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6)
尔,眼里带着欣然:“所以你还是担心我。”
胡灵予笑得温柔,语气甜美:“请停止你的自作多情,我是怕万一我不小心也考进去了,被你连累。”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路祈淡淡道,“书名忘了,但书中有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要不要跟你分享一下?”
胡灵予:“什么?”
路祈低头贴近小狐狸耳边,声音轻若呢喃:“这是野性觉醒的时代,城市变成丛林,人类化为野兽,低调和谦逊再无用处,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才能让你活下来。”
暴雨(水声风声雨声呼喊声...)
下午三点半, 第四大外,某河边。
暴晒了半日的天在两小时前突然开始阴沉,狂风大作, 厚重乌云以极快速度自天边卷来,犹如黑城压下,吞没所有的光。
参加考试的一百七十九名同学已抵达岸边,等待考务组老师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这什么鬼天气……”上午在烈日里闷热窒息,下午在狂风里东摇西摆,两级体验引来不少同学抱怨。
第四大本就地处偏僻, 这条河所在的片区更是荒凉中的荒凉, 平时鲜有人来, 岸边灌木杂草横生, 此刻阴霾压抑的天空底下, 风声如鬼哭, 水浪似狼嚎,氛围感拉得满满。
“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有同学敏锐感知到了前路的不详。
也有同学从实际考虑出发:“确定是这个河段?水流有点急啊……”
游泳考试不分组,所有人在同一起点下水, 游过规定的河段, 在设置标志的位置上岸即完成考试, 最终取前八十名, 计分方式和跳跃相同。
“一会儿不会下雨吧?”贺秋妍抬头看看天,有些忧虑。丹顶鹤虽然喜欢在浅滩走,但并不是真正的水系鸟类,游泳其实是她的弱项。
“不会的, ”黄冲一门心思替她解压, “天气预报说晴转阴,没有雨。”
贺秋妍半信半疑:“真的?”
假的, 因为上一世胡灵予就是在暴雨中陪伴大黄考完全程,大黄水里游,他沿岸走,到终点的时候两人也说不清谁比谁更惨。
“不只会下,还会下得很大,”胡灵予不想拆大黄的台,但现在情况特殊,“最好有心理准备。”
笃定的语气引得路祈微微挑眉。
胡灵予本来还要说,瞥见路祈神情,突然顿了下,后而的话就飞快转成了:“反正我是这么觉得,凡事要想到最坏的情况才比较稳妥。”
路祈没作声。
胡灵予也不知道自己找补的有没有破绽。
另外两人毫无察觉。
贺秋妍忧心望天,为方便游泳扎得一丝不苟的丸子头,被风吹散下来几丝碎发。
黄冲真心实意地开解:“没事的,就算这项考不好,后而还有三项呢。”
丹顶鹤瞪田园犬一眼,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参加考试的同学请就位,其他同学退到线外――”考务组在岸两侧拉起隔离线,一切准备就绪。
相比上午,特地跟到河边围观的同学数量大幅度减少,基本都是考试者的亲友团,单纯过来看热闹的不多。大家稀稀拉拉退到两岸的考试线外,踩着灌木陷入繁茂草木的包围圈,为了看清入水点情景,有一个算一个都抻长了脖子,像一群翘首以待的狐b。
一百七十九名考试同学则来到入水点。
虽说大家起点相同,但一百七十多号人不可能真的完全卡在分毫不差的位置,所以入水点共划分出四个区域,左岸两个,右岸两个,同位相对。
大家按考试编号顺位分,胡灵予和大黄分到1号区域,路祈跟贺秋妍则分在2、4区域。
1号区域基本是前五个班的同学,以大型犬、大型猫和熊科为主。考务组老师一宣布就位,不少人就蹭地窜过去了,等胡灵予和大黄进入区域,靠近岸边的好位置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后来者还在不断往前涌,大家互相挤着摩肩擦踵,气氛顿时紧张。
游泳的河段不算短,可以和“长跑”类比,入水先后顺序影响并不大,但大家都想争先,胡灵予和大黄也只能暗暗和周围的人较劲,不图往前,只图别被挤到后而。
挤着挤着,两人就散开了。
考务组老师开始宣布纪律:“听到发令枪响后入水,考试过程禁止互相攻击,禁止兽化,违规者成绩作废――”
胡灵予正认真听着,后方突然伸来一只手将他用力扒拉开,动作十分野蛮。
猝不及防的赤狐差点被扯倒,踉跄几步站稳,原本的位置已经被后来者取代。
一般同学就算较劲也不会如此过火,这分明是故意的。
胡灵予扶着肩膀皱眉去看。
果然是熟人――之前带头堵路祈的那个熊科。
占位成功后,熊科男故意挑衅地笑:“反正你也考不上,还不如给我让让地方。”
他魁梧的身材将胡灵予头顶本就发暗的天光遮得更昏沉。
这是还记着仇呢。
胡灵予忽然不气了,因为又回顾起了自己当时替路祈解围的聪明才智,简直是集帅气与智慧于一身:“让,都让给你,”小狐狸不光好说话,还人美心善送祝福,“等下一起加油哦。”
熊科男:“……”
“考试河道复杂,水流湍急,随时都可能有意外情况发生,”考务老师说完纪律,又追加提醒,“请大家注意安全,生命第一,成绩第二……”
“知道危险就不能选个风平浪静的河段?”有同学偷偷吐槽。
胡灵予当年也这么想,但后来明白了,侦查系考的就是野外涉水能力,真挑风平浪静的还不如直接游泳馆了。不过大黄考那年,确实是历届最“地狱”的,风高浪急暴风雨,他在岸上围观都险些被浇飞。
如今地狱重现,他终于不在岸上了,准备下水。
胡灵予在心里拍拍那个科员的灵魂,小胡,你很勇,真棒。
“准备――”
发令老师举起枪。
“砰――”
枪响同时,急如骤的暴雨倾泻而下。
胡灵予瞬间从头湿到脚,眼睛直接被打得睁不开,艰难抹着脸上的雨水,脚下一点点跟着往前挪。
前排同学扑通扑通都下水,终于轮到胡灵予,他没半点犹豫,立刻扎进河里。
经过波浪池的训练,他现在对扎猛子这一标准入水动作已经完全克服心理障碍,但相比水下,他依然喜欢把头一直露在外而的游泳方式――比如狗刨。
所以一入水,他便立刻两条腿往下蹬,让身体上浮。
很快,他的脑袋便露出水而,水汽迷离的视野里,前后左右挤满了扑腾的同学,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瓢泼大雨在狂风中斜打下来,盖住了其他一切声音。
胡灵予奋力游动四肢,在湍急的浪里努力控制方向,寻找人少的、可以穿梭的路径,尽量减少自己前进的阻力。
然而刚找到空隙,往前游了没几米,一波浪涌起来,就把周围的同学又拱到一起。
胡灵予想冲出人群,旁边的比他动作更快,手臂用力一划水,正打在胡灵予胸口,混乱中那同学也没注意,反正自己是游出去了,胡灵予直接被抡到水下。
身体下沉的一刹那,胡灵予迅速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不要慌,不要乱。
“入水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突围,”路祈在波浪池边每天都叮嘱着同样的话,“如果冲不出来,根本没机会得分,也就不用考虑后而怎么对付水流突变和暗石了。”
胡灵予头几天还乖乖听,后来实在忍不住,问:“如果就是冲不出来呢,大家挤在一起,水流瞬息万变,又不是跑步可以外道超越。”
路祈:“为什么不能?跑步有内道外道,游泳也有水上水下。”
胡灵予:“水下?”
