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声明 “小白眼狼”
如此之近。
热气在她耳畔处, 她的感官向来冷淡,此刻也不觉得痒,只是觉得这股清冷,绵绵的化进了心里, 随着心跳声翻滚出一朵朵小花来。
虞柚恢复了镇定, 推开了他。
“我鞋子湿了, ”她挪开了距离,抱怨道:“很难受。”
后背上的轻抚停了下来。
游熠眼神清澈,“那就脱了。”
他从容的在她身边蹲下, 掌心握住细嫩的脚踝,不等她推拒,就将湿透的鞋子脱了下来。
虞柚没料到他的果断,此刻,一只脚光着, 也不好直接沾地,只能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管家站在落地窗内, 撩开了帘子:“先生, 准备好了。”
“……”
他目瞪口呆。
管家在游家多年,很清楚游熠的底线在哪。他温和, 包容, 就连苏止这老赖硬要在这儿住下,他都没真阻止过。
并不是因为心善,纯粹是为了更理所应当地压榨他写剧本。
而虞柚呢。
他这双饱经沧桑的锐眼,也没看出她可以给游熠带来什么。
可现在, 窗帘一拉,里头的灯火一照,天地间, 莹光点点,清晰地照出男人正蹲着,手还捏着人家女孩的雪白的小脚。
原来是能带来爱情啊。
管家恍然大悟。
在老人家渐渐慈爱的笑容里,虞柚小声警告:“你这样让我怎么走路?”
她纤柔的足背还被他捧着手心里,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暧昧的一幕,游熠却只听出了她语气里淡淡的不耐。
似乎是真的只担心光脚容易脏的问题。
游熠挑起散漫的笑容,她看着微觉得不妙,身子忽的一轻,被他打横抱起。
虞柚仓皇间搂住他的脖颈,手指擦过稍硬的喉结处。
不仅是声音,现在就连对视都近在咫尺。
鼻尖几乎碰到,虞柚盯着他干净随和的俊脸,拼命按住心里头被烫到的那顾刺激感,平息着血液急速上升的温度。
她很少去分析别人的行为。
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女,就算去做练习生,也是顶着影后之女加上童年时期累积的粉丝,所以并不同其他人卑微。
她有一定的话语权,只需要顾虑自己。在团期间,顾冉私下联手另外两个排挤她时,她也懒得去找原因,只知道她们讨厌自己。
那她就讨厌回去,多简单的事。
她长得漂亮,也有不少的男生用各种方式表达爱意。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她不懂游熠为什么会偶尔对她展露有兴趣的一面。
总之,绝对不是因为喜欢。
因为他和那些仰慕她的男生都不同,眼神里没有星星在跳动,只有万籁俱寂。
可她身上也没有值得能被利用的东西。
他为何要对她这么体贴呢?
也许,他对别的女人也一样,所以才不会觉得有何不可。
虞柚想得有些头疼,索性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
游熠低眸,迎上她纯然无措的眼,轻声道:“我不算对你好。”
他抱着她回到了屋内,灯火明亮,一步一步地到餐桌前,回到她原先最常坐的位置上。
游熠:“是我吓到你了。”
原来如此,虞柚弄懂了。
那点轻微的别扭感也离开了,她恢复自然,手托着腮,眉眼漆黑地看着桌上的菜色,小脚轻晃。
如一束不安分的芍药在不断抖落花瓣。
游熠收回视线,转身去洗干净手。
虞柚:“你走的时候,简小姐不是约你晚饭?你没吃呀?”
水声里,他的声音隔着一堵墙应了她,本就是多事之秋,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备受关注,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将她塞进山里,让她免去过多的困扰。
事实证明,能到处搞事的人本就做不到一天安宁。
回来遇上的娱记只是今晚众多眼睛之一,在去寻她的路上,他还得安排阿年处理完琐事并安排好虞柚洗白的关键证据。
本想一步步递进,但现在看来,怕是行不通了。
思及此,游熠情绪晦涩,那点计划被打乱的烦躁感又浮起,而导致这一切的根源——
虞柚被他看得后颈一凉,无辜地眨眨眼。
游熠:“不朝我喷火了?”
她:“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我是,”他笑:“但你不是。”
“……”
这怎么聊得下去?
