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舒意不知道沈晏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坐在沙发上, 头顶锃亮的顶灯照得整个客厅异常明亮, 也衬得窗外的黑夜格外死寂。

    整个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和心跳声, 迟缓着一浮一沉，让她觉得窒息。

    她好像被扔进了无人的深海。

    沈晏川“控诉”她时，她有无数次想要打断他, 想要辩解“不是这样的, 你说的不对”。

    但最终, 那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手边的闹钟响起, 惊醒舒意的思绪。

    她按灭闹铃, 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闹钟，是她上楼时, 为了防止和沈晏川聊太晚, 耽误休息，特意设置的。

    只是这个闹铃此时此刻响起，未免太过讽刺。

    舒意站起身, 不管怎么样，她该休息了。

    明天还有拍摄，她没有像小姑娘一样自怨自艾感伤一夜的资格。

    对着镜子卸妆时, 舒意盯着镜子里脸色颓败苍白的人，自嘲地笑笑。

    她忍不住想，她和沈晏川，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一个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的事情, 会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有很多次很多次，她确实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想起过他。

    也许是觉得他们之间距离太远，即便告诉他，也不过让他也徒增烦恼；也许是因为她下意识觉得，工作上的事不需要去找他。

    她习惯了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一个人，也习惯了无论什么事都自己担着自己解决。

    也或许是因为，在她心里，始终觉得沈晏川比自己要小，很多事告诉他也没有用。

    换句话说，她确实不够信任沈晏川。

    沈晏川想要的，是全身心的信赖，依靠，分享。

    他希望被依靠，被信任，并以此来说服自己这一段关系的牢固。

    他在她这里从来没有得到足够的安全感，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这一点，可她每次都视而不见。

    所以这一次，沈晏川爆发了。

    舒意低低叹一口气。

    在他们这段关系里，一直是他在主动付出，而她在默默承受。

    付出的人总会累，总会有想得到回应的时候。

    说到底，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了。

    少到他们甚至都没有办法彻底确定自己的心意。

    就像她不敢确定沈晏川对她到底是一时情动还是想要携手永久，沈晏川也无法确定她对他到底是真的心动还是半推半就。

    可是，明明相处的时间已经这么少，为什么她们还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在无意义的争吵上呢？

    他不相信，那就让他相信。

    他没有安全感，那就给他安全感。

    像云破月明，从沈晏川说出那番话开始就始终横亘在她心头的乌云终于被吹散，舒意的心情再次明朗起来。

    她急冲冲擦干脸上的水渍，冲去卧室捞起手机。

    沈晏川的手机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也是，刚吵完架，说要彼此冷静，说不定沈晏川压根就没有看手机。

    算了，缓一缓，明天再说。

    自觉已经开解好自己的舒意在心里轻哼，姐姐大度，不跟你一般见识。

    她将手机扔到一边，心情颇好地将未完成的护肤工序一道道做完。

    躺倒在床上，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舒意迷迷糊糊地想，明天不如等忙完后去找他吧，突袭他一个措手不及，上次她在网上看见一件一看就打着“沈晏川”风格的卫衣，她下了单，填的公司地址，算一算这两天也应该到了，要是明天能到就好了，可以一起带着去找他。

    舒意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铃声一阵急过一阵，大有她不接起来就不停的架势。

    她挣扎着睁开眼，室内还是一片黑暗，只有手机屏幕刺眼的光照亮床头小小一角。

    她觉得自己似乎刚刚才躺下就被叫起来了。

    然后她看到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距离她躺下不过半个小时。这还真是刚躺下就被叫起来。

    “什么事？”深夜被吵醒，舒意的声音难得的带了点怨气。

    陈娜此刻无心安抚她，“你被拍了！”

    舒意脑子尚且没清醒过来，听见这句话，下意识跟着问：“拍什么？”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心里一紧，“拍到沈晏川从我这里出去？”

    电话那头先是诡异的沉默，片刻之后，陶莹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和沈晏川在同居？！”

    “……”

    舒意将电话拿开，反复确认打来的是陈娜，“当然没有。你们怎么在一起。”

    她的睡意彻底消失，干脆将卧室的大灯拧开，靠坐在床头，“你说被拍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事件，陶莹也不会这个点还和陈娜待在一起，更不会这么晚还特意打电话过来。

    陶莹“嘶”一声，似乎是在理清思绪，“你和陆穹被拍了，和沈晏川也被拍了。”

    舒意挑眉，“什么意思？”

