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红烧肉 一块儿吃下肚，酱香味还唇齿留……

    祝南星指挥陆仁帮助她把野猪肉处理好后, 她将猪肉洗净切成等大的肉块，在锅中倒入适量的油，待油热后放大料和肉块入锅进行油炸。

    油炸是制作红烧肉中非常重要的一步。一来是为了将肥肉里的猪油炸出, 这样红烧肉吃起来才会肥而不腻；二来是可增加肉的香味，口感也会更好。等到肉的外表被炸的金黄, 便可停火, 将肉捞出。

    另起锅, 往里倒入适量的油，放入葱、姜、花椒煸炒，加入大量的蒜瓣, 一起煸炒至出香味。

    等到香味出来后，祝南星放入适量白糖并倒入酱油提色提味。等到熬出汁后，她将炸好的肉倒入锅中，翻炒后倒入清水。

    最后，她连汤带肉倒入另起的锅中，加水略没过肉，加盐、大料、桂皮，大火烧开，盖上盖焖煮约莫一个时辰。

    等候的过程中, 祝南星和陆仁以及一起等候的宫人聊起天来，不管聊到什么内容, 祝南星都能轻松地接过话题，掌握整个局面。

    洪师傅一直做甩手掌柜, 揣着手在一旁看。看到这女娃娃花里胡哨的一通操作, 他感到嗤之以鼻。

    不论是拿刀的手法还是肉块的大小她都无法掌握，明显是水平还不到家的小庖厨。真不知道王上看上这小妮子什么地方，连基本功都不到位, 做出的菜味道真的会好吗？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祝南星将灶台熄灭，等待红烧肉自然冷却。她将盖子打开，再开火收汁，待汁变得浓稠后，便可停火出锅了。

    她将红烧肉夹出摆盘，浇上锅里浓稠的褐色汤汁，再配上几颗煮熟的油菜叶作为点缀，红烧肉被衬托在其中，像花朵一样娇艳欲滴。

    “可以上桌了。”祝南星向宫人点头示意。

    陆仁见主子交给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终于能安心退下了。

    幸亏他来的时候已经吃过饭了，不然这两道香气逼人的菜肴真的会把他折磨疯掉。

    宫人上菜时，陈王已经亲自将鹿肉拿火进行烧烤后，分发给各位王公大臣了。

    这鹿肉仅仅是烤熟，并没有经过任何调味处理，味道一言难尽，让人难以下咽。

    但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传统，是一种精神力的传承与延续，所以大家都面不改色地将鹿肉吞下肚子，喝上几口酒压一压鹿肉的腥膻味。

    就在这个时候，祝南星做的菜肴上桌了。

    空气一下子就被冷吃兔的麻辣鲜香和红烧野猪肉那浓郁的肉香充斥。

    冷吃兔色泽鲜亮，像是洒落在银玉盘的金锭子，油亮油亮的，不需要凑近便可闻到干辣椒那刺鼻的辣香，又麻又辣又辛。

    只是……为何这兔肉是凉的？

    陈王皱起眉，夹起一筷子冷吃兔，放在嘴中品尝。兔肉的肉质坚实、嚼劲十足。

    这盘中的干辣椒段放的很多，让人一看就自觉地分泌口水，但吃起来却不只是麻辣那一种单调的滋味。它的味道更佳复杂，麻、辣、鲜、香、甜皆能品尝到，麻辣回甜，爽口不绵。

    然而五味调和，互不压味，滋味十分奇妙，让人控制不住想吃下一口。

    干辣椒的虽辣，却不呛嗓子，只能感觉到舌头上传来的阵阵酥麻感。陈王拿起放在一旁的酒杯，就着小酒又吃了一口冷吃兔。

    兔肉软硬适中，越嚼越香，每咬一口辣油都会从兔肉的纤维里爆出来，混合着酒的独特稻香味，创造出不一样的口感，引得人连连喝酒，气氛一时变得火热，对于冷吃兔的争议也就变小了。

    虽然冷吃兔红黄相间的靓丽色彩吸引住了大家的视线，但红烧野猪肉散发出来阵阵肉香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它勾起了在座各位对于食物最原始的欲/望，有人早就对这亮晶晶、颤巍巍的肉块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比如陈景年。

    看到红烧肉上桌后，他就坐不住了。

    红烧肉薄皮嫩肉，色泽红亮，味醇汁浓。一块儿有些难以入口，陈景年想用筷子将其夹碎成两小块。不曾想，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使劲儿，红烧肉就被轻松分成两小块了。

    热气混合着野猪肉的香气扑鼻而来，勾引着他一探究竟。

    他夹起半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入嘴中，红烧肉酥烂而形不碎，香糯而不腻口。肉质嫩滑，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陈景年第一口抿到肉皮，用牙齿轻轻往下一咬，便能感受到野猪肉的层次感了。第一层是被煸掉足够多油水，肥而不腻的肥肉，第二层是吸进酱香味的瘦肉，第三层又是肥肉，第四层又是瘦肉……