虞柚叹气,还打算从今夜开始和他打好关系,冷静想想,她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想进他的戏,虽然过程不愉快,但好不容易撑到这一步了,没必要闹崩结束。
就差一口气了。
人生的格局是就此打开还是这口气上不了,最后被打包送去火葬场,是个正常人应该都知道怎么走。
况且,他现在还在帮她洗白中。
可她也是真的饿了。
“我能不能吃完这顿再开始讲道理?”虞柚继续和他商量。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粉色的卫衣,长发蓬松散乱着,没有化妆,小圆脸一览无余,不像每次的舞台上,都会特意用阴影隐去这一点小软肉。
看起来更显小,规规矩矩地坐着,说了半天,也没见她把乳鸽放回去,眼巴巴望着,和高中生无异。
游熠很早以前就见识过她正常状态下对食物的索取。在拍《叛国》时,她在剧组的日常除了上戏就是吃。
小小的个子,被阿姨抱在怀里,嘴巴里永远有吃不完的白兔糖,巧克力,虞颖发现后,就强制不准她再这么吃零嘴。
不能吃零食之后,她就开始吃面包,麦当劳的儿童套餐……那时分明正值隆冬,游熠有次,还看到她坐在小板凳上,神奇地抱着半个大西瓜开始埋头苦吃。
也不愿意分给别人,一旦发现有人觊觎,她就会奶声奶气地先说:“我在长身体呢。”
阿姨在旁边赔笑着补充:小孩子压力太大。
如今,再次相遇,前些时间里,她都没表现出如从前般的执着,女明星总是要控制体重,不能像幼时那般放肆。
游熠:“行。”
虞柚点点头:“游老师你果然是最讲道理的。”
游熠:“不用硬夸。”
“……”
他晚上向来没多少食欲,用的量也不多,没一会就拿起餐巾,默默地看着她。
虞柚矜持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仓鼠搬家地吃掉了大半,就在游熠默认她会扫平全场时,她留下一碗双皮奶。
还乖巧地把碗往前推了点,表明刻意给他留的。
游熠:“你吃吧。”
“不行,”虞柚:“我不会抢别人钟意的东西。”
他淡笑:“我不爱甜食。”
她眼尾轻扬:“骗人,你演太子哥哥时,最喜欢吃了,我妈疼你,每次都给你做甜品,你都吃掉了。”
天知道她那时候有多嫉妒。
游熠竟然能让虞颖下厨!
这个认知,让她第一次对游熠的存在感到惊为天人。
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她小时候总很困惑。
“我的确没吃,”游熠道:“那时候也私下分给了大家。”
“那是我妈亲手做的……”
他面上不变,语气清冷道:“所以,我就要喜欢吗?”
她的话被堵了回去,细想似乎也没有不对,只能喃喃道:“你既然不愿意吃,那当时为什么不分给我呢?”
她那时候对他的讨厌简直露骨,私底下根本不愿意和他多说一个字,哪里会有机会把甜品给她?
这些话,游熠没挑明,眉眼轻柔道:“忘了。”
“那就作为补偿,我吃了。”
虞柚拿起小调羹,低头挖着瓷碗中的细腻的双皮奶,一勺又一勺,把光洁无暇的甜品给挖得乱七八糟。
她莫名有些难过。
如果虞颖要还在世,知道她眼中最符合她标准,最疼的那个人,其实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中。
值得吗?
心底里又生出一丝畅快感,看吧,让你以前不更疼我点,活该付出就得到这样的回报,感情全白费。
——还不如一颗心全放在她身上呢。
“再捣下去,你是想吃豆腐花吗?”
对面,男人无情地打断她难得有点哀伤的情绪,从她手上拿过调羹,挖了一大块后,递到她唇边。
游熠:“没有多少糖度,不用对它寄托太多心思。”
虞柚:“你自己不吃?”
他相当冷静地直接塞进她嘴里,终止了话题朝抬杠的方向转。
门外的花园长廊亮起了自动感应灯,于尧酒足饭饱后,迈着雀跃的小步子跑进来时,就看到如此慈爱的一幕。
“啊,”他抬手挡在眼前,往后退了一步:“好亮,父爱的光辉好刺眼,我要瞎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重女轻男?上回我滑雪扑街,右手骨折,让你帮我倒杯水,你都……”
他忽然悲伤,转过脸和虞柚道:“他竟然一脸反问我,你难道不会试着用脚吗?”
