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当众送诗我写了首诗,你帮我瞧瞧可好……
繁复的景象如同一朵朵迎着春光盛开的花,起此彼伏,明媚动人。李阮棠身处其中,窗根下的走动渐渐几不可闻,竟已在梦深处。
拔步床上的纱帐被风轻轻吹起,丝丝凉意揪回了分离出走的心神。李阮棠慢慢睁开双眼,这个梦愈发清晰,依照许大夫所说,便是毒性开始化解。
但若梦里的这些事都是真的,她静静瞧着拔步床上精雕细琢的蝙蝠柿子,心头却渐渐沉了下来。
“未丹,什么时辰了?”
李阮棠将放在枕边的诗小心收好,竹帘后,婢子手中正拿着一份拜帖,“回世女,已是辰时一刻。”
李阮棠揉了揉眉心,今日比起往常晚醒了一个时辰,头却仍昏昏沉沉,大抵是昨饮了酒的缘故。
未丹身后,跟着进来伺候梳洗的一众婢子小厮。拿在手中的拜帖,来自礼部侍郎秦玉。
李阮棠示意未丹念了其中内容,伸手接过温好的帕子覆在脸上,不语。
“世女,属下打听过。秦大人这场诗会,早在三天前就已经送往了各个世家侯爵府上。今日这封,怕是后补上才送来的。”
李阮棠淡淡嗯了一声。
她在京都并无官职在身,世家都暗暗揣测,是肃亲王府与女帝有了嫌隙,这才拖着不肯授她爵位。
但端午那日,庆郡王拉着李阮棠痛饮时,将她护在身后的也是女帝。自女帝登基,可从未见谁有这份殊荣。
再加上齐昀又当众被订了亲,各家有年轻男郎的,登时就少了许多顾忌。吹在京都上空的风向一变,肃亲王府也成了香饽饽。
“世女。”未丹忧心忡忡地替她缀上腰间的荷包,并未隐瞒自己的担忧,“秦大人与魏云若师出同门,邀您此去,怕是另有意图。”
李阮棠并不意外,金丹案水深,原本她昨夜就打算自投罗网,以婚约牵制齐府,却不料魏云若竟哄骗了齐昀,将孟均也拉扯进来。
那小郎君本就性子纯真,早前若非她及时将孟大人接回孟府,魏云若多半就要得逞。
昨他又傻乎乎跟去了澜絮殿,她着实看不下去,这才冒然出手。
不过,李阮棠却不后悔,事在人为。
眼下魏云若又搭上了齐府这条船。她若想找到更多端倪,便要与这些老狐狸一一周旋。
况且昨日,陛下的身子骨明显大不如前。朝堂之上若非恩师苦撑,怕是早就各妖做法,民不聊生。再加上庆郡王这狼子野心之人也寻了借口回京。
早些年太女之争,若非恩师在其中周旋,只怕庆郡王就会趁着陛下痛失两位皇女的时机,拥兵自立。
如今她能查案的时日不多。
李阮棠指了指未丹要撤下去的石榴红金丝衣裙,“就这件吧。”
若想深入泥潭,便不能一身白雪无尘。
她伸手抓了一把金豆子放进腰间的荷包,唇角一勾,转了个身与怔怔愣住的未丹道,“怎么样,有没有些纨绔的气质?”
纨绔倒没觉得,只是世女那眼神怎么看都好似有些阴鸷。
未丹眼角一抽,瞥了眼面前正努力要做出副风流多情模样的世女,心虚地点了点头。
拜帖中写明是近晌午时赴宴。
眼下还早,许大夫背了药箱照例在书房与李阮棠把脉。
未丹忖了忖,与下属勾了勾手指,两人低低说了几句,默默一前一后的往墙头走去。
搭在墙壁的扶梯还未撤下,未丹手里拿着瓦片,装作要补墙瓦的模样,攀在墙头,余光却不住地往院子里瞅着。
眼前游廊下出来个眼熟的小厮。
未丹登时中气十足的大声道,“哎,刚刚礼部侍郎又送了拜帖来,说是要在玉清阁设宴摆酒,以诗会友。”
“玉清阁?”下属很是卖力的提高了音量。
墙那边,刚刚才倒了水的知冬闻言倏地在廊柱后藏起了身子,明明是在孟府自家的院子,这话却还得偷听着。
“可不是。原本世女是不想去的,但秦大人一早送了好几封拜帖。要我说啊,这醉翁之意可不在酒。谁不知秦大人家的男郎已经束发,正是准备议亲的年纪。”
“所以这世女前去,也是迫不得已,为了应酬,绝无他意!”
