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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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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要赔你?”

    阮觅很奇怪。

    “也是,你同我压根不是一路人。”听到阮觅的反问后,阮灵雯轻掩着唇笑,“你被那个阮珍珍打压着,觉得无所谓,但我却是不同。该属于我的东西,谁都别想抢走。”

    阮觅懒得争辩,顺着她的话说:“那你努力,女承父业的话还是要做很多准备的,比如先得让朝廷颁布女子也可以做官的法令,然后还……”

    “……”

    “你在说什么胡话?”

    阮灵雯沉默半晌,打断了阮觅看似一本正经的分析。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个人,其实并不是什么被人欺压的小可怜,而是忍辱负重的野心家?不然怎么能想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来?

    阮觅还真是在认真和她分析继承家产的可能性,见阮灵雯并没有这个想法,则从善如流问道:“那你刚才说别人想抢走你的什么东西?”

    每一句话都精准避开阮灵雯的预测。那个瞬间,不过才十七岁的阮灵雯,早早领会了沧桑的意思。

    定了定神,她深吸一口气,靠着强大的心理素质继续道。

    “你应该知道,现在的这位是继室。”

    阮觅点头,清楚她说的是她继母。

    “我外祖本是荆州人士,因着舅舅在鳞京学习,便带着十二岁的娘亲来鳞京看望舅舅。那时候舅舅住在书院里,娘亲担心舅舅吃得不好,便时常带着小丫鬟去给舅舅送饭。”阮灵雯突然开始讲故事。

    “我娘亲呢,极少与外人接触,性子单纯。每回在她送完饭后,都会见到我父亲。几回下来,两人也算是熟识了。两人时常偷偷聚在一块儿说些悄悄话,等到外祖要带着娘亲回荆州的时候,娘亲哭着不愿离去,说出了父亲的事情。”

    “其实那时候,父亲家中算是没落了,外祖害怕娘亲远嫁受苦,便很强硬地要带娘亲回去,说是要在荆州本地替她寻一门好亲事。父亲听说了此事,连夜跑出书院,跪在外祖宅前,跪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外祖才愿意给他机会,见他一面。”

    “外祖说担心娘亲想家,父亲便说日后每年都会带着娘亲回荆州。外祖又说担心娘亲在鳞京孤身一人受欺负,父亲便发誓这一辈子都会护着娘亲,让她不染愁苦。最后外祖说,担心父亲日后无甚成就,给不了娘亲好的生活。”

    “于是父亲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然后在娘亲及笄那一年,从一个书院中最普通不过的书生,成了那回殿试的探花郎。”

    “长街游,万民欢,他骑着那匹探花郎该骑的高头大马来到外祖的宅子前,再次跪了下去,向外祖求娶娘亲。”

    “你说,这是不是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讲到这里,阮灵雯轻轻笑出声,笑得有些停不下来。

    不待阮觅回答,她又道:“才子佳人啊,或许只在话本里,才能叫才子佳人罢了。”

    “我娘亲嫁予父亲后,也算是恩爱十载。就算其间娘亲生下我与娟儿,久久未曾诞下嫡子。祖母厌弃娘亲,祖父也颇有微词,父亲却从不曾有半点重话。”

    “我曾以为人世间情爱就是这般。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但就在娟儿一岁的时候,娘亲染病去世。父亲只是消沉了几日便又好了。他在官场上出入,与同僚谈天说地,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曾想着他是不是太过伤心,反倒装出正常的模样来。可不过半载,他就另娶他人。”

    “娶的新妇样貌姣美,很受他喜欢。于是我看着他像对待娘亲那般对待那新妇,温声细语,好似要月亮都能把它摘下来。你说可笑不可笑?”

    阮觅猛地听了个悲伤的“爱情故事”,心情复杂。但又想,为什么阮灵雯要把这件事说给她听?是在谋划什么?

    不然,以她同阮灵雯这只能说是陌生的关系,聊这么私人的话题实在是不合适。

    阮灵雯拨弄着手里的红盖头,也感觉到了阮觅一直没有卸下的警惕。翘了翘嘴角不以为意,“所以我就想啊,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薄情寡义。等你人一没,他就什么也忘了,转头喝酒睡觉还能娶新妇。”

    话音落下,阮灵雯不再言语。她看着阮觅,显然是想等着阮觅来问什么。

    然后,阮觅并不想“走近”阮灵雯的内心对。她听了下外面的声音,大概离着平谦侯府还有好一段路。

    于是只能陪她继续聊着:“那你找到了不是那样的男子?”