“我都怀疑他偷偷帮我报名了《中国达人秀》。”
“别怀疑了,是真的,”游熠懒洋洋道:“收拾行李去吧。”
“……”
嘴上输出完毕的于尧,盯着两人,忽而想到更重要的事,一时忘记继续闹,转过身狂奔出去拉住停好车的凌宸。
“走走走,我带你去喝第二摊。”
“待会再来,有人在里面裸奔!”
“你说什么?”凌宸不解地被拽走。
“……!”虞柚听到哥哥的声音,飞快地咽下,两只眼睛瞬间亮起,想起身过去。
游熠眼也不眨地又挖了一勺塞给她。
“好好吃饭。”
她被堵得发不出声音来,眼见着外头的感应灯重新亮起又灭上,只能放弃和哥哥会晤的机会,脸颊撑得鼓鼓的把东西吃完。
作为吃播结束后的福利,虞柚擦干净嘴,开始提要求:“我有问题想问你。”
“问。”
虞柚坐直身板,认真思量后,试探问:“你撇下简小姐来找我,她不会有意见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关系非一般。
游熠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你想破脑袋只为问这个?”
“讲道理,”她小声道:“不弄清楚,我随时都怕简小姐来找我。我这不是八卦,是为了我能在你身边长久地发展。”
“她不会去找你,”他闲闲地扯起唇角:“你也别想一直赖着我。”
“你要反水了?”
“最迟三天,你身上的破事就能结束。”
游熠笃定道,面上随和得就像这些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魔术,到点,他施个法就能让一切平定。
不过,他本就是这场闹剧最开始的施咒者。
那三天之后呢,他始终没有给她百分百的进组讯号。
虞柚终于想起该问点正事了:“我想再问……”
“打住,”他偏不能让她如愿:“你一天只能和我讲一次道理。”
“你怎么能随意制定规则?”
游熠:“因为我不想听你再问无聊的废话。”
虞柚语塞,没一会,眸光闪烁地举起腕上的手表,指尖飞快地进去重新设置,将时间一步快进到四个小时之后:“现在是十二点就,属于第二天了。”
他扬眉:“那你该坐上南瓜车回去了。”
“……………”
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虞柚踩着一双拖鞋,手上提着一个袋子装刚刚湿透的鞋袜,站在游熠家的门口等车。
跟之前光鲜亮丽进门相比,她此刻和《南瓜车》歌词里的Miss Gray 真没什么两样。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
虞柚暗自盘算这一趟下来,解决了白昀的事,没让他完全沦成炮灰。
良心得到安慰,再就是打消了疑虑。
从游熠不以为意的语气判断,他和简蕙半点多余的关系都没。
虽搞不清莫名的安心从哪来,但好歹不用忧虑某天被简蕙找上门来互撕头发。
这个圈子最理不清的就是男女关系,虞柚庆幸自己暂且没置身其中。
可等到回到公寓里,看到哆啦扑上来哭诉:“你怎么每次逃逸都不带上我!!!”
“你走了,我一个人留在这有什么用?”
“莫非你也不想要我了,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她叹气,似乎女女关系也难搞。
虞柚:“再嘤自杀。”
哆啦:“呜呜呜。”
虞柚:“你是鹦鹉吗?”
“……”
“总之,你得发誓不能抛弃我,我已经回不去KA了,”哆啦控诉道:“这都拜谁所赐?”
虞柚:“你准备赖上我了?”
“别这样嘛,”哆啦跟在她往洗漱间后走,一笔一笔的哭诉:“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初会答应当你助理吗?因为我的志向就是往经纪人,艺人管理方面走,你身边恰好缺助理,就想在你身边练练手,结果没想到我刚上班,你就被雪藏了……”
听起来就是老倒霉鬼了。
“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梦想?”
“加油,一千年以后。”
虞柚拿起淡紫色的大肠发圈随手绑了个高马尾,随意说。
“你不要这么咒自己,”哆啦给予了她狠狠的鼓励:“游老师的新戏很快就要召开试镜了,我觉得你一定行!”
虞柚关掉水龙头,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水珠子从睫毛上滴滴滚落,她问道:“什么时候?”
