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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7郎明山拍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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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澳大宅。

    宋杭之坐在车上,远远地便看见庄景明的黑色宾利停在大宅门口,只听司机道:“少夫人,少爷在前面等您。”

    宋杭之隐隐感到不对劲,但没多想,道:“好,我过去。”

    庄景明的助理开了车门,只见他坐在车里,表情淡漠,对宋杭之道:“先上来”。

    待宋杭之坐好,庄景明往她面前扔了一个文件袋。

    宋杭之打开看,里面是几张相片。长焦镜头之下,人的面容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是那日生日派对的草坪上,翁聿轻碰她的发尖,看上去像一对情人。

    没等宋杭之开口解释,庄景明便道:“杂志社直接寄给父亲,他好生气。等会跟我去同父亲道个歉。”

    杭之下意识道:“我跟他没有——”

    庄景明点头,道:“我都信你,杭之。”

    车厢里顶灯暗黄,他离得那样近,身上有沉沉的松木气息,但杭之只觉他变得陌生。

    她知道他并未信她,她感到有浩茫无边的风,在拉她往深渊下坠。

    司机拉开车门,庄景明准备下车,宋杭之突然紧紧拉住他的袖子。

    庄景明只是笑道:“别担心,不是大事。”

    书房里燃着紫藤香,庄汝连提着一支玳瑁管紫毫笔,正细细地写着小楷。

    庄景明先是开口道:“父亲,相片的事我同您道歉,杭之她——。”

    庄汝连抬头道:“你急什么,让杭之讲。”

    宋杭之道:“爸爸,我跟翁聿只见过几次面。”

    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既然嫁给景明,我自然知道身上的义务跟责任,不会糊涂到给两家丢人。”

    “这次是我大意,往后一定更加谨言慎行。”

    宋杭之没有怪罪狗仔,也没为自己伸冤,纵然心中无限委屈,也只是垂头认错。

    庄汝连放下紫毫笔,随手拿开青白的玉兔镇纸,仔细端详了一番方才写的字,才笑道:“行了,我就是随口问问。你这样识大体,我很宽慰。景明花钱买下相片,急得不得了,还拉你来特地说明,我看他是小题大做了。”

    庄景明道:“其实我亦有责任,结婚后总是忙着工作,连生日都未能陪她一齐过。”

    宋杭之笑道:“总归是事业更紧要,何况生日派对也不是什么非办不可的事。”

    她转头对景明笑道:“往后这种生日派对,我便不办了,平白无故生出多少事。”

    庄汝连笑道:“你们夫妻二人能够互相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能讲什么呢。”

    书房里挂着一幅江南雪景的山水设色图,苍润又清劲,两株老树盘亘在岩石缝隙中,青烟笼罩着层层叠叠的山峦,被白茫茫的大雪掩了去。

    庄汝连摆了摆手,道:“晚间我得同老友会面,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庄景明点头,拉了宋杭之的手,同父亲告了别。

    返回浅水湾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到家后,景明便进了书房。

    宋杭之跟着他一齐进去,看着他拿书,道:“Mia为拿到封面专访,才给他派对请柬作为交换,无论如何我从未邀请过他,当时他......突然那样,我亦是被吓到。”

    庄景明道:“好了,杭之。这件事让它过去,我们都不要再提。”

    宋杭之道:“你还是不信我。”

    庄景明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勒得她生疼,他眼神瞬时闪过一丝哀痛,又很快恢复平静,只是道:“杭之,不要令我失望。”

    深水湾,傅家大宅。

    天色将晚,冬青树上挂起了铜镀金壳的风灯,在月白的黄昏里晃着,灯影密密层层的,仿佛满树朱红洒金的烟火。

    傅玲玲站在前院,吩咐了佣人将掐丝珐琅的石榴盆景搬进宅子里。

    今日是她的小儿子家诚返家之日,她筹划了小半个月,天未亮便起身,要为家诚办一场最热烈隆重的宴会,庆贺他重生。

    “妈咪,有事情你叫我,或者家宜来做就好啦,不用亲力亲为,你都好辛苦。”

    傅玲玲转身,见是庄家诚,目光爱怜,笑道:“你遭了那样大罪,好好休养才是。”

    庄家诚挽住母亲的臂弯,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傅玲玲瞧见他瘦得下巴颌都尖了一圈,心里一酸,表面仍是笑道:“还同我油腔滑调,看来也没吃多大苦头。”

    两人正说着,便听见管家笑道:“夫人、二少爷,郎先生携家眷都在会客厅等候。”

    傅玲玲点头,便带了庄家诚往会客厅去。

    郎世明携大女儿郎品盈、小儿子郎明山,坐在会客厅里。

    傅玲玲走近了,先是同他握手拥抱,笑道:“世明,多谢你愿意拨冗。”

    郎世明笑道:“家诚为庄先生跟信和都付出好大,我作为信和的一名员工,都好感激他。”

    傅玲玲瞧了一眼他身后的品盈和明山,笑道:“品盈都是大个女啦,我看呐,都靓过电影明星!明山也都比从前更成熟稳重了。听讲你们都入职信和,正好和家诚、家宜一齐做事,他们兄妹以后都要仰仗你们兄妹的。”

    她看着郎世明笑道:“年轻人同心协力,我们老人也好放心退休。”

    庄家诚在边上亦是笑道:“品盈,过去一年,多谢你常常来看我,也都帮我做了好多事。”

    郎品盈面上隐约都有飞红,不自在道:“我们都自小相识,何必言谢。”

