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和解 无声无息间，祝南星突然与自己和……

    自从铜锅涮肉问世后, 南星楼又回到了往日热闹红火的样子。

    一眼望去，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小铜锅。

    厚厚的门帘不仅阻挡住了外边凌冽刺骨的寒风，也掩住了楼内的欢声笑语。

    祝南星的南星楼也凭借着这波铜锅涮肉的东风, 直接坐稳了陈国这京城第一楼的宝座。

    不光是京城百姓，陈国上下, 乃至别国, 都对南星楼这三个字如雷贯耳。

    若是不尝一尝南星楼的菜肴, 他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去过陈国京城。

    祝南星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从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烂的小吃摊开到如今这样声名远扬的饭庄，但她不敢自傲自满, 只是感慨发明这些美食的前人，他们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的。

    不过就算她一向奉行低调行事的原则，能结善缘决不与人交恶，仍是有人对她抱有诸多不满。

    祝南星猜到会有人见不得她的成功，却没想到麻烦来的如此之快，而这给她制造麻烦的人……

    居然还是熟人？

    “祝姑娘，您这南星楼，开得可真不错呀。”

    王氏拉着自家儿子走了进来，东张西望一番后, 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假惺惺地说道。

    “怎么是你？”祝南星皱着眉头一脸厌恶地说道，“之前不是说了, 不准在出现我们面前了么？”

    之前王五一一家寄生虫从圆圆那里吸血的事，她还记忆犹新。如今只是看到他们不怀好意的脸, 祝南星就感到怒火中烧, 因此说话也是不加掩饰的厌烦。

    “哎呀，南星楼可是咱们京城最有名的饭庄，听说这麻辣烫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美味佳肴, 我家小儿天天吵着闹着要吃麻辣烫，还请祝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卖我们一碗麻辣烫吧。”

    王氏越说越难过，到最后居然还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之前的事是我们的错，一时被贪婪蒙蔽了双眼，但人都是会变的嘛，我们也为自己的错误承担了后果，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王家那蛮横无理的小儿拉了拉自己娘亲的衣角，有些懦懦地安慰道：“娘亲，别哭了，我不吃麻辣烫也行的。”

    眼前这幕如果放在寻常母子身上一定很温馨，但放在他们身上就让祝南星浑身不适。

    她双手抱胸，一脸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静看他们的表演。她可不相信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一家好吃懒做、卖女求荣的坏坯会骤然顿悟、一心向善。

    事出反常必有妖，祝南星决定不开口表态，看看他们究竟有怎样的企图。

    这头的王氏见祝南星一发不发的样子，虽然哭声不止，但她心中却直犯嘀咕，这小丫头虽然年岁尚小，可总是一副沉静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摸不透。

    眼见这边的动静引来不少食客纷纷侧目，王氏这才收了哭声，一脸乞求地说：“求求祝姑娘，卖我们一份麻辣烫吧。”

    只单单是为了一碗麻辣烫吗？

    祝南星心中狐疑，但实在是不愿与他们纠缠，也不想打扰食客们愉快地用餐，于是耐下性子对他们二人说：“王夫人不必如此，我从未说过不卖你们麻辣烫，来的都是客，南星楼没有看人下菜碟的道理。”

    王氏这才高兴起来，连忙让小儿去挑选麻辣烫的菜品。

    “您是要堂食还是外卖到家？”

    祝南星一边清点菜品计算价格，一边问她。

    “外卖吧，听说这是咱南星楼独有的服务，我们也想体验一回。”

    王氏捂嘴偷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心情颇好。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两人离去，祝南星还是感到心里慌慌的。这种会出麻烦，但又没办法解决的感觉让她整根神经都绷紧了。

    ……

    翌日正午，正值饭点，南星楼食客们最多的时候，王五一带着哭哭啼啼的王氏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祝南星！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王五一冲上前用颤抖的指尖隔空指了指祝南星，他满脸写着暴怒，如果不是店小二拦着，他可能都要冲祝南星动手了。

    本来热闹非凡的南星楼霎时间安静下来，食客们都往这个方向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这是何意？”

    祝南星皱了皱眉，不懂他这是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王氏在后边哭哭啼啼地拉了拉王五一，一脸悲伤地看着她：“祝姑娘，我们都道过歉了，何必要因之前的事牵连我无辜的孩子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别在这里装无辜！我家小儿昨日吃了你家的麻辣烫，彻夜上吐下泻，今日身体虚弱到起床都费劲！”

    王五一愤怒地大喊大嚷，但他眼珠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四周瞟，像是在观察周围人的情绪，见周围的食客们脸上浮现出几丝犹豫，于是他趁热打铁，“一定是你家麻辣烫做的不干净！”

