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坏水 仔细保存

    “别摸我头。”

    虞柚避开了他的手, 眼尾本就自带上挑，说话时有些不耐烦的神情再现，脸颊软肉嘟嘟的，削减了力度, 多了一层奶凶。

    这副神情, 他曾经见过很多遍。

    每每他总是要警告她, 让她收敛些，多笑笑，要露出酒窝, 因为大家喜欢你这样……其实细细看，比起千篇一律完美的表情管理，这样更生动漂亮，不是么。

    宋梓：“如果是因为声明，你不必觉得自责。”

    虞柚：“我为什么会？声明也没说错吧。”

    “……”

    “既然你早知道怎么做会对我有益, 早干什么去了？”她慢声说：“你难道还觉得我对你感恩戴德？”

    这不是搞笑吗？

    宋梓：“有人说得对，我的确对不起你, 一直以来口口声声说为你好, 却从来没真正帮过你，你不会有负担的话, 那更好。”

    “有人？”她随口地问：“谁？”

    “不用在意, ”他转移话题，略带试探性地问道：“小柚，你和游熠现在是什么关系？”

    虞柚匪夷所思问：“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已经没有对你汇报一切的义务了，别想套我话。”

    女明星的事, 少管。

    宋梓微噎，本以为情绪烘托到这，多少能从她嘴里听到些什么, 没想到她生疏人的功力一打开了，就没有能关上的迹象。

    曾经的信任和全权相告，真的成为了过去。

    “我只是担心你，”他道：“游熠这个人道行太深，怕他算计你。”

    虞柚满不在乎：“算计就算计吧。”

    …………反正已经被算计过了。

    苦笑.jpg

    是她一开始先算计他的，输了还能怪谁。

    不过，她还是稍关心道：“你可想过你揽锅的代价？”

    甚至还会面临扑天的恶意。

    他说：“放心，我自愿的。”

    言下之意有了几分让她别担心的意思。

    她一时不知怎么接。两个人的关系从合作，依赖，翻脸再到现在轻飘飘的“自愿”，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可惜时过境迁，如果是以前，她可能还会过意不去。

    现在已经没办法回到之前那般的感动。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别事后气不过，又来捅我一刀。”

    宋梓：“。”

    “小柚，你不用这么勉强自己的，我可以帮你找其他的机会……”

    她抬眸，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男人的眉眼依旧如初见般清澈，只是身上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变得更为锐利。

    本来就是互相成就的联系。

    不止是他陪着她在练习室度过无数的日夜，替她筹划出最合适的路线，接受她偶尔冒出的坏脾气，听过她被逼急了骂出的狠话，却依然会亲力亲为操劳她的每一次活动。

    她也是如此看得他从青涩到意气风发。

    “没必要了。”

    她暼向二楼大开的窗户，百叶窗垂下，透上来的阳光都被切割得无限温柔，意味不明道：“别的出路我想走也会有，但我现在就是想试试走下去，看一眼这条道的结果是什么样。”

    她铁了心的话，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头的。

    别人的选择都是带着瞻前顾后的利弊，她却更像是纯粹的赌徒，只为了一时的畅快。

    他默了默，终是低声道：“好。”

    至于后果，她的运气一直都很好。

    不管是十二岁中途决定走偶像路线，还是十八岁成年时盯着团粉的骂名率先单飞，一路上都会遇到更为赏识她的音乐制作人，共同出新专，开演唱会也不愁卖门票，现在改道回去当演员，不过是她叛逆路上的其中一个拐点。

