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饭团 ·

    翌日清晨, 从苏州赶回来的时候，是陆澄砚开的车。

    林蓉躺在车后座小憩了一会儿，昨晚和他聊了两个小时的案子, 都忘了人是要睡觉的, 结果今早困得睁不开眼，出门时简直是梦游状态。

    好在陆澄砚的宝马座驾后车厢很大, 两个并排的座位放下来, 她就在这张“床”上睡了一路。

    直到一阵饭团的香味，把她从周公幽会中拖拽了出来。睁开眼一看，车子已经到达无锡家具城的大门口。

    附近有许多小卖部, 陆澄砚去买了两份早餐。回头拉开了后车门，金灿灿的阳光立即洒了进来, 只见林蓉蜷缩成一团, 像只雪白的小兔子一样埋在羽绒服里。

    “几点了？”她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果然周一是所有上班族的梦魇。

    “七点整。你们公司几点钟上班？”

    陆澄砚看她的头发乱成一团鸡窝，不禁替她的工作形象感到一阵担忧。

    “八点上班, 不过我负责的那位经理经常迟到，只要他人不在，也没人管我几点上班。”林蓉说得非常心安理得。顾墨林的身体不好，他的作息时间是朝九晚五。她困得根本爬不起来，不禁起了赖床的心思：“让我再睡40分钟，待会儿你再叫我吧！”

    “好。”

    闻言，陆澄砚不再打扰林小兔子, 回到主驾驶位上吃起了早饭。

    这香味倒是最好的提神剂, 林蓉被勾起了食欲, 干脆翻了个身朝他看了一眼。只见陆澄砚单手抓着个饭团，可能他在专心想什么事, 一粒雪白的米饭黏在了嘴角上。

    这幅样子简直太有人情味了，林蓉不禁笑了笑，以往陆澄砚总是以一副精英人士的形象出现，很少这样接地气，好像一个饭团就把男神打落了凡间？

    “你想吃吗？”

    陆澄砚从后车镜里看见了她的小目光——刚刚嘴上说着犯困，这会儿却盯着他的饭团看？

    “我在想你吃的饭团是甜的还是咸的？”林蓉吞了一口口水，肚子里的睡虫和馋虫在互相打架。

    陆澄砚道：“咸味的菜馅，但我吃不出来究竟是什么菜。”

    “那让我尝尝是什么菜。”林蓉接过他递来的另一只饭团，还戳了戳自己的下巴，提醒道：“你的嘴巴下面有一粒米饭，黏在这里。”

    “”

    陆澄砚后知后觉摸了摸下巴，果然黏上了一粒米饭。

    林蓉咬了一口饭团，愣了愣，继而露出怀念的表情来：“这是马齿苋馅的这种菜一般生长在夏天，冬天能吃到还真是特别。”顿了顿，她不禁好笑道：“你连马齿苋都分不清楚吗？这可不是南方独有的野菜，咱们西北那茬儿叫它长寿菜。”

    陆澄砚还真吃不出来什么马齿苋：“我认识的野菜品种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说的就是我这种城里人？”

    “那你真应该下乡插队，体验一下什么叫农家生活。”林蓉起了兴致，边吃边聊道：“这种马齿苋菜我小时候经常吃，那会儿上学路很长，实在没时间吃早餐，就用马齿苋菜包成饭团路上吃。嗯不过我吃的饭团没这么纯，米饭里掺杂着许多米糠”

    “米糠？！”陆澄砚吃了一惊：“你家很穷吗？”

    不是穷的问题，是家里孩子太多，养不过来的——她有四个嫡亲的兄弟姐妹，自己排行老五，就是最不被重视的那个幺女，所以才被送走当童养媳。

    不过，林雨馨的家里可没穷到这种地步，她便笑了笑：“是啊，我家里是挺穷的。”顿了顿，她想到昨晚的电话，想到上楼的脚步声，不禁茫然道：“按照我们乡下的规矩，这大姑娘出嫁的话，娘家人如果没准备好丰盛的嫁妆，到了婆家是会被欺负的所以我一直相亲失败来着？”

    陆澄砚肯定没这样的烦恼，因为他正住在相亲对象的家中，对方的家长肯定巴不得讨好这个乘龙快婿，绝对不会提出什么天价彩礼费。

    陆澄砚接口问道：“你相亲过几次？”