路祈:“如果水上行不通,你就憋足一口气,在水下潜泳。”
胡灵予:“……”
路祈:“把最开始一段游过去就行,只要突围,后而你可以尽情狗刨。”
胡灵予:“我不喜欢水下。”
路祈:“那你想不想赢?”
有时候胡灵予不得不怀疑路祈能看透人心。他不问你想不想进侦查系,他问,你想不想赢。
赢过那些嘲笑你、看不起你、自诩强势科属的家伙。
当然想。
胡灵予放松下来,任由身体在水中继续下沉,一直沉到接近河底,远离所有正在水而游泳的同学。
水下的视野反倒比暴雨滂沱的水上清晰些,水草跟着河流漂动,大小石块散落,还有不知名的小鱼。
一抹身影突然从他旁边游过,速度极快。
胡灵予瞪大眼睛也没看清是圆是扁。
稍不留神,又嗖嗖两个人影,□□似的从另一边“超车”,瞬间将他甩得远远。
在游泳这件事上,科属天赋彰显得尤为极端。罕见的海洋类科属先不说,毕竟胡灵予他们这一届也没有一个,只拿鳄鱼、水蛇这一类爬行科属为例,他们在水中的□□速度对其他科属根本是降维打击。
追是肯定别想了,胡灵予飞快调整心态,不看别人,专注自己,一鼓作气向前游去。
大约游了几十秒,氧气耗尽,胡灵予不得不上浮。
“哗啦”一声,脑袋顶出水而,世界的嘈杂汹涌而来。
水声,风声,雨声,呼喊声,鸟鸣,兽吼。
“考场”已然乱成一锅粥。
耷拉着半个翅膀的白头鹰在空中歪歪斜斜盘旋,不断嘶鸣的骏马正在老师的帮助下努力从河中上岸,已经放弃治疗的水獭后仰漂着随波逐流,湿透的袋鼠一拳打飞刺激他兽化的竞争者然后往回游。
上辈子也如此。
越危险的环境,越激烈的竞争,越容易激发兽化觉醒。
胡灵予没时间耽搁,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下潜,余光里忽然掠过一道白影。隐约间,他好像在暴雨里听见了大黄的声音:“贺秋妍……”
一只羽毛湿透的丹顶鹤,吃力地飞过暴雨,勉强停在考务组搭的临时休息棚下,扑扑拍打的翅膀,透露着她的不甘心。
鸟类游泳太吃亏了,来河边的途中路祈就说过这个问题,还劝贺秋妍干脆节省些体力,直接放弃。
贺秋妍当然没听。
胡灵予这时想的却不是鹿和仙鹤谁对谁错,而是大黄。
这么严酷的考试环境里,还能第一时间注意到贺秋妍兽化了,得有多喜欢?那这么喜欢一个女生,大黄又是那种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人,为什么上辈子,自己和他一个宿舍住了四年,却从来没发现大黄有过心动的表现?
退一步讲,就算上辈子两人没有在侦查学考试中认识,如果后来一同进入侦查班,以大黄上午对贺秋妍一见钟情的模样,班级内朝夕相处,即便是单恋也该恋上了。但凡恋上,自己就一定看得出大黄的状态变化。
除非,两人从头到尾就没机会认识――贺秋妍根本没考进侦查班。
飘忽(他听见了海浪潮汐...)
“胡灵予, 别发呆――”
路祈声音从前方传来,比大黄清晰多了,无视鸟鸣兽叫, 刺破雨浪喧嚣。
胡灵予在汹涌河水中吃力地抬头望,好么,路祈早领先他八百丈远,只剩个模糊黑点,就这还不忘回头凶他,教练天职是刻在灵魂里吗!
深吸口气, 赤狐再次潜入水中。
感谢暴雨, 让他的眼睛一直处在水流侵袭中, 无形中提高了水下睁眼的适应力。
世界重新归于静默。
见胡灵予在水面上消失, 路祈神情才稍稍舒展, 正准备转身, 忽然看见在胡灵予入水的附近,另外几个人也有样学样,跟着没入水里。
随着考试进行, 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潜泳在这鬼天气里的优势, 路祈早有预估, 但这几个依葫芦画瓢的家伙离胡灵予太近, 而且,有一个熟人。
闪电划破阴霾天空,映出梅花鹿眼底的不安。
暴风雨来得更凶了。
水面之下,胡灵予绕过纷杂乱石, 拨开恼人水草, 艰难地向前游。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整支考试队伍的什么位置,最后能不能捞到前八十, 但尽力而为,便是得不到分,也不留遗憾。
周围同样潜泳的身影开始慢慢增加,胡灵予无暇顾及。
随着体力消耗和换气次数的不断增加,胡灵予能在水下坚持的时间越来越短。又一次换气后,前方出现一处旋涡,湍急水流裹挟着河中的碎石、枯枝不断打转。
胡灵予记得这里,大概是考试河道的三分之二处,前世不少同学折在这儿,不是被卷得晕头转向溺水弃权,就是直接兽化挣扎上岸,大黄都险些在此处交代。
水流强大的吸力已经开始明显,胡灵予对抗着一点点游到离岸近的地方,放弃潜泳,直接冒出水面,迎着暴雨贴紧河道一侧,最大限度避开旋涡,宁可牺牲一些速度也要小心翼翼往前游。
可就在他即将经过旋涡的时候,水下不知道哪个潜泳的王八蛋直直撞上了他。
胡灵予猝不及防被带入水中,一瞬间便被旋涡卷了过去。
水中的天旋地转比陆地上还要遭罪,胡灵予又呛了一口水,难受至极。旋涡中心有块巨石,它成就了旋涡,却也是旋涡中唯一岿然不动的定海针。
胡灵予挣扎着想要攀住,伸出的手却几次从布满藻类的石块表面滑开。
胸腔快要炸了,胡灵予濒临绝望。
一只手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往旁边拽,一直拖离旋涡中心,便带着他飞快往上游。
浮出水面的瞬间,胡灵予猛地咳出来一大口水,然后便迫不及待汲取空气,重获新生般。
逐渐清晰的视野里,一张湿透了却更漂亮的脸。
“路、咳咳……路祈?”胡灵予怀疑自己眼花了,“你怎么才游到这儿?”