越过墙的声音字正腔圆,知冬细细记在心里,等那边脚步声渐远,这才几步跑进游廊,掀起的珠帘被急迫撞得噼里啪啦,清脆的犹如东珠落地。
“公子,有八卦!”知冬风风火火跪在织金羊绒毯上,他面上极为神秘,压低了声,“刚刚小的听肃亲王府的侍卫说,李世女今日要与秦家公子议亲!”
“你胡说什么呢?”刚刚才翻了一页话本的小郎君摇头轻笑,“今秦公子请了许多人,咱们府上不也收到了拜帖。要是议亲,怎么会请这么多人。”
“是真的!”知冬情急,这几日他又不眼瞎,瞧得出自家公子与隔壁面冷心冷的李世女是有些情愫在的。
更何况昨儿才走了一个齐昀,如今又莫名杀出来一个秦公子,他不得不为自家公子考虑。
“公子。”知秋也有些忐忑,“这事也不是全无可能。毕竟今诗会,齐公子和魏大人也在参宴名单之中,更何况秦公子心慕魏大人已久,若是今日他借李世女来折辱齐公子,以报夺爱之仇也是说不准的。”
啪嗒——
握在手里的话本应声落地,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喉间忽得有些发涩。
今日是秦大人做东,等众人到了玉清阁,女男便由婢子和小厮分别引去了临湖的二层小楼。
登高望远,湖面碧波荡漾,单是瞧着,便有千词万句在胸中激荡。
孟均一落座,身边就凑来一人。
“九郎!”桑慎很是开怀的打了招呼,他扫了眼陆陆续续上来的众人,一眼就瞧见了昨被赐婚的齐昀。
桑慎压低了声,“我还以为他不会来参加诗会了呢。毕竟,追了几年的女郎和名正言顺的未来妻主都在,这要是稍稍言语不妥,不知要被人议论成什么样呢。”
孟均闻言也抬眸看了过去。经过一夜,齐昀的面色比起之前不知苍白了多少,约莫是心事落空,没有睡好的缘故。
小郎君幽幽叹了口气,正捧着杯盏喝了口茶润嗓。一旁的桑慎忽得激动起来,“嗳?那是李世女?!”
他声音不大,周围却都忽得静了下来。
众人怔怔瞧着由秦大人相陪,慢悠悠上楼的李阮棠。如玉里衣严实实地拢在脖颈,石榴红压了金丝的锦衣裙角随着她的步伐,一点一点绽出艳丽的花。
广袖翩翩,踩着春日明媚,仿佛当真是不染凡尘的仙子。
那淡漠的杏眸犹如琉璃珠子般,轻轻看过与在座的诸位,将那一点噙在唇间的笑意,柔和地拂上眉梢。
咚——
也不知是谁的折扇落地,刹那间,刚刚还静默的大厅又重新热闹起来,男郎们轻声地说笑着,可那余光却不曾离开过眉眼温润的李阮棠。
稍稍与她对视一眼,都能立马红透了脸。
竟不知,那惯常冷漠煞气颇重的女郎,也会有翩然如玉的一日。
坐在孟均身边的桑慎险险吸了口气,他亦是红了耳尖,好在那点子心慌意乱并未持续太久,他悄悄拍了拍心口,与同样怔住的小郎君道,“亏得我早就有了意中人,不然还真有些心猿意马呢。九郎,你与李世女隔墙而居......”
