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林杳：我和林菡，不就……

    林杳和云思慎在纳普顿待了差不多1个星期, 期间一直住在金顶山别墅上。偶尔有一次半夜，林杳在梦中被几声爆炸声惊醒，迷蒙着问发生什么了。

    那时云思慎揉着她的脑袋, 声音轻柔地哄道：“没事，就是跑进来几只老鼠。睡吧, 我让他们小声点。”

    “什么老鼠, 动静这么大啊……”林杳迷迷糊糊地抱怨着，翻了个身。

    而之后云思慎还说了什么, 林杳就听不清了。因为就在她翻身的时候，云思慎就已经伸手盖住了她的耳朵。

    隔日, 林杳下山的时候，在路边的草叶尖上发现了几点暗色的污渍，像是干涸了的血迹。

    她盯着沿路的野草看了半晌，忽然问道：“是不是能搬回公寓那边了？”

    “不喜欢金顶山吗？”云思慎答非所问, 瞥了眼窗外后, 笑道：“我让人再好好打扫干净。”

    “不用，挺喜欢的, 不过这地方空闲的时候来住几天不错，长住的话就觉得太远了。”林杳收回视线, 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每次出去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

    “好，那就搬回去。”云思慎自然是应的。

    过了一会儿, 林杳又忽然道：“我要去见顾淮歆。”

    她说的是“要见”，而不是“想见”，很显然知道顾淮歆被关在哪里，并且不需要云思慎的帮助也能见到。

    云思慎脸上没什么诧异之色，只问道：“什么时候？”

    “下午吧。”林杳看了眼手机里的信息，“菡姐来公寓接我。”

    “那我在家等你回来。”云思慎举起与林杳十指相扣的左手, 放在唇边轻轻印下一吻，“晚饭在家里吃？”

    “嗯。”林杳顺势靠过去，实在顶不住昏昏欲睡的困意，枕着他的肩膀闭上了眼，但都快要睡过去了还没忘记提要求：“想吃火锅了。”

    云思慎笑着应了声好。

    “我让阿姨准备。”

    林杳：“我还以为你会说是你准备。”

    话音刚落，林杳就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两根手指轻轻捏住，惩罚似的扯了几下。

    云思慎：“就会使唤我？”

    林杳把头一扭，埋到了云思慎怀里，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不让他揪。

    “那你听不听？！”

    她自以为凶巴巴，却不知听到云思慎耳里，确实撒娇般的可爱。

    林杳贴着的胸膛被云思慎忍不住发出的笑声连带着震动起来。

    “听，当然听。”

    云思慎闷笑着，大手落到林杳头上，以指为梳一点一点地顺着她的长发，珍重得像在抚摸心尖上的珍宝。

    ……

    下午3点，ICIO某处离纳普顿最近的海底监狱内。

    顾淮歆跟着狱警走进被监控摄像头和隐藏式激光武器包围着的会见室。

    当她看见隔着一扇玻璃之后的林杳与林菡时，顿时露出了果然的神色。

    她拉开椅子坐下，等着林杳她们开口。

    可谁曾想，林杳和林菡竟然谁也没有主动开口，就只是隔着玻璃打量她。

    僵持了片刻后，最终还是顾淮歆先受不住她们打量的视线，率先开口。

    “怎么，你们就只是来看我现在是如何狼狈的？！”

    “加上今天，满打满算我们也就只见过两次吧？”

    林杳的眼神没有什么压迫感，可不知道为什么顾淮歆就是感觉到自己在她的注视下将会无所遁形。她不自在地移开眼，冷哼一声。

    “是又怎么样？”

    “所以你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所以你现在有多落魄多狼狈，都跟我们没关系。”林杳平静地道：“今天，我们是代爸妈来的。”

    顾淮歆脸上的神情微怔，随即嗤了一声。

    “来问日记的事？”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言的林菡，忽然从背包里抽出了一个用塑料书皮仔细包着的日记本，放到了桌上。