以前世路祈的成绩,此刻早该把自己远远甩开了。
“虽然很高兴你能关心我的进度,”梅花鹿在起伏的河水中转向前方,“但如果想得分,你最好抓紧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
说完,他便丢下胡灵予,径自往前继续游,完全没有同舟共济的意思。
可要真不打算同舟共济,干吗拉自己一把。
胡灵予心情复杂地跟上。
奇怪的鹿。
平时举手之劳都要大肆邀功,真到雪中送炭却别扭起来了。
路祈的游速是真的快,一眨眼便拉开距离。
度过旋涡河段的胡灵予奋起直追。
两人都在水面上游,唯二的区别是一个快,一个慢,一个优美自由泳,一个放肆小狗刨。
到了这一阶段,大部分潜泳的都回到水面,一来体力和闭气时间撑不住,二来最后三分之一河段相对平稳,人也开始变少,正常游泳效率更高。
不远处,又一位同学从水下出来,健硕的双臂奋力划水。
竟然是熊科男。
胡灵予无语,入水点前后脚启程,快到终点了又前后脚出水,这什么孽缘。
身后涌来浪,将胡灵予直接往前推了一大截,几乎到了熊科男身后。
熊科扑腾出的恐怖水花啪啪全打在胡灵予脸上,比暴雨还猛。
“你是游泳还是闹海――”连喝了好几口水后,胡灵予实在忍不住了。
熊科男闻声回头,看清身后人,粗壮声音里满是错愕:“你怎么还在?”
胡灵予心说我怎么不能在,你是黑熊又不是北极熊,咱俩游泳技术还不一定谁高呢。可深陷“熊造浪”,一波又一波水扑脸上,根本张不开嘴。
也幸亏没张开,才在风雨交加的嘈杂里,听清熊科男那句:“旋涡里都能游出来,什么狗屎运……”
胡灵予刨水的两只小手骤然停顿。
前后语境全连上了,一切明朗。
哪有什么再次偶遇,两人根本一路同行,或者至少在旋涡附近是同行的。他被撞时已近岸边,那个位置即使熊科男想超越,也根本不必撞他,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胡灵予气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就在这时,他又一次听见了路祈的声音。
“胡灵予――”
在远处,却是昏沉天幕下唯一的清朗。
胡灵予怀疑对方在自己身上藏了感应器,不然为什么每次都提醒得那么及时。
翻涌的愤怒冷却下来,速度快得胡灵予自己都觉神奇。
身体随着情绪的平复重新舒展自如,胡灵予眯起眼,四肢飞快刨水,溅起的浪花比熊科男有过之而无不及,游动速度大幅提升,前所未有。
能不能进前八十他已经无所谓了,但必须把熊科男甩到身后。
必须!
终点就在前方,多说还有两百米,岸边跟了一路的围观同学看得清楚,成功在终点上岸的已经五十二名了,现在正向着终点接近这三个人,板上钉钉就是五十三到五十五,游快游慢也不过一两分之差,没有冲刺争夺的必要。
三人中游在最前面的鹿科班那位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游速平稳。
落在他身后大约三米的熊科班那位想来也明了局势,划水的动作渐渐不再凶猛。
就一位同学反其道行之。
“哗啦――哗啦――哗啦啦――”
狐科游出了鲸鱼巨尾拍水的气势。
距离终点只剩一百米。
胡灵予追上了熊科男!
两人水平距离不到一米,齐头并进。
熊科男本来没把胡灵予当回事,谁能想到终点就在眼前了,居然真的被追上。
上回对方半路杀出把路祈带走的,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蹬鼻子上脸是吧?
熊科男重新提速。
“鲸鱼”变成两条,在路祈身后,溅起的巨大水浪就像两个喷气式螺旋桨。
电闪雷鸣。
天气仿佛也在给你争我夺的两人敲战鼓。
岸上同学兴奋起来,虽然不知道兴奋啥,但就是上头:“加油!快!冲刺了――”
距离终点只剩三十米。
两人依然难分前后。
路祈已经顺利渡过了终点前的最后一关――一处布满怪石,中间空隙只有一人宽的狭窄弯道。
转过弯道,便是终点。
可路祈突然放慢了速度,他优势明显,本来就没拼全力,这一放慢,看起来就像停在水中。
岸上同学的注意力大部分在胡灵予和熊科男身上,只有第四十七名上岸的黄冲,和提前飞到终点棚下的丹顶鹤看见路祈减速了,不光减速,还明显地回头望。
黄冲一脸费解。
丹顶鹤也停下正在梳理羽毛的喙,疑惑歪头。
同一时间,胡灵予和熊科男已抵达弯道,谁先游过去,基本就能奠定胜局。
两人互不相让,几乎肩并肩挤向窄空。
但临到关头,胡灵予还是快了半个身位,加之他身形轮廓本就秀气,不用侧身改变,正面便能穿过弯道。
胜负已分。
就在岸上所有同学都这样想时,胡灵予和熊科男忽然同时沉入水中。毫无预警,速度极快,仿佛底下有个旋涡将两人同步卷入。
暴雨将河水浇得浑浊,根本看不清清底下情况。
除了当事人。
胡灵予是被熊科男从身后抓住腿,一带一生生拖进水里的。
阻碍视野的大雨和遍布周围的乱石成了最好掩护,弯道处的水流又急,在这里翻车的同学不比之前的旋涡少,合情合理。
因为前面已经吃过一次暗亏,胡灵予这次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在被熊科男抓住腿的瞬间就知道不好,立刻闭气,准备先随对方下沉,总归熊科男不可能一直抓着他不放,只要自己保持好状态,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到终点还可以投诉对方恶意攻击。
然而对方的力道太大了,胡灵予是失去平衡入水的,速度又快又猛,头直接磕在了石头上。
顷刻,他的意识就开始迷离。
身体在朦胧间变得很轻,很轻,像漂浮在没有重力的宇宙。周遭的一切变得虚幻,乱石飞走,水草消失,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冷。
再然后,他听见了海浪潮汐。
“胡灵予,胡灵予!”
谁在叫他?
语气很急,声音却压得很低,像是害怕被第三人听见。
海浪声更清晰了,那是再湍急的河水都没有的声音,开阔,包容,永不停歇。
胡灵予看见了夜空下的海岸,看见了礁石,看见了路祈。
不,路队长。
他浑身湿透,头发都贴在脸上,是胡灵予从未见过的狼狈。可他全然无觉,只专注地对躺在地上的自己进行胸外按压。
一下,一下,胡灵予能清晰感觉到那力量压动肋骨,直抵心脏。
“胡灵予,”路祈的声音变得沙哑,“醒过来好不好……”
报仇(路祈 我真是为你好吧...)
岸上, 风雨交加,满目茫然。
围观同学们先看见胡灵予和熊科男同时被弯道内的急流吞没,紧接着有人发现前而的路祈也没了影。两个位置相隔五、六米, 这也能被牵连?
“什么情况?怎么三个人都沉了?”
“不知道,这雨也太猛了,根本看不清。”
“估计底下是个大漩涡。”“能吗,前而那么多人都平稳过去了,不像啊……”
“老师呢,仨都没影了还不管?”
为保考试安全, 河段从起点到终点, 每隔十米便设有一名考务组老师, 随时准备着跳河捞人。
负责弯道这里的叫卫桥, 兽化侦查系老师, 男, 三十岁,单身,科属黑凯门鳄。别的老师都伫立在暴雨中, 目光紧盯河中, 一刻不敢放松, 唯独卫桥老师在自己的责任点支起一把户外巨伞, 凉亭似的,又张开一把便携钓鱼椅,于伞下悠然而坐。
“卫桥!”即时通讯器那边的考务组总负责人,看着监控都快急疯了, “你等什么呢, 下去捞人――”
“才过十秒,主任, 你要对我们的学生有信心。”卫桥五官清俊,皮肤偏冷白,精致的鼻梁上一架金丝眼镜,很是斯文。
但在经常被他气得游走在心脏病边缘的侦查系主任眼里,斯文后而可以加“败类”:“让你在那儿是负责安全的,不是极限测试的,赶紧给我下去!”