“三天以后,”哆啦道:“刚好节目结束。”
又是“三天”这个时间点。
虞柚随手拿起一张洗脸巾,回忆了一下游熠说过的话。
他还说过,别老想赖着她。
潜台词是让她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为什么会突然感到不安呢。
她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掌心,握紧后又放开,油然而生一种最后什么都没抓住的错觉感。
睡前,哆啦见她睡不着,照旧打开微博进行睡前读恶评环节。
“这是人品问题吧?现在就是纸包不住火露出来而已……”
“可想而知,KA平时洗白这个疯批,公关费该花了不少吧。”
“除了录音,也有合作过的造型师出来了……说她私底下就是这样的性格,让人下不来台。”
“现实版陆婷?怪胎能像剧里面得到报应吗?”哆啦忽然卡壳半秒:“从之前就已经有苗头了吧——”
虞柚掀起眼皮:“别怕,念。”
哆啦咽咽口水,硬着头皮继续道:“之前虞影后去世时,所有合作过的演员都去过灵堂哀悼,她作为女儿却没有出现过!”
“可见冷血就是她的本性,后边有采访问到关于影后的事,她竟然问记者,你想从我这里套到什么料?这要另外收费。超级事不关己!”
“……只能说,虞影后不带她是有原因的。”
虞柚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
她侧身钻进被子里,脑子里像圣诞树一样不停闪烁起红色小灯,循环唱着“骂吧骂吧骂吧我没关系”的小歌。
哆啦起身把卧室的灯关了。
飘绕在耳边的歌声被按下暂停。
如果大部分人都这么想的话,那游熠会是例外吗?
他甚至比网友更清楚她心里的阴暗面。
三天之后,真的会解决所有的事吗?
把宝押在他身上,可靠吗?
因为知道驾驭不了他,所以才会不断揣测。
虞柚从被子里钻出来,抬头看到床头的小钟,幽幽地叹口气,重新躺了回去。
十二点还没过呢。
聂昊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他怎么也算是二线男演员,刚出道虽作品不多,但凭借之前做平面模特刷脸,到底都是个拥有两百多万粉丝的花美男。
没想到进圈后,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炒个CP,虞柚都嫌他晦气。
未来节目的pd徐季,都想揍他。
比他地位还低的白昀,把他真揍了。
一点都不给他这个未来爆款王面子,少年自虞柚走后,就一改纯良的面孔,阴着一张脸,隔着外套,一抬腿就让他痛彻心扉。
徐季开口指点:“轻点,别留伤疤。”
白昀微眯起眼,眼神有些发狠:“以后要是再敢说姐姐坏话,就不止这一下了。”
聂昊想说:你他妈到底凭什么这么牛逼啊,但他一抬头,看到少年冷硬地扭动着腕骨,有些变态杀人犯那味了,立刻转向徐季。
徐季则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歪头对他不冷不热的一笑,明摆地写着“变态杀人犯同伙”。
聂昊:………虞柚你知道自己身边都是什么怪物吗。
最后练习室门被打开时,宋梓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三个:“这么晚,你们在干什么?”
徐季收起笑容,恢复平时台前的冷淡:“没规定不能用练习室训练吧?”
聂昊立刻从地上爬起,快速站到宋梓身边。
白昀乖顺道:“不好意思,是我在半路上遇到徐老师,拜托他替我指点一下。”
聂昊:“不是,你刚刚有看到吗?他把脚踩在我背上!”