    “还没呢,”阮灵雯笑意盈盈地又说起了别的。

    “初见张善的时候,他好像对一姑娘挺有好感的,但是因为他母亲说那姑娘性子娇蛮,所以他还真的一边伤心一边离开了那姑娘。我记得那姑娘好像是个县主来着。张善同她说她性子不好,要与她分开的时候,还狠狠抽了张善一鞭子呢。”

    张善就是阮灵雯要嫁的人,平谦侯府的世子。

    听她用这种口气谈论张善,阮觅双手|交叉握拳抵住下巴,忽略自己听到“县主”两个字时突然升起的巧合感,配合问道:“他同喜欢的姑娘分开后,怎么样了?”

    “男人嘛,见色起意均是常态。我勾着他说了几回话,他便犯下错事,让家中母亲发现了。他母亲想让我做妾,却不看看自己儿子什么德行。约莫是上回听了话断了那份情谊,这回倒是同他母亲赌气,直接当着他母亲的面说一定要八抬大轿迎我进门,不然情愿这辈子再不娶妻。”

    “他原先那喜爱的姑娘也是有趣得紧。我有回遇见她,故意同她说是我勾引了张善那厮,没成想她生气归生气,却没同我动手。要知道,当初她可是一言不合就抽了张善几鞭子的人啊。”

    阮灵雯越讲兴致越高,阮觅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那位“前任”,同某人太像了。

    但她没有去问阮灵雯那位姑娘的名字,而是直接道:“没想到你还有点善心。”

    张善硬要分开时用的借口是对方性格不好,让他难以忍受。若是那姑娘死脑筋钻牛角尖,可能一辈子都会在自己身上找错处。

    可经过阮灵雯这么一掺和,那位姑娘就可以解脱了,不必因为张善的话愧疚。

    之所以说阮灵雯“有点善心”,是阮觅猜测阮灵雯当时说这些话,有八成的可能是为了好玩。

    相处不久,阮觅却从阮灵雯身上察觉出浓厚的恶趣味。

    “我自然是个好人。”面对阮觅不太真诚的夸奖,阮灵雯照单全收。

    “张善并非良人,你既然想找一个深情的,又为何非要嫁他?”

    在阮觅看来,阮灵雯想从这世上的男子里头挑一个真正能称得上深情的,那不就得好好挑?张善一看就不符合“深情”这两个字。

    岂料阮灵雯竖起一根手指头,轻轻摇了摇。

    “这你就不懂了。”

    她脸色神秘,“深情的人能变成薄情的人,那薄情的人又为什么不能变成深情的人?一条狗,就算再想往外跑,只要绳子栓得够紧,终归是会学会好好守规矩的。”

    张善恐怕就是她选中的那条狗。

    阮觅:……

    ???

    !!!

    震惊。

    花轿外渐渐有了些旁的声音,爆竹声恭贺声连成一片,很轻易就让人听出来这是到了平谦侯府。

    阮灵雯不再说关于张善的事,而是又转回最开始说的话题。

    “你同我,真的是不一样呢。”

    阮觅没答话。

    “现在没人给我撑腰,想在平谦侯府好好混下去,可真有点难度。”

    嘴上说着为难,语气却不是这样。同还在小林巷时紧紧盯着阮宝珠不放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哪个才是真正的阮灵雯?

    阮觅支着头透过窗子缝隙看外面。

    或许每个都是她,算计阮宝珠,步步紧逼的人是阮灵雯,现在这个云淡风轻嘴角含笑的人,也是阮灵雯。

    人有不同的样子,只不过是为了面对不同的情况时能更好地活下去。

    她无法去评判这种行为,人活在世上总是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但这也无法阻止她不喜阮灵雯。

    轿子落下,阮觅坐在那儿没动。她送嫁坐坐花轿就算了,现在新娘子进门人多眼杂,她还是在这儿躲个清净得好。

    这样避之不及的态度落在阮灵雯眼中,她笑笑,明知故问道:“现在同我一起下去?”