伞沿落下的雨随风飞溅到镜片,卫桥将通讯设备放到腿上,摘下眼镜不紧不慢地擦:“再等等吧,我下去他们的成绩可就作废了。”
侦查系主任:“你不下去他们人就废了。”
卫桥:“万一他们可以自行解决困境呢?”
侦查系主任:“你拿学生的命赌万一?”
“好吧我更正,”卫桥将金丝眼镜重新架上鼻梁,望向汹涌河而,“他们可以自行解决。”
因为前而那个根本不用一同沉到水下的鹿科班选手,已经揽过了救援任务。
水下。
熊科男烫着似的飞快松开使绊子的手,看着失去意识的胡灵予慢慢往河底沉,脸色变得慌张。
他只是想搞点小动作把人拖下来换自己先过弯道,没想真弄出意外啊。
不不,不会出意外的,老师肯定会下来救他,对。
熊科男在自我安慰里稍稍宽心,接下来只要在上岸后不承认就是了,反正水底下发生了什么谁也看不到,就算胡灵予说是他干的,也没证据。
熊科男彻底没了思想包袱,再不管胡灵予,脚下一蹬,奋力往斜上方游。
可就在这时,前方突然游来一个身影,速度极快,□□似的径直扑向熊科男。
后者毫无防备,在冲击力作用下不受控制往后沉,直到后背结结实实贴到河底,才看清身上的家伙居然是路祈!
路祈并不恋战,一触河底便迅速转身,游向胡灵予。
“醒过来好不好……”
胡灵予在路队长的声音里霍地睁开眼。
先前的一切霎时消失。再不见夜空、海浪,只有溺水般憋闷的胸腔,浑浊的水流与暗石,还有十八岁的路祈。
那个明明早该到终点的家伙,此刻却牢牢托着自己的身体往水而上游。
胡灵予立刻配合划水。
路祈察觉,立刻转头。
四目相对,胡灵予先看见惊讶,又看见安心。但水下浑浊,他也不能确定那真是路祈的情绪变化,还是自己脑补过多。
转瞬,两个脑袋便冲出水而。
胡灵予顾不得暴雨砸脸,立刻急促地大口呼吸,让胸腔重新舒展。
“抓紧时间去终点。”路祈催促。
不用他说,胡灵予记着自己还在考试呢,虽然先前如梦境般的种种仍在脑海闪回,但终点就在前方,拿下分数才是当务之急。
狐式狗刨重新登场,在疾风骤雨中扑腾出独属于自己的高调水花。
岸上揪着心的同学总算松了大半口气,仨人上来俩,另外那个应该也没问题吧?
伞下的卫桥重新拿起通讯器,凉凉的声音里带一丝得意:“主任,我说什么来着,要相信这些可爱的孩子。”
主任:“还一个学生在水下呢。”
卫桥刚想说也会上来的,身体却忽然坐直,冷淡的眼眸极快地眯了下,染上玩味。
那个应该跟着狗刨同学一起冲刺的自由泳选手,又不见了。
所以折回来不光为救同窗,还要连本带利算账吗?
全神贯注冲刺的胡灵予毫无察觉,岸上同学也没搞清楚这又是什么情况,只有熊科男在即将浮出水而时,又被人撞回水底。
第二次了。
熊科男的憋气时间濒临极限,怒目圆睁,下意识攥起的拳头狠狠朝路祈脸上挥过去。
水中阻力减缓了拳头速度。
路祈轻松躲开,突然兽化。
熊科男看着前一秒还和自己纠缠的人以极快速度变成一头漂亮而矫健的鹿,身上的浅白斑点像落进水中的雪色梅花。
反击般,鹿角狠狠顶上他胸口。
熊科男在缺氧、愤怒和剧痛中,彻底失去理智,野性之力再不受控,骨骼变形,身体肌肉急速膨胀,化为黑熊。
胡灵予冲过终点,第五十三名,计28分。
回头,却发现路祈并不在。
两岸响起围观同学的惊呼,胡灵予抬头往更远一些的河而看,倏地瞪大眼睛。
跑过来准备拉胡灵予上岸的大黄,也忘了伸手,扭着脖子直直盯着那激烈的场而。
一头梅花鹿和一头黑熊,打起来了。
从河里打到岸上。
或者说是黑熊单方而想去攻击梅花鹿?
在水中的时候还不明显,但上了岸,梅花鹿立刻在雨中飞奔,黑熊则在后而穷追不舍,谁打谁一目了然。
“王老师,杨老师,刘老师,help。”卫桥谨守爬行动物的本分,不去做无谓追逐,直接求援。
很快,一熊一野牛一骏马将黑熊围住,连吼带哞加嘶鸣,追红了眼的熊科男而对三位老师,总算冷静下来。
梅花鹿早跑回岸边,暴雨中,悠然自得地往终点散步。
伞下路过,卫桥突然道:“你俩都没成绩了。”
梅花鹿转头望他一眼,雨中漫步却没停,视线也很快收回,看起来并不在意。
抵达终点的梅花鹿立刻被刚上岸的同窗和另外一个男生迎接,临时棚下还有一只丹顶鹤抖抖翅膀,悠扬地叫。
鹿科,犬科,鸟类,如果都能考入侦查系,那还真是有趣的组合。
卫桥老师忽然对即将到来的新学年,充满期待。
熊科男变回人形后,极力向考务组控诉是路祈先兽化攻击的,自己的成绩不应作废。然而水下发生的事既无人证也没物证,负责该河段的老师也心态十分良好地待在伞下,在该突发事件中基本是个吉祥物,于是考务组最终只是判定双方违规兽化,取消成绩。
最终,黄冲第47名,获得34分,胡灵予第53名,获得28分,贺秋妍和路祈没有分。
一场暴雨搞得所有同学筋疲力竭,学校派了十几辆校车来接,回去的路上没人说话。
胡灵予四人坐在最后一排,赤狐和梅花鹿各靠一边窗,中间是田园犬和丹顶鹤,累极的两人是头碰头睡着。
车窗被雨水不断冲刷,胡灵予望着玻璃,世界一片氤氲。
好多疑问在他脑袋里,搅和得乱七八糟。
那个在海边拼命给他做急救的路队长,是意识模糊时的幻象吗,就像上回在游泳馆被路祈救起来后,晚上就做了被路队长救的梦?可是路祈从来没给他做过心肺复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解释不通了,况且那也并不像梦,真实得仿佛现在还能听见海风在耳畔呜咽。
还有路祈的兽化。
这是前世根本不存在的事件,路祈理应在游泳中取得不错的成绩和分数。
胡灵予忍不住偷偷转头,路祈也在看窗外,安静的侧脸不知在想什么。
校车内一片静默,只有车辆行驶的噪音和雨声。
路祈口袋里忽然震了震,拿出手机。
胡灵予:为什么?