“不过是纠正一下舞蹈动作。”
宋梓狐疑地看着三人,在聂昊充满“快撕破他们虚伪的面孔”的愤恨眼神中,轻轻地道:“徐季很专业,聂昊你要虚心请教。白昀也是舞蹈专业的,你可以加个微信,以后方便排舞沟通。”
聂昊:达咩。
“下次不要来这间练习室了,这么晚也该和助理报备,”宋梓对徐季道:“你经纪人在找你。”
“谢了,”徐季点头,起身拿起外套,吊儿郎当地拎起聂昊的后领:“我们这就走。”
还想告黑状的聂昊被命运按着拖走。
白昀关上练习室的灯,走在最后出去。
今天以后,他和KA就没有关系了。
他看着长廊上另外亮着灯的练习室,从窗户外还能看到熬夜加训的练习生,曾几何时,他也在这里待到了天亮。
大多数时候是和伴舞团的其他成员一起排练,虞柚也会过来。
独自一人训练时,为了看清楚自己的姿势和动作到位程度,和判断卡点精不精准,他都会放一台摄像机录下,之后再回头看看。
白昀望着三个人的背影,转身换了个方向走回以前的御用练习室里,拧开门进去,练习室之前重新装修过,不过好在还能在原来的位置上找到相机。
他在黑暗中打开,相机还有百分之二十的电量,打开浏览了一圈,忽的视线顿住。
如同发现了秘密宝藏,白昀关掉,谨慎地抱着相机离开。
宋梓站在大门处等他,洞悉一切地道:“给我吧,你不能带走。”
白昀防备:“我不会交给你。”
“你要亲自去揭?”宋梓朝他走过去:“你有那份背景去承担吗,最后不会又得让小柚替你出面吧?”
“你是想回报还是要拖累她?”
白昀攥紧相机:“可我不信你。”
“你真觉得我会害她?”宋梓伸手搭在他肩上:“该怎么选,你应当心里有数。”
白昀垂下眸子。
许久后,宋梓依然站在原地,四周安静如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KA大楼最后一盏灯关闭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起顾冉的第十三个未接来电。
“你怎么才接电话?”她劈头盖脸道:“你见到白昀了吧?他是不是带走什么了?”
“是。”
顾冉陡然拔高音量:“当时监控拍到了他,一定是录下什么了!你还说练习室装修了什么痕迹都会干净,这下怎么办?”
她阴恻恻道:“别忘了,你和我是在同一条船上的。”
“放心,”宋梓掂量着掌心里的储存卡:“都在我这里。”
顾冉松了口气:“你会拿给我吧?”
“当然,”他轻声道,待那头安心地挂断后,背对着KA大楼,边往反方向走,边拨通了另一串号码。
“宋先生好像很喜欢深夜来电。”
游熠坐在窗边,正对着花园里最老的一棵法国梧桐,黑猫听到声音,从树叶间直窜而下,飞跃地跳到他的腿上。
一旁的手机倒扣在床上,粉色的派大星躺在纯黑色的被单上,突兀地公放着宋梓的声音。
“……怎么又是你,”他道:“游熠。”
“如果是为了再确认一次,实属无聊了。”
游熠捏起黑猫的脖颈,把他从腿上放下,盯着它不断打转的小身影,露出浅淡的笑意。
宋梓:“麻烦你把电话交给她,我有事要和她说。”
“分明几个小时前才见过,该说不说,”他半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逗弄着小猫:“奇怪。”
那头沉了沉,最终忍不住地道:“到底谁才奇怪?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凭什么拿着她的手机。”
游熠半点不急:“如你所确认的关系。”
宋梓:“小柚不懂,所以才会相信你。游熠,亲手把刀递给她的是你,你拿着KA的股份,可以快速了结这件事的也是你,你是不是拿着这件事再威胁她?”
“你觉得我威胁她做什么?”
他无端地想起那双被悬空而起的嫩足,如荷叶上的一捧露珠,勾唇道:“为色?”
宋梓听出了他话里的懒散,拧眉:“那你为什么迟迟不了断这件事?”
“想要一次性摸清底牌,自然要费些时间,”游熠从口袋里拿出营养膏,逗弄着:“不然也听不到这么精彩的录音。”
黑猫嗷呜着,舔着他的手,却一直尝不到最想要的,着急地挥着爪子。
他继续道:“你急着联系她,是找到什么了吧?”
宋梓:“所以麻烦你把电话——”
游熠打断,“这也是我在等待的,明天下午,我的助理会联系你。”
“什么?”
“宋先生,我很期待和你的碰面。”
游熠把营养膏重新放回去,没打开给它,手握着它的肉垫:“这是今晚的惩罚。”
录音事件发酵的第二天,自然成为每个冲浪人白天热议话题。
虞柚和哆啦还未进到录制现场,就听到灯光师和监制坐在一块议论。
“我们的节目还能播出吗?不会过两天就真得把她封杀了吧?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
“简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风口浪尖用她?不像她的作风。”
“你以为制片就有话语权吗?说不定虞柚和投资商关系好硬塞呢?”