身侧的桑慎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惊叹,孟均心头却早就止不住悸动,砰砰跳得飞快。
偏那柔和的目色,他早已在胡家村瞧过无数次的温柔,却不曾在小郎君身上多留,甚至有几分刻意的,略过了他。
孟均心下明了,她定是还记着昨夜被咬的仇。小郎君垂下脑袋,连桑慎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默默地坐着。
贵女们应酬了半日,这筵席一开,瞧着湖光山色,倒也少了几分试探,多了几丝诗意。
酒过三巡,挥毫泼墨者,沉吟苦思者比比皆是。到底这席间年轻女男偏多,秦大人又应酬了一会,与李阮棠说了几句,便将招待一事尽数托付给了秦公子。
原本咏赞的诗句,也不知是谁先起了头,渐渐多了缠绵的哀思与愁怨。
桑慎一早便写好了诗句,他瞧了瞧对面坐着的女郎,登时俊容含春,不好意思地先侧开了脸。
日头下粼粼波光,潋滟无双。
不等再过一巡酒,魏云若也做完了诗,她声名在外,这一落笔,几乎所有人都凑了过去,附和的,赞叹的,还有妒忌的,纷纷扰扰乌泱泱地涌成了一片。
小郎君坐在窗根下,耳边流水声声,拿在手中的笔却仍不肯落下。
桑慎羞了一阵,余光里瞥见正犹豫的孟均,好奇地凑了上去,“咦,九郎,你这半首诗好虽好,就是太过含蓄。”
“若是自己留着倒没什么,可要是准备送人,却是大忌。”
“嗳?”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闪了闪,不解地抬眸。
桑慎轻咳了两声,见周围无人注意,这才压低了声又道,“九郎,情诗最主要的用途不就是传情的么?咬文嚼字固然好,可若是碰上个不解风情的,她想不到那一层可怎么办?!”
想不到?
小郎君愣愣地看向正偏着头听秦公子说话的李阮棠,她面上柔和,一点儿都不见烦躁。
不错,她肯定是没有想到,或者就跟她所说的那样,没有来得及打开他的纸包。
要不然,李阮棠不会,不会与其他男郎挨得这般近。
勉强压在喉头的酸涩,被这一次次的否定冲散。小郎君低首,手下不再犹豫,将心意明明白白写进了诗中。
他含羞的眼远比身后潋滟的湖光更有神采,日光灼热,似是撒了一层雾,将昳丽的面容衬得如画朦胧。
李阮棠稍稍瞥了一眼,唇边的笑意更深。
秦公子才刚刚与她说了写诗的事,乍见这女郎徐徐露出笑意,心中登时好似敲响了锣鼓,哪里还记得什么魏云若。
小郎君收拾好笔墨,抬起头去寻李阮棠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副女柔男羞的甜蜜场景。
“......”
他微微蹙眉,瞧着一点点往李阮棠身侧靠过去的秦容,拿起笔墨还未干透的诗,蹭得起身。
惊得身侧的桑慎一抖,直觉地拉住孟均的衣袖,“九郎,这事已成定局,你又何必再寻伤心。”
以孟大人的地位,自是不会允许孟均给魏云若做小。
他连忙开口劝着。
小郎君却格外坚定,他挣开桑慎,哒哒哒往前迈了几步。
围在人群里的魏云若最先瞧见了正往过走的孟均,她微微含笑,与周围众人点了点头,负手便迎了上去。
刹那间,打量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一言不发的齐昀身上。要知道当初他追着李阮棠时,可是将那些对李阮棠有意思的男郎打压了个遍。那时候八字还没一撇,他就如此霸道,更何况是打他未来妻主主意的孟均。
郎君如玉,那一双美极的丹凤眼犹如藏了万千繁星,亮晶晶地看过来,淡淡的粉染在颧上,仿佛枝头最艳丽的桃花,勾得人止不住地攥紧手指,才能抑住想用人入怀的冲动。
魏云若得意极了。
就算孟晓之再反对又能如何,只要这小公子倾心,她就有的是法子,将他拢进自己后院。
美人如斯。
魏云若伸出手,还未触到翩然而来的广袖,那少年郎面上已然又红了几度,他专注的眼神并未分给半路迎出魏云若,而是穿过她,直直看向坐着的李阮棠。
她说过他还年少。
那年少的他当众送首情诗给她的话,她应该就不会再计较被咬的事了。
小郎君捏着纸张的手微微泛抖,他温声道,“世女,我写了首诗,你帮我瞧瞧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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