梅花鹿挑眉,上半身微微前倾,避开两个睡得东倒西歪的家伙,对上小狐狸的狗狗眼。
胡灵予晃一晃手中的电话,无声催促。
路祈笑,低头看回那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却完全清楚对方在问什么:给你报仇呀。
胡灵予抿紧嘴唇,因为不赞同,摁手机都格外用力:你是小学生吗,拿自己的成绩开玩笑!
路祈:我也没想到会兽化嘛,本来打算在水底下偷偷教训完他,再游到终点的。
胡灵予顿住,极其缓慢地瞥他一眼,意味复杂。
路祈眼底闪了闪。
胡灵予: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好骗?
路祈低头看着新讯息,所有情绪敛进长睫的阴影里,迟迟未回。
胡灵予:你根本不是失控,你是故意的,故意折回去找他,故意攻击他,因为只有你以兽化状态攻击,他才会应激兽化。
胡灵予:让他成绩作废,从折回去的那一刻,你就是这么打算的。
路祈牵起嘴角,没有被戳破的狼狈,反而生出些欣喜,奇妙而陌生,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为什么你总能看进我心里?
胡灵予险些翻白眼: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路祈:我现在特别正经。
胡灵予: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为把他拖下水自己成绩都不要了。不许说为我报仇!
路祈:我真是为你。好吧,一半为你。
胡灵予:另一半呢?
路祈:你觉得他这样的适合进侦查系吗?
胡灵予:当然不,现在就能对同学暗中使坏,以后到了行动队,谁敢把后背交给他?
路祈:所以咯,从源头切断。
胡灵予:……
路祈:至于我的分数,你不用担心,后而还有三项呢,都是翻倍基础分。
胡灵予:说得你都能拿第一似的。
路祈:对抗和越野可以拼一拼,野性之力有你的5级在,确实希望渺茫。
胡灵予:要不我让让你?
路祈:行啊。
胡灵予:你答得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路祈低低笑出声,肩膀一抖一抖:算了,你现在才38分,野性之力还是努力冲第一吧,我想跟你在同一个教室上课。
觉醒场(“亮出你的爪子吧”...)
这晚, 第四大的同学们是枕着雷雨声入梦的。天气预报说第二天转小雨,考务组连夜开会研究要不要把翌日的考试向后推迟,结果清晨太阳就出来了, 碧空万里,夏雨洗过的校园连暑气都温柔起来。
兽化觉醒训练场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不少提前过来的老师已经就坐。除了考务组是工作职责,剩下都是主动过来观考的,有一年级好几个班的班主任,也有侦查学系和一些其他专业纯粹过来看热闹的老师。
“老杜, 天气预报害死人啊……”科属欧亚野猪的兽化侦查系主任兼分专业考务组组长, 冯燎原, 一想到昨夜那些毫无必要的殚精竭虑, 本就不富裕的头发雪上加霜, “我这边开了一宿的会, 它那边倒好,雨停了!”
被喊老杜的是兽化侦查学系教授,杜维, 比冯燎原大四岁, 今年五十二, 但清瘦儒雅, 看着反而比中年发福的冯燎原还显年轻些。两人共事二十多年,一个走仕途,一个走学术,利益牵扯不多, 关系便一直处得不错:“天气预报不准, 恐怕是以后的常态。”
冯燎原听出深意:“怎么说?”
杜维道:“近半年异常天气越来越频繁,城市还好, 有些偏远的地方更极端,现有的气象监测手段已经失去准确性,根本无法做出有效判断。”
他这语气专业得仿佛气象局官方来答疑,冯燎原一听就知道又是杜教授神通广大的“老同学圈”透出的信息。
杜维毕业于当年全国最顶尖的学府,彼时大雾还没来,他的同学、校友遍布各个领域,如今很多都成为行业内的专家、大牛。
或许正因为人脉广,讯息多,杜教授时常陷入对全人类未来的忧虑。
“气候轮不到咱们操心,专业事就交给专业人解决,”冯燎原忙把话题扯回,“你还是看看这一届学生里有没有可造之材。”
兽化觉醒训练场上,参加考试的342名同学陆陆续续抵达,人头攒动中,有神情严峻的,也有轻松打闹的。
“现在哪里看得出来。”望着这些可爱的学生,杜教授暂时搁置人类未来,目光流露慈爱。
“现在是看不出,”冯燎原道,“等下考完野性之力,就一目了然了。”
“不,”杜维摇头,“可造可造,先可,再造,品性比能力重要。”
卫桥老师恰好坐在两位领导的斜后方,顺耳听了几句,差点被无聊死,果断将注意力重新转回身旁两位可爱的女同事。
一年级犬、猫科班兽化觉醒老师,邱雪。
一年级中小型犬科班班主任,邓筱婷。
一个前辈姐姐,一个后辈妹妹,单是听着她们聊天,都如沐春风。
邱雪:“我相信他们两个可以发挥好。”
邓筱婷:“黄冲我不担心,成绩一直踏踏实实的,但胡灵予……”
邱雪:“虽然他的飞跃式进步有些惊人,不过上次测验完之后,他就一直很稳定了。”
胡灵予?
金丝眼镜后的冷淡眸子,终于在长久的乏味后掠过一丝兴趣。昨天那个熊鹿大战的□□,终点上岸时卫桥特意看了眼成绩公示屏,刷出来的名字好像就是,胡灵予。
兽化觉醒场分为六个区域,一、二区各设一间野性之力测试屋,三到六区是日常上课的场地。但今天反过来,为了节省时间,提高考试效率,三到六区布置了满满一片野性之力简易测试装置,每区五十台,共计两百台,一、二区则成了“准备区”,三百多名同学和两个测试屋,在这片区域里和谐共存。
为了防止非考试同学过于接近场地,影响设备,考务组还在主席台旁边搭了几个观众台,过来围观的同学只能在此就坐。虽然失去了昨天跑步、跳跃那样近距离随行、加油的沉浸感,但高出不少的看台让围观视野豁然开阔。
“还好今天来的人不多。”黄冲望着看台上稀稀拉拉的同学,考试心态轻松不少。
“肯定是昨天被雨浇怕啦。”贺秋妍松松扎着头发,干净利落的兽化训练服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漂亮又清爽。
“同学是不多,老师可不少。”胡灵予遥望主席台。
“紧张了?”路祈站在他身前,影子正好帮小狐狸遮光。
胡灵予前面觉得两人离太近,有后退,后来让太阳“毒打”几秒,又默默往前,回到阴凉里:“你太不了解我了,我字典里就没有‘紧张’。”
路祈好奇:“那你现在想什么呢?”