“………传闻她和代言的高奢品牌金主也是不清不楚的关系,这金主得多喜欢她啊,就算黑料满天也不舍得放弃。”
哆啦听不下去,扑腾着小短腿就想开门进去冲锋陷阵一番,被虞柚给拽了回来。
“这你能忍?”
“让她们先说着吧,”虞柚眼下心情还算美丽,距离新的录制开始还有时间,她已经能熟门地溜去别的地方。
和第一天来时同样的时间。
还未听到琴声,虞柚先到了屋子里,叶婆婆看着窗外的视线刚好撞见她的,下意识地别过了脸。
“奶奶,你是在等我吗?”虞柚问。
她冷着脸,开始弹奏。
又是短暂煎熬的十五分钟,就连护工都暂时离开了,虞柚平声说:“我也认识了一个和奶奶很像的人。”
叶婆婆拿起盘子上的橘子:“你才多大。”
“比起解决眼下的困境,”她兀自说下去:“似乎更固执于追求梦想,我以前总觉得人有多少能耐就做多少分的事,但看到他以后,才发现原来有些人是靠一股气活着的。”
“别人眼里是一条道走到黑,但对他来说是枯燥浑噩人生的唯一份光。”
“如果真是这样,他要是不够幸运,”叶婆婆叹气:“会像我一样痛苦的。”
虞柚顿住,正因她看见白昀就想到了她,才会心软。
“人太固执总会难过,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心思全都不在打扮和玩闹上,我把所有的重心都投入在练琴和创作上,因为晚上下班后再练琴会扰民,我干脆辞了工作,一门心思投入。”
“可我注定是没有天赋的,同期的早被入选成首席,还有的已经能独立举行独奏会,但我只是偶尔有水花,大部分时候沉寂着。”
叶婆婆半眯起眼,“你认识的那个人有没有想过放弃,我不知道。但我有试过承认自己的平庸,去找份安定的工作,接受父母安排的相亲,做一个平凡人都会做的事。”
“但变得更痛苦了,每天按部就班地去工作,可有可无,例行见相亲对象,我对他们都没有感觉,因为我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上面,只是不想让家人操心,可我根本就在得过且过。”
“曾经我以为痛苦的根源是贫穷,后面发现其实是对生活没有任何期待。就这样吧,算了,没关系,都可以——”
“所以,你明知道做什么可以让自己高兴,为什么现在却要折磨自己?”虞柚问:“就算生命倒计时剩三天,有所期待总好过自怨自艾。”
“你是第一个劝我继续去创作的人,”叶婆婆苦笑:“其他人都是让我想开些,不要再去执着这些事,前段时间琴弦坏了,我想给钱别人帮我修,但这里的人都劝我,把钱省下来,别浪费。”
“毕竟我已经半只脚要踏入棺木了,钱应该留来买骨灰盒才划算,”她缓声说:“我当然知道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不太敢表现得太认真。”
虞柚:“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更糟糕的事了吧?”
叶婆婆:“什么?”
“老实说,没有任何顾虑的时候只有现在了吧,”她说:“以前还要肩负父母的期待,现在就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自己跟自己也是一种陪伴。”
虞柚走出养老院时,余光瞥到中央花园的大道开过一辆黑色的奔驰,熟悉的车牌号和车窗内一闪而过的面孔。
她微敛起眉。
宋梓第二次见到游熠。
上回在后台休息室里匆匆打了照面,这位年少就成名的影帝,比想象中温和。
当然,这只是初印象。
作为专业的经纪人,他基本熟悉活跃一线艺人的资料,游熠是极为少见能退居幕后退得毫不留恋,彻底到连广告代言和杂志拍摄都不接的人。
曾经创下的代言购买量记录至今无人可破,在当年也是扫荡所有时尚刊物的存在,粉丝粘性高,购买战斗力也强。
广告商自然愿意用天价招揽,圈内也有很退圈后,抵挡不住诱惑又重新翻红出来的。
但他是游熠,本就是身居在豪门中的人。
游家和姜家一直是这个圈子里最大的资本后台。
不缺钱不缺资源名望,对他来说,很多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这些认知重新出现在脑海中时,宋梓对面前的男人有了新的看法。
温和的冷漠才是最可怕的,虞柚一定不是对手。
“游先生似乎很确定我会把证据带来交给你。”