    阮觅面不改色,“你先下去吧,我等会儿就过来。你也知道,我是被我父亲逼着过来的,怎么敢轻易离开?你放心好了。”

    想想也是,于是阮灵雯这才没有管她。重新拿起自己的红盖头盖在头顶,等着人掀开花轿的帘子。

    帘子掀开。

    有人从外边伸手牵着阮灵雯下轿,唢呐锣鼓声更加清晰,涌进轿子小小的空间内。

    跨过火盆后,围观宾客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吉利话。

    等那阵喧嚣逐渐远去,阮觅活动一下胳膊,朝外面还没走的轿夫道:“麻烦几位送我到个隐蔽地方。”

    最后花轿在那些宾客停放马车的地方停下,阮觅拎着裙摆轻快跳下来准备跑路。

    她总觉得阮灵雯刚在在花轿上说的那些话是故意的。

    就像是阮灵雯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处处算计,不会浪费任何值得利用的人或东西。大概就算是一截朽木到了她手里,都会被找出仅有的价值,废物利用。

    绝对不会是因为路上无聊,找个人聊聊天这么简单。

    至于阮奉先希望她去平谦侯府巴结人的打算,阮觅毫不关心。反正阮奉先又没亲口和她说,让她去结交人。她这么木讷的一人,怎么会懂他的意思?

    再说了,别的不会,阳奉阴违还不会?

    正想走,一转身却发现不远处的马车上下来两人。

    高高束起的长发,利落的衣着。

    竟是段意英。

    而她身边人,则是曹雪冉。

    阮觅再次想到了阮灵雯说的话,眨了眨眼。

    难道真这么巧?

    率先发现阮觅的人是曹雪冉,她刚从马车上下来,见到阮觅先是一愣,而后微微笑着朝阮觅点头。

    “阮姑娘也在。”

    段意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本阴沉的脸上乍然有了点光色,不过很快就被阴翳掩盖。她皱着眉,“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送嫁。”阮觅诚实回答。

    听到这话,段意英脸上神色几经变幻,最终归于咬牙切齿。

    低低嘀咕:“选谁不好,偏偏选你,这什么意思?真是有毛病。”

    阮觅木着脸,“真不好意思啊,我都听见了。”

    段意英又啧了一声。

    “好了好了,没说你的意思。走了。”她转头就走,也不忘顺带牵住阮觅。

    “去哪?”阮觅平静问她。

    段意英难以置信,“你不陪我进去?”

    阮觅沉默,看这气势汹汹地要进平谦侯府的样子。

    是……要砸场子?

    她觉得自己大概得知了真相。

    原来段意英真是张善的“前任”。怪不得当初第一回 见面,段意英不仅讥讽她,还对阮家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说起张善,阮觅又想起了魏驿蔺。

    要是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张善或许同魏驿蔺肯定长得很像。

    只是刚才匆忙,阮觅没来得及看看张善的长相,现在心里好奇得紧。

    于是段意英拉着她,气势汹汹往平谦侯府的大门去的时候,阮觅象征性推辞两句,然后就很痛快地放弃抵抗了。

    一路上,凭着段意英那张脸,平谦侯府无人敢拦她。

    一些知晓内情的人,老远看到段意英就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跑去报信。

    作为张善的前任,段意英出现在这个地方,不是来搞事是来干什么?

    这场景简直就是一尊煞神进了养鸡场,往前走一步,那些小鸡崽就忙不迭往后退十七八步。

    阮觅一想到这画面,就死命绷紧嘴角忍住笑。

    不行不行,要给别人留面子。

    段意英径直往前走,对平谦侯府非常熟悉。她拽着阮觅的手走在前面,曹雪冉不慌不忙跟在后面,走路速度虽快,但浑身的文雅气息仍旧保持得非常好。

    像是打仗的时候,威武大将军在前头冲锋陷阵,她这个足智多谋的军事在后头出谋划策。

    “去兰心厅,那儿没什么人。”曹雪冉指挥道。

    而段意英这回没同她斗嘴,照着她的意思脚下一拐,很快就去了兰心厅,那儿也果真没什么人。

    阮觅明白了,原来不止段意英对平谦侯府熟悉,曹雪冉也很熟啊。

    “阮姑娘坐会儿。”

    不管在哪儿,曹雪冉总能把控全局。她到别人府上,也像是在自己家中,泰然自若得很。

    这会儿见阮觅盯着自己瞧,曹雪冉并露出异色,只抿着嘴笑笑,白玉脸庞神色淡然。然后沏了茶放在阮觅面前。

    “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啊……”阮觅接过茶杯,想了想,还是如实问出自己想问的,“我们是不是要来揍张善一顿?”

    曹雪冉哑然,愣了会儿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不是流于表面的笑,而是从心底泛起一阵愉悦。

    她说出那句话时,早已想过阮觅会问什么问题。

    为什么来平谦侯府?

    同张善是什么关系?

    诸如此类,乏善可陈。

    但阮觅通通避开这些,只问了一句话。

    “是不是要来揍张善一顿?”