    春季总是能唤发一切生机，这一年还很漫长。

    舆论的走向和内部人想象的一样，天平再一次倾斜，仿佛是铺垫好的，宋梓的声明一出，后脚《千愿》官博立马放出花絮。

    花絮里，傲慢又嚣张的恶女总是会慎重地确认好施暴的力度和巧劲，导演喊卡之后，会立刻蹲下身扶起对手演员，不停说对不起，检查自己的力道有没有控制好。

    拍摄时是在冬天，整个剧组的成员都能收到围巾和暖手宝作为礼物。

    等候休息的空档，女一卓萱还会放她的歌出来，大家会嘻嘻哈哈地学着唱跳。

    私底下的气氛比电视剧里呈现的更加没头没脑和快乐，硬要说一点不足的就是——

    虞柚抓起地上的雪往聂昊身上扬：“闭嘴，你不准唱。”

    聂昊大怒：“凭什么？”

    虞柚：“因为很难听啊。”

    柚姐的嫌弃也真实存在的。

    视频里，卓萱在旁边像看着两个小朋友大打闹，顶着一脸道具血，边候场边出声道：“柚昊啊柚昊，你们得友好一点才行。”

    【这是恶女？明明是小甜甜！】

    【妈的就离谱，你们真觉得她一个人可以霸凌三个人？而不是她们三孤立她？】

    【宋梓都澄清了，谁再冲我宝贝？】

    【说实话，这录音里柚崽也没爆粗吧？从头到尾在讲道理而已……】

    【那些说本色出演的，自己看看花絮！】

    【嘻嘻，在花絮里嗑到了友好CP。】

    【仔细想想，虞柚当时年纪最小，要真霸凌，顾冉会忍到现在？有录音的功夫早直播哭惨了。】

    【别说了，团粉的坟头草都快比人高了。】

    【我只记得每次坐小巴，永远都是她们三坐一排，柚崽一个人坐前面………顾某人还要继续卖惨吗？】

    【柚崽连续几天没上微博了，好担心她……该不会KA不做人成这样，还封禁她账号吧。】

    【垃圾KA，迟早倒闭。】

    给KA点蜡零点一秒。

    虞柚叹气，她不是不想冲，是苦于没有作案工具，要是可以，她都能把太阳给喷到从西边升起。

    “别看了，”哆啦端着一大盆辣海鲜放到桌上：“吃饭吧。”

    虞柚咬着苏打水的吸管：“看不够。”

    “你现在这个情况就跟需要戒网瘾一样，”她拿起筷子敲敲：“怎么，现在网上这盛世还不如你愿呀？”

    虞柚摇头：“这重点不就偏了吗？我苦心上台演一个毒皇后，当众让人难堪，怎么现在大家只在意谁在孤立谁。”

    “这不应该是另外营销的方向吗？”她夹起一块鱿鱼：“要给我另外的价钱才行！”

    哆啦“啪”的打掉她的筷子。

    “你的晚餐是这个，”她指着旁边一碗上汤娃娃菜，“很快就要试镜了，你怎么敢吃辣的啊？要是胃病犯了，你不就功亏一篑直接去养老院养老算了。”

    虞柚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打，吓得脑袋懵机一秒。

    乌润润的眼睛猛地紧缩，连发丝都跟着颤栗，唇线抿直，有几分少见的乖巧无措。

    哆啦还没看够，转眼就听她磨了磨牙，眼尾上挑：“你竟然打我？翅膀硬了是吧，还咒我？我去养老院的话，你就得去看坟场！”

    哆啦拍拍她的肩：“觉得愤怒吗？这就对了，快拿签约合同砸我脸上吧！我愿意接受这种方式的制裁。”

    可恶，被她装到了。

    虞柚盯着面前的清汤寡水，开始没事瞎找茬：“还试镜呢，我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你家白月光，他是不是发现证据不足，打不过对面的打算撇下我？ ”

    “游老师今天有事呀，”哆啦心满意足地独享海鲜大餐：“青藤电影展开幕，他大概是要过去走过场的。”

    虞柚：“上海电影节，他都没去，怎么去了青藤？”

