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五条少爷每天的生活都是朴实且枯燥的, 但是生活中出现了来自未来的神秘少女之后，他觉得生活开始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了。

    上课的话会有人在外面等他结束，袚除诅咒的话会有人在边上给他鼓掌称赞。吃饭也有人陪着, 被推荐着吃了很多以前不会吃的零食甜点；就算是看枯燥的资料书, 也因为有人在身边而不那么乏味了。

    很多时候, 年幼的咒术师发现, 就算什么都不说, 什么也不做。只要那个人凝视自己的话, 内心就会变得平静，塞满了难以描述的、令他愉快的感情。

    ……虽然知道这是因为她喜欢着未来的自己——即使知道都是自己，但还是有点讨厌啊。

    这样想着, 他在女孩子的牵引下, 走进了黑色的空间缝隙之后, 离开了自出生以来就鲜少离开的五条家本家, 出现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边的的巷子里。

    “这是什么？”小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夸张的粉色边框, 边缘装饰着白色翅膀，镜片又是黑色的。他眨眨眼，很是嫌弃。“好丑。”

    但是……大概是镜片的阻隔, 即使在人类如此多的地方，却没有和往常一样被无意识搜集来的信息淹没。

    他朝箱子外面看去, 灯光明亮人来人往, 热闹的声音绵绵不绝的传来。是有什么活动？

    “这里是哪里？外面的人在干什么？”

    “眼镜。”我低头看了看, 然后困惑不解。“很难看吗？这不是挺可爱的嘛。”雪团子似的小孩带着童趣十足的儿童眼镜，微微嘟着嘴巴的样子, 明明可爱的不得了啊。

    “总之就这样带着吧！我在上面刻了简单地术式，能够稍微阻隔一下你的力量。不这样的话可没办法好好玩。”我目测了一下，现在的悟身高估计没有一米, 走出去的话在人潮中太危险了。于是我直接把人给抱了起来。

    “这里的话，大概是和歌山县吧？现在正在举行的是御灯祭哦，不仅有各种吃的玩的，等一下可是能看到很棒的景色的。”

    悟在家里一般穿的是和服，逛祭典正好。我的话今天也特意让女仆准备了浴衣，和悟的颜色花纹相同，都是浅蓝色底白鹤纹的。头发也盘了起来，簪着从本家那株樱花树上折下来的花枝。

    “……”团子悟双手环着少女的脖颈，四下看去。黑色的镜片并不会影响他[看]，六眼是一种能力，而并非指的是这双眼睛。

    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食物的味道，短短的一段距离，他已经看见了卖章鱼丸子，三色丸子，章鱼烧，炒面，烤肉串……各种店铺并排在道路两边，热气蒸腾在空气中，传递着人间的气息。还有卖面具，御守的店，以及捞金鱼的店铺。

    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但也不熟悉，因为都是在书上看过的知识。

    看到的时候也想过，如果要去逛祭典的话……一个人也太无聊了，所以还是不要了。

    “怎么样，有什么想吃的么~”我小心的观察着怀里小孩的表情，怎么说呢……就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呆呆的。渡边管家说悟从来没有去过人多的地方，因为很讨厌。也很少出门，因为很讨厌也容易遭到刺杀。

    所以我才专门去查了一下最近有什么活动，做好准备之后才带着人流了出来。

    不过真是新奇，现在的悟的喜好，跟以后的自己完全不同。不过性格上倒是没有改变的、本质上的恶趣味就是了。

    “那个。”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倒是对我的话很快做出了反应。他指向了章鱼烧的摊位。至于喜欢不喜欢……尝一尝才知道啦。

    我愉快的抱着人穿过人群，从袖子里的暗袋里拿出钱买了一份塞进他手里。

    “小心烫，慢点吃。”

    用牙签插在圆滚滚的冒着热气的丸子上，团子悟扫了一眼双眸闪亮的看着自己的少女，然后一口咬下！

    嘶——真的很烫、明明外表看起来就一点点热而已！

    突如其来的叛逆心上头的年幼咒术师努力忍住，绷着脸，飞快的咀嚼了几下，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然后感受着灼热的温度从喉管一直到胃部…小脸发白。

    咦？！

    “悟！”我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手里的剩下的章鱼丸子拿走，左右看了看，找到了冰沙的摊子飞快的要了一杯冰水。“快点喝下去——”

    我看着小孩就这我喂水的姿势乖乖喝了冰水，脸色终于好了一点了。但是小孩子的皮肤本来就娇嫩，何况是嘴巴这种最不设防的地方。

    我带着他走到光线明亮的地方，将冰水随手塞进打开了一条缝的空间内，抬手捏住他下巴。

    “嘴巴张开我看看。”

    视线落在他已经红起来的嘴巴上，我微微皱眉。如果我会反转术式就好了，这种伤口稍微治疗一下就好。

    “……没事。”自己一意孤行导致的恶果，团子悟捂住嘴巴，不想被打开口齿。

    猫猫挣扎。

    “放开我…真的没事……”

    口腔内壁有烧灼感，舌头也是，喉咙也是……苍蓝的眼眸地垂下来，小孩闷声闷气的讲。

    “反正你也要走的不是么，今天带我出来，也是因为快要离开了吧？”月酱以为他是笨蛋吗？真是的，总是想着糊弄他、哄小孩子一样。

    明明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我的动作停下，有点伤脑筋。

    呀，被发觉了。

    不过这也使理所当然的事情……六眼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存在。况且……“我没想瞒着你哦，悟。只是想着，今晚玩过之后就告诉你的。”