    顾淮歆看着那本熟悉的日记，眼底闪过不甘、愤怒、耻辱，最终却定格在了讥诮上。

    “怎么，连你们也解不开日记？”

    林杳专注地看着顾淮歆，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神情和动作。

    “你为什么会知道日记？”

    顾淮歆冷笑：“当然是你爸妈亲自说的。‘我们一生的心血都在日记里了’——这可是你们爸妈的原话！”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林杳一愣。

    林菡猛地起身逼近。

    “什么时候说的？！”

    “什么时候啊？”顾淮歆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发尾把玩着，忽然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抬手擦了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当然是他们死之前啊，说了才没多久就死了呢。”

    林菡瞬间握紧了拳头，看着顾淮歆的目光冷得像在一个死人。

    林杳脸上所有的神情都消失了。

    “当年的实验室事故跟你有关系？！”

    然而顾淮歆听了之后却笑得更厉害了。

    “想什么呢？！”

    笑声在某一个尖锐到刺耳的点猛然停住，顾淮歆深深吸了口气，又戴上了优雅的假面。

    “我怎么会用这么低级的招数？”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一切都怪宋长春那个蠢货！废物！就是因为他，我完美的计划甚至都来不及实施就夭折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过你们还真要感谢那个草包，要不然林见青和孙泠静怎么可能走得那么爽快？”

    林菡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就在她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林杳果断出手，按住了她的动作。

    “谢谢你为我们答疑解惑。”林杳起身，拿起了一边的日记本，怒极反笑：“作为回报，我也帮你解疑答惑一回。”

    顾淮歆冷冷地看着她。

    “你已经拿到了日记的翻译稿，肯定已经看过里面的内容了吧。”林杳低头，珍重地翻开日记，“没有你想象中的公式或者结构图，更没有什么数据密码，有的只是日常的琐碎——日记是从我爸妈在一起之后开始写的。里面详细记载了他们结婚、生子、生活的全部过程，里面的每一篇文字，记载都是他们对彼此的爱……以及我和林菡的名字。”

    “我和林菡，不就是他们一生的心血么？”

    林杳微笑。

    顾淮歆面色一僵。

    如同某种坚信不疑的信念轰然倒塌，她瞳孔一晃，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别想骗我！”

    林杳把日记摊开，方便让顾淮歆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以为他们不清楚你的意图吗？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这时，林菡忽然在旁边开口道：“之前文顿博士说，这本日记所运用的达克族语言运用得很娴熟，问能不能给他一小段去当翻译教材。”

    “当然可以啊！”林杳觉得只给一小段也太寒酸了，“整本给他都可以。爸妈写的日记太有意思了，干脆整理一下出版得了，寓教于乐你觉得怎么样？”

    林菡看了眼几乎要崩溃了的顾淮歆，紧握着的拳头忽然松了。

    “当然好。”

    “那就这么定了。”林杳把日记一合，重新交给林菡保管，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淮歆道：“到时候日记出版了第一本肯定送给你，当然，肯定是双语版的。”

    “滚！”顾淮歆终于绷不住了，愤怒地起身，一拳砸在了玻璃窗面上，“我不会信的，你肯定在说谎！”

    看着顾淮歆歇斯底里的样子，林菡忽然就get到了兵不刃血的快乐。

    折磨一个人的心，绝对比单纯揍她一顿要更难受。

    她不再理会顾淮歆，扭头问林杳：“走吗？”

    “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当然要走。”林杳最后朝顾淮歆笑了一下，“再见。”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准走！你们回来！回来！”顾淮歆怒吼着：“日记绝对是真的，X能源晶体就藏在里面！我不可能找错，不可能！”

    轰——！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大门关上的沉重声响。

    顾淮歆所有的声音，都湮灭在了上百斤重的特制钢门后。

    林杳和林菡彼此沉默着，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海底监狱。

    在回到岸上的时候，林菡忽然出声。

    “刚刚在里面，你是骗她的吗？”

