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这场酒局, 到最后散场时, 确然是宾主尽欢。

    舒意自在包厢外被陆穹提点之后, 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几乎拿出了毕生习得的社交技巧，在酒桌上尽心捧场。

    临走前, 张振利居然还特意绕到她面前与她告别, 言辞间不仅有让她去试戏的打算, 更是流露出几分偏颇。

    待人散的七七八八, 舒意长舒一口气, 只觉得心累。

    周启楠和沈晏川不过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席。

    也许是想着大老板贵人事忙，大家也没多做挽留, 至于沈晏川, 听了席上大家的攀谈，舒意才搞明白，原来是张振利有意请沈晏川为新电影主题曲操刀, 又有了周启楠的助力，索性便请他一同来小聚。

    舒意掏出手机，微信显示有99+的新信息。

    只不过没有一条来自沈晏川。

    莫名地, 她想到沈晏川临走前的眼神。

    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轻轻从她身上掠过，没有关切，没有在意，甚至连点头致意都没有。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沈晏川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也许是喝了太多酒, 也许是包间里空调温度太高太闷热，舒意觉得自己好像喘不上气，高度紧张之后的精神松懈带来一阵阵眩晕。

    “喝完酒别马上吹风，当心头疼。”陈娜余光瞥见舒意摇下一半车窗，忙出言规劝。

    舒意恹恹道：“嗯，就一会儿。”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伸手将车窗摇了上来——明天一早还有一支广告拍摄，她得保证自己的状态。

    “你今晚害怕吗？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突然想到了什么，陈娜转过身，对着舒意严肃道。

    舒意怔愣片刻，反应过来。陈娜是还以为她住在原来的小区，担心今晚她再收到什么来路不明的快递，或者更恐怖，遇到什么极端私生吧。

    她舔了舔唇，涩声道：“我换了个地方住，之前忘了告诉你了。”

    听到她说出新地址，陈娜用意味颇为深长的眼神打量了她足足一分钟，才压低声音叮嘱，“上次那个住址泄露的事，大概率查不出什么来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尤其注意不要被人偷拍。”

    从酒店到住处不到一个小时行程，下车时，舒意的酒意已散去不少。

    陈娜送她到房门口，“今晚早点休息，调整好状态，明天七点我来接你。”

    舒意点头，心里盘算，如果自己动作快一点，洗漱完还有时间可以和沈晏川通话，就算聊久一点，到明早陈娜来，也有五个小时，足够好好休息。

    这样想想，她上楼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推开门，预想中的黑暗并没有到来。

    玄关处静静亮着一盏云朵状小夜灯，澄黄光线格外柔和熨帖。

    可她走的时候明明没有开过这个灯。

    “沈晏川？”舒意试着出声。

    屋子里一片寂静。

    舒意弯下腰，一手撑着玄关处的柜门，一手去脱脚下的短靴。

    一大块黑影笼过来，将她罩在里面。

    黑影还穿着驼色的工装靴。

    舒意顺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灰色男士棉拖——她下午在家呆着无聊时，无意间发现的。

    不止是这一双鞋。

    也不知这房间里的布置是沈晏川准备的，还是租房时房东提供的：鞋柜里有新的男士拖鞋，卫生间里也准备了各类齐全的未拆封男士洗漱用品。

    舒意直起腰，看着眼前没动静的人，努努嘴，“怎么不换上？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晏川没有动，神色莫名。

    “我还想回来给你打电话呢，头好晕啊。”舒意自顾自朝客厅走，将垂落的头发挽起来。

    说到头晕，她倒是想起一件事，“刚才在酒桌上我被灌了好多酒，还好陈娜提前给我准备了解酒药。”

    话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点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

    也可能是委屈吧。

    舒意迷迷糊糊地想，上一次在酒桌上碰见沈晏川，还是在铂悦君莱，沈晏川天降般出现，挡在她面前，拦住意图灌她酒的投资方。

    这一次，他明明就在她身边，甚至和她坐在斜对面，却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早先被刻意压抑下去的情绪又莫名翻涌上来。

    舒意哽了哽，“你还没回我微信呢。”

    真奇怪，她明明不是这么爱哭爱闹爱矫情的人。

    好像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像一根羽毛，飘落在她心上，有了千斤的重量，压得她心尖一颤。

    沈晏川跟在她身后，慢慢走进了客厅。

    站在光下，舒意总算看清了他的表情。

    “我……”她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沈晏川摇了摇头，“头还晕吗？”

    舒意可怜巴巴地点头。

    “那你现在去好好睡一觉。家里有醒酒的药吗？没有的话等会儿我叫苏旭给你送点儿过来。”

