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林杳：永远不要期待枷锁……

    晚上, 林杳和云思慎过主楼吃晚饭。

    昨晚是大型宴会，来者不拒。但今晚的则是家宴，只有顾氏的人和顾妄生的朋友会出席。

    而昨天晚上没出现的顾老夫人也出现在了主桌上。

    足有十多米长的长桌铺着金红色的桌布, 摆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充斥着一种琳琅满目的华丽。

    林杳坐在云思慎身边, 对面是顾宸易两兄弟, 旁边是霍诗玥。

    餐桌上，长辈们聊的话题更多有关于经济与政治, 太太们偶尔也会顺着话题说两句，但更多的是在聊艺术和文学。

    相比较之下, 小辈们的话题就接地气一点了。

    “顾四，听说今天马场出事了？”菲莉亚优雅地抿了口红酒，揶揄笑道：“还学人家驯马，你才是被马驯的那个吧？”

    她是某航运业大亨的独女, 就坐在霍诗玥旁边, 正对着顾南泽。

    顾南泽切了一声，老大不乐意地撇了下嘴, “我就乐意，你管我？”

    “谁管你啊。”菲莉亚放下酒杯, 拿起刀叉慢悠悠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扒，“就是觉得你丢脸, 还要让人家顾二帮你收场。”

    一袭红裙包裹着她丰腴的身体，大波浪卷发和娇艳的红唇让她整个人由里到外透出一种成熟韵味的性感。

    菲莉亚冲顾如晟眨了下眼睛，毫不掩饰地向他放电。

    “性子这么野的马竟然也能拿下，不错嘛。”

    “如果你喜欢的话，下次带你去看看它。”顾如晟举杯遥遥跟她碰了一下，愉悦地道：“亚特确实是一匹好马, 我打算把它带回新地仑。”

    “新地仑，顾如晟的老巢。”

    陈继远不在了，那就由云思慎充当解说的角色。只不过比起陈继远那抑扬顿挫，说书一样的语调，云思慎的语气就平淡很多了。

    “在F州。”

    他这边低声解释着，那边顾如晟已经开始高谈阔论了。

    “我在新地仑的城堡后面不是有一座山吗？刚好推了它建马场……对，是有个钻石矿，但钻石难道是什么稀罕东西吗？F州的钻石矿遍地都是，你要是感兴趣，我送你一个。”

    饭桌上不少人都被逗笑了。

    “船王的女儿，稀罕你这小小的钻石矿吗？”

    “菲莉亚家的钻石，多得都能铺床了吧。”

    “你们好了啊，我也就惊讶一下而已，至于这么起哄吗？！”菲莉亚笑骂道：“我看你们就是太闲了！”

    “对对对，我们闲。哪里像你这个大忙人，今天在O州看秀，明天到F州做公益，后天回M州做投资？”

    “话说M州的天气是越来越热，你们准备好今年夏天要去哪里了吗？”

    一个红头发个子高挑的女人发愁地问道。

    “感觉很多地方都已经玩过了。”

    “你们可以来新地仑。”顾如晟提议道：“我把山推了之后，除了马场，再建个度假别墅，里面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给你们安排上。”

    他笑着说完，没等桌上其他人欢呼奉承，目光就定定落到了林杳身上。

    “林小姐要不要也来体验一下F州的风土人情？嗯——当然，如果老三也感兴趣，那就太好了。”

    饭桌上的空气寂静了一瞬。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神色虽然还算矜持，可眼里藏不住的看好戏似的期待已经流露了出来。

    林杳百无聊赖地晃着手里的红酒，一直侧着脸看云思慎切牛扒，顾如晟问话时，云思慎正好完成了最后一刀。

    成人半个巴掌大的牛扒被精准切割成8等分，完美得像是用尺子量着来切的。

    云思慎放下刀，先叉起了左边第一块牛扒，然后递到了林杳嘴边。

    林杳张口，把那一小块牛扒咬掉，这才回头疑惑地问道：“什么？”