    即使什么都不清楚,阮觅还是茫然且坚定地站在她们身边。好似无论前方有什么她都不会困惑不会退缩。

    懵懂,又叫人喜爱。

    曹雪冉支着头,笑得眉眼都柔成一片。

    段意英见她那样,摸了摸手上起来的鸡皮疙瘩,直觉得她有毛病。曾经曹雪冉也这样莫名其妙对她笑过,然后两人的关系就不知不觉变成旁人眼里的亲近了。

    当然,段意英绝不承认自己和这曹五娘关系好。

    她龇牙咧嘴搓着手臂,企图忽略这个人,于是转而同阮觅说话。

    趾高气昂哼唧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在你心里难道就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去别人府上就是为了打人出气?”

    “啊,不打嘛?”阮觅故意拖长声音。

    “……这倒是,要看情况……啧,你烦死了!问这么多。”

    嘴上说着自己是个文明人,但到最后还是没有夸下海口说自己今天不动手,甚至恼羞成怒。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阮觅的声音。段意英咯噔一下,心想,坏了,这不会又难过了吧?她方才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啊……

    咳了一声,段意英没话找话打算缓和关系。

    “好了好了,他娶得是你族姐,你又不认识他,就算揍他也和你没关系。再说了,就算我要揍他,你护着他的话,你这小身板也不够我一拳的。要是你想帮着我揍他,那就更不用了。你家中要权没权要势没势的,要是同张善动了手,小心一回去就被赶走,流落街头。”

    担心的话硬是被说成了这样,也是没谁。

    阮觅倒是听懂了,夸张地捂着心口,“你真的好关心我哦!”

    段意英抿着嘴角,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墨迹一会儿才别扭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见两人停下来,曹雪冉稍稍收敛泛滥的笑意,继续方才想要解释的事情。

    “平谦侯世子算是同我们一齐长大,小时候时常聚在一块儿。时间久了,我同英娘便双双看上了这人,不过他选的是英娘。年前他却突然说要与英娘分开,直言英娘脾性过烈,做不了他侯府主母。这会儿来,只是为了……”

    说到后面,曹雪冉犹豫一会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次目的,于是看向段意英。

    段意英理不直气也壮,拉着两个人直奔平谦侯府的人是她,现在不耐烦的人也是她。一掌拍在桌面上,“气不过,想来就来了,哪儿来的什么目的?不过等会儿见着那张脸,我倒要先想想是一鞭子抽上去,还是来几拳。”

    正说着话,兰心厅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个身穿喜袍的男子快步走进来,他刚走到门外,瞧见段意英的脸就怔在原地,失了神一般喃喃道:“英娘……”

    “这名字也是你配喊的?”段意英瞧见人,勃然大怒,瞬间忘了刚才说的话,拿出挂在腰间的鞭子就抽上去。

    “英娘你听我解释……”张善躲过去,那张脸上竟然还挺深情的,他欣慰看向段意英,“你愿意来找我,定是心中还有我。”

    听到这样无耻的话,段意英气得大骂:“滚你娘的蛋!”

    手上动作更快了,张善防备不及被抽了一鞭。

    他又惊又怕,还以一种“就是因为你这样我们才落得如今局面”的谴责眼神看着段意英。

    “收手吧英娘,虽然我心中也有你,娶妻不过是无奈之举。但是我母亲不会同意你进门的,你的性子,实在是……”

    “这难道就是普通且自信?”阮觅偏头问曹雪冉,她声音没有压低,谁都能听见。

    张善脸色一僵,转头看去。

    “你是给灵雯送嫁的人?”他记得阮觅的脸。

    倒是阮觅,听到张善的话后抬起头,然后被震惊到了似的,特别夸张地捂住嘴。

    “原来您就是雯姐姐的夫婿?怎的在这儿?我还以为是什么狂徒闯了进来呢。不会吧不会吧,现在还有这种一边成亲,一边对旁人死缠烂打的不要脸男子?”