    庄家诚点头笑道:“你能这样念着小时候的情分,我都好开心。”

    两家人又聊了一会,直到管家来找傅玲玲,才散了去。

    待庄家诚同傅玲玲走远,郎明山才对郎品盈笑道:“真是好感人。”

    郎品盈没理会郎明山的阴阳怪气,认真道:“家诚是很好的人。”

    郎明山见郎品盈脸上都有淡淡的笑意,对自己也不似平日里那样冷淡,甚至都生出几分和颜悦色。

    但他反而更难过,因为他心知郎品盈的这份好心情全然归功于庄家诚。

    他收了笑意,凑近郎品盈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郎品盈的脸上闪过一丝细碎的伤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里的冰冷。

    她瞥了一眼郎明山,冷道:“他有情也好,无情也罢,我都心甘情愿,轮不到你讲话。”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郎明山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点点,直至消失不见,眼神愈发阴鹜。

    露台外,是沉沉的夜,庭院里点起灯,都仿似万家灯火。

    庄家诚倚着露台,转过身,望着宅子内高朋满座、衣香鬓影,对站在他身边的庄家宜笑道:“我都未想过今日有这样多人,傅家、李家、郭家,上下都来向我道喜。”

    庄家宜笑道:“妈咪都查到大哥的事,是景明在捣鬼,如今卯足劲要对付他。”

    庄家诚叹道:“可怜了大哥,要在青山医院住一世了。”

    但他语气里并无多少伤心,庄家宜笑道:“最对不起大哥的就是景明,他好阴毒。”

    庄家诚转头,看着她道:“家宜,过往之事不必再提,以后我们兄妹再不能互相使绊子了。我相信只要兄妹一条心,他庄景明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再掀不起风浪。”

    庄家宜同他碰杯,笑道:“二哥你都讲到我心坎里。”

    庄家诚笑道:“还有一件事,听讲你在跟郭孟毅拍拖。”

    庄家宜撇嘴道:“我是乖女,当然要听妈咪话咯。”

    庄家诚笑道:“既然是哄妈咪开心,这出戏就要做足,不能叫她生疑。”

    庄家宜听出他话里有话,便问:“二哥都看见什么了。”

    庄家诚没接她话茬,只是笑道:“家宜,男人可不是狗,扔一根骨头就朝你摇尾巴,都养不熟的,小心哪天被反咬一口。”

    庄家宜听了,沉默不语。

    晚八点,中环威灵顿街,Kee Club。

    这间club是庄景明托沈弘杉找人出面买下,他有时会在这里同人见面谈事。

    庄景明到达时,郎明山正窝在沙发里看书,他叫服务生弄来一盏阅读灯,灯光下微微蹙眉,翻过一页书,边上茶几上放着一支派克笔并两三张A4纸,纸上潦草写了几个公式。

    庄景明坐下来,喝了半杯咖啡,才见郎明山抬头,把书放在一边。

    庄景明瞥了一眼书的封皮,是Walter Rudin的泛函分析。

    其实郎明山从小痴迷数学,都是IMO HK队成员,后面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跑来问他写法学院的申请书。

    郎明山看见庄景明的视线,耸肩道:“看着玩。”

    庄景明不可置否,问他道:“我都以为庄家诚班房至少蹲到今年底。”

    郎明山哂笑一声,道:“还不是我那个好daddy,加班加点给他打点关系,提前放出来。”

    他突然正色道:“你叫我盯住家中监控,昨夜我在翻监控录像带,都看见郎世明在书房见一个人。”

    庄景明抬眼。

    只听郎明山道:“我记得你同宋杭之的婚礼上,这个人介绍他自己是宋氏财务部员工。”

    郎明山记忆力很好,平常都过目不忘,他直觉事关重大,连夜侵入父亲郎世明书房电脑,果然叫他翻出100多部尚未来得及删掉的录像。

    “都是宋笃之同各界的交易视频,除开GS这类第三方机构,都有SFC、HKP高级人士,还有一些账目审计报表,恐怕你这位老丈人挪用公司款项,送了不少钱出去。”

    郎明山笑道:“大约这两天廉署就要接到举报信。”

    他翘起二郎腿,一副看戏的样子,道:“都不知是哪一位这么无聊,你老豆?还是庄家诚?”

    良久,他才听庄景明沉声道:“恐怕现时廉署都已经接到举报信,宋氏无论如何都要蜕一层皮。我明日去找父亲,看能否先向信和借一些钱,将宋氏账面窟窿填住,宋叔叔至少能从宽处理。”

    郎明山拍手笑道:“果真是伉俪情深。”

    浅水湾。

    “景明,你醒一醒,怎么了——”

    庄景明猛地睁开眼睛,背后冷浸浸的,都已经汗透。

    他梦见杭之从信和大厦三十层一跃而下,眼睛里都是恨意,而他只能眼睁睁瞧着。

    巨大的玻璃幕墙前空空荡荡,原来自始至终,他所能抱紧的,只有维港的海风。

    幸好都是梦。

    庄景明脑子里乱糟糟的,嘴里有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大约是方才做梦,牙齿都打抖。

    他一把将宋杭之按在怀里,鼻子发酸:“我只有你了。”

    宋杭之被他箍得生疼,安抚地挠了挠他的后颈,笑道:“大半夜的,这是做什么。”

    她以为庄景明是被噩梦吓到,便喂他喝了温水,轻声哄了几句。

    庄景明却再不肯放开手,攥紧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这一夜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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