    青藤电影展是主打的是冷门的文艺类电影，还涵盖了小众国家的电影，向来关注度低，并不符合年轻观众的胃口。

    虽然这几年，国内的文艺片送到海外因获奖次数增多，让不少准备转型的年轻演员也开始关注文艺剧本，自带粉丝流量让青藤关注度比之前高了许多。

    但文艺电影这种类型，拍好了就是灵魂精神的撞击，拍砸了就是狗血一箩筐，所以质量一直参差不齐。

    虞柚拿着手机，转而开始搜索关于青藤的资讯。

    哆啦被辣得喝了几口水，红着嘴唇补充：“新京传媒和环球，金纳，百聚等几家大影院公司签了战略协议，会自愿降低旗下自制电影利润分成换取扩大优质文艺电影的排片率，圈内人基本都知道游老师是新京的门面和话事人，青藤自然会请他出来当排面。”

    虞柚：“你是百度吗？”

    “都说我励志要成为优秀经纪人，微博上的撕逼才不是关注的重点，我要把目光放得长远，多留意这类型的新闻，我才能更好地建议你——”

    “努力抱紧游老师的大腿，就算他踹你走，你也要像个大摆锤一样牢牢不松手。”

    哆啦科普的时间里，手机屏幕页面跳转出青藤的红毯直播环节。

    这时已经算是红毯环节进行到末端了，参加青藤红毯首映又大多是前辈导演和老戏骨，给人一种庄重的气氛感。

    直到男人压轴入场，才如流星过境，给贫瘠的土地带来了充沛的活力。

    弹幕大军瞬间出击，和前面寥寥几行打call相比，各种字条几乎遮严住了屏幕。

    关掉弹幕后，男人的脸才完全出现在画面中。

    眉眼清俊，一双眼藏在长睫下，如雾般光注视着，都像含了情。黑发白衣，墨绿色的袖扣下，露出腕上惯带的一串佛珠。

    侧身签名时，喉结微滚，禁欲又稳重。

    无论何时看，他总是矜贵完美得如要摆设在博物馆里的瓷器，金贵又自带拒人千里。

    世上会有人能拒绝帅哥吗。

    虞柚阅人无数，各种风格的男明星都近距离接触过，依旧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直到开始拍合影后，身穿粉色礼服裙的女人浅笑着把手挽在了他的胳膊上，距离自然流畅地缩近。

    她怔住，眼神也不在男人身上各个部位乱飘了，固定在两人交叠的手臂上。

    ？？？？

    哆啦：“震什么惊，你出席活动没挽过别的男人的手吗？你这个表情就像看到他们在台上拥吻。”

    虞柚把手机丢回给她，用行动表示拒绝接受。

    因此，她成功错过了下一秒，游熠借着还笔，默不作声地抽回了手。

    哆啦；“你怎么回事，我这个死忠粉都没闹脾气，你闹什么？”

    虞柚：“我哪有。”

    哆啦：“筷子都要被你捏碎了哦。”

    “……”

    《换乘人生》录制杀青的当天，虞柚再次领略到自己的吸粉能力。

    小朋友：“老师，听说你在外面当明星。你就不怕我们说你坏话吗？”

    虞柚把手从琴键上挪开：“老师不差你这一个。”

    小朋友：“老师，你好凶，我不喜欢你！”

    虞柚：“成长的路上哪由得你喜不喜欢。”

    小朋友：“老师，你平时不工作会做什么啊？”

    虞柚：“吃小孩。”

    ……………………………论如何养成黑粉。

    哆啦惊心动魄地旁观着，从未想过这场半个小时的录制，宛如她生命中度过的最后时光。

    默默听着工作人员发出疑惑又憋住不笑的感叹声，在心里祈祷，但愿最后的剪辑师不会一剪到底。

    散场后，小梧迈着小短腿跑到虞柚的身边，“我哥哥来接我放学，说有东西要给老师。”

    白昀正等在外头，和上回的位置一样。

    哆啦第一眼见到他，立刻竖起警备，上回柚崽就是跟他走的！

    少年见了她后，原本毫无表情的脸转而浮起乖顺的笑：“姐姐。”