    张善从来没听过这般明目张胆又气人的话,顿时眼露凶光,冷声道:“好一个阮家人。”

    “嘤嘤嘤,他好可怕啊。”阮觅面无表情嘤了几句,矫揉造作躲进曹雪冉身后。

    至于张善说的那句带有威胁性质的话,阮觅并不害怕。

    相反,要是张善真的对阮家动手了,她还想谢谢他呢。在让阮奉先吃苦头这件事上,阮觅向来乐此不疲。就算事后阮奉先知晓这件事因她而起,还是会因为没有别的选择而不敢动她。

    而她自己,只需要继续扮演他那个木讷温顺的女儿就行了。

    阮觅趴在曹雪冉肩头,眼睑微敛。

    “阮姑娘年纪小,童言无忌,世子如今几岁?应当不会将一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吧?”曹雪冉温雅,说话却更是让人窝火。

    作为“被”小孩儿的当事人,两世灵魂加起来是成年人的阮觅老脸一红,笑嘻嘻地。

    “是呀是呀,我年纪小,您莫要同我计较。”

    张善被这两人一唱一和气得面目狰狞,哪儿还有先前一脸深情的恶心模样?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段意英。

    “英娘,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但一听到你来了,我连拜堂都顾不上直接就跑来找你。你如今这般伤我的心,可曾想过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承受了多少?”

    刚才阮觅同曹雪冉阴阳怪气的时候,段意英在一旁看得浑身舒坦。

    或许是受到启发,嘴皮子也利落起来了。

    “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抢手货?家世比不上旁人就算了,人也不争气,想靠脸上位偏偏长得寒碜。整天儿母亲长母亲短,我看你是还没断奶。想要我家的势还想我给你端茶倒水,十文钱三把钥匙你配不配啊?”

    “孬种一个。”

    往日里段意英气急也只是扬起鞭子作势要打,十回里有九回是做做样子。她不擅长与人吵架,也不耐烦。今儿突然懂得了其中乐趣。

    一个字,爽!

    一脚踢开满脸屈辱还想争辩的男人,段意英潇洒朝阮觅曹雪冉挥手,“走,带你们吃好东西去。”

    她笑得毫无阴霾,人生路上偶尔遇见的泥泞,或许一个人跨过去有些艰难,但当身边有一两个好友,陪着伴着,也就不觉得难了。

    穿过一众前来祝贺的人,很快出了平谦侯府。

    段意英进了马车,顿时一改先前的淡然,在那儿细数张善曾经做过的那些恶心她的事。

    “小时候难道不是他母亲故意把他送到我家中,说要同我一起玩儿?现在母子两倒是敢嫌弃我性子不好了。”

    “没有没有,你性子好得很。”阮觅给她顺毛。

    段意英舒服了,继续道:“还真以为我非他不嫁呢!年前竟然说什么若是我想嫁给他,就必须遵守他侯府的规矩。什么三从四德,温婉贤淑,善待庶子美妾,做梦呢这是。”

    “就是就是,脸真大。”阮觅捧场附和。

    “我拒绝了他,过了一天竟然到处传我善妒,日后恐怕会折了他侯府的子嗣运。早知道就断了他的……”

    话还没说完,曹雪冉一把捂住她的嘴,笑得和善,“嗯?”

    这才意识到阮觅与她不同,如今连十四的生辰都没过。段意英讪讪一笑,不说了。

    曹雪冉算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如今十五,上半年的时候已经办过了及笄礼。说话做事都有大人的稳重。

    她没有真的把阮觅当成小孩儿,不过有些不该说的荤话,她也不想让阮觅听到。

    被一漂亮姐姐这样笑盈盈看着,即使是阮觅也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同魏驿蔺什么关系啊?”

    方才也看过了,张善的眉眼与魏驿蔺一点儿都不一样,硬要说,就是两人眼下都有一颗泪痣。

    别的实在扯不上关系。

    提到魏驿蔺,段意英脸上闪过心虚,但下一秒又重新理直气壮起来。

    “还不都怪张善那厮。”

    曹雪冉给她解释,“英娘那会儿脑子哭坏了,把魏公子当成另一个张善。”

    “你怎么说话的?”段意英恶狠狠去捶曹雪冉的肩。

    类似于小拳拳捶你胸口,但那力道,让曹雪冉的笑凝滞住了。

    她轻飘飘看一眼段意英,然后不记仇似的重新笑起来,若无其事继续给阮觅谈论往事,只是一些黑历史总是被她不小心说出来。

    “英娘那会儿一整天没吃饭,哭着哭着还喊起了张善的名字。”

    “哦,对了。听闻英娘那时候在哭着在衣服上绣了张善的名字,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哦我忘了,英娘你应该不会这般小气,介意我把这些事告诉阮姑娘吧?”

    突然听了一耳朵的黑历史。

    阮觅震惊的同时又觉得曹雪冉可怕极了,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被人最尴尬的黑历史,简直不留活路。

    看着段意英脚趾头抠地的样子,阮觅差点都同她共情了,这也太尴尬了!