    他们那边闹闹哄哄的，她是真的没听清楚。

    顾如晟：“……没什么，就是在说夏天度假的事情而已。”

    他稳住神色。

    “要来新地仑玩儿吗？”

    “噢，谢谢。”林杳礼貌地点了下头，“我们已经有计划了。”

    “好吧，那真是太遗憾了。”顾如晟耸了耸肩，顺着台阶往下走，“看来下一次我得再早一点邀请才对。”

    林杳只顾着吃云思慎投喂过来的牛扒，敷衍地点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一个专心喂，一个专心吃，完全视其他人为无物。

    饭桌上这些人见过云思慎漫不经心的嚣张，见过云思慎杀伐果断的狠辣，听过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传闻。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矜贵孤傲的人，竟然也会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温柔又耐心地给女朋友喂饭？！

    ——简直太惊悚了！！

    当然，除了觉得惊悚的，还有觉得碍眼的。

    菲莉亚哐的一声撂下了叉子，故作惊讶地道：“林小姐不会用刀叉吗？”

    林杳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边嚼着牛扒，边拿起了手边的刀叉，动作标准且优雅地把面前的牛扒分割成小块。

    “菲莉亚小姐会用筷子吗？”切割完牛扒，林杳用一旁的餐布擦了擦手，抬眼笑问道。

    菲莉亚的脸色忽青忽白，冷硬地呛声道：“我会不会用筷子关你什么事？”

    “那我会不会用刀叉又关你什么事呢。”林杳笑着反问道。

    菲莉亚被怼得哑口无言，放在桌面上的手抖了抖，却又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又阴阳怪气地出声道：“像林小姐这么厉害的人，我以前怎么听都没听过呢，真是奇怪啊。”

    “那你就继续奇怪好了。”林杳微笑着，叉起一块牛扒喂到云思慎嘴边，等他咬掉后，才收回叉子，淡声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不可能每一个你都认识吧。”

    “确实，一些根本搭不上边的人，我认识来干什么？”菲莉亚抬手撩了下头发，不经意间露出了手腕上的钻石手镯。

    难得一见的粉钻和紫钻被切割成互相扣合的菱形，款式简约而华丽。

    “你说的没错。”林杳点头，再次使用反弹技能：“一些根本搭不上边的人，不需要认识。”

    一直控制住面部表情的霍诗玥，这下终于忍不住，溢出了一声笑。

    这声笑就算被克制得再小声，也还是被菲莉亚听到了。

    她呼吸一滞，简直气得差点把手里的叉子都给掰断了。

    “咳咳。”霍诗玥接着饮酒的动作掩饰了下嘴角的笑，低声提醒道：“好了，菲莉亚，晚宴还没结束。”

    菲莉亚愤愤地瞪了她一眼，可总算知道前面还坐着不少的长辈，于是只能咬着牙先沉住气，没再说话。

    一块牛扒不过巴掌大，林杳和云思慎互相投喂着下来，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主菜吃完了，就该上甜品了。佣人们有秩序地上前，动作轻柔地把餐盘换下，端上了一个“仙人掌”。

    浅黄色像沙子一样的饼干碎在瓷白的碟子上铺成一个弯月状的沙漠，一株栩栩如生的仙人掌生机勃勃地长在沙地上，头顶上还开着两朵惟妙惟肖的黄色小花。

    拿起勺子轻轻一敲，仙人掌的外壳是硬的，敲开后就露出了里面松软的流心夹层。

    夹心有三种颜色，由浅绿色一直渐变成白色，林杳连壳带夹心一起挖了一小勺放进嘴里。

    甜点融化在舌间，一股浓郁的香味在整个口腔逸散开来。

    外壳应该是带着淡淡草香的巧克力，夹心有一层是软糯的果冻，有一层是冰冰凉凉的雪糕，还有一层则是甜腻的果酱，口感层次丰富而奇特。

    仙人掌很小，林杳两三口就把它吃完了，她舔了下唇角，有点意犹未尽。

    “今晚的主厨是巴斐尔。”霍诗玥从旁拿起一杯浅蓝色的饮料，亲亲抿了一口后，朝林杳笑了一下，道：“他是顾家专门从撒格伦萨餐厅请过来的负责今晚晚宴的。”