    “哦，如果你说出版日记这件事，那肯定是假的。”林杳忍了忍，没忍住笑着用胳膊肘撞了下林菡，朝她挤眉弄眼，揶揄道：“不错啊菡姐，你也学会唬人了？”

    林菡抿了下唇，道：“不是唬人，是真的。”

    林杳挑眉，“文顿博士真的问你要日记的内容？”

    林菡点头。

    林杳：“那挑一段无关紧要的给他呗。”

    林菡：“那日记……”

    林菡犹豫着，不知道后面该怎么说。

    可林杳不用她说完，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我刚刚在里面，一半是真话，一半是假话。”

    林菡于是安静下来，等着林杳的解释。

    “其实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直到顾淮歆说了那句话。她说那句话是爸妈亲口跟她说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爸妈在误导她。”林杳缓缓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他们确实留下了关于X能源晶体的关键秘密，可日记只是个障眼法，用来转移视线的。”

    如果没有这本日记，或许被穷追不舍的就是她和林菡了。

    “而等顾淮歆费尽心机抢到了一份日记后，面对神秘陌生的文字，必定会更笃定里面隐藏了秘密。但是她解不开，就想到了利用我们。而这大概也是爸妈算计的一环。”

    顾淮歆要利用她们，就肯定不会随便让她们死掉，因此一方面确保了顾淮歆不会威胁到林菡和林杳的生命安全，另一方面也能借日记的掩饰，向林杳和林菡传递真正的秘密。

    “你看日记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太对？”林杳问道

    林菡：“哪里不对？”

    林杳让她把日记再拿出来，先翻开前面的，再翻到后面，然后又翻到前面，最后再翻到后面。

    “看出来了吗？”

    林菡眸色一动，忽的拿过日记，自己翻开来前后对比。

    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日记，迟疑着道：“你是说，前面的日记跟后面的日记好像不太一样？”

    “前面的日记全是工整的格式，而等到了2043年往后的日记，格式才开始混乱。经常能看到划掉重写的痕迹，逻辑语序也不像前面的那么严谨，2043年后的日记才更像是在日常状态下写下的。”

    不对比可能不知道，但是一对比，轻易就能辨认出前面那些日记，更像是对着草稿抄下来的。

    而这个发现，唯有拿着原版的人才会知道。

    “听莫里的描述，爸妈到达克族的那段时间身边除了两个助手竟然就没别的人了，也没看见什么实验仪器，所以大概率不可能是进丛林做什么实验，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他们是意外进入丛林的。”

    在与莫里相遇的那段日子里，他们学会了达克族的语言。而那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察觉到危险，于是果断用达克族的语言写下这份日记，部署了整个计划。

    “而真正跟X能源晶体有关的东西，他们交给了莫里。”

    也就是那块跟着最后一份日记一起被关在盒子里的铁块。

    “你确定？”林菡扶额，觉得如果真是这样，那林见青和孙泠静未免也太疯狂了吧？

    用一份日记把居心叵测的人耍得团团转，又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没心没肺的二货？！

    “我倒觉得没有人比莫里更适合保存它了。”林杳把那个铁块从林菡的背包里拿出来，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一方面，他们在丛林的短暂相遇出了丛林便无人知晓，另一方面，莫里作为一个常年隐迹的摄影师，平时跟人接触的时间可能都没跟动物接触的时间多，能给谁机会怀疑他？”

    林杳这番话说得实在有理，林菡默了一会儿，才彻底理清了所有的思绪。

    “那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个东西？”

    林菡看了眼林杳手里惦着的铁块，问道。

    “这块东西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爸妈留给我们的。”林杳奇怪地看了林菡一眼，“你干嘛只问我想怎么处理？”

    林菡哦了一声。

    “如果是我，可能就找个地方丢了吧。”

    林杳：“丢了？”

    林菡嗯了一声，垂眸看着手里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拼合成一份的日记。

    “虽然按你的推测，这日记是个幌子、是个引子，可我不在乎什么X能源晶体。”