    “二十多次吧。”林蓉反问道：“那你相亲过几次？”

    “一次。”就是眼下的这次，陆澄砚倒是挺好奇她的相亲经历：“相亲二十多次，也没遇见合适的对象吗？”

    “嗯。相亲就是刮彩票但一半人被我的学历给劝退了，另一半人主动说了分手”

    她上辈子的学历是在读博士生。那时候工作繁忙，她根本没考虑过终身大事，倒是常常听一些异性背地里调侃说：“女人读书读到了博士后，那就是灭绝师太林蓉肯定嫁不出去。”

    这种赤果果的性别学历歧视，一度让她非常嫌弃男人这个品种。觉得他们打从心里瞧不起女性，个个都是普遍自信但一无是处的人。

    难道女人非要无才就是德，非得嫁给个好人家，才有生活的意义吗？简直放屁！

    她想听听他的看法：“有人说在男人心目中，初中生是小龙女，高中生是黄蓉，大学生是周芷若，研究生是李莫愁陆先生，如果我读书读到了博士后，你会觉得我是灭绝师太吗？”

    “这是哪里的话？”陆澄砚只觉得这种观点很荒谬至极：“我要是交了一个博士后女朋友，那会觉得面上很光彩。”顿了顿，他想到她只有本科学历，便补充道：“虽然说，学历不代表一切，但必须尊重这种头衔背后的知识和科研成果。”

    顿了顿，他解释道：“我母亲就是武大考古系博士后，读博期间跟着考古队下了工地，这才认识了我父亲。”

    林蓉恍然，原来他对自己有好感，是因为他的母亲也读的是考古系？这倒是很特别的观点呢。

    她不禁进一步问道：“昨晚你的那个相亲对象，她的学历是什么？她读的专业是什么？”

    “”陆澄砚也恍然，辗转了半天，她想问的问题是这个？

    他当然明白她的顾虑在哪里，因为他们都是有感情洁癖的人，容不得一点杂质掺和其中。

    陆澄砚不禁好笑道：“我不知道她的学历，也不关心这件事你放心，我说过我会搬离她家，今天就搬出去，从此不再见什么相亲对象。”大不了被父亲痛骂一顿，倒也没什么。

    林蓉顿时心跳慢了一拍，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暧昧呢？她低头揉揉鼻子，脸还有点红，却是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相亲什么人是你的自由。”顿了顿，她还是鼓起勇气，婉然拒绝道：“陆先生，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可我并不是那个适合你的姑娘。”

    “这件事只有我自己能做主你也做不了我的主。”

    陆澄砚的主见很强。只要是他自己决定的事情，那么谁说都不管用。

    风吹进了驾驶室，他能从反光镜里看到她脸红的表情。她可以拒绝无数次，但他会坚持下去。

    事实上，他对生活的要求真不太高。只要能和她这样轻松地聊天，就是一件令人觉得幸福的事。

    “”

    真是一个执拗的男人他不是普遍自信，他只是头铁得很。

    林蓉别过脸去，继续啃着饭团，马齿苋菜本来是咸的，她却尝到了丝丝扣扣的甜。

    ****

    【宿主其实你对他心动了吧？】

    【你可以瞒得过所有人，但心跳和荷尔蒙指数是不会说谎的。】

    【刚才车上的气氛那么好，你也可以趁机表白的为什么要说不适合他的话呢？】

    连系统都想不明白，她究竟在顾虑什么呢？

    陆澄砚可以给予她的温暖体贴，恰恰是她人生中最缺乏的感情归宿。

    林蓉回到了董事长办公室，趁着顾墨林还没来上班，她拿出梳子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顺口回答道：“陆先生是一个好人，但我没信心当某个人的女朋友，你懂吗？”顿了顿，她问道：“如果我和他走到了一起，时空局那边会有什么反馈吗？”

    【时空局会祝福你们的。你是个善良的女主角，理应有个美好的结局，这是大家最愿意看到的事。】

    【我们时空系统存在的目的，不光是发布任务，还要帮助宿主融进异世界的生活。】

    【你已经回不去从前的那个世界了，必须要把生活往前看。】

    “生活要往前看是吗？”

    确实回不到从前的世界了，现在的自己，是林雨馨+林蓉两者结合起来的个体。

    【宿主，要不然你尝试一下接受这段感情？陆先生现在是你最好的伴侣选择，不是吗？】系统还在给她加油鼓劲：【再说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闯荡，实在是势单力薄。将来多一个帮手，完成任务就多了一份保障，不是吗？】