    “有什么事吗？”虞柚问。

    “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姐姐，”白昀牵过小梧：“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想请姐姐吃顿饭，可以吗？”

    哆啦眼里立刻燃起警戒的小红灯。

    姐姐长姐姐短，一定不简单！

    她抢在前边道：“我们柚崽没空的。”

    白昀笑容一滞：“我还没说时间呢。”

    “无论何时都没有，”哆啦挡在虞柚面前道：“她很忙，以后再说吧……”

    少年面色凝住，不是很满意她一直推拒的说辞，眼神如落霜地盯着哆啦，让她后半句话给堵了回去。

    哆啦害怕地闭上嘴，第一次在虞柚身边看到痞气这么重的人，然而他一转眸，面对虞柚时，又恢复了方才的无害。

    “姐姐，你觉得如何呢？”

    虞柚的手被哆啦大力握住，紧掐着传达“你敢答应我就把你吃饭的手给拧断“的讯号。

    她淡淡道：“没空，还有别的事吗？”

    少年失落地垂下肩，从口袋里拿出用手帕包着的一串手链。

    VCA的50周年限量，她戴了一段时间，后来不小心遗失了，找了一圈没找到，也就没惦记了。

    “我收拾在KA的东西时，发现了姐姐的手链，”白昀低声道：“今天拿来还给你。”

    “谢谢，”她伸出手，将手链抽出来，半点没触碰到那块手帕。

    白昀并没接着把悬空的手放下，出声提醒：“姐姐，不带上吗？”

    虞柚今天穿得是条连衣裙，全身没口袋，能妥善保管的方法就是让它重新回到手腕上，闻言便轻轻地点头。

    链子搭在腕上，一只手并不太好扣上。

    白昀径直从她指尖接过系扣，仔细地戴好。

    游熠进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低饱和度的五花很衬肤色，细细的链条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细润如豆腐的手被包裹在少年明显宽大许多的掌心中，像一颗珍藏于贝壳内的珍珠。

    白昀不太死心地问：“不吃饭，喝杯咖啡的时间有没有呢？”

    如潜伏在树林间的那只黑猫，发起主动进攻。

    虞柚还未开口，肩上被施加了力道，清冷的雪松香如施了魔法，打破此刻多少有些尴尬的局面。

    游熠按了按她的肩，裙装上柔软的钩花图案被捻得皱起，如拆下了一朵朵花瓣，他靠过来时，冲淡了她身上冷调的白茶香。

    “在和朋友叙旧？”他的音色似温过的酒，不烈也不冷。

    “游老师。”

    三人都自觉礼貌地打招呼。

    虞柚：“以前认识的一个弟弟。”

    白昀克制地收回手，视线停留在游熠触碰的地方，莫名嗅到一丝危机感，难免青涩地暴露底牌：“……我想请姐姐喝杯咖啡。”

    游熠笑笑：“咖啡太苦，你还是请她吃点甜的。”

    “……”

    三言两语间就掌握了主动权，好像他们才是认识多年的人。

    虞柚扬起小脸，今天录制杀青，她特地化了妆，红唇饱满，不知怎的就问出了一句：“青藤那边忙完了？”

    凭什么他能随意进入她的生活里。

    游熠沉着嗓回答她：“没，还得忙两天。”

    “……那，”虞柚慢了一拍地问道：“和池颜一起？”

    池颜就是在红毯上搭他手的那位。

    游熠勾唇：“对。”

    她否认掉：“不用，咖啡也可以。”

    白昀：“那就好，还担心附近没有甜品店。”

    她体贴得露出笑容，一面不动声色地挣脱了一下，挣脱男人的桎梏。

    游熠从始至终盯着她的侧颜，随着她的笑声，脸颊微陷，露出甜腻的酒窝。

    “带她去甜品店，很难吗？”