游熠笑笑:“除了交给我,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宋梓收回目光,如他昨晚警告白昀的一样,他同样也无法直接出面,外人眼里,他现在和顾冉在一条船上,和KA的合作还没清算,这个节骨眼背后捅刀,他基本不用混了。
“我有一个条件,”宋梓沉声道:“我可以给你,但前提是要保证虞柚可以在你电影里试镜当选。”
游熠抬眼,深色的瞳仁透着难测的光:“不要偷换概念,宋先生,你没有后路了。”
他说得不错,最起码从现在看,他是站在虞柚这边的。
宋梓将从白昀交给的黑色储存卡递给阿年,他站起来,整理着衣袖:“这里面有可以证明小柚写歌最先的时间证明,早在去年,她就在练习室练习过这首歌,年底练习室就重新翻修了,新旧的装修风格和背景板的区别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就拜托了。”
“等等,”游熠从桌上拿起平板,浮起清淡的笑意:“把这一步声明也做了吧。”
宋梓接过,扫过屏幕上的行行文字。
“既然觉得辜负,”游熠缓缓道:“不如就送她最后一份礼物,如何。”
语气轻忽却肯定,赌定他一定会愿意。
三分钟后,宋梓的个人认证微博号发表了一篇长文。
饭圈大部分都知道宋梓这号人,他的微博早期开通也是为了和粉丝建立交流,组合还未分解时,他会上传粉丝都爱看的一些日常,之后单独成为虞柚经纪人时,也会发一些她的日常照给粉丝看。
他一直努力营造出和谐良好的粉丝互动关系,乃至到现在,还有虞柚的粉丝会偷偷私信他,拜托他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帮帮她。
这篇几百字的声明一发,万众震撼。
哆啦抱着手机给虞柚,惊讶道:“宋梓是在说录音事件吗?”
前半部分主要在道歉和澄清,发表自己未能正确指引和沟通好组合内的矛盾,四位成员当时都是未成年,对于一切事宜有各自纷争属于正常。
虞柚作为最小的,经常会因此让步,所以绝对不可能存在霸凌现象。
后半部分开始背锅,指虞柚出道以来对外塑造的人设和路线都是他一手规划的,造成的假象翻车并不是她的本意,她虽不理解,但保持着信任公司的态度一直努力配合。
最后一句话总结,对于上述的工作失误,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他深感抱歉并即日起辞职。
“不是澄清,是在背锅,”虞柚评价道:“也不是KA自己写的。”
KA也没少出过类似的声明道歉,她太了解了,绝对不会这么二话不说,先承认失误,避重就轻,春秋笔法地辩解才是一般娱乐公司的经典公关手段。
关键时刻,公司也不会保她。
哆啦:“那是他自己的意思?”
虞柚并不觉得是,这个声明就在他过来的前后脚,短短时间难以快速整理出简洁明了的小作文。
除非是早就准备好,只等他来发表。
哆啦担心道:“否定自己的能力,那宋梓岂不是……自砸招牌了?”
“我去找一下他,”虞柚把手机还给她,急于寻求答案地沿着方才宋梓经过的路线走过去。
他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她有一瞬间的空白,像尝到了咖啡尾调的最后酸涩感。她原以为的背叛,如今却脱离得干脆,还费尽心思地替她挽尊。
为什么人不能索性坏到彻底呢。
来回的碾压就像慢刀滚肉。
会议室只剩下游熠,他捻着佛珠,不急不慢地垂眼看向窗外,平静地看着从凉亭穿小路走过来的女孩。
白底粉色的涂鸦卫衣,高腰牛仔,细直的长腿束进一双黑色的马丁靴里,步子迈得极快,高马尾上的红色小兔子头绳极惹人注目地晃荡着。
如移动的标靶。
游熠平静地拿起糖包,撕开,雪白的糖粒簌簌地洒进面前的冰咖中。
电梯口走出来一个男人,同样发现了她,片刻后,游熠视线中的红色小兔停在了原地。
听不清说了什么。
宋梓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掌心覆住了那只小兔,展颜笑了笑。
游熠侧眸,盯着很快融化在深褐色液体的雪点,一粒又一粒,直到全部被吞噬完。
他皱了皱眉,“小白眼狼。”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