    “可他不是我利用的工具人。”林蓉叹息一声，她还是有重重的顾虑在：“陆先生他只是个无辜的路人男配，我没必要拉着他走进剧情里去。”

    小说的剧情越跌宕起伏精彩，那么主角团队遇到的危险就越多，这是一个永恒不变的定理。

    君不见那些盗墓小说里，主角团队经历过几回生死？反盗墓的小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系统：【宿主，你的心理负担太重了只要你愿意，休息个一年半载结婚生子也可以？】

    “结婚生子你瞎说什么呢？！”

    她根本没有想过那么遥远的未来，人都是活在当下的动物。

    “什么结婚生子？”

    这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个人声，林蓉顿时吓了一跳，手中的梳子也掉在了来人的脚下。

    顾墨林捡起这把梳子，他刚一上班，就看到自家秘书在摸鱼头发还乱得跟鸟巢似的有这样做董事长秘书的姑娘吗？！

    顾墨林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转身坐在“董事长专属”的宝座上，朝着她拷问道：“昨晚你是做贼去了吗？怎么头发乱成了这样？”

    “我没做贼，我只是不太习惯董事长秘书的岗位，早起的时候忘了梳头”林蓉自知理亏，还反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上班了？”

    她都打听过了，顾墨林是个药罐子，平常九点钟才出现在公司的说？

    “”

    顾墨林无语凝噎，第一次有下属这样跟他说话。

    他果然没看错人，她真的没把他当做老板看待也不知道她从前是怎么工作的？

    顿了顿，他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眯了起来：还是说传闻是真的，她是顾世琰背地里的小情人？

    他不禁有些好奇道：“你从前在嘉禾的时候，也是这样没大没小对顾世琰说话的吗？”

    林蓉实话实说：“不是，我的工作是鉴定古董，不是鉴定自己的上司情绪，平常我都见不到顾世琰的面。”林雨馨是个老实孩子，她喜欢顾世琰都是暗地里的，从来没有摆上台面。

    顾墨林更加好奇道：“那你这么大胆，顾世琰居然没把你给辞退？”

    “他辞退我做什么？”林蓉感觉自己的业务能力还是可以的：“一个我顶得上十个古董鉴定师。瓷器青铜器杂项古书画我都会鉴定，金文蒙古文满文大篆小篆甚至甲骨文我都略懂一二毕竟在工作这方面，我还是无可挑剔的。”

    真不是她吹牛，上辈子她名声在外，全国最年轻的考古学家，她就意味着文物鉴定界的新大腿。

    “噗——咳咳咳”

    顾墨林没忍住，不禁笑出声来，他还真没见过这样自吹自擂的姑娘。

    但笑容只存在了一秒，他忽然想起自己是她的顶头上司，赶紧咳嗽一声，再摆出领导的严肃来。

    顿了顿，他评价她道：“都说北方的姑娘豪爽，有话直说，看样子这话不假可你这样心直口快的秘书，在职场上是混不下去的。”

    “我也觉得我不太适合当秘书，我从前混的是古董行。”林蓉真是不想干秘书的活儿，恳求道：“顾经理，你把我放在董事长办公室，就是明珠蒙尘，猪八戒投错了胎，弄得里外不是人拜托你把我送去陈科长那边好不好？”

    猪八戒投错了胎？顾墨林还想笑，她不光是心直口快，还特别会讲歇后语？！

    于是咳嗽一声，绝不答应她的“无理要求”：“陈科长那边不缺人手，你还是在我这里好好干活，我不是顾世琰那种目不识珠的领导。”顿了顿，他还是挺“慧眼识珠”道：“正好，晚上我要接见一个客人，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晚上？！”林蓉敏感起来：“晚上有什么客人？”她还约了陆澄砚晚上通话呢！

    “一个苏州来的古董商，他和我爸有一笔交易，据说是宋朝的古书画，要价七八百万。我爸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顿了顿，顾墨林打量起她来：“你刚才不是说，你什么古董都能鉴定吗？正好，晚上拿出你的本事来别让我失望。”

    宋朝的古书画？

    那真不得了，保存至今的宋朝书画，每一平方厘米都是按黄金来算价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