    他冷清地问，声音钻进每个人的耳里，低哑慵懒：“不是已经说了，她不喜欢喝咖啡。”

    白昀乖顺的小奶狗脸几乎要挂不住了。

    哆啦夹缝生存着，嗅到修罗场的危险。

    明明都是在同一时空里待着，到底几时开始苗头不对？任谁看了，都会配上“抓奸现场”的大标题。

    可游大佬到底知不知道，他手底下这株小红杏本就是歪着长的，越刺激，分分钟钟爬到月球上。

    虞柚忽视不下去了，酒窝消失，没什么情绪地扯住他的袖子：“过来一下。”

    不算客气。

    但也没打破游熠一直的温和，他任由着被扯走，转过脸和白昀对视时，眉稍才划过一丝陡峭。

    重新找了一处安静地。

    虞柚扯着他的力道渐渐加大，脑子里一会想到前几日，出现在他身边的简蕙，一会又念起最近新出现的池颜。

    他都能随意游走在女人之间，还不准她和别人有一杯咖啡的时间？

    她松开手：“你为什么要干涉我的私事？”

    他低笑着反问：“你觉得我的签名很廉价是吗？”

    唇角轻挨着她的额，漆色的虹膜里映着窗外僻静的树叶，用最平静的语气包裹着其中的波涛汹涌。

    他只是厌倦了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

    可再细想一下，这难道不是在变相的控制？

    如同他曾经说过的，□□。

    不叛逆是不可能的。

    温水煮青蛙只可能让她安分个三天。

    期限一到，本性暴露。

    虞柚别过脸，非但没疏远，还更加缩短了距离，唇几乎碰到他的喉结，自愿坠入这层蚕丝般的道：“那我和你呢？”

    “游老师就不担心被人猜测？”

    他眼睛含着笑意，如冬日的初阳，看是暖的，实则还是冰冷到无情：“怎么会。”

    这几年安置各路媒体和狗仔的钱都够买下一座岛，什么可摆上台面什么该捂紧，没有人比他们更懂。

    如果不是他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容不到被外人猜测。

    可他眼皮底下的这株山茶想得却是，在他眼里，她还配不上和他传绯闻？

    这无疑是在她的心口上开枪。

    片刻后，衣物窸窣。

    柔若无骨的小手顺着西装裤的口袋滑了进去，腕上的手链摩擦着，掌心下是更热的温度。

    还来不及往下再探究，就跟偷腥的猫被人拿捏住后颈，用力扣住手腕，揪了出来。

    惯性让虞柚后退了几步，看起来像他将她甩手推开。

    游熠：“别耍赖。”

    “怎么会，”她学着他的语气，无辜地晃着刚才作恶的手：“我只是想拿回我的手机。”

    游熠：“你以为我会时刻带在身边？”

    虞柚：“那看来今天不凑巧，游老师，再见。”

    他没挽留。

    等人走远了，简蕙才从楼道里下来，啧啧惊奇道：“你花那么多钱公关清黑料，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小坏水？”

    换了别人，这么好的待遇加身，就算温水煮青蛙，再傲的骨头恐怕都熬成金丝雀了。

    “现在是不是觉得亏了？”她点起烟：“但我得事先说明，这期《换乘人生》，你答应买断的，不能反悔。”

    游熠：“我会让阿年给你转款。”

    “好的，我也会把底片全部给你，”简蕙松了口气：“不枉我陪你搭了场戏，真要剪出来放送，小坏水的言论恐怕还得让我倒贴钱。”

    “怎么样，我们也算盟友了吧？”她借机提议：“新电影的制片继续和我合作吧。”

    游熠笑了笑：“你可以让于尧帮你走后门。”

    听到“于尧”二字，简蕙两眼一黑，就差骂一声晦气。

    ……

    ……

    虞柚气是一点没消地离开，也没真和白昀去喝咖啡，她并不是热衷交际的人，所以在圈内一直独来独往。

    坐车回去时，哆啦坐在副驾驶上，规矩地把安全带系好后，扭过头去看虞柚：“我有个问题……”