    原来是这样。

    祝南星冷笑一声，王家绞尽脑汁就想出这样无脑又下作的方式污蔑她。

    虽然愚蠢，但她也确实无计可施。

    诋毁造谣不需要任何成本，他们甚至不用拿出任何证据出来，只需要在人多的地方添油加醋地说上几嘴，这风言风语便会传到家家户户耳中，但凡在座的食客动摇、犹豫了，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要知道，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信誉，一旦食客们对南星楼的信任消失了，离南星楼没落也就不远了。

    祝南星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试图通过疼痛感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还未张口，蒋月如便上前一步，将她拉至身后，率先说道：“你们凭什么如此血口喷人！”

    祝南星一瞬间听不到周遭声音了，她只能看到面前王五一言辞激烈地在与蒋月如争执些什么，慢慢他的脸在她眼中变得扭曲，最终形成一个得逞又让人厌恶非常地狞笑。

    还是她不够强大，不够富有，才会让这些杂碎认为她好欺负……

    这也是她迟迟不答应与小九成亲的原因。

    祝南星的眼中一片黯淡，是不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周围的看客开始骚动起来，这场景有些眼熟，似乎之前在她家门口也出现过如此的场景。

    还是同样的人，还是同样的处境。那时百姓围观看热闹告诉她得过且过，毕竟是亲生骨肉，让王家将圆圆带走。

    这一次呢……

    祝南星禁闭双眼，她已经预料到食客们会说什么了，无非就是指责她无良经营，或者是指摘她小肚鸡肠，又或者借此机会免了这次饭钱。

    “我……”

    祝南星张了张口，众目睽睽之下，一向能言善辩的她，此时此刻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

    “王五一，原来是你呀？我前几天便看到你在赌番摊输得连腰带都交出去了，还被人打得满脸是伤。”

    秦氏站起身来，看到他的脸恍然大悟地说：“怎么，想钱想疯了，主意都打到人小姑娘身上了？”

    “我是祝姑娘店里的老客了，之前从未有过吃坏肚子的情形发生。”

    朱公子也开口为祝南星打抱不平。

    他今日得了空，本想在店内尝尝这新品铜锅涮肉，再盛上三大碗麻酱好好享受一下，结果这突如其来的闹剧搅得他兴致全无。

    就冲之前祝姑娘在外送时，免费给他送上几盒麻酱的交情，他也得……咳咳，只是说实话而已，这能叫偏袒吗？

    “这样说起来也是，祝姑娘人品向来是顶好的，当时她开糖水铺子时，还给我家小女免费盛了一碗奶茶喝。”

    其中一个食客摸了摸下巴，也开始插话道：“反倒是王五一的品行，大家都心知肚明吧。”

    “这……”

    王五一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进展，他的额上开始出汗，眼睛也四下乱瞟，还在嘴硬地坚持：“你血口喷人！我怎会因为一点儿银两就构陷祝姑娘？”

    “之前确实是我们的不对，但也不能因为这种由头就恶意揣测我们，那可是我们亲生骨肉啊！我们怎会为了给祝姑娘添堵，就加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王氏也柔柔弱弱地拿出绢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看起来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蒋月如刚要张口，便被身后的人拉住了袖口，她扭头一看，祝南星双眸明亮且坚定地对她笑了笑：“让我来说吧。”

    “首先，很抱歉给各位带来这样的不愉快。”

    祝南星上前一步，并不看面前作妖的两人，而是先环顾四周，对食客们诚挚地道了歉。

    在与秦氏对视时，她看到对方眼里的鼓励。

    “我阿爹曾经是名震京城的祝记饭庄掌柜，自小我便知晓，做生意讲究诚信，也一直恪守自己的本分，传承阿爹的意志。”

    “对于今日之事，我既感激又惶恐。感激于诸位在座食客对我的信任与理解，惶恐于日后仍会存在有心之人来诬陷我，而我仍会如今日一般束手无策。”

    祝南星定了定神，张口说道：“所以南星楼决定日后将菜肴制作的全过程都全部公开，希望诸位食客能放心、安心地在南星楼享用佳肴。”

    这段话一出，全场食客们又再度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刚刚虽然有人为南星楼仗义执言，但大多数食客心中还是打鼓，对他们的话也是半信半疑，因此不愿表态，只保持观望态度。

    但祝掌柜这些话说得人心里舒服，又能全程看着自己买的菜肴做出来的全过程，这就相当于一个保证，让他们的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因此食客们本来因为这场闹剧而放下的筷子又拿了起来，甚至不少客人因看热闹导致饭菜变凉后吩咐店小二回锅或者加菜的。

