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世子为楚灵玥出气 好大胆子……

    所有人顺着这声音, 望向声音的主人。

    一袭红衣妖娆，半袖银衫，一派清隽峭拔。如清风朗明月，巍巍天山雪。

    他的出现, 让天地黯然失色。

    鬼斧神工的俊脸沉静似水, 但那双深邃如黑曜石的眸却迸射出刺骨寒芒。

    大盛第一权贵, 秦国公世子，南宫琰。

    所有人都没想到，世子竟然会来衢南山庄。又被他凌冽气场所慑, 全都安静了下来。空气静谧，只闻呼吸声。

    南宫琰径直步入房间, 众人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可怖寒意，全都屏息主动避让, 为世子腾出一条宽阔通路。

    白浔也来了, 跟在南宫琰身后, 一同进入房间。

    楚灵玥怔怔看着他。虽然知道世子一直都在，却不曾想过, 他会以世子的身份, 出现在众人面前。

    还不知何时, 换上了象征世子尊贵身份的红衣。但里面那白色底衫，却只有楚灵玥看出，是逍遥谷的弟子服。

    本来被沈婉瑜激起的怒火, 因他的出现, 因他局促的更衣行为, 逗的怒火全消。

    只剩下忍俊不禁，和如初雪融化般的暖心。

    他本没必要以世子的身份出现。白浔在，就已足够叱咤沈婉瑜的无礼。

    可他还是以世子的身份现身了。就因为要震慑沈婉瑜, 要帮她出一口恶气。

    虽然南宫琰自出现起，不曾看她一眼，但楚灵玥就是能明白，他对她的心意。

    楚灵芸也已呆住。

    她心心念念的世子，她企盼已久的偶遇，没想到会在此时，在此刻，圆了她的心愿。

    南宫琰从她身边掠过。楚灵芸回神，凝注着南宫琰的背影，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脸上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倾慕。

    沈婉瑜也愣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世子，没想到他如此英俊，魅煞众生。

    一颗心，如小鹿在乱撞。

    白宁指向沈婉瑜，对南宫琰道：“琰叔叔，是她！就是她侮辱忠良，还不把忠良之后放在眼里。”

    南宫琰目似寒潭，冷冷射向沈婉瑜。

    “哦？”他嘴角上挑，口吻却是极其冰冷，“就是你说，定远侯出身卑贱么？”

    沈婉瑜一惊，自痴迷中回神，改为一脸慌张，吃吃道：“我……”

    南宫琰冷笑：“定远侯出身长林军。照你意思，本世子这长林军的少帅，岂不更卑贱？”

    被他这样冷瞪，沈婉瑜都快哭出来了，“世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宁抢着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白家也隶属长林军，和定远侯一样。是不是，也是出身卑贱啊？”

    沈婉瑜咬着唇，双眸含泪，一句话也说不出。

    在南宫琰面前，她刚才的嚣张气焰全都萎靡不见了。

    白浔这时来到白宁身边，拎起他来，佯装生气，嗔道：“好哇，我和世子找你半天，原来你跑到这来了！……咦，楚姑娘，你怎么也在。”他装作刚发现楚灵玥。

    楚灵玥行礼，“陪家姐至此。不想世子和白大人竟也来了山庄。”

    白浔笑道：“听说庄主有醉吟先生的真迹，我这才跟着世子一起来赏鉴。还有我这侄儿……我说怎么突然不见他人影，原来跑这边来了。有劳楚姑娘帮在下照顾宁儿，他日必到侯府登门拜谢。”

    楚灵玥客气回礼：“白大人言重了。”

    没想到定远侯府这破落户，和白家竟然有交情？众人皆是一愣。

    沈琮之抱拳，赶忙赔礼道：“世子恕罪！舍妹出言不逊，冒犯定远侯，都是在下没有管教好。婉瑜，还不快给楚姑娘赔礼道歉？”

    沈婉瑜抿了抿唇，虽不情愿，但也不敢继续惹怒南宫琰。

    只好走到楚灵玥面前，浅浅福了一礼，别扭道：“楚姑娘，对不起。”

    又走到南宫琰面前，这次礼数十分周到，道歉诚意十足，“世子，瑜儿绝对绝对没有冒犯长林军的意思，更不敢对世子无礼。瑜儿只是怀疑楚灵玥偷了我的家族环佩，这才一时气急，口不择言……请世子原谅瑜儿，瑜儿也不是有意的……”

    南宫琰将她的惺惺作态尽收眼底，厉色道：“她如何偷你环佩？”