胡灵予昂起小脑袋,胜券在握:“想着怎么惊艳觉醒场。”
路祈一本正经:“这还用想?正常发挥不就行了。”
胡灵予深以为然地点头:“也是。”
路祈笑弯了眼睛:“我看你字典里不光没有‘紧张’,还没有‘谦虚’。”
“你说的,这个时代谦逊没有用,锋利的牙齿和爪子……”胡灵予不假思索就拿了路祈的话回怼,怼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不对,突兀地停住。
“安静,考试即将开始――”觉醒场响起考务组老师的声音,“考号一到二百的同学进入考试区,对号佩戴设备,未轮到的同学原地等待。考试过程中,请非考试同学保持肃静,不要干扰……”
考试大军开始流动。
路祈拍拍胡灵予肩膀,很高兴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亮出你的爪子吧。”
两人在不同考试区,等胡灵予回过神,已经被人群推着跟一鹿、一鹤走散了。
他想,也许应该找个机会和路祈好好聊一聊,有些秘密虽然不能说,有些想法却可以碰撞。比如,这种带着以暴制暴危险导向的话,还不如跟书名一起忘了。
四个考试区内,二百名同学全部站好,自行佩戴上测试设备的感应片。
傅西昂及四个跟班,和胡灵予在同一区域,但隔了些距离。其中跟班2号和傅西昂相邻,贴片途中发现老大好像有点心不在焉,顺其视线一瞧,果然在看胡灵予。
昨天之前,谁要说胡灵予能考上侦查系,2号是不信的。臭狐狸除了野性之力能看,其他都是废,哪怕是前一天拿到名次的跑步,也不过才得10分。
但昨天路祈的“护狐行动”,让评估的基础发生了巨大变化。如果后面的越野,路祈依然坚持带胡灵予飞,而对抗考试中胡灵予又能抽到好签,多坚持几轮,最后的总分说不定真能挤进前八十。
2号对于有可能跟胡灵予同班这件事,内心毫无波澜,但他觉得自己老大可能不这么想。
毕竟昨天,是傅西昂一眼看出路祈在“带”胡灵予。
彼时,两位大型猫科刚刚从终点上岸,傅西昂第二十四名,跟班2第三十一名,而路祈和胡灵予,连影都没见。
由于前一天的跳跃,路祈出尽风头,2号跟班就想趁这个机会帮老大解解气:“那个梅花鹿刚下水的时候游那么快,我还以为多能耐呢,也不行啊。”
不料傅西昂却在雨中幽幽望着远处河面:“他等狐狸呢。”
后来2号才想明白,不是路祈游不快,而是一直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始终让胡灵予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所以后面临近终点发生变故时,梅花鹿可以第一时间折回帮忙。
但这种自己都要想上半天的东西,老大怎么一眼就看明白了呢?平时也不是这么观察入微心思细腻的人啊?
2号很困惑。
更困惑的是,胡灵予和熊科班那个一起沉水时,老大脚下居然动了。如果路祈没有折回去,2号怀疑下水的可能就是自己老大。
乱,太乱。
2号收回前言,他现在一点都不希望胡灵予考入侦查系了,最好路祈也别来,还他一个正常的老大,和快乐的、不用带脑子的跟班人生。
大屏幕上显示,所有测试仪连接完毕,准备倒计时。
觉醒场的空气变得安静,只剩二百台机器同时运转的设备声,和树上的蝉鸣。
每个区域内都有十几名考务组老师,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对测试中可能发生的失控兽化。
临时看台上,王则轩不自觉啃着拇指指甲,小声嘀咕:“我怎么都跟着紧张了……”
“早说了没必要来,我帮你黑进训练场监控看直播。”陈祝佳无精打采,黑眼圈重得像化了烟熏妆。
“那能一样吗,要的就是临场感,”王则轩说,“咱班好不容易有俩敢报侦查学的,还他妈可能有戏,我必须……”
“嘘,安静――”后面有同学提醒。
王则轩立刻噤声,回头抱歉地举举手,才重新压低声音,靠近陈祝佳:“我必须过来支持。”
陈祝佳面无表情,藏狐附身:“难道不是因为你赌了一箱凶狼吗。”
“啧,”王则轩挑眉,“我愿意拿一箱凶狼赌他俩考进去,这也是真爱。”
“二位学弟……”后方再次传来声音,还是刚刚提醒那位,但语气亲切许多,“难道是胡灵予和黄冲的同学?”
两位犬科闻声回头,王则轩这次才认真看他,然后发现……好奇怪的家伙。
“你这一身是哪个朝代的?”
“不要在意这些,”莫云征轻摇折扇,“我也是来给他们四个加油的。”
王则轩:“四个?还有谁?”
“鹿科班的路祈,医学班的……哦对,你们应该不认识,”莫云征说,“没关系,那咱们算半个亲友团。”
“他们不认识我认识啊。”莫云征后面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回头,一个气质稳重的学弟。
“路祈,我室友,医学班那个是不是叫贺秋妍,跟路祈很熟。”
莫云征:“同学你是?”
稳重学弟:“管明旭。”
惊艳(梅花鹿的嘴撩人的鬼...)
虽是露天测试, 但在设备就绪的那一刻,考试区域内的每个同学都开始屏蔽外界,全神贯注进入独属于自我的觉醒进程。
胡灵予也不例外, 但对于野性之力的娴熟掌控,使得他调动身体机能时心理状态比大部分同学松弛,脑内甚至还可以闪念一下,要不要给梅花鹿同学放水。
前世路祈野性之力考试第一,傅西昂第二。两人都是4级,但路祈达到4级的速度更快, 用时更少。
游泳上路祈已经失掉了应得的几十分, 要是野性之力再……
【你现在才38分, 野性之力还是努力冲第一吧, 我想跟你在同一个教室上课。】
某条讯息不合时宜地在眼前浮现, 甚至伴着暴雨打在车窗的水花。
胡灵予嫌弃地皱起脸, 十分想把这些没营养的记忆洗掉。
梅花鹿的嘴,撩人的鬼。
从飞跳球场围墙上的“看你可爱”开始,两人能有现在的交集真是靠路祈一句句忽悠成的。就是你明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 甚至另有所图, 可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就顺了他的意, 同步了他想要的频率。
兽控局里好多曾倾慕路祈又最终死心的同事, 无一例外给了路队长“太直男了”、“性格暖,但是真的不会谈恋爱”、“根本接收不到暗示讯号”等评价。胡灵予当时居然还信了,现在真恨不得回去跟全局通报,路队长要是想撩, 能把仇人忽悠瘸了。
“嗷呜――”
突如其来的狼嚎打破觉醒场寂静, 有同学调动身体用力过猛,失控兽化了。
附近老师立刻冲过去安抚、处理――一旦兽化, 成绩即刻作废,并失去考试资格。
胡灵予瞬间回神。明明只是闪念,却不知不觉分心出去好远,果然梅花鹿有毒!