    “至于你们二人，”祝南星微微勾起嘴角，但笑容却带着几分凉薄之意：“你王五一在毫无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张口闭口就是我南星楼菜品不干净，或者是我恶意加害你家小儿，怎的大家出于你的名声，怀疑你构陷诈讹我钱财、败坏我声誉时，又跟我提证据了呢？”

    “我……”

    王五一被祝南星问的哑口无言，一脸心虚的样子更是让食客们确信了他们之前心中的猜想。

    “至于你王氏，口口声声说不会为利出卖自己的亲生骨肉，但……”

    祝南星住嘴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圆圆的身世后瞧不起她，因此不再往下说。

    “但王氏卖女求荣，将自己的小女贱卖给人贩子，而我，就是那个女儿。”

    圆圆皱着眉头从门外走了进来，今日先生身子抱恙，学堂散学早，她本想给南星姐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刚好碰上这样的事。

    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她的身世，只要南星姐幸福快乐，她便幸福快乐了。

    “这样的人，如果说她会为了一己私利加害她家小儿，我丝毫不会意外。”

    圆圆一边冷静地说着，一边走到祝南星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不欢迎这样的人来南星楼，多说无益，胡彪，送客吧。”

    祝南星见食客们的情绪稳定下来后，便吩咐人将这两个讨厌的闹事者逐出南星楼。

    事情平息后，祝南星为刚刚仗义执言的几位食客送上了一碟羊羔肉。

    给秦姨那边则贴心地送上了一份毛肚和一份羊腿肉。

    “你这孩子，跟我还如此客气做什么？”

    秦姨放下筷子，半是埋怨半是恨铁不成钢地说：“平时不是伶牙俐齿的吗？怎么刚刚像块木头一样任人欺负。”

    “谢谢秦姨。”

    祝南星笑而不语，如果没有秦姨，这个哑巴亏，她今天是吃定了。

    “你不要谢我，你应该谢谢你自己。我们并不是串通一气帮你说话，”秦姨特意在“帮”字加重语气，“我们都是因为了解你的为人，所以相信你，才会为你打抱不平。”

    和祝南星相处了这么久，看着她一点点闯到现在，秦姨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因此说话时语气很温柔。

    她轻轻摸了摸祝南星的头：“你要感谢的人，是你自己。一直这样真诚待人、善良又细腻，用心经营着自己的生活。”

    这一瞬间，祝南星有些恍惚，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爷爷，温柔地鼓励她，满眼都是骄傲。

    她勾了勾嘴角，想要笑着回应秦姨，可一张嘴，眼泪就流了下来。

    无声无息间，祝南星突然与自己和解了。

    她想起那个为了给她攒钱买成人礼礼物出了车祸的爷爷；那个跪在亲生父母面前，求他们多给一些钱，不要放弃爷爷的小姑娘以及那个拼命打工赚钱，即使到这个世界也仍是对银两充满执念的自己。

    一直以来，她都把成为京城首富赚大钱看做她的第一目标，遇到任何事都在责怪是自己还不够富有，就连遇到爱情都会因为不够有钱有势而退缩。

    但经历了今天，她蓦然发现，原来比钱珍贵的东西有太多太多了，她比她以为的要富有许多。

    “哎呦，小姑娘怎么哭成这样了。”

    一向处理事情游刃有余的秦姨慌了神，感到有些许的手足无措。

    “没事的，秦姨，我就是太高兴了。”祝南星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

    王氏与王五一狼狈回家，屋里的毫无大碍的儿子开始吵闹起来：“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还想吃麻辣烫！”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养你有什么用！”

    王五一本就心情不佳，被这哭哭啼啼的哭闹声吵的头疼，反手就甩了个耳光过去：“别哭，烦死了！”

    “你干嘛打儿子，他又没什么错。”

    王氏连忙拉扯他，“要怪就怪你自己，偏生去赌番摊的时候被人抓到。”

    “贱妇，你是不是找揍！要不是你当初把翠兰卖了，哪儿有这么多问题？”

    王五一暴怒，上前就揪住了王氏的衣领子。

    突然，家中的房门被人暴力踹开，王氏的尖叫声、孩子的哭闹声和王五一的打骂声都在这一刻停住了。

    王五一嘴里骂骂咧咧地出了屋，便看到陈景湛背着手站在院中，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

    “又见面了。”陈景湛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还记得上次祝姑娘说过什么吗？本宫一向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他笑了一声，可眼里一丝笑意也无，王五一本能感觉到危险来临的恐惧，踉跄着往后退。

    “裴丰，动手吧。”陈景湛将眼神移开，这种肮脏的东西，他并不想亲自处理，平白弄脏了衣物。

    “大人饶命呀，您听我解释！”

    王五一吓得腿都软了，他瘫坐在地上，一边往后挪，一边颤抖地说：“都是龙门酒楼的杜掌柜，她让我们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