    车窗开着，大风撞入，粉碎了她后边具体的话。

    虞柚的长发被吹得乱飘，几乎遮挡住了脸，她无暇照顾形象，正皱着眉，使劲地把自己腕上的电话手表给摘下。

    然后毫不眷恋，甚至带着报复心态地奋力扔出了窗外。

    再重新关上车窗，重新回到风平浪静的时刻。

    “什么问题，说，”她道。

    哆啦牙根都颤了，缩回脑袋：“……没什么。”

    突然丧失了问的勇气，怕自己提一句刚刚的画面，就会连人一丝被她丢出窗外。

    回到自己的小洋楼，虞柚直奔卧室，褪去蕾丝钩花的裙子，换上行动更好的卫衣和长裤，戴上口罩，又跑下楼。

    哆啦还站在冰箱前，琢磨着一会要吃什么。

    见她像鱼一样又游下来，趴在冰箱门小声问道：“你去哪？”

    “跑个步，”才怪。

    她打算去买部新的手机。

    哆啦：“好哦，那你回来时买瓶醋，我们今晚吃饺子，不要去太远的地方，大门口的便利店就有。”

    虞柚随口应：“好。”

    哆啦放心下来，听她语气貌似还不错。

    “……”

    虞柚从车库里换了一辆低调些的特斯拉开，路过街边的小超市，把车停下，进去拎了一瓶保宁陈醋。

    把钱包放回口袋里。打算重新上路去商场买手机时，路过的一辆大奔忽然停了下来。

    “虞柚！”

    顾冉戴着黑色的墨镜，小v脸冷如月霜。

    虞柚翻了个白眼，她全身上下只露半张脸，怀里还抱着一瓶醋，这都能被她认出来，果然验证了一句，死敌就是化成灰都能认出彼此。

    她直接上车，把车开走。

    黑色的大奔则紧跟在后，虞柚皱着眉，改变行程，开着车绕回别墅区附近，油门踩到最大，也总能见它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后边。

    麻了。

    虞柚没心情和她继续玩你追我逃，插翅难飞的速度与激情，她只想早点办完事回去吃饺子。

    坏心情需要食欲来转移阵地。

    两辆车停在榕树边的阴影处，虞柚看着顾冉一脸恨意地从车上下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醋下车。

    几天不见，顾冉的脸瘦了一圈。

    托风波的影响，在事情还没得到定论前，广告商停止了代言的推进，宋梓出走后，她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可为时已晚，白昀手上所谓的证据并没在宋梓身上，与此同时，他还狠下心把她那部大女主的ip剧给搞砸了。

    微博上，她维持着体面，律师函发了一封又一封，可虞柚根本没做反应。

    没有任何表示就有那么多人为她说话，冲锋陷阵，同公司的徐季都不怕得罪高层挺她，宋梓插刀……

    局势早就开始逆转，高层也不是白痴，看到风声不对，立马不敢再管，李赏最近也内宅起火，更加把她看成瘟疫，电话都不敢接。

    顾冉是不可能看着雪球越滚越大的，这样会把她砸死的。

    “该出的风头，你都出了，”顾冉拿出一份合同递给她，“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选择了你，你够出气了吧？”

    虞柚：“所以？”

    “和解，”顾冉开口：“你要多少钱？两千万够不够？当我买下《stage》的全部版权，我也不会为难你，就说是经纪人交接时发生的纠纷和误会，而我只是听从公司安排。”

    “除此之外，我会劝服李总，让他给你安排新专，和平共事到最后一刻。”

    “你同意的话，在合同上签好授权协议，我现在就让工作室安排付款。”

    虞柚：“你看我像缺钱的吗？”