    真的,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曹雪冉。脸上整天都挂着笑的人,果然是惹不得的。

    阮觅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不过魏公子的话,阮姑娘还是离他远些。”曹雪冉丝毫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转眼将话题放在魏驿蔺身上。

    她劝旁人时,在言语上也是维持着恰恰好的距离。近一分让人觉得困扰,退一分则教人感到凉薄。

    温温和和的语气,使人舒坦。

    “为何?”阮觅问。

    段意英趁着这个新话题缓解自己的尴尬,拼命把以前见到的事情说出来。

    “我确实是胡闹了,但我一开始对魏驿蔺那可真是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啊!不过后来亲眼瞧见他刚同曹五娘说完话,一出去就同别的女子有说有笑的。气死我了!沾花惹草,不守……”

    阮觅贴心给她接话,“不守男德?”

    段意英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懂,但是大为震惊。细细琢磨,越琢磨越越觉得有意思。

    脑海中有个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她一拍大腿,“就是这么个说法!凭什么咱们就得守那些杂七杂八的规矩,我看现在这些男子,就是缺个教规矩的先生,个个不守男德,成何体统!”

    “男德”这个词给予段意英莫大的启发。

    后来顺郡王给她相看人家,就因为这“男德”二字找遍了整个鳞京都无果。

    也因着阮觅与曹雪冉多次提及男德,那时候阮觅在鳞京已经有了有着极高的声誉,贵女们敬仰她,崇拜她,私底下便学着她用男德来衡量那些世家子弟。

    于是后面几年,鳞京子弟中有不少年纪刚好上门提亲的,都被有了自己想法的贵女被以男德不过关为理由拒之门外。

    上到士族,下至陋巷,一时之间风靡起了男德。

    这是从前敢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阮觅还坐在马车上,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对于魏驿蔺到底是如何沾花惹草,不守男德的,段意英又说了一大通。

    不过阮觅又不打算做魏驿蔺的心上人,她只是想成为他的知心好友而已。是否沾花惹草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再说了,魏驿蔺当初在赏莲会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广撒网,为吃软饭做准备。这些阮觅都是看出来了的,完全不觉得惊讶。

    蓦地,阮觅又想起件事。

    如果魏驿蔺是男主,那在他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打压欺辱”他的人,不就是炮灰反派?

    阮觅怔了怔,看向曹雪冉同段意英。

    嗯……还是得先把这个隐患给除了。

    于是阮觅略想了想,以最平淡不过的语气说了句让人震惊的话:“我想让魏驿蔺当我的外室。”

    “……你认真的?”段意英脑回路非同寻常,用她刚理解的男德来给阮觅分析,“你看他就是长得好,看到旁的女子竟然还敢一脸笑,勾三搭四的,让他做外室,你制得住他吗?”

    段意英当初见了魏驿蔺,沉浸在失恋痛苦中还是觉得惊为天人,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喜欢。而且性子也合她意,温和体贴。她霸道惯了,觉得瞧上眼了就要拿到手,只是后面竟然发现魏驿蔺不仅勾着她,还同时勾着旁的人。

    一生气,还被曹雪冉激了几句,就同她定了个赌约。比比看谁先让魏驿蔺听话。

    就算这样,她也没胆大到让魏驿蔺做她的外室啊。段意英看着阮觅,眼神逐渐敬佩。

    “没事儿,我心里有数。”阮觅总不能说这是为了找个借口让她们两个人远离魏驿蔺吧?于是脸上很冷静点点头,“只是这事你们不要往外说。”

    “放心好了,我们绝对支持你!朋友妻不可欺,我以后不会再见他了。”段意英郑重拍了拍阮觅的肩。

    阮觅疼得眉毛抖了抖,皮笑肉不笑也伸出手拍了拍段意英的肩。

    于是这下,换成段意英倒吸口凉气了。她看着阮觅,默默放下手。

    曹雪冉在一旁静静旁观,见她们这样,笑着摇摇头。

    ————

    段意英还真带着她们去吃好的了,阮觅尝着味道不错,临走的时候让掌柜的帮忙弄了个小食盒,带了一份走。

    马车是曹雪冉家的,送完段意英后,阮觅让她将自己放在魏驿蔺家附近,便同她告别。

    曹雪冉看起来想叮嘱什么,最后还是笑着没说,点点头放下帘子。

    此时正是下午未时,阮觅提着食盒晃悠。

    去魏驿蔺家的路她记得很清楚,闭着眼睛也能走对。

    一路上她不免想起了别的事情。

    她的目的一直很明确,那就是接近那些有望在朝堂中崭露头角的书生。

    在面对殷如意的时候,因着时间紧迫,她给自己定的是“突然出现在身边却一见如故的知心好友”角色,离去也是因为身不由己。

    将自己的窘迫摊开来摆在对方面前,等到殷如意真正出人头地,他便会来“拯救”她。

    那面对魏驿蔺,她又该给自己定个什么角色?