    层次感带来味道上的不断深入，首先品尝到的是糖味，那不像是白糖的甜，而是果木炭烤出来的焦状的糖味，外焦里嫩又美味可口，香甜酥软又嫩滑细腻。

    一块儿吃下肚，酱香味还唇齿留香，让人意犹未尽。

    陈景年拍了拍身旁的陈景湛，小声夸奖道：“祝姑娘这道红烧野猪肉的味道真是绝了！”

    陈景湛一脸骄傲地斜了一眼他，低声嘲讽道：“少见多怪。”

    然后又把头扭回去，默默地夹起碟子中仅剩下的一片油菜，沾了沾碟底的肉汁，放在嘴里一脸满足地品尝。

    陈景年：“……”

    也不知道九哥到底是在骄傲些什么……

    陈王摸着下巴咂摸着滋味，对这冷吃兔十分感兴趣。

    王后看他一副苦恼的样子，于是顺水推舟地提议道：“王上若真想一探究竟，不如让这做菜的小姑娘上前，由王上亲自询问，如何？”

    “王后说得对。”陈王一挥手，命人将祝南星带过来。

    虽然一切计划都如祝南星心中所想一般，但她还是感觉到格外忐忑。蒋月如拉住她的手，朝着王上所在的地方走，一步一步，当她走到王上面前时，脸上的忐忑已经变为坚定。

    祝南星拉着蒋月如跪下，听到王上说道：“祝姑娘，这兔肉为何是冷的？”

    还没等祝南星解释，跟随他们一起过来的洪师傅就先张了口：“启禀王上，臣当时提醒过祝姑娘，让她趁热将菜上桌，保持这菜肴的温度。可祝姑娘执意要等红烧肉做好后，一齐端上桌。此事是臣失了职，与祝姑娘无关，就请王上来责罚臣吧！”

    祝南星憋笑，等到洪师傅说完后才缓缓张口。

    “回王上，此美食名为冷吃兔。如洪师傅所说，这兔子刚出锅时自然是热的，我是特意放凉了才端上来。”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解释道：“热的冷吃兔虽然也好吃，但却不如冷着吃入味，口感也远不及冷吃。”

    “热食红油多，容易腻，不适合王后娘娘与贵妃娘娘食用。冷食则能完全发挥出兔肉与辣椒相融合的香气，且可以作为下酒菜，供王上与诸位臣子痛饮。这是民女选择做冷吃兔的原因。”

    她抿了抿嘴，有些诚惶诚恐地说：“不知这冷吃兔能否让王上满意？如果您不满意，就请责罚民女吧！请千万不要怪罪洪师傅，他一早就提醒过民女了，是民女执意要求如此的。”

    “不用，朕很喜欢这道冷吃兔。”陈王一摆手，“诸位平身吧。祝姑娘，朕很喜欢你的菜肴。”

    祝南星和蒋月如一起站起身来，她正要搀扶洪师傅起来时，洪师傅自己一甩袖子站了起来。

    柳贵妃懒洋洋地张嘴说道：“既然王上喜欢，不如给予些赏赐给祝姑娘。”

    陈王笑着问道：“祝姑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祝南星咽了咽口水，没想到柳贵妃会帮她说话，犹豫了几秒，还是张口说道：“民女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又一桩冤案想要王上帮忙评断一下。”

    “冤案？”陈王坐直了身子。

    “正是。但不是关于我，而是关于我的友人蒋月如之母，叶莺儿的一桩冤案。”

    祝南星拉了拉蒋月如的衣角，她只是提供一个机会，剩下的话就该由当事人的女儿来亲口说了。

    “叶莺儿……”

    王上无意念起这个名字，感到有些怔忡。他年少时便极其喜爱听戏，叶莺儿是京城名旦，他自然是对其印象深刻，总想着对上机会后与之结交一番。

    只可惜叶莺儿红颜薄命，早早因情所困后投了河，他当时听闻此事深感遗憾，失去叶莺儿，是梨花苑的悲哀，也是陈国的不幸。

    怪不得那日他见这名叫蒋月如的花旦总感觉眼熟，原来她竟是叶莺儿之女！

    可叶莺儿不是投河自尽吗？这怎么又成为一桩冤案了？

    陈王从跪坐在地上，一脸平静的蒋月如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名声鹊起的叶莺儿，也看到了年少痴迷戏曲的自己。登时来了兴趣，想要好好断一断这桩案。

    祝南星退居一旁，感觉到有两股强烈的视线盯着自己。一股是位居上位的尖利眼神，那眼神如同刀子般刮着她的骨头，让她不敢抬眼。

    那一定是盛怒的柳贵妃。

    祝南星虽然主意大，但人也确实怂，因此只能低头咽口水，吓得浑身都僵直了。

    至于另外一股……

    她顺着感觉偷偷摸摸瞥过去，便和小九，不，应该说是柳贵妃之子陈景湛对上了视线。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以九皇子身份出现的小九，他一身短衣窄袖的胡服，脚踏皮靴，贵气逼人却又遥不可及。