    从一开始，林菡就没在意过。她想把日记找回来，仅仅因为这是爸妈的东西。

    林杳闻言笑了，“那日记是爸妈的，X能源晶体就不是爸妈的了？”

    林菡抬眸，声音很轻。

    “但只有日记是为了我们写的。”

    虽然是个幌子，可内容却不是胡编乱造的，那都是真实的曾经。

    所以比起日记，X能源晶体算什么宝贝呢？

    林杳眨了下眼，忽然别开了头，借揉眼睛的动作把眼眶里酸涩的泪水擦掉。她觉得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跟林菡抱头痛哭。

    而且林菡都没哭呢，她要是哭出来的话就太丢脸了！

    “那你也不能随便丢啊。刚还说爸妈有点疯，我看你也差不多。”

    林菡无意间瞥到林杳泛红的眼角，捧着日记的那双手顿时紧张地蜷了下，“我……我的意思是，把它丢到国内哪个信得过的研究所去……”

    林杳低着头，吸了下鼻子后，抬头的瞬间便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换上灿烂的笑。

    “那看来我们还是很有默契的嘛，刚好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林菡悄悄松了口气。

    “那我们回去就好好想想联系哪个研究所。”

    林杳想了片刻，缓声道：“要是想快一点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

    林菡知道以林杳的性子，能被她推荐的大概率是靠谱的，于是什么意见地点头。

    “好，那你定时间，我跟你一起去。”

    林杳弯起眉眼。

    “好啊！”

    她们是在海边上岸的，聊了一路都还没能走出这片沙滩。

    脚下的沙子、海边吹来的风，全都是滚烫的、闷热的。

    10分钟后，终于能看到公路的影子了。

    林菡却突然停下来不走了。

    林杳不明所以地回头。

    “怎么了？”

    林菡向她张开双臂，有点生疏地，像小时候那样哄她。

    “要抱一下吗？”

    林杳愣住了。

    林菡别开视线，去看旁边蔚蓝色的大海。

    “抱一下的话，说不定我可以跟你一起哭一会儿。”

    话音未落，林杳就已经红着眼睛扑了上来。

    “姐！”

    林菡顿了顿，抱住了她。

    “嗯。”

    “谁要哭啊！”

    “嗯。”

    “我，我…我就是看你手都张开了，白抱白不抱！”

    “嗯。”

    过了许久。

    “菡姐，谢谢你哦。”

    “……也谢谢你，杳姐。”

    ……

    等林杳和林菡在海边抱够了再回到车上时，公路的另一边忽然又驶来了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威龙。

    本来林杳对它是没什么兴趣的，奈何车子在公路边停下，然后下来了一个让她不得不关注的人——顾宸易。

    林菡这一次开过来的车是林杳给她买的玛莎拉蒂，车身是特意喷涂过的银色，能在阳光下反射出漂亮的细闪。

    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当然也注意到了这台高调的玛莎拉蒂。

    两方人隔着单向玻璃材质的车窗无声地对峙了几秒，而后一个继续往前走下了沙滩，朝着海底监狱的方向而去；另一个则启动汽车，一往无前地朝着城市的方向而去。

    回去后，林杳跟云思慎说起了这回事。

    “顾宸易竟然全身而退吗？”

    “这些年所有的肮脏事都是顾如晟在做，他自然干干净净。”云思慎聊起顾宸易的时候，罕见地冷了脸色，“顾妄生已经把他逐出顾氏，以后看见了都不要搭理。”

    换而言之，就是大家终于撕破了脸，以后见面只会针锋相对，永远不可能和平相处了。

    不过就目前而言，顾宸易也算元气大伤，恐怕要韬光养晦很长一段时间。而这一修养，还有没有可能站得起来，就要看顾妄生和云思慎的心情了。

    林杳听完心底就有数了，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之后又过了一周，纳普顿这边的事情终于全部处理完，林杳他们在云老爷子生日宴的前一天赶回了香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