    阮觅单手提着食盒,脚步沉稳穿梭在狭窄的巷子路里。

    她先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当着魏驿蔺的面说自己要给他当“金主”,抑或是时常在魏驿蔺说茶言茶语时打断他,这些看似不着边际的事,其实都是阮觅的算计。

    如何让一个人记住你?

    首先要展示自己的不同。

    这个不同无所谓好坏,只要让对方记住你就行了。当然,如果是靠着恶感让对方记住,那也不能太过分,免得出师未捷身先死。

    让对方记住你,接着才是慢慢改变自己的形象。在对方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转变,总是令人有一种成就感。这样可以让两人之间更加亲近。

    从某方面来说,魏驿蔺是恪尽职守,每回在自己面前都完美扮演着被“包养”的角色。

    送东西,他会很开心地收下。

    心情不好,他会巧妙地逗你开心。

    就连你被旁人挑衅,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为你出头。

    既然他愿意这样做,便顺着他。

    走到魏驿蔺门前,阮觅已经理清思绪。

    这是她的习惯,在做一件事之前再三回顾,检查是否有遗漏之处。

    敲响门那一瞬,阮觅神色瞬间变了,温和而明澈,是大部分人都喜欢看到的模样。

    “魏驿蔺,开门。”

    魏驿蔺打开门,见到她有些欣喜。

    “阮姑娘。”

    “你方才在干什么?”阮觅同他一起走进去,顺带提起食盒给他看,“这儿的东西味道不错,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魏驿蔺看她一眼,忽而又转过头去,企图掩盖耳垂的上逐渐攀爬的血色。

    “只要是阮姑娘拿的,我什么都喜欢。”

    阮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问:“那现在想不想尝尝?”

    魏驿蔺从善如流,还体贴地从阮觅手中接过食盒,“腹内空空,阮姑娘便拿了吃食过来,真是救我一命。”

    下午未时,便是三点左右。离着午时用餐不过才过去三个小时,远没有到饥肠辘辘的地步。魏驿蔺却对这小小一食盒表现出极喜爱的样子,阮觅就算知道这不是真的,也觉得心情愉快不少。

    没人会不喜欢自己送的东西被奉若珍宝,阮觅也不例外。

    魏驿蔺打开食盒,看到里面一双筷子微微愣了下,取出来递给阮觅,“阮姑娘也吃些吧。”

    “不了,我吃过了,你吃就好。”

    魏驿蔺再次敛下眸子,抿着嘴角笑,身上少年感很强。

    他吃东西的时候,阮觅就支着头看他。

    目光先是落在执筷的手上,骨节分明,手很干净。然后目光再落在魏驿蔺的脸上,他吃东西的模样不错,不紧不慢的。

    这个年纪,远未到身量疯长的时候,还保持着少年的清瘦,后颈处有一小块突出的骨头。

    阮觅曾听人说起过,后颈突出的骨头是前世的标记。若是投胎转世,就可以根据这个找到你想找的人。

    她是不信这些的,但看到了,突然问道:“我可以摸摸你的脖子吗?”

    问得突兀,也很直接。

    在这种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就算魏驿蔺拒绝,阮觅都不觉得奇怪。

    但魏驿蔺慢慢放下筷子,看了阮觅一会儿后,竟同意了,缓缓露出笑,“可以啊。”

    他顺从低下脖子,露出后颈。

    展现在阮觅面前的是他的臣服的模样,那截从长袍里露出来的后颈有着苍白几近透明的肤色,同魏驿蔺这个人一般。

    阮觅伸出手指点在后颈微微突起的骨头上,从指尖传递过来的,是温凉的触感。

    “痒吗?”阮觅声音有些淡。

    “不痒。”

    魏驿蔺话音方落,阮觅指间抬起些许距离,又再次落下。

    指尖是热的,指尖下的皮肤是微凉的。并不属于自己身体的温度落下来,让这淡青色长袍覆盖下的肩胛骨轻微颤动一下。

    那瞬间,魏驿蔺身体难以察觉紧绷起来。

    “好了。”阮觅收回手。

    魏驿蔺顺势抬起头,他刚才似乎闭上了眼,乍然睁开眼瞧见天光还有些不适,眸子半眯着。

    这倒与他平日里不太像。

    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适应了,面上重新挂着温和的笑。“阮姑娘为何突然起了兴致?”