    陈景湛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眼中的情绪让她难以捉摸。

    之前还东躲西藏的，害怕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她发现，如今却决定不再隐藏了吗？

    小九会怪她吗？她确实是自作主张，凭着一腔热血走到现在的地步……但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祝南星握了握拳头，默默地收回视线，说服自己不要去想太多。

    她想起自己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一开始她还以为月如要状告的是轻浮的柳子骞。

    然而当蒋月如哭着告诉她，叶莺儿真正死因的时候，她才发现事情远比她以为的要复杂太多。

    蒋月如要状告的，正是当朝柳贵妃的弟弟柳嘉荣。

    当年梨花苑的当家花旦正是叶莺儿，梁安则是与她搭戏的小生。

    梁安一直单恋着那位如宝珠般耀眼、嗓音如夜莺般清脆的叶莺儿，但他深知自己远远配不上那样美好的女子，便将这份感情深深藏在自己的心中，只想默默守护在所爱之人的身边。

    “梁安哥，最近那位叫柳嘉荣的看客总是纠缠我。”叶莺儿曾经向他抱怨道。

    那个时候梨花苑还没有第三条班规，叶莺儿的美丽招惹了许多看客们的追求，而柳嘉荣便是其中最出众的公子。

    他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背靠柳家，家财万贯还位高权重。

    叶莺儿怎会不喜欢这样的男子呢？如果柳嘉荣真的对叶莺儿上了心，娶她做了夫人，她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幸福的多。

    于是他选择了装聋作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珠蒙尘，夜莺啼血。曾经笑容天真，目光炯炯有神的叶莺儿最终还是消失了。

    “梁安哥，我若失了贞洁，是不是就无法继续待在梨花苑了？”一脸绝望，目光呆滞的叶莺儿向他求救。

    他这才知道，柳嘉荣虽仪表堂堂，但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

    柳嘉荣以整个梨花苑作为威胁，逼迫叶莺儿就范，遂了他的愿。

    那之后的叶莺儿就不愿上台了，她害怕看客们盯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害怕抛头露面，害怕出声，害怕一切……

    她只想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内，屡次想要自尽，都被梁安及时发现并制止。

    最后还是叶莺儿肚子里的小生命拯救了她，让她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梁安也终于鼓起勇气，向叶莺儿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他们约定要找个契机将此事告知班主，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明明叶莺儿和他都要迎接新生活了，她怎会抛下自己的孩子去投河？

    梁安不信，他一定要查出来其中的真相。曾经由于自己一时的犹豫，害了心爱之人的性命。如今他不会再允许叶莺儿在死后都要背负骂名，得不到安生。

    因此他向班主请了辞，离开了梨花苑，开始辗转各国，找寻真相。

    苍天有眼，经过梁安多年的努力，他不仅找到了当年的人证，并且还偶遇了叶莺儿的亲生女儿蒋月如。

    他本以为那孩子与叶莺儿一起命丧黄泉，却没想到这孩子不仅活了下来，还出落的亭亭玉立，很像她的娘亲。

    蒋月如给他看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据班主说是当年在襁褓之中发现的，疑似是叶莺儿的遗物。

    梁安拿着那块玉佩，感觉有些可笑。这块玉佩并非是叶莺儿的遗物，而是柳嘉荣贴身之物，也是他迫害叶莺儿的关键证物！

    洪师傅看着被带上前的人证，回头看了祝南星一眼。这些人正是之前她介绍说是自己学徒的那一批人。

    祝南星察觉到他的视线，向他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

    人证物证俱在，柳嘉荣在王上眼前再无可辩解的余地。

    一切都如祝南星预料一般，只是柳贵妃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过分骇人，让她无处躲藏。

    “真是一出感人肺腑的好戏。”

    柳贵妃拍了拍手，虽然面上含笑，可这压迫感逼得祝南星节节败退，“祝姑娘，你还真是一手遮天。怎么刚好你的友人蒋月如有冤案，刚好秋狝王上就宣你随行，刚好你带的“学徒”就都是人证，难道祝姑娘还能在王宫里安插眼线不成？”

    关于这一点祝南星是真的无辜，她也觉得一切来的太过巧合了，柳贵妃此时将矛头指向她，就是迁怒于她。

    她心里很清楚，无论她说什么，柳贵妃都不会相信的。

    祝南星因为紧张，额上开始冒汗，柳贵妃目光如炬，在场的其他公子王孙也怀疑地上下打量她。祝南星低垂着眼，脑子里一团浆糊，嗓音也有些发抖：“民女……”

    忽然出现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他穿着胡服，肩膀宽厚，带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明明平日里最不喜出风头、惧怕被人注视的小九，此时却站在她的身前，替她挡住所有人探究的目光，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回禀母妃，此事全部都是儿臣所为，与祝姑娘无关。儿臣知罪，请父王与母妃责罚。”陈景湛面沉如水，声音平静且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