    这杯浅蓝色的饮料是为了搭配这个甜品的口感而特调的酒。

    林杳也拿过来浅浅抿了一小口。

    有点苦涩的酸，一下子中和了甜品的甜。

    林杳好奇道：“撒格伦萨餐厅？”

    霍诗玥点头，忍不住又多说了一点：“嗯，这家餐厅在O州撒格伦萨市，是全球十所米其林三星之一。”

    林杳于是立刻决定要到这家餐厅去一趟！

    “要到花园那边坐一会儿吗？”甜品是最后一道菜，它出现在餐桌上，也就意味着晚饭已经结束了，所以霍诗玥才这样提议。

    林杳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她扭头跟云思慎说了一声后，就跟着霍诗玥去了室外的小花园。

    “看到你和我坐在一起，估计有些人眼珠子都要掉了。”坐下来的第一句话，霍诗玥就这么玩笑地说道。

    “是因为惊讶于我们两个‘情敌’能够这么和谐相处吗？”林杳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应该是吧。”霍诗玥笑着摇头，无奈道：“希望你不会介意。”

    “说实在的，这两天我一直跟阿慎在一起，其实什么都没有听到。”林杳随手从茶几上的花瓶里抽出一朵茶花，拿在手上把玩，“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敏感的人，没那么容易被难听话伤害到。”

    霍诗玥了然地点头，“看来是我多虑了。”

    “没有。”林杳摇头，笑道：“多谢你的关心。”

    霍诗玥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紧张地绞了绞，她就像是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思量了许久才张口问道：“林杳，你们真的会永远在一起吧？”

    林杳想都没想就说：“当然。”

    “我也觉得你们会永远在一起——我是说，祝你们幸福。”霍诗玥急促地说完了上半句话后，下半句话却迟疑了很久才开口道：“我有一个朋友……”

    可能是觉得这种拙劣的开头有些好笑，她立马顿住了。

    林杳很好地包容了她，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嗯了一声，“你朋友怎么了？”

    她的态度让霍诗玥松了口气，接着道：“她从小被家里人安排要嫁给另一个人。可现在那个人找到了想要携手一生的伴侣，却不是她。她家里人很生气，但无可奈何。于是他们给了我朋友两个选择。”

    林杳充当了一个完美的倾听者，适时点头：“嗯，然后呢？”

    “一个，就是不择手段地把那个人抢回来；另一个，就是转换目标。”霍诗玥闭了闭眼，觉得有些难堪，“我朋友很难过，她觉得她哪个都不想选，可是她不能辜负家里这么多年的培养，所以她必须要选一个。”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杳问道：“你朋友喜欢那个人吗？”

    霍诗玥的神色迷茫了一瞬，“她不知道。”

    她认真地想了又想，最后肯定道：“应该是不喜欢的。因为在她得知那个人有了女朋友之后，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也不是嫉妒，而是松了一口气。”

    霍诗玥谨慎地斟酌词句。

    “有点像是，终于能够挣脱什么枷锁一样的如释重负？”

    林杳手指翻飞，三两下把茶花的根茎绕成了一个环。

    “既然这样……”她起身，把花冠轻轻戴在了霍诗玥的头上，轻笑道：“我觉得你朋友哪个选项都不应该选。”

    霍诗玥愕然：“为什么？”

    林杳正了正花冠，狡黠地冲她眨了下眼，“别问我，问你朋友啊，她知道的。”

    霍诗玥：“她知道……她怎么会……”

    霍诗玥愣愣地抬手，摸了下头顶的茶花花冠。

    “或许吧。”

    “永远不要期待枷锁自己会打开。”林杳轻声道：“枷锁只能由你自己挣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