    但是看着团子一副自闭不想跟我说话的样子，我就知道我的说法他并没有听进去。原本想带悟每种吃的都尝一尝的……现在的话就直接跳到最后吧。

    但是……生气的悟要怎么哄？

    我仔细回忆……发现大人的悟并没有和我生气过啊！？

    年幼的咒术师看似生气，实际上一直在观察着抱着他的人。

    有点苦恼的样子……是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之前就发现了，这人对他过于纵容……这份纵容不仅仅是因为未来的他是她喜欢的人，更多的是因为现在的自己的年纪。

    之前问是不是养小孩的经验丰富，也没否认。

    见面的时候惊讶的也只是见到他，而并非跨越了时间这种事。看来之前已经有过例子了。

    最近突然对他更加的体贴入微起来，独处的时候也会发呆，当时就已经猜测到她要走了。如今只是被确认而已。

    ……说什么未来会再见。他今年才五岁，等到二十八岁要二十三年……啧，老大叔的自己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不干脆留下来？

    五条悟抿着嘴唇，心里毫不犹豫的嫌弃了未来的自己。

    更年轻的自己，难道不如那个已经是中年男人的自己更好吗？等他长大后，一定会回应月酱的这份感情，只要等一等不就好了吗？

    留下来不好吗？

    他想这样问，但是——会被拒绝的。

    又一次的穿过了空间的缝隙，少女带着孩童出现在了一处高台上。身后是幽暗的森林，自上而下看去是热闹繁华的街市。

    “要开始了……”团子悟听见耳边女孩子柔软的声音说道。

    然后下一刻，他看见了远处的神社亮起了无数灯火——那是火把在剧烈的燃烧着，黑暗中，像是太阳一样的光芒。

    下一秒，阳光在黑暗中倾泻而出——向着黑暗的深处一路点燃、蔓延，如同奔腾的河流一般跳跃，涌动，向前。

    绚丽的火的河流印在他的眼底，点亮了星空。

    “对不起，不要生气了。”我握着他的手，小小的手可以轻而易举的包裹在手心。“未来的我，在等着和悟的相遇。”

    不懂的如何去[爱]的我，游荡在各个世界，然后会在某一天……在正确的地点，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那个人。世界上哪里来什么无缘无故的爱……我想。

    这是属于我们的，从未来抵达现在，又从现在传递至未来的[缘]。

    如同那燃起的火焰之河，奔流不止，永不停歇的向前——最终，会抵达终点。迎来予我[爱]的神明。

    “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吗？如果我忘记了怎么办……月酱也说过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我也觉得是第一次见哦。”年幼的六眼拉下了小脸上的眼镜，用漂亮过头的眼眸认真地看着我。

    “如果错过了的话……那又要怎么办？”

    “对于我来说，明明是月酱先伸出手的。最后却要丢下我吗？”

    苍白的空洞的，属于咒术师的世界里，咒术的力量是负向的。来自于人所产生的各种情绪。愤怒，恐惧，怨恨……毫不夸张的说，每个拥有咒术天赋的人都是潜在的疯子。不过和真正的疯子相对比，他们是有理智的疯子。

    六眼从出生的时候就开始运转，每年每日，每时每刻都在摄取着正体所接触的一切情报进行分析，记忆。五条悟的成长根本不能跟普通小孩相对比，他无时无刻都在学习，都在进步。与之相对的……是咒力的增加。

    如果要真的把他当做五岁小孩看待的话，那可是会吃下丢性命的大亏的。

    我将他放下来，自己也蹲下。然后伸出手。

    “这样的话，就来和我定下束缚吧，悟。”

    束缚的条件越详细，达成的效力则越强。如果再加上彼此的姓名，更是翻倍的强力。

    想要形成足以在二十三年之后，让我们结缘的束缚——

    月光倾泻在这片空间中，我只感觉眉心微热，然后，有什么东西抽取了我的大量咒力。在一瞬间显现了……我看到那种力量和我的力量在悟的脖颈处汇集，然后融合出具体的形状。

    “这是什么……”小孩抬手握住了出现在脖颈上，绕了一圈打成死、尾端绵延到虚空中消失的红绳。六眼凝视着虚空，却看不穿这股力量到底去了哪里。但是……有熟悉的感觉……

    这个力量是神力？我摸摸头，热度已经消失了。而且，内心突然有了一种预感：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为什么？束缚还没有定下……因为这个红线吗？我朝着年幼的恋人伸出手，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纵使我漫长的旅途中总是在经历告别，但是我从未想过，如果跟这个人要分开、要告别的话应该说些什么。但是……

    [吾亲手拉的红线，还能断？小巫女，小看吾可是会遭到神谴的。]脑海中响起了陌生的声音，是女性。语调散漫，带着笑意。[回去吧，缘已经真正的结成了。]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就看到年幼的悟睁大了眼睛扑向自己——“悟！未来再见哦！”

    “等——”少女一瞬之间化作金色的光点消失了！扑空的年幼咒术师趴在地上，脖颈上的红线已经隐匿，他紧紧的握着拳头，浑身咒力轰然爆发！

    高天原之上。

    高坐于神座的女神单手托着下颌，指尖缠绕着一圈红线。璀璨的太阳金瞳看着面前水镜中的画面，嘴角微微勾起。

    月读交代的事情，终于做完了。

    从千年前就定下的缘，跨越时空，终于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