    沈琮之赶忙打圆场道：“误会！误会一场。楚姑娘乃大家闺秀，怎么会做出偷盗之事。婉瑜，切莫听信谗言，诬陷忠良之嗣。”

    他也知道，沈婉瑜就是看定远侯府这种破落户不顺眼，想找她们晦气。楚灵芸有范正豪护着，那就拿楚灵玥出气。

    现在世子在此，沈婉瑜若没有证据就污蔑忠良之后，世子绝对不会放过。沈家也背不起诬陷忠良的骂名。

    沈婉瑜张张嘴，沈琮之瞪向她，又让她闭上嘴。

    “公子！公子不好了！”范正豪的小厮急急忙忙跑回来，脚下没刹住，撞到了一个公子身上。

    也就那公子家世不如范家，而且当着这么多权贵子弟的面，没敢骂出来。

    范正豪睨他一眼，喝道：“混账！世子在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又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吃吃道：“公子，您……您快过去看看吧！东厢六房，楚……楚四姑娘和一个男人，光光光天化日，正在……正在……您您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他们正在干什么，当着这么多公子千金的面，他实在难以启齿。

    但关键信息他已经说出来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还这副表情，很多人瞬间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是彼此心照不宣。

    范正豪心底一阵窃喜。总算楚歌瑶这边的事成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带着众人去围观他们的好事。可刚迈出一步，想到沈婉瑜得罪世子这事还没了结，他总不能把世子和沈家兄妹晾在一边，脚又缩了回来。

    干笑两声，看向南宫琰。

    “世子，那边不知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您看能否允许在下，先行过去处理一下……”

    南宫琰悄咪咪看了楚灵玥一眼。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光彩熠熠。一副“我要看好戏！”的表情。

    他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

    因为沈婉瑜这事还没处理完，他若不带头走，别人也不敢动。

    南宫琰淡淡道：“既如此，一起去看看。”在范正豪“请”的手势下，走在了最前面。

    楚灵玥和楚灵芸都等着看好戏，自然也不甘落后，跟在范正豪身后走。

    沈婉瑜刚因为楚家人挨了世子的冷眼，正在气头上。听说楚四姑娘出事了，当然也想去看她怎么个倒霉法，拉着沈琮之，也跟了上去。

    其他公子千金们自然也一拥而上。

    鱼欢散药性太烈，黄栋和楚歌瑶兴致正浓时，丝毫没注意到，刚刚有小厮开过门。

    他们动静本来就大，现在门大敞着，声音自然就飘出了老远。

    所有人听到这声音，全都是一愣。

    南宫琰止了脚步，眉头一皱。

    抬手一拦，命令道：“闺秀们就不要过去了。白浔，你们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侧眸看向还想往前冲的楚灵玥。

    啧，你这个小丫头。

    很多闺秀们光是听到这声音，就已经羞红了脸。南宫琰对她们的体贴之举，让所有闺秀都感激不尽（楚灵玥除外）。

    不止是闺秀们，像沈琮之这样带着自家姐妹来的公子们，对南宫琰此举也是心生感谢。

    他们光顾着吃惊了，全然忘记，这等羞人场面怎么能让未出阁的女儿家目睹，更是忘了拦阻。

    还是世子反应快，真不愧是世子。众人心下无不诚服。

    由范正豪和白浔牵头，一众男子越过南宫琰他们，齐齐来到房门前。

    而南宫琰，自然没兴趣看。关键是，得盯着点身边这个小丫头！怎么好奇心就这么旺盛，什么都想看！

    其实，南宫琰也知道，她是想看楚歌瑶被众人围观丑事时，那悲悯绝望的表情。

    但是，黄栋还光着呢！怎么能让小丫头看！

    楚灵玥被他拦着，一脸扫兴地撇撇嘴。

    南宫琰则回她一个“老实呆着！”的眼神。

    而一众男子，当他们看到屋子里面活色生香的一幕，全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黄栋给自己和楚歌瑶都服用了大量的鱼欢散。他们不知云雨了多少次，此时还纠缠在一起，嘴里不断说着不知羞耻的话。

    “这是……楚侍郎的女儿，楚歌瑶小姐？”

    “这不是楚灵芸小姐的妹妹吗？她怎么会和黄栋做这种事？”

    “看他们样子，似乎是服过禁药的……”

    “哦？兄台这么了解，看来是没少流连花丛，能一眼看出是禁药啊。”

    “呸，你你你……你血口喷人！我又不是那些纨绔子弟，怎么可能了解！”

    “不过，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如果不是被黄栋下药，应该不会做如此荒唐之事吧……”