    今晚的聚会，陆穹和沈晏川本就在场，如果被拍，那必然他们两个都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况且，即便是被拍，为什么要说“和陆穹”、“和沈晏川”。

    “你和沈晏川被拍不是今天……哎呀，比较复杂，”舒意隔着屏幕都能看见陶莹拧紧的眉头。

    听完陶莹从头到尾的解释，舒意一时不知该气该笑。

    其实往小了说，不过就是一次被偷拍，偏偏两伙偷拍的人选了同一天放出来，撞在了一起。

    和陆穹，那确然是今晚聚会时被拍到，拍摄者时机抓得巧妙，恰巧是陆穹出来提点她，摸着她肩膀那一瞬。

    媒体的口风大致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她这是搭上了陆穹，下部戏马上就要来了；另一派的说辞就要模糊暧昧许多，说她深夜幽会有妇之夫，目的不纯，字里行间颇有几分香艳意味。

    至于和沈晏川，从照片来看，分明不是最近，也不过是她和沈晏川在路上同行的模糊背影。

    只是这张照片与她同陆穹的照片一同被放出来，倒真显得她“水性杨花”似的。

    “就这件事？”舒意疑惑。

    单就这种事，怎么看也轮不到顾莹和陈娜严阵以待的程度。

    陶莹叹气，“当然不止。”

    也不知今天是不是什么“国际爆舒意照片日”，短短半个小时内，又有一个日常流量千万的爆料号在微博上PO出了几张舒意的照片。

    这几张照片相比之前，只拍到了舒意的正脸。

    背景舒意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乐洲医院的病房。

    几张照片里都能看出来舒意拥抱着一个声量高挑的男人。

    爆料号除了发照片，就只简简单单写了句，新恋情？

    倒是下面的评论格外异彩纷呈。

    有指认这个神秘人是谁的：

    【是不是沈晏川啊？】

    【顾凡吧？是顾凡吧？看起来就是顾凡啊？？？天啊天啊，又一对荧幕CP诞生了，我从现在开始磕不晚吧？】

    【这个男的又是谁啊？我赌不是现在大家猜的那几个，连脸都没露，说不定是什么大佬】

    也有吵着闹着要舒意开班授课的：

    【我去，这个姐可以啊，身边围着的不是小狼狗就是帅大叔，怎么我就单身这么多年，酸了】

    【舒意小姐姐，真的不考虑出书吗？教一教广大单身狗吧】

    当然了，这些已经是舒意能看到的对她善意最大的评论。

    更多的，还是一些讥讽辱骂。

    有时候，女艺人总是要承受比其他人更多的恶意。

    更何况，在外人眼里，她一晚上被爆出来至少和“三个”不同男性“不清不楚”的照片。

    在病房里的那张照片，也很快被人指出当时是她奶奶病重之时。

    唯一的亲人病重在床，而她居然不在床前尽孝，反而和男人搂搂抱抱。

    这样的联想似乎戳中了不少人不知从何而来的敏感点。

    也因此，原本平淡的一次偷拍事件，居然愈演愈烈，最后甚至上升到了对她这个人人品的讨伐。

    舒意早没了睡意，自虐般盯着那条评论区，一条条翻过去。

    骂她的多，骂得难听的也不少。

    这其中，她还看见一个盯着她和沈晏川节目中合照头像的人，用伤心欲绝的口吻留言到：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节目里是假的，节目外也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鼹鼠夫妇”，这两个人在节目内外做了一场戏，骗了大家的真心。

    舒意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

    且不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要是她知道了那张照片里的人根本就是沈晏川，她还会这么说吗？

    退一万步来说，她和沈晏川，到底有没有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情况，也只是跟她和沈晏川有关系，而已。

    舒意越想越觉得憋屈。

    简直想要立马换上小号，操刀上阵和这个人讲讲理，又觉得没那个必要。

    一口气闷在心里，舒意燥得将床头的一杯水全部喝光。

    又想到这张照片里的另一个主角到现在还在神隐中，甚至晚上才刚刚和她吵了一架，推门而出。

    不能忍。

    舒意退出微博，干脆调出沈晏川的电话。

    拨出去前一秒，又犹豫了。

    最后，她还是点开了聊天框，删删减减，发了个欲语还休的“睡了吗”过去。

    当然没有回应。

    舒意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几分钟，心头的郁结之气竟自己慢慢消去不少。

    她吃了片褪黑素，又从床头柜里翻出久违的眼罩，安安心心睡去了。

    天大的事，交给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