    “五千万，”顾冉加码：“这对你来说稳赚不亏，《stage》已经发行了，被我唱过，你也不会想要，你的诉求不就是想和平解约吗？”

    顾冉自认安排妥当。

    “……”虞柚没想到被当成在拿乔，对天降横财这事也不上心，掀起唇角漫不经心道：“你搞错一件事了。”

    “我的诉求一直是要你身败名裂。”

    开玩笑，她亲手写的歌，每一首都是宝贝，怎么会因为被人鸠占鹊巢一段时间就嫌弃呢？不过就是蒙了尘，擦干净了依旧是无价之宝。

    “听明白了吧，别蹲我了。”

    虞柚简洁明了说完，压了压鼻尖上的口罩，提步要走。

    顾冉猛地拉住她，死死攥紧她的手臂，陡然尖叫：“你就这么想看我死吗？！”

    虞柚讥讽道：“难道不是你先动手的？”

    从练习生到现在，接近十年相识的时间，什么遮羞布都掉光了，顾冉有多讨厌她，把她看成眼中钉，彼此都清楚。

    就不需要再扮演可怜的小白兔了。

    顾冉是真的害怕了，多日前的飘飘然散尽，此刻只剩下怕事情败露后，全民的践踏。

    她还年轻，事业怎么能就这样走到尽头。

    “虞柚，你不能这样，”顾冉恳求道：“我真的知道错了，看在我们以前一丝训练过，住过一个宿舍的情分上……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来KA时，我送你的围巾？是我亲手给你织的，求求你，不要毁了我。”

    梨花带泪，好不可怜。

    或许真如她所说的，一开始是真心想好好相处，在她来生理期没法上课时，顾冉作为年纪最大的姐姐，还会录下舞蹈课的视频给她，去便利店买雪糕时，虞柚就是她另一半棒棒冰的分享者。

    这也是后来，宋梓为何不忍心告诉她C位被抢的原因。

    但，那又如何。

    人是不会因为这一点点甜，就忘记痛苦的。

    组合关系正式破裂是有次，虞柚先从保姆车下来，回头看了眼顾冉，见她穿的是低领的裙子，怕她弯腰下车时走光被拍，伸手把她推回了车里。

    让助理给她披件外套。

    被抓拍后就变成了“虞柚动手推搡顾冉”的实锤，传闻一出，顾冉头回见识到了粉丝倒戈后怜爱关注她的流量密码，便放任发酵，不给一丁点的澄清。

    “到下辈子，我们也不会有情分的，”虞柚道：“你要是有这个力气，不如立刻录视频认错，这样我起诉你时，或许会在赔偿金额后少加一个零。”

    “是不是要我下跪求饶，你才会心软？”

    顾冉破罐破摔到底，小言剧女一的招牌痛哭流涕脸在现实里，也被她演绎到精准无比。

    对比起来，虞柚看着手上拿着的醋，感觉像随手就能把玻璃瓶往她脑袋上砸到开花的小太妹。

    真烦。

    再拖下去饺子都赶不上热的了。

    不然真敲她手好了，反正都是自找的。

    虞柚越想越偏，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不耐的神情出现后，她还来不及发作，拉扯中的手就被另一只清瘦的手给分开。

    “别碰她。”

    薄薄的一声，如黑啤上冒出来的细腻泡沫，在冰块下泛着苦涩的冷意。

    游熠将虞柚扯到身后，他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忽视顾冉一脸的狼狈，甚至还温和道：“顾小姐，你再不离开，只能请你去警局喝茶了。”

    顾冉不会听不懂他话里隐藏的冷意，在面对虞柚时，反正都撕破脸皮，她用最荒唐的演技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此刻看到他，难喻的丢脸几乎让她丧失思考能力。

    反应过来后，才胡乱地抹去泪水。

    可他早已收回视线，去检查虞柚手上被掐出来的红痕，随后镇定地道：“先上车。”