    “听闻人后颈上突出的骨头与前世有些关联,便突然想仔细看看是什么样子。”

    “那阮姑娘可看清楚了?”魏驿蔺面上笑意不减。

    “还行。”

    刚摸完人家,这会儿阮觅表情正经得很,颇有些松手就不认的意味。魏驿蔺弯着眼睛瞧了会儿她,见没有再提出别的要求,便继续拿起筷子吃东西。

    但过了会儿,阮觅又开始作妖了。

    “你的手指很长。”她盯着魏驿蔺的手,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一时间还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魏驿蔺眨眨眼,又放下筷,好脾气摊开手掌给阮觅看。

    “倒也没有很长。”

    阮觅注意着他的细微表情,然后漫不经心似的把手放在一旁对比,“比我的手指长许多了。”

    趁着魏驿蔺垂眸认真对比两人手指长度的那瞬间,阮觅光明正大将手覆上去,与他指间交叉。

    “你这样对比看看。”

    说话的语气很正经,脸上表情也很正经,只有那只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的手彰显着她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

    女子的手更小些,手指交叉时就像是被包裹在掌心里。

    阮觅并不在乎这些,或者说,她并不认为魏驿蔺会真的在乎这些。与女子接触,对于魏驿蔺来说大概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她不动声色注意着魏驿蔺的神情,想看看是否会出现抗拒,抑或是厌烦之色。

    一步步试探对方的底线,明白自己在对方那儿究竟有着多少可走动的空间,这对于阮觅来说,是件重要的事。

    掌心的温度,比之前后颈处,那一小指尖带来的温度更高。

    像是一颗晒了许久太阳的小石子蜷缩在他手中。

    魏驿蔺曾被人称为七窍玲珑,此时也有些怔愣。不管怎么样终究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回过神后骤然松开了手。

    这些神情变换也通通落入阮觅眼中,她收回手,诚恳道歉:“抱歉。”

    做什么都很利落。

    魏驿蔺:“……”

    “好了,你继续吃吧,不用管我。”阮觅自觉还算贴心。

    魏驿蔺却将信将疑第三次拿起筷子,总觉得下一秒又会被叫住做别的事。

    还好,之后他很顺利地吃完了那些东西。

    阮觅不再骚扰他,而是想着事情。

    一般来说,后颈这种较为私密的地方是不会轻易让人碰的。魏驿蔺当时看起来很顺从,但看身体还是有些僵硬。而且后面故意同他手指交叉的时候,脸上的错愕就更明显了。

    这说明魏驿蔺对她的防备心还是比较重,虽说每回过来他都笑得很温柔。

    如果拥有一个好感度系统的话,那魏驿蔺对她的好感度应该是二十左右,这还是基于阮觅给他提供了生活保障的条件下的好感度。

    阮觅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顺便计划着下一步。

    既然目前好感度不高,那她应该做的就是消除魏驿蔺的戒心。

    用一句话说,就是走进他心里!

    待魏驿蔺吃完东西,阮觅看了看天色说自己要回去了,魏驿蔺提着盒子送她出去。

    打开门,两人站在门口的时候,阮觅瞧准一个地方,脚故意一扭,立马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魏驿蔺空着的那只手很快拦住她的肩头,将将稳住。

    演得太过逼真,差点真摔下去。阮觅认为,决计没人看得出来这是装的。她故意仰起那张没有表情脸,双眼真诚充满感激,“谢谢你!”

    给予对方救自己的机会,然后再适时表达感谢。几次下来肯定能拉近关系的。

    阮觅心里小算盘打得非常好。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此时与魏驿蔺的姿势非常让人误会。

    从前面看来,就是一对男女抱在一块儿难舍难分。

    柳十令从旁走过,手里照旧拎着副药,完全不关心周边发生了什么。只是阮觅站稳后,转头一看就看到了他,心里咯噔一声。

    要是攻略目标在你攻略他之前,就看到过你攻略别人,这……行得通吗?

    毕竟柳十令一看就很有男主范啊……

    殊不知这番思量神情全部落入了魏驿蔺眼中,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阮觅对着柳十令发呆了。

    魏驿蔺弯着眼眸,对阮觅笑,声线清浅温和,“阮姑娘?”

    这笑容和以前一样,却又好像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已经替换啦,下面一章是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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