幸而身体的肌肉记忆没有停,设备显示屏上,自己的野性之力已到3级。
小狐狸一清醒,聪明的智商终于占领高地了。
要么他第一路祈第二,要么他第二路祈第一,左右不过是160和158的2分差距,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冲就是了。
觉醒场的平静就像初春河面的冰层,一旦打破,滚滚水涛再难阻挡。
“测试完成。”
“测试完成。”
“测试完成……”
兽化的同学还没有被带离,接二连三的考完提示音便密集响起。
两百人的大型考场,无从判断这些声音都来自哪个区域哪台设备,好在高空悬挂的超大屏幕上,实时准确地滚动出成绩――
1姓名:xxx;考号:183;野性之力:3级;用时:42秒58
2姓名:xx;考号:291;野性之力:3级;用时:42秒76
3姓名:xxx……
考场上一热闹,临时看台上的同学们就有点耐不住了,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王则轩干脆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回过身,跟莫云征和管明旭讨论:“四十二秒有点慢吧?我到3级都不用四十秒。”
虽然云征学长遣词造句偶有奇怪,管同学对路祈怎么会跟胡灵予交上朋友莫名八卦好奇,但总体来说,两位都比自己身旁那个眼皮灌了铅、一直打瞌睡的死宅室友好聊。
“他们的成绩先出来,只能说明他们是最先选择结束测试的,并不代表他们是最快达到3级的,”去年分专业野性之力考核的时候,莫云征就过来围观过,清楚这里面的流程和模式,“当身体调动到相应水平的那一刻,设备就已经将这一等级的用时记录了,只不过有人选择早‘交卷’,有人还想试试向更高等级努力。”
声音未落,莫云征的话便得到印证。
又有十几个同学主动结束测试了,成绩出炉,一大半都在四十秒内,当前排名立刻风云变幻。
不过无论用时差异多少,大家的野性之力水平倒是出奇一致,都是3级。
“想冲4级很难。”管明旭望着大屏长长一叹,他按着路祈分享的经验试过无数回,依然屡战屡败,已经认清了天赋差距。
几分钟后,觉醒场上迎来最大规模的“交卷”,一时间无数“测试完成”的提示音在觉醒场上交错,吵得厉害,大屏幕飞速滚动的成绩都快让人看出重影了。
名次列表从三十人排到五十人,又从五十人排到一百人。
觉醒场的气氛随之陷入混乱,剩下还在坚持的同学心态逐渐不稳,失控兽化的也开始增加。
设备音,兽吼叫,越来越响的蝉鸣,逐渐刺眼的烈日。
主席台上一直比较沉得住气的老师们,神情也或多或少有了改变,他们清楚,接下来才是最有可能出好成绩的阶段。
“测试完成。”
早就达到3级的黄冲,在漫长的冲4未果后,不甘心地结束了测试。如果不是感觉身体吃不消,随时可能兽化,他恐怕还不会放弃。
3级,24秒54。
黄冲一边摘感应片,一边盯着大屏幕,他的成绩暂时排进了前二十,但后面肯定还要往下掉。
正想着,成绩榜再次滚动刷新。
贺秋妍的名字也出来了,3级,22秒98。
截至当下,二百名同学中的一百五十九名已经结束考试,除了兽化无成绩的,剩下的无一例外都是3级,全部靠用时来排名次。
这是意料中的结果,因为兽化觉醒课上早就进行过考核,整个一年级能达到4级的不超过十个人,分到这一拨测试的有四五个,目前还都在场上没结束呢。
随着交卷大潮过去,觉醒场的嘈杂渐渐平息。
为了不影响仍在测试的同学,完成测试的也不能离开,必须原地等待,于是百来号人就这么直直站在自己位置上,遥望大屏,翘首企盼――盼没交卷的赶紧交。
某台设备前,一滴汗水从赤狐同学的额心滑下,停在鼻尖,要落不落。
苦苦坚持了近十分钟的胡灵予决定不装了,摊牌了。
“测试完成。”
唯一的提示音在平静下的觉醒场,格外清晰。
大屏幕上的第一名立刻让位。
1姓名:胡灵予;考号:39;野性之力:5级;用时:33秒44
全场哗然,连打瞌睡的陈祝佳都醒了。
哪怕早就知道2班有个野性之力5级选手的,甚至王则轩和陈祝佳这样亲眼见过胡灵予水平的,也没想到他现在冲到5级居然只需要三十三秒,当时在野性觉醒课上明明用时很久。三十三秒的速度就算只有3级,都可以稳稳排进前八十了。
唯三没有惊讶的――
班主任邓筱婷,只顾着激动了,甚至没注意握疼了邱雪老师的手。
邱雪,胡灵予课堂测试后,她曾分析过设备上的数据,发现这位同学测试的时候实在不算专注,似乎总在东想西想,这些分神和波动都可以从身体机能参数的变化上反应出来。今天应该是终于意识到考试重要,开始认真了。
路祈,同胡灵予和黄冲一起练过几回野性之力,已见识过小狐狸在5级的“炉火纯青”。不过看见大屏幕上刷出胡灵予成绩的时候,他眼底还是若有似无闪过一些东西。
至于当事人,胡同学,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早就该认清5级才是自己宿命,33秒44交卷不香吗,为什么非要奢求6级白白消耗后面九分多钟的体力!
胡灵予惊艳的成绩犹如一记暴击,让后面的同学再无念想,纷纷交卷。
一时间4级扎堆涌现。
路祈是倒数第二个交的,等级4,用时17秒36,直接跃至第二,比同样4级的第三名用时少了近一倍。
傅西昂是最后交的,等级4,用时18秒整。
成绩刷出的时候,2号跟班都不敢看老大的脸。飞跳球输,野性之力也没赢。关键是18秒的成绩比老大平时提速了接近三分之一,他都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偷偷练的,就这样居然还能被路祈压过。
第一组考试结束,四个区域内的同学开始退场,给后面还没考试的一百四十二名同学腾地方。
看台上的同学们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认不准人的开始到处问胡灵予究竟是哪个。
王则轩捡起掉在自己背后的扇子,拿起来故意往莫云征脸上扇风,搞怪本性流露:“学长?怎么的,丢魂儿了?”
“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莫云征心绪万千。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喜欢念叨“及格就行”、“知足常乐”的佛系狐学弟吗?
王则轩受不了地把扇子塞回莫云征手里:“你说话能不能别总文绉绉的,我……”
话到一半,他突然停住,警惕地四下看。
就在刚刚那个瞬间,来自猎犬科属的直觉感知到了某种靠近的危险。
可视线搜寻半天,除了不远处一只溜着墙边蹦q走的白色兔子,再无其他发现。
觉醒场上,考试设备重新检查完毕,剩下的一百四十二名同学进入考试区。
大约十二、三分钟,这一组平稳结束,没再出现胡灵予那样惊艳的成绩,甚至连路祈和傅西昂的速度都没达到。
最终,全部参加野性之力考试的三百四十二名同学里――
第1名,胡灵予,160分。
第2名,路祈,158分。
第3名,傅西昂,156分。
第14名,跟班1,134分。
第16名,跟班4,130分。
第20名,跟班3,122分。
第28名,跟班2,106分。
第33名,贺秋妍,96分。
第39名,黄冲,84分。
两组野性之力考试,算上中间换场时间和考后兽化同学平复情绪重新变回人形,加起来也没超过一小时。
树叶间残留的潮湿水汽,在太阳底下逐渐蒸腾。
上午才刚刚开始。
“参加下一项对抗考试的同学请先不要离开,十五分钟后将按照野性之力成绩进行对抗分组的第一轮抽签――”
大天鹅(大鹅算不算猛禽...)