    虞柚如蒙大赦，弯腰坐进温暖的港湾里。

    游熠清清冷冷地补充：“顾小姐，你们之间的纠纷，已不是她能做主的了。要不要和解，也得先问我的意思。”

    仅凭这一句，顾冉从无地自容过度到震惊。

    原来后面这些风波背后的推手都是他。

    她有心想说点什么，游熠却眼波如水地颔首，算作告别，人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落座。

    虞柚发动了车子，亮起左转灯开走。

    车内，她小声问：“游老师，你怎么在这？”

    游熠抬了抬手，给她看熟悉的套着粉色派大星壳子的手机，“怕你下回直接扒我衣服，不得快点给你送过来。”

    搞笑。

    他还会怕这个？

    虞柚唇角扬起一丝不置可否的笑容，他淡淡地回给她一个骄矜的笑，如初春里夹着能融化冰雪的暖意。

    她在余光里晃神几秒。

    他：“你是打算去哪？”

    “……”

    开始心虚。

    “嗯，”他有了判断：“手表没了，是打算去买新手机？”

    “……”

    冷笑收回，开始恢复不敢动的乖巧状态。

    虞柚干脆把车直接开回家楼下，用行动标明自己只不过去买了瓶醋，顺路三打了一个白骨精而已。

    阳光穿过树梢，逆着光，埋在阴影里也藏不住他高挺的鼻梁，唇色很淡，像一尊冷峻的雕像。

    虞柚拿回手机，和预想中的一样，没电自动关机了。

    那辆惹眼的阿斯顿马丁就停在另一边。

    游熠在她无声的沉默中找到了正确答案，眼下恢复了平日的高贵冷艳，懒得再和她多说，松了安全带要走。

    虞柚的行动比思想快了一万步地锁了车门，按下去后，车内的这片天地仿若被吸进了黑洞里。

    性别互换，她就是硬留人下来的臭流氓。

    失语的沉默在结冰。

    虞柚摘了口罩，声音还闷闷的：“……不是说我可以一天跟你讲一次道理吗？”

    “两天了，我是不是可以讲两次？”

    “讲，”他利落地替她下结论。

    虞柚毫不犹豫地问：“简小姐和苏老师都有你的联系方式吗？”

    又是和自己利益没有半分关系的问题。

    游熠：“都有。”

    果然，她望着安安静静的手机，脑袋里刮起一小阵狂风，快到让她心跳失控，想了无数个委婉拐弯的借口，可还是全部取消选择。

    用最直接的方式问：“那我为什么不能有？”

    “……”

    游熠莫名地听到了一丝委屈。

    她留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非黑即白，尖锐如玫瑰上的刺，此刻又像跌进了调色盘里，掺杂了别的色调，融合成另一种朦朦胧胧，甜腻的马卡龙色系。

    他问：“有笔吗？”

    虞柚愣了愣，照做地打开置物架，没找到笔，倒有一只遗留在车内的黑色眼线笔：“……可以吗？”

    她把眼线笔递过去，触碰到他手的同时，手指被他同一时间握住。

    掌心被拿捏着朝上。

    虞柚看着他低下头，往她的掌心里开始书写。

    笔尖落下，像火柴与红磷在摩擦，羽毛从轻地抚过，缓慢又快速地在她眼前开了一场烟花。

    游熠长睫自然垂落，察觉到她怕痒似地骤然蜷缩起的指尖。

    他不为所动地俯首，轻轻地朝那点黑色墨迹吹气，继尔抬眼看她的反应。

    完全不在同一磁场的气息，白茶的微甘感带着许许的热气轻浮，火柴被点燃，羽毛带起颤栗，烟花绚烂到极致。

    她闭上眼，神情像小动物，带着对未知世界的懵懂和被吸引。

    他满意了。

    小坏水动不动就翻脸的劣性，确实让他有过动摇，好像在喂一只养不熟的猫。

    一串数字很快排列在她的手心里。

    “仔细保存，”他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