门后人的意思。
“无妨。”她努力让声音暗哑了几分,那双杏眸却不敢多看懵懂的小郎君。门后人听出她声音里的难耐,立时会意道,“贵人一会要水,只管吩咐小的,小的就在舱外守夜。”
说是舱外,离房门不过几步之遥。
李阮棠眼角微抽,正盘算着怎么将这事糊弄过去。
吧唧——
桂花的香气骤然在颊边散开,刚刚还乖乖坐着的小郎君红着脸攀在她肩头,温热的气息浅浅洒在她的耳边,“棠棠,你别怕,有我在呢。”
他看过许多话本,「要水」这词,往往都出现在一片口口之后。
孟均想,这或许就是要她抱着他睡的意思。总归她也说这样不会有孕。
小郎君抿抿唇,轻轻在她面颊上又贴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已经烧红的姑娘,声音悄悄地送进她的耳朵里,“她们不是要听动静吗?我......我可以的。”
“不,不用劳烦……”
“棠棠。”窝在她肩头的小郎君微微打了个颤,“我可是会花活的男郎!”
他顺着周夫郎教得口诀,只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咚咚咚的心跳就好似敲鼓。
那双杏眸里的目色渐渐有些失神,明知这样不合礼数,偏偏手指却好似着了魔,捧着他清俊的脸,不想放开。
美人榻上有角铃。
李阮棠秀挺的鼻尖轻轻蹭过小郎君的鬓发,捻在唇上的热意被投进窗来的风不留痕迹的一吹。犹如燎原之火,登时就勾去了他的魂。
她舌尖还有些许酒气,小郎君勾唇尝了尝,迷迷糊糊间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美人榻并不牢固,稍稍一动,那铃铛便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清脆却不刺耳,远不及窗外水声连绵。
孟均脸涨的通红,却又渴得紧。
他仿佛跌入了一片软绵的云,半睁的丹凤眼恍恍惚惚瞧着李阮棠,她眼中有漫天的星光,却在俯身而来时,轻轻缓缓合上。只将温热的气息渡来。
那眉梢间的温柔与小心,暖的小郎君心尖剧烈的跳动。连带着这几日的委屈与难过,也一点一点被抹去了踪迹。
绯红的眼角犹如被东风吹过的桃花,艳艳地,却又欢喜地绽开满腔情意。
浅含慢吮间,两人的影子靠得越来越近。
原来贴贴,当真能一夜不倦。
浓重的夜色,把屋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熬得细长。守在舱外的人渐渐熬不住,偷偷打起了瞌睡。
小郎君趴在李阮棠背上,有些不知所措。他眼下既没有睡着,也没有想其他的。
可......
眼瞅着就要到自己院子,孟均脸上又红了一片,他贴在李阮棠耳边,小小声道,“棠棠,我好像,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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