    几个公子哥窃窃私语，都觉得楚歌瑶是被黄栋强的。

    白浔推开众人，进门喝道：“不知廉耻！还不快停下！来人，把黄栋从这姑娘身上拉开！”

    范正豪也挥手，一众小厮鱼贯而入，强拉硬拽，才把黄栋从楚歌瑶身上拽开。

    黄栋正快活着，关键时刻被人打扰，一脸懊丧，表情活像吃了口屎，破着嗓子大骂：“谁他妈敢来打扰小爷的好事？！”

    这一吼，更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白浔冷冷道：“那么请小爷看清楚，我是谁。”

    黄栋终于看清白浔面庞，也看清了乌压压围观的一大帮人。鱼欢散药力立时散去，刚才还在云端的心，一下摔落到了寒潭谷底。

    ……

    京兆府尹崔向明听说世子也在衢南山庄，亲自带捕头前来现场。

    黄栋一案，沈婉瑜环佩失窃一案，两案并查。

    崔向明能坐上京兆府尹这个位置，自是有他独特手段，溜须拍马也自然不在话下。

    明知都察院虽有监察之责，但此案还不至于由都察院共同审理的地步，却还是恭敬向南宫琰请示，由他来主审。

    南宫琰高坐主位，星眸半阖，手臂一挥，很是意兴阑珊。

    “本世子今日也受庄主邀请，被牵连其中，理当避嫌，怎好喧宾夺主。崔大人只管秉公办理就是，本世子旁听就好。”

    崔向明本想躬身回是，谁知南宫琰又蹦出一句：“本来本世子怀疑，有人陷害定远侯嫡女。不过……”

    南宫琰慵懒地换手撑颚，淡淡道：“她本人既然不愿节外生枝，又没有丝毫损伤，本世子就不派人去知会宗人府，二司会审了。崔大人，你随意吧。”

    崔向明擦汗，您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暗示本官查案时不要把定远侯嫡女扯进来。

    还避嫌呢，这已经管的够宽了。

    要不，就凭世子脾气，真撒手不管，哪能这么暗示。

    崔向明喏喏回是。

    京兆府的捕头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发现了线索。

    被人下了迷药的茶点，有问题的小厮，还有被人目击到唤走楚歌瑶的婢女……

    在范正豪的有意构陷下，所有证据都证明，这是黄栋故意而为之。

    就连献策的小厮，都招供画押说是黄栋指使他购买的鱼欢散，并潜入衢南山庄，摸清楚家女动向后，回禀的黄栋。

    楚歌瑶的贴身婢女也是他打晕，扔进了柴房，被捕快发现救了出来。

    婢女昏迷前看清这小厮的长相，也指认了他。

    至于奸污楚歌瑶的理由，那可简单多了。黄栋是个纨绔，平时就祸害民女，有前科，只是最后都被他用钱摆平。现在小厮便一口咬他，说他觉得楚家拂了他的面子，想报复楚家的女儿，过心瘾，这才对楚歌瑶下药。

    虽然小厮的证词只是佐证，但黄栋也确实洗不白自己。

    如果他看见床上的人是楚歌瑶时就收手，那还有的洗。

    可惜，别人挖坑，他还要给自己再盖点土。

    本来，黄家和寰王沾亲带故的，这趟浑水崔向明不想蹚。可世子一句“秉公办理”那就是明摆着的警告，让他不许给黄家放水。不然，都察院请你喝茶。

    否则，世子不去梨园听戏，跟这旁听个屁。

    崔向明当了这么多年的京官，审过这么多案犯，最怕的就是哪天给自己也在大牢里开个单间。

    他手下就没有不干净的时候？——答案当然是否。

    只是世子懂得权衡利弊，只要不要太过分，他不会咔嚓了你。要不，这朝廷得有一多半官员落马。那各部衙门还怎么顺利运作？

    一般这种案子，一个是跟亲王有姻亲的权贵，一个是官宦人家，双方愿意私下调解的，官府也会尊重当事人的意思。

    黄家当然不希望闹大，而楚元韬也丢不起这个人，都不愿意过公堂。崔向明也极其会做人，在南宫琰的默许下，将两家人都请到了衢南山庄，调解。

    本来楚歌瑶这身份，嫁进黄家也只配做个妾。但楚元韬不同意，黄家最后只能妥协，八抬大轿，以正妻之位明媒正娶，下月初一就迎楚歌瑶进门。

    楚歌瑶失贞现场被那么多公子千金目睹，大考肯定是不用考了，没一个闺学会收。

    沈婉瑜的案子，更简单。

    楚灵玥让小青偷悄悄告诉白宁，她把环佩放在什么地方。而白宁就假装淘气，往范正豪身上一撞……

    环佩落地，还碎了一角。

    众人傻眼，真相大白。

    范正豪大喊冤枉，崔向明就问他：“怎么别人栽赃你，往你身上放了东西，你竟一点感觉都没有？谁信。”