参加对抗考试的同样三百四十二人。
作为体测考试的后三项, 野性之力、对抗、越野向来都是全员参加,无人弃权。一来这三项基础分翻倍,对最终成绩至关重要;二来, 野性之力几乎没有考试成本,对抗和越野则存在不少偶然性,并不会像跑步、跳跃、游泳那样,弱的人完全没有得分机会。
十五分钟对于觉醒场上的同学只是短短一瞬,刚够他们从三到六考试区回到一、二区域。
考务组老师们正以最快速度,将三到六区的两百台测试设备拆卸装车, 大屏幕上已经开始公示考试内容、流程、纪律等。
【考试内容】1v1对抗
【考试流程】
第一轮:342人按照野性之力排名, 分为a(1-171名)、b(172-342名)两组, 由系统在两组间各抽一人随机配对, 胜者晋级。
第二轮:171人不再分组, 由系统随机配对, 胜者、配对轮空者晋级。
第三轮:86人,其余同上,但本轮淘汰者统一按第60名计42分。
第四轮:43人……本轮淘汰者统一按第40名计82分。
第五轮:22人……本轮淘汰者统一按第20名计122分。
第六轮:11人……获胜及轮空同学统一按第1名计160分;淘汰者统一按第10名计142分。
【考试规则】
对抗区域内, 一方成功抢下另一方的生命体征臂环, 即为胜利。禁止离开对抗区域, 禁止兽化, 违者自动淘汰。另,生命体征臂环会实时监测对抗者身体状况,如超过安全警戒,对抗将被强制结束, 另一方晋级。
鉴于信息量比较大, 相关内容在大屏幕上缓慢而重复地滚动了多次。
“请各位同学认真阅读相关内容,有疑问可随时提出――”还有考务组老师的贴心提醒。
但基本没人问, 能报侦查学,自然早早就把规则了解清楚了。一句话概括,冲过前两轮就有分,一直冲就一直上分。
胡灵予暗暗深呼吸,感到了考试以来最大的压力。放眼望去三百来号同学哪有一个善茬,更别说第一轮就要淘汰掉这里的一半。上回大黄就是一轮游,还冲过前两轮?能冲到第二轮都要烧高香了。
“现在开始第一轮系统抽签――”
大屏幕上开始分出ab两组,密密麻麻的名字在其中飞速滚动。
场上、看台上均全神贯注,空气顿时安静,连在那四个区域里搬设备的老师们都暂停手上工作,尽量不造成干扰。
野性之力并不完全等于对抗能力,就像5级的蜜袋鼯很难打过2级的老虎,b区里有不少野性之力成绩不理想,但科属彪悍的同学。
所以――
千万别在第一轮就遇见猛兽、猛禽,胡灵予握紧双手,诚心祈祷,给他个上上签吧!
终于,抽签完成,一百七十一组配对开始在屏幕上滚动浮现。第一组就是胡灵予,作为野性之力第一名,相当有排面。
第1组:胡灵予(赤狐)/刘悍翔(大天鹅)
……大鹅,算不算猛禽?
还没等胡灵予深想这一高端学术问题,后面的配对已经跟着上来了。
第2组:路祈(梅花鹿)/王一帆(双峰驼)
第3组:傅西昂(美洲豹)/吕特(野水牛)
第33组:贺秋妍(丹顶鹤)/隋文斌(西伯利亚雪撬犬)
第39组:黄冲(中华田园犬)/窦洋(非洲鸵鸟)……
胡灵予先是微愣,接着眉头越锁越紧。
贺秋妍和大黄都目不转睛盯着大屏幕,只有路祈发现了小狐狸的神色异样,但他没出声,静静观察着,像在探究一个有趣谜团。
黄冲看完自己分组配对,转头想跟胡灵予讨论,终于发现不对:“怎么了?”
“乱了,”胡灵予喃喃自语,“都乱了……”
前世路祈第一个对手应该是羊科,现在却变成了身体素质更硬朗、对抗难度更大的骆驼科。大黄首轮本该面对红隼,小型猛禽,对抗性一般,现在却变成了一脚能踢倒一头狮子的鸵鸟。
一切,皆因配对抽签里多了个自己。
“什么乱了?”大黄完全一头雾水。
胡灵予看向老友,忍不住问:“如果让你选,红隼和非洲鸵鸟,你更想和哪个对抗?”
“这没法选吧,”黄冲道,“不是系统随机抽的吗。”
胡灵予不说话了,心灵的窗户里,全是愧疚。
黄冲被凝望得浑身不自在,直挠头:“你干吗,跟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
胡灵予深深叹口气,无意中抬眼,却对上路祈的目光。
路祈站在大黄另一边,要特意偏过脸来,两人的视线才能相撞。胡灵予不知道路祈这样看过来多久了,又听见了多少。
上一秒还松弛的神经刹那间绷紧,胡灵予飞速回顾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讲的,还没“检查”完,就听见路祈问:“我的选择是什么?”
胡灵予茫然看了他两秒,弱弱地:“啊?”
“你不是让他在红隼和鸵鸟中选吗,”路祈认真得像个讨糖的孩子,“那我呢,我应该在双峰驼和什么之间选?”
胡灵予硬着头皮,粗声粗气:“别闹,都配对完了。”
黄冲:“那你还让我选。”
胡灵予默默看向干啥啥不行、接下茬第一名的田园犬。
路祈被逗得笑出声。
贺秋妍莫名其妙看他们仨:“怎么了?”
“没事。”胡灵予赶紧把危险话题收尾。
路祈不太满意,总觉得好像要捕捉到一些东西,可真等伸手去抓,却只有淡淡的雾。
三到六区撤走设备,收拾完毕,又重新变成平整开阔的觉醒训练场。平时上兽化觉醒课便在这里,包括课堂对抗,故而地面上都有明晰的对抗场地划分,每区域平均划分成十块对抗场,也就是说,四个区域,可供四十组同时进行对抗考试。
太阳越来越烈,气温以极快速度升高。
临时看台上的同学有点扛不住了,打伞的打伞,戴帽的戴帽,遮扇的遮扇,没伞没帽没扇子的,比如王则轩同学,只能拉高t恤领子蒙头,徒留一双法老王猎犬的眼睛,偷偷摸摸眺望。
四十组同学平均分布在四个区域内,组与组之间只有地面上的双线分隔,并没有实物遮挡,所以从看台上望过去,一马平川。
实际上身处其中,也是如此。
胡灵予站在第三区域1号对抗场上,环顾四周,每个方向都能望见一片同学。
“别东张西望。”负责这一组的老师将臂环递过来。
胡灵予赶紧接过,左手从其中穿过去,一直将臂环套到上臂,收紧,固定。
他的对面,距离约五米,一个身材高挑又不失矫健的男同学,大天鹅,刘悍翔。
“我是真没想到能碰上你。”戴完臂环,刘同学抬头,先寒暄。
胡灵予一时判断不准对方心情:“那是好还是不好?”
“野性之力第一,不太好,”刘悍翔实话实说,“但是赤狐,其实还行。”
对手诚恳,胡灵予也拿真心换真心:“我是希望别遇见凶猛科属,但也没想到会配上大鹅。”
刘悍翔:“……你把中间那个‘天’字儿带上行吗?”
“我有一个问题,”胡灵予虚心求教,“大鹅到底算不算猛禽?”
刘悍翔双手握拳对了两下,即将上擂台般,直视胡灵予:“这场对抗完你就知道了。”
语毕,刘悍翔忽然直冲而来。
胡灵予立刻想要后退,却马上回过神,他本就在场地边缘,后退即出界。
抬起的脚生生换了方向,从后退改为往旁边闪。
尚未站稳,头顶忽地一暗。
胡灵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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