    “你去哪儿？”舒意追问。

    沈晏川往前走了两步，握着舒意的肩，用了点儿劲，将她按坐在沙发上，“我回家。”

    舒意呐呐，想说让他留下来。

    “舒意。”沈晏川先开口，神情是舒意不熟悉的严肃冷峻，“最近一段时间，你……”

    他沉默半晌，可能是在思索开如何开口，“我这段时间会比较忙。”

    “嗯。”

    舒意本来靠着沙发，听见这话，慢慢地挺直了背，端正笔直地坐了起来。

    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沈晏川轻轻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好好休息。”

    “你要分手吗？”

    舒意对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就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不是。”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沈晏川立刻出声反驳。

    接着，他用一种受伤的控诉眼神看了眼舒意，“你怎么会这样想。”

    舒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想，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突然的把这句话问出来。

    好像她在沈晏川面前，理智没有了，多长的年岁也没有了，变成了一个只会胡搅蛮缠的黏糊糊的人。

    也许是自知理亏的虚张声势，也许是沈晏川一反常态的态度，加上酒精的刺激，晕乎乎的头脑，让她变成了一只河豚，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准备武装自己。

    “对不起。”她干脆认错。

    沈晏川吸一口气，又缓慢地将它吐出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头涌上的千百种复杂情绪，“没事，是我没说清楚。”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我们是应该冷静一下。”

    “什么？”舒意没听清，“你什么意思？”

    “我说，”开了一个头，后面的话就变得顺利多了，“我觉得我们彼此都应该冷静一段时间。恰好这一段时间你和我都没太多空闲时间，用来审视这一段关系刚刚好。”

    “审视什么？”

    舒意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沈晏川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懂，但就是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明明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的姿态是大度一点，让他走，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刨根问底，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今天早上，他们还在医院的长廊拐角亲吻，做彼此的爱人，可到了晚上，他却说，要“审视这段关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如果是因为今天晚上酒局的事情，那是因为之前听说张振利在为新片筹备，陈娜恰好托关系找到了之前和我有过合作的陆穹，所以顺便带我去应酬一下而已。而且，她跟我说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以为你今天下午有事，所以才没有跟你说。”

    舒意沉下心，冷静解释。

    事情变得不对劲，就是从酒局上沈晏川看到她起。

    或许他是觉得自己不该不像他报备行程，尽管舒意觉得完全没必要——就算她和沈晏川在恋爱，可她是独立的个体，她有权决定自己去哪儿，做些什么，但如果这让他感觉不舒服，那她也可以让步。

    “不是因为这个。”

    仿佛过了很久，沈晏川才开口，“或者说，不单是因为这个。”

    “我有的时候在想，”沈晏川的声音凝涩，迟缓，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真的喜欢我吗？喜欢什么呢？还是因为我一直在对你主动，让你无法拒绝，所以你半推半就呢？”

    他闭了闭眼，眼皮轻轻颤动，像是在回想，“不然，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你对未来的规划里有我呢？你为什么从来不愿意相信我，依靠我呢？是我不能给你安全感吗？”

    “你在剧组，被欺负，被差别对待，被抢戏，不肯主动告诉我；奶奶生病，你第一时间不会想到我；你去参加酒会，不会告诉我，哪怕你知道我有办法帮助你，可你宁愿自己被灌酒，被灌得醉醺醺，也不肯找我；你被泼油漆，心里害怕，不会来找我；你被人送目的不明的快递，被人跟到家里，宁愿找陈娜，宁愿搬出去，也不会告诉我……”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像一首歌，奏响最激昂的鼓点之后，再慢慢归于平静。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根本就不需要我。”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非常感谢还能坚持看到这里的各位读者，谢谢你们。

    因为这本书在阅读体验上可以说是非常不友好，从七八月开始，更新速度逐渐放缓，到现在几乎是月更的程度，这种情况下还坚持有看到这里的读者，先对你们说声谢谢，再对你们说一句对不起。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我的第一本书，也是我第一次试着写这么长的文章。

    一开始的设想很美好，我要坚持日更，尽快完结。然而随着故事的不断展开，我也会经常陷入笔力有所不逮的困惑之中，觉得这样写对吗，人物性格和人物动机有没有崩坏，写出来效果怎么样，也常常会觉得，“这写得是什么东西啊”。

    再加上我的速度确实堪忧，写写删删停停，一两千字的更新内容，经常需要两三个小时都不止。

    于是后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更新——断更”的循环。

    但也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本，所以实在不想让它烂尾，不想让它有始无终，也不想辜负到现在还会点开这篇文章的人。

    其实算一算这本书离完结也不远了，之后的更新频率也会尽量控制，让这个故事有一个结局。