    范正豪纵然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沈婉瑜当场就发飙，而沈琮之也没了之前从容豁达的气度。

    不过这事不劳烦京兆府，沈家打算自行处理。

    南宫琰挥挥手表示没意见。他没意见，那崔向明自然也就没意见。

    两起案子了结，别人满不满意不说，楚灵玥是非常满意。

    可南宫琰不满意。

    沈婉瑜和沈琮之正准备离开，却被南宫琰的侍卫大手一拦。

    南宫琰凛冽目光看向沈婉瑜，淡淡道：“怎么，真凶抓完就拍屁股走人，被你们骂过的，冤枉的，就这么算了？”

    沈琮之一怔，赔笑道：“世子，舍妹已经向楚姑娘赔礼道歉了……”

    “只道歉，没赔礼。”南宫琰口气依旧淡淡，看也不看他，但周身散发的凛然寒气，却刺骨得让人不敢动弹。

    沈琮之一僵，只好继续赔笑道：“明日，琮之定当登门侯府致歉，赔礼！”

    南宫琰悠悠道：“你那好妹妹，上至楚老太君，下至府内楚姓家仆全骂了一通。这赔礼数目，记得先算清楚，再登门送。”

    说完这句话，看也不看他们，径直上了他的红制马车。

    楚家一干人从山庄出来，就看见这一幕。

    楚元韬和楚灵芸都是感动莫名。尤其是楚灵芸，对世子的爱慕之情更深了。

    楚灵玥目光柔和，心里跟明镜似的，明白世子把楚家全点了一通，是不想被人察觉，他想袒护的人，只有她一个。

    她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在心里轻声说了声，谢谢。

    ……

    沈家和范家的关系彻底破裂。

    是不是范正豪偷盗的环佩对沈家来说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范正豪，沈婉瑜丢了大脸，沈家也跟着一起丢了大脸。

    正如白宁褒贬的，这么重要的家族信物，也能丢。

    如果不是范正豪邀请他们去玉青山，根本就不会出这档子破事。

    还先后被白宁和世子数落了一通，颜面尽失。

    世子和白家他们惹不起。这份恨意，怎能不对范正豪宣泄？

    而黄栋这事，让睿王党没少借机对寰王党进行打压。

    正如楚灵玥预料的，寰王怎么可能不查？

    仅只两天，寰王就查到了范正豪的头上。

    楚灵芸和楚家没被寰王迁怒，是因为南宫琰动用自己的情报组织，将楚灵芸插手的痕迹全部抹消了。

    只因楚灵玥那句，“为了祖母多活几年”。

    而接连五天，朝堂上，寰王党弹劾范家的折子，摞得像山一样高。

    五天，时间仿佛如刀锋一样细。这五天，范正豪每天都活在恐惧里。

    五天后，范家主获罪入狱，而范家全家都被流放到南方荒岛。

    ……

    古道，西风，瘦马。

    离京路，范家流放队伍。

    范夫人买通狱卒，才准他们在树荫凉里歇息片刻。

    范正豪精神恍惚，独自寻了一棵树，悲凉地静靠。

    树叶零星飘落到他头顶，他不经意抬头，与树梢上那人对视。

    还没等他发出惊呼声，盘月丝已绕上他脖颈，勒的他发不出声。

    这时树上那人轻声跳下，正是南宫琰心腹，朔月。

    他欣赏着范正豪凄凉惨相，淡淡道：“世子吩咐，送你上路。”

    范正豪：“呃……呃……”

    朔月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世子也吩咐，叫你死的明白，好到阎王面前，不要告错了人。”

    “你对世子妃下毒手，世子只是让你死，已经对你十分仁慈。”

    小丫头曾对南宫琰说，我没有能力收拾范正豪。

    但是，南宫琰有。

    自她略微无奈地说这句话时，南宫琰已决定了范正豪的结局。

    你想收拾谁，交给我就好。

    范正豪干瞪着眼。

    朔月抬眼瞧他，“不明白？定远侯嫡千金，楚灵玥小姐。下次投胎时记着，这一位，不是你能招惹的主。”

    朔月扬起手，盘月丝勒紧。

    下一刻，血色